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祖祠灯烬时 > 第一章

他是消失十年的庶子,我是新寡的宗妇。
萧承钧带着西北军的风沙撞进祖祠那日,我正攥着先祖母的血书密录冷笑:三房吞了三十顷田,改了祖训,连冬祭用的供品都掺了沙子。
他指尖划过密录上斑驳的血印,眼里淬着冰:当年我兄的死,也该算个清楚。
七夜未眠,我翻遍了祖祠三层楼的账册,他带着亲卫挖开了后山脚的土——伪地契的破绽在青砖暗纹里,赃银的线索在鎏金烛台底,而嫡兄的死因,藏在谢敬棠房里那本《族训增补》的火漆里。
冬祭夜,长明灯被风扑灭的刹那,我和萧承钧同时举起了火把。
烧的不是《族训》。我望着火焰里扭曲的纸页,是那些藏在阴影里,想啃噬谢氏根基的鬼。
火光映亮他泛红的眼尾,我听见他低低说:往后,我守外,你守内。
长明灯重新燃起时,谢家长老们的磕头声,比钟磬还响。
1
第1章
青灯照孤影
凛冬的风,像是要把人骨头缝里的热气都抽走。
定北郡王府,如今只剩下一片刺骨的白。
白幡、白灯笼,晃得谢昭眼疼。
她抱着亡夫的牌位,站在谢家祖祠前,单薄的身影仿佛随时会被这寒风吹倒。
世子妃,您还是交出宗妇印信吧。谢敬棠的声音,像一条毒蛇,阴冷地缠绕过来。
您新寡无子,按照族规,这宗妇之位,该由贤能者居之。
谢昭抬眼,看着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三房长老,心里冷笑。
贤能
只怕是有能把谢家的家产都搬空吧!
我谢昭一日是谢家的媳妇,终身都是谢家的鬼!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宗妇印信,绝不会交!
谢敬棠脸色一沉,虚伪的面具差点挂不住。
世子妃执迷不悟,那就休怪老夫无情了。从今天起,剥夺谢昭的掌事之权!七日之内,若不能妥善筹备冬祭,就别怪族里废了你的宗妇之位!
说完,他一甩袖子,带着一帮长老扬长而去,留给谢昭一个孤零零的背影。
空荡荡的世子府,像一个巨大的坟墓,吞噬着所有的温暖。
谢昭回到旧居,这里是她出嫁前住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她唯一的避风港。
她从书箱里翻出一本破旧的《祖典》残卷,这是姑母,也就是前宗妇留给她的。
姑母在世时,最是疼爱她,手把手地教她处理族务,还让她背下了整本《谢氏祖典》。
也不知道,还能记得多少……谢昭喃喃自语,一页页地翻看着。
忽然,一本发黄的纸条从书页中滑落。
她拾起来,只见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祖祠账册藏暗纹,遇难可查。
谢昭的心猛地一跳。
暗纹
账册
姑母留下这句话,难道是早就预料到会有今日
她想起这几日族中长老对冬祭的异常关注,还有意无意地暗示她无力操持,一股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谢家,出事了!
顾不得多想,谢昭决定立刻前往祖祠,查明真相。
夜深,寒意更甚。
谢昭裹紧身上的斗篷,借着微弱的月光,悄悄地潜入祖祠。
世子妃您怎么来了老管事周福的声音,在寂静的祖祠里显得格外突兀。
谢昭心中一凛,她知道周福是姑母的心腹,也是谢家为数不多的忠仆。
但她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周福。
周叔,我只是想来祭拜一下夫君。她淡淡地说道。
周福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谢昭知道,如果不能让他相信自己,他绝对不会让自己进入祖祠深处。
她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那张泛黄的纸条,递给周福。
周福接过纸条,借着灯笼的光芒仔细地辨认着。
当他看到那熟悉的字迹时,浑身一震,看向谢昭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和敬佩。
世子妃……您……
谢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周福叹了口气,让开了道路。世子妃,您小心。
谢昭点点头,快步走向祖祠深处。
最底层的木箱里,堆满了陈旧的账簿。
谢昭一本本地翻找着,希望能找到姑母所说的暗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的手指冻得僵硬,眼睛也开始酸涩。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本看似普通的陈年地契账簿引起了她的注意。
账簿很旧,封皮已经脱落,内页也泛黄发脆。
谢昭小心翼翼地翻开,一页页地查看着。
突然,她发现其中一页的墨迹有些异样,像是被人涂改过。
她仔细地观察着,隐约看到墨迹下面似乎隐藏着一些纹路。
砖纹!
谢昭的心跳骤然加速。姑母说的是真的!账册里真的藏有秘密!
