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和南风面面相觑。
顾放在被他们暴打的第一天都交代了,赌坊那日是他弄错了雅间的房号,稀里糊涂地把服了药的少夫人推了进去。
怎么如今还要查?
裴时晏斜斜地靠在榻上,面上没有一丝波澜,“本世子还没听说哪个爬床的会不知道床上是谁,她以为我和顾放一样蠢?”
南风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确认:“世子是怀疑少夫人她……”
“少夫人?”裴时晏回过味来,“你倒是叫得亲切。”
南风面上一红,后背瞬间冒了一层冷汗。
完了,马屁拍歪了。
裴时晏懒得计较,又咬了口水蜜桃。
“去查那家赌坊的伙计,看看谁和沈清梦有过联系。那顾放没什么用了,夜里把他送回去。”
西风顿了顿,“怕是只能抬回去了,北风没想到顾家公子竟那么脆,下手失了轻重,一不小心把他腿打断了。”
裴时晏啧了一声:“有辱斯文。”
南风抬眸看向自家主子,刚刚还让他编造证据来着,“斯文”和他们沾边吗?
“你有意见?”
“属下哪敢,”南风讪讪笑道,“属下这就交代传信的人让北风送顾家公子回去。”
说完,转身奔出雅间,又“嘭”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一气呵成。
裴时晏见南风溜得比狗还快,轻嗤一声,吩咐西风,“你去把府兵调到这来,随时待命。”
调到……妓馆?
待什么命?
算了,世子总有他的道理。
西风也不再多问,反正左右都是自取其辱。
二人离开没一会,裴时晏转眸看了眼窗外渐西的日头,默了片刻,伸了个懒腰,“散了,你们领赏钱去。”
水袖落下,舞姬退了出去,走在最后面那个颇有姿色的见雅间里只剩裴时晏一人,眸光转了转,又返回屋内将门关上。
裴时晏抬眸看了那舞姬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还不走?”
“裴世子清风霁月,风度翩翩,看一眼魂都要被勾去了,何况刚刚世子多看了奴家几眼,奴家舍不得走。”声线软得能让人骨头都酥了半边。
舞姬说完,跪到地上,像一只妖娆的猫儿缓缓爬到裴时晏脚下。
她手指抚上裴时晏的洒金祥云锦靴,沿着他修长的小腿慢慢往上。
裴时晏懒懒地半躺在贵妃榻上,薄唇的弧度邪气又蛊惑:“你也想爬床?”
那舞姬听到裴时晏的话,一张粉面羞如海棠,她凝着裴时晏那张比女人都好看的脸,“世子愿意吗?”
仅仅五个字,转了好几个弯,极尽矫揉造作。
纤柔的手指将要抚上那人的大腿,不想头顶蓦地传来一声轻喝
“——滚!”
舞姬一愣,但很快又调整好心态。
她收回手,将舞衣的领口拉开,一排贝齿轻咬红唇,神情十分哀怨,“世子,那沈清梦可以,为何奴家不可以?”
裴时晏直勾勾地盯着她,眯了眯眼,“你们当本世子是种猪?”
“世子明知奴家没有此意。”舞姬眼眶泛红,两行委屈的热泪从脸颊滚落。
任何男人见了,都要生出几分怜惜。
裴时晏也是男人,他缓缓伸出手,抚上那女子的脖颈。
舞姬心头一动,跪直身子,仰头就要将两片樱唇献上。
不想下一刻后颈重重挨了一个手刀,接着两眼一黑,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就晕了过去。
南风再推门进屋,刚好看到这副场景。
心里啧啧,看吧,他们世子是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以为又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勾引世子,正要上前将人拖出去交给老鸨,不料裴时晏抓起那繁琐的舞裙猛地一扯。
南风大惊,下意识抬手捂脸,眸光却越过指缝看到女子绑在大腿内侧的短刀!
“赏给北风,别把人弄死了。”
裴时晏起身掸了掸衣摆,“明天一早,我要知道她幕后主使是谁。”
南风看得眼都直了,本着虚心求教的态度问道:“世子英明,敢问世子是何时看出她是刺客的?”
“打晕后搜身不就看出来了。”
南风一愣,合着世子是瞎蒙的!
他不敢苟同道:“那万一不是刺客,你把人打晕了……”
“那也是该打,谁让她爬床!”
南风这下明白了,世子这是无差别怀疑所有人啊!
他刚刚还怀疑少夫人来着,不知道府上那位柔弱身板能不能扛得住这么一个夫君……
见主子拉开房门往外走,南风急忙跟上,“世子要去哪?”
裴时晏修长的双腿在楼梯上踩出一串急切的脚步声,“去洞房!”
二人下了楼,西风刚好领着一群府兵赶到。
裴时晏回头看了眼“满春妓馆”的牌坊,咬下最后一口水蜜桃,“刺客都能混得进来,拆了吧。”
西风闻言身子绷得僵直,“是!”说完扬手招呼那群府兵,“动作快点!”
少时,裴时晏的马车消失在街角,暗巷口刚送走萧祈星的陆怀江缓缓抬起头,一双暗色的眸子里意味深长。
……
勇毅侯府,喜宴一直持续到傍晚。
许是怀着身子的缘故,沈清梦用了些晚饭就困得不行。洗漱完毕,她连喜服都没褪便沉沉睡了过去。
侯夫人送完前院的宾客来了新房一趟,得知沈清梦睡了,也没让人喊她,捶着发酸的肩膀回了自己的栖风院。
梦里沈清梦睡得并不安稳,她看见父亲孤坐在一艘小船上,眼看那船要被水流冲向广阔无边的大海,越漂越远。
她一遍遍对着父亲大喊,“回来!快回来!”回应她的是无尽的沉默。
忽而,海水漫过船面,没过父亲的身体。
沈清梦猛地惊醒,待看到红绸系起的床帏,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梦。
还没把提起的那口气吐出来,余光却瞥见脚边的床沿定定地坐着个人!
沈清梦呼吸一滞,蓦地从被褥里弹起。
男人身着大红喜服,头顶墨发一丝不苟地用红玉冠挽起,剩下的如绸缎般全部披至身后。他垂着眸,骨节分明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怀中的西施犬。
仅剩的一支烛光照在他斧雕玉琢般的白皙脸庞,明明灭灭,看不清神色。
“你、你怎么回来了?”她脱口而出。
裴时晏缓缓抬眸,狭长的丹凤双眸被烛光隔成两半。
“洞房花烛夜,夫人说我回来做什么?”
沈清梦闻言心里咯噔一声。
接着就见那西施犬窜到床下,裴时晏站起身,闲庭信步地朝她走来。
“世子,你用饭了没有?我让人给你备些吃的。”沈清梦找了个借口,手脚并用往床外爬。
裴时晏却钳住她的胳膊,眸光幽深地凝着她,“我想吃什么,夫人难道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