申时三刻,司景洲才启程准备返回大理寺,他慢慢缓步回去,午后的暖阳为他镀上一层暖色,融化了周身的寒意。
他控制不住想起了裴纪,想起他对待自己的态度,想着想着,开始觉得他待自己是不是真有些与众不同。
会不会
他从前对他说的那些话里,也包含了几分真心?
“司哥哥。”
快到大理寺大门时,司景洲一眼看见了站在门外的杨清梨。
“你怎么来了?”司景洲面露疑惑,目光落在她手上提着的小盒子上。
“你不是让人传消息说今夜可能晚归吗?所以柳姨让我来给你带点吃食。”杨清梨说着,将盒子递给了司景洲。
司景洲道了声谢,伸手接过。
然后就没有说话了。
杨清梨面露窘色,见司景洲转身打算进大理寺,又连忙喊住了他,踌躇道,
“司司哥哥明日,街上有灯会,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明日
司景洲脚步顿住,想起明日赵娘子约了自己见面,他抱歉道,“明日与人有约了,不太方便。”
“那那大后日呢?你休沐,定是有空的吧?”
“大后日”
大后日他想跟裴纪去逛逛往年,裴纪总会邀请他去玩一玩,或是逛庙会,或是看彩灯。他拒绝还不可以,若是拒绝,他便会找到府上去
“后天,我也没办法”
闻言,杨清梨心头一酸,哪有姑娘家这般主动相邀的?她好不容易又鼓起了勇气,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应,她顿时心灰意冷,喃喃道,“你是不愿跟我待在一起是吗?”
情况突然变成这样,司景洲有些难以应对,“不是你误会了”
杨清梨打断道,“你应该知道我住到司府上的是意味着什么司哥哥你就直说,你有没有那个意思吧”
“你若不愿,我也不想强求,等过几天,我自会回去!”
“这”司景洲心中一惊,突然发觉,自己冷淡的逃避无意中给别人带来了伤害,他本该早些同母亲说清楚的
也不至于让她一个姑娘来主动
“这是我的错,我应该跟母亲说清楚的”
听到这话,杨清梨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垂下眼帘,掩住了眼中的哀伤,
“我知道了”她其实也早该知道了,只是心中总是免不了幻想。
母亲常说,司家是顶好人家,女子婚嫁关乎终身,应当要为自己的后半生着想,觅得良配大家都说表哥很好,品貌俱佳家世清白,她也知道,表哥的条件是她所接触到的最好的了,
可这份好又不在自己身上,又能算什么好
什么才叫良配,她若真嫁到了司家真的会幸福吗
杨清梨没有再看司景洲,自己独自回到了马车上,待她坐定后,车夫便扬鞭策马,车轮缓缓转动,发出沉闷的辘辘声。
杨清梨看向窗外,远处有一对身披粗布麻衣的小夫妻相携而行,虽不是富贵人家,可脸上的笑意盖也盖不住。
“您说,他算是良配吗?”
车夫循声看了过去,笑道,“这个依人而定吧,对小姐来说,自然是适合那富贵人家的公子。”
“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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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景洲回到大理寺,刚一踏进审案的办公区域,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他身上。
噢不是他手上拿的食盒。
望着他们殷切的目光,以及连日办公留下的眼袋,司景洲想到自己刚刚还找借口出去吃饭,顿感心虚,将食盒放在了桌案上,轻咳一声,
“等会你们拿去吃吧,我不饿。”
“少卿大人!!”
“属下感激涕零!!”
司景洲没有理会他们的呼喊,扫了一眼周围,疑惑道,“吕蒙括怎么不在?”
还打算跟他商量一下几件疑难案件的处决呢。
“他跟成献去般若堂了,才走不久。”有人回应道,
“般若堂?去那干什么?”
“听说是有位高僧溺死了,毕竟是寺院中人,还很有名望,所以总得过去看看。”
“而且此事好像还牵扯到了官员逃税,所以这件事感觉大概有蹊跷”
说着,他们便开始自己讨论了起来。
“这肯定有蹊跷啊,这不是那个吕大人在查吗?他这刚去了般若堂查人就死了,肯定是有人怕被发现提前灭口了。”
“不是啊,我听传话回来的小吏说,人捞上来可是穿金戴银的,谁灭口这么草率的。”
“那不会真是意外吧,可能老天开了眼看不下去了。”
“我才不信这是意外,早不死晚不死的,偏偏要去查就死了,我知道了!这是仇家故意的,想让那些贿赂的官员被发现。”
“”
司景洲听着他们的讨论,大概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刚去查就死人,司景洲才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
不过般若堂
怎么偏偏是般若堂
司景洲想起什么,忽地问道,“话说往年此时,般若堂的香客多吗?就是说祈福很灵验什么的”
“往年我不太清楚反正今年似乎格外多,我家小妹前两日还去了来着”
“嘶这不会”有人明显联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立马闭上了嘴。
司景洲看了过去,眼帘微垂,终止了他们的讨论,“好了,这不是我们眼下该管的事情,抓紧把那些案子都整理了吧,最迟明日午前必须完成。”
话音刚落,顿时哀嚎一片。
“不要啊!!”
“我想睡觉!我要睡觉!!”
“”
司景洲没有理会,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正提笔要对地方上报的流刑、死刑案卷进行核查勾画时,又想起了他们刚刚讨论的事情。
其实他在意的点还有一个,
虽然他与吕均沉交流不多,但大理寺和御史台时常会因为一些案件互相协作,所以也算是有点了解吧。
他认为,吕均沉不会无缘无故去查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所以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