她强压住内心的激动,悄悄地将这本地契账簿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谢昭立刻关紧门窗,点亮油灯。
她将账簿平铺在桌子上,仔细地研究着那页有异样的墨迹。
可是,无论她怎么看,都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纹路,根本无法辨认出是什么。
怎么办难道姑母留下的线索,就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谢昭不甘心。
她知道,这本地契账簿,很可能关系到谢家的生死存亡。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姑母曾经教过她一种特殊的显影方法,可以用火盆的温度来使隐藏的字迹显现。
她立刻找来一个火盆,点燃里面的木炭。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地契账簿放在火盆上方,用微弱的热度烘烤着纸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纸面渐渐变得温暖。
突然,一行隐藏的字迹,在墨迹的下方,一点点地显现出来。
地契伪造,当查青砖刻记。
谢昭的心,狂跳起来。
地契伪造!青砖刻记!
她终于明白了!
族中的长老,竟然敢伪造地契,侵吞谢家的祖产!
而这些地契,很可能就藏在祖祠的青砖里!
这一发现,让她意识到,自己手中,或许握有反击之力。
风,依旧在呼啸。
吹得窗户纸猎猎作响,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谢昭将那本地契账簿紧紧地抱在怀里,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第二天清晨,谢昭携账册至族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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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烛影映赃银
第二章:烛影映赃银
晨曦未透,风雪犹寒。
谢昭身着一袭深青色斗篷,站在族务堂前,眉眼清冷,手腕中紧紧握着那本陈旧的地契账簿。
她迈步走进堂内,坐下,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便利落地翻开账册,摊在案头。
账页已经泛黄,墨迹也斑驳不清,但偏偏那一页青砖刻记的隐字格外醒目,在早晨微弱的光线中,仿佛还带着昨夜火盆的余温。
堂中闲坐着的几名长老还没出声,谢敬棠却先沉不住气了。
他原本只是来例行巡视,一眼瞥见案上的账册,不禁皱起眉头,胸中隐隐有怒火在燃烧。
世子妃昨夜翻查祖祠旧账了他语气平淡,袖口微微卷起,眼中却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急切。
谢昭抬起眼眸,神色恭敬而谨慎:昨夜霜重,难以入眠,翻看旧账一直到子时。今日再仔细查看,竟觉得几笔地契的记载颇为蹊跷。
说着,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页墨迹错落的地方,仿佛不经意间说道,此页文字之下,仿佛透出砖纹的形状。
谢敬棠脸色微微一变,旧账年代久远,字迹渗痕,常有幻影,未必是真的。
所以妾身才想着,谢昭不紧不慢地说,不如亲自前往祖祠,再看看那些青砖是否另有玄机。既然是祖上的旧契,如果不清查,倘若日后冬祭祭司点错香位,岂不是亵渎了列祖列宗
她声音清淡,但字字都有分量,说到冬祭祭司,已经句句击中了祖规的要害。
旁人都不说话,堂中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谢敬棠沉吟了片刻,虽然心中狐疑,但也不好断然否决,只得微微点了点头:也罢,既然如此,便由你去查,只是不要惊扰了祖魂……
他语气还算平静,但手指关节却紧紧压在几案上,手指间的青筋都突了出来。
祖祠寒冷刺骨。
正殿两侧的香炉早已冷却,只有那尊鎏金烛台还立在中堂,上面的残蜡还没融化,火焰也没燃起,但在冷光下却泛着一层幽亮的金色光辉。
谢昭走进正殿,目光游移了片刻,忽然在那烛台前停住了。
她缓缓俯身,用指腹摩挲着烛台的底座,不大的圆盘上,竟然摸到了微微凹凸的磨痕。
那是在地面反复拖移、却被抹平的痕迹。
她眉头微微皱起,叫来祖祠的老管事周福:这烛台……是否有移位的情况
周福挠了挠头,老脸露出局促的神情:那是……先代宗妇的陪嫁物品。那年族中发生过一次动乱,烛台失踪了好些年,后来是从库房深处找到的,底下的刻字……似乎被刮掉了。
谢昭一动不动,心中已经泛起了涟漪。
她转头叫人,去请柳姨娘来这里辨认一下物品。
不多时,一位身着旧短上衣的老妇人由侍仆扶着来了,一看到那烛台,眼眶就微微泛红:这是……老夫人当年出嫁时,在陇南府定制的,底下应该刻有‘承宗执道’四个字……怎么刻文不见了
谢昭凝视着烛台,再次翻转它,这次她比之前更用力,竟然在底座的凹痕中摸到了一条略宽的裂缝。
一声轻响,比指甲略厚的底盘松开了,里面赫然藏着一个古铜小匣,上面积满了灰尘,铜扣微微生锈。
她用衣袖包住盒身,轻轻打开——
里面放着一封残旧的信函,羊皮纸的纸面已经发黄,封口没有封,只用缎带束着。
谢昭展开纸页,几行隽永的瘦金体字迹暴露在光下:
嘉和九年,族务银后账二千三百两未入宗库,实由老三房提取,批签者私印与此附……
信纸底端果然压着一抹暗红的印迹,按得极深——竟然是谢敬棠的私印!
谢昭屏住呼吸,掌心渐渐发热。
如果这封信的证据确凿,那就不只是贪银的问题,更是私自篡改族账,动摇了谢氏家族的根本。
她正沉思着其中的暗线,一道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听得人心口微微一震。
是谁在大雪天骑马到祖祠来柳姨娘警觉地回头。
烛光微微晃动,祠门忽然打开。
踏雪走进来的,是一位身着尘色披风、眉锋凌厉的男子。
雪沫还没落下,他的眼神就已经定格在那还摊开着的信纸之上。
萧……承钧谢昭一怔。
他收起斗篷,扫视了一眼祠中的一众守卫和老仆,坐在烛台边,手指轻轻拾起那纸页,目光锐利得像鹰一样。
这字迹不像出自一人之手。他说,语气平淡但分量十足,下笔藏锋,刻意仿写,再往下三笔,破绽就全都暴露出来了。
谢昭吃了一惊,随即微笑着说:你曾在军中查案,果然眼光毒辣。那你认为……这封信,是有人借私印捏造的
也可能是拿了真银、写了假账,自己给自己打掩护。他轻声回答,眉目间已经露出思索的神色。
她侧头看着他,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念头。
你哥哥生前,常说‘有人在祖账里做手脚’,可惜……那时都被说是妄言。她说话的语气不咸不淡,但却带着试探的意味。
萧承钧听了,神色动了动,过了半晌才说:若是如此,或许能从这笔族务银中查到他当年出事的原因。
说完,他将信纸重新收好,手指轻轻敲了敲烛台:这东西看来不只是烛台,而是一把钥匙。
二人对视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风从祠门的裂缝中灌进来,吹得桌上的烛火摇曳不定,像在跳舞一样,但始终没有熄灭。
你说的那块青砖……谢昭轻声开口。
明日,我来拆。萧承钧只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话一说完,他就转身推门出去了,身影被夜雪淹没了。
3
第3章
断香引蛇出
祠堂里的风,裹挟着雪花的凛冽,吹得人脸生疼。
谢昭望着萧承钧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这个男人,就像一把出鞘的刀,锋利得让人不敢直视,却又偏偏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姨娘,你说,他能帮我吗谢昭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柳姨娘叹了口气,用粗糙的手背拍了拍谢昭的手:世子妃,您是个聪明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又何必问老奴呢。
是啊,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萧承钧的出现,就像一束光,照亮了她心中那些隐秘的角落。
她知道,想要扳倒谢敬棠,单凭她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第三日,天色依旧阴沉。
谢昭一大早就起身,沐浴焚香,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裙。
她要给谢敬棠唱一出请君入瓮的好戏。
议事厅里,各房的代表都已经到齐了。
谢敬棠坐在主位上,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对谢昭今天的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
诸位叔伯、兄弟姐妹,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是为了商议冬祭的事宜。谢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冬祭乃是我谢氏一年之中最重要的祭典,务必要做到洁净无尘,以告慰先祖。
说着,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谢敬棠的脸上:我决定,在祖祠门前烧香三炷,以示我的诚意。
此话一出,议事厅里顿时一片哗然。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谢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敬棠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当然知道谢昭的用意。
祖训中有断香不续者,非族人所容的禁忌。
谢昭要在祖祠门前烧香,而且只烧三炷,分明就是要逼他露出马脚!
世子妃,你这是何意谢敬棠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沉声问道,冬祭自有冬祭的规矩,何必多此一举
三叔公,您这话就说错了。谢昭淡淡一笑,祖训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心诚,形式上的东西,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谢敬棠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昭命人将香炉置于祠门中央,然后亲自点燃了第一炷香。
香烟袅袅升起,在阴沉的天空中飘散开来。
香灰落地,却没有再续燃。
议事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旁观的族人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这是什么意思世子妃怎么只烧一炷香
难道……她是要故意断香
嘘!小声点!没听三长老说吗断香不续者,非族人所容!
午时,谢昭悄悄地派人将谢怀瑾请到了自己的房间。
少族长,请坐。谢昭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语气温和。
谢怀瑾有些拘谨地坐下,眼神闪烁不定。
他知道谢昭今天找他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少族长,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谢昭放下茶杯,开门见山地说道,想必你也知道,三叔公一直在觊觎宗妇的位置。他表面上支持你,暗地里却一直在扶持其他的房支上位。你觉得,他真的会真心支持你吗
谢怀瑾的脸色一变,事实上,他早就对谢敬棠有所不满。
谢敬棠一直以来都对他颐指气使,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世子妃,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谢怀瑾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问道。
我的意思很简单。谢昭微微一笑,三叔公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他只是把你当成了一颗棋子,一颗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了谢怀瑾。
谢怀瑾接过纸,仔细地看了起来。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纸上写着几行字,正是烛台密信的一部分内容。
嘉和九年,族务银后账二千三百两未入宗库,实由老三房提取……
谢怀瑾看完之后,浑身颤抖不已。
他怎么也没想到,谢敬棠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敢私吞族务银!
世子妃,这……这是真的吗他声音颤抖地问道。
是真的。谢昭肯定地回答,我手中有确凿的证据。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将他绳之以法。
谢怀瑾彻底崩溃了。
他原本以为谢敬棠是真心支持他的,没想到却被他当成了一颗棋子。
世子妃,我该怎么办他无助地问道。
很简单。谢昭微微一笑,站在我这边,我们一起扳倒谢敬棠!
与此同时,谢昭将账册副本送到了柳姨娘处,让她誊抄一份,然后派人送往郡王府旧部手中。
她要制造舆论,让所有人都知道,谢氏族中账目混乱,宗妇无力治家。
晚间,夜幕降临。
谢敬棠果然坐不住了。
他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手下,潜入谢昭的房间,意图夺回账册。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萧承钧早就料到了他的举动,提前在谢昭的房间里布置了暗哨。
刺客刚一进入房间,就被暗哨当场截获。
大胆!竟敢擅闯世子妃的房间!萧承钧的声音,如同寒冰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谢敬棠慌忙赶来,看到被抓住的刺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三叔公,您这是做什么谢昭冷冷地看着他,大半夜的,派人来我的房间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谢敬棠慌忙否认,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萧承钧冷笑一声,从刺客的身上搜出一枚私印,扔到了谢敬棠的脚下。
这枚私印,想必三叔公不会不认识吧
谢敬棠的脸色,彻底垮了下来。这枚私印,正是他的私印!
谢怀瑾也在场,目睹了全过程。
他彻底看清了谢敬棠的真面目,心中的天平,彻底倒向了谢昭。
三长老,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谢怀瑾怒声说道,我真是看错你了!
谢敬棠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只能颓然地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谢昭、萧承钧和谢怀瑾三人,趁势拟定了下一步的计划——冬祭当日,将以祖规断脉之名,彻底清算谢敬棠及其党羽!
祠堂里的烛火,依旧在摇曳着。
谢昭看着萧承钧,轻声问道:明日,你真的要拆那块青砖吗
萧承钧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当然。只有拆了它,才能找到真相。
谢昭的心中,充满了期待。
她相信,只要他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够扳倒谢敬棠,守护谢氏的百年清誉。
就在这时,祠堂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出什么事了谢昭皱着眉头问道。
一个老仆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世子妃,不好了!祠堂外面……外面……
外面怎么了谢昭追问道。
老仆吞吞吐吐地说道:外面……外面来了好多人,说是……说是奉了三长老的命令,要……要……
要什么谢昭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老仆不敢再隐瞒,颤抖着说道:要……要封锁祖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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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断脉祭刀人
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尽,祖祠门前却已人声鼎沸。
韩嬷嬷掀帘进内,低声禀报道:来了,世子妃,长老院那边的人,是三长老的吩咐,说要‘临时封祠’。
谢昭抬眸,只淡淡一句:由他们去。
仿佛不将这些已经跋扈成性的族中长老放在眼里,她手中正托着昨夜新送来的物什——一枚通体发黑的铜印,形制笨重,却被死者指骨深嵌,几乎要与肌肤融为一体。
铜印最底部,一眼便能认出那歪斜却熟悉的棠字。
死了萧承钧将利落收拾的押衣抖了下,牢中自尽,多半是不想落在我们手里。
也可能,是不敢。谢昭声音轻得像祖祠檐下的风,不过,他们还是急了点。
她吩咐韩嬷嬷封锁消息,并命陈管事深夜入祠,锁上账房门,再以冬祭前核查历年田租为由,调出近十年账目银台。
陈管事拱手退下前,犹豫了片刻:世子妃,若牵涉面太广……
谢昭斜睨他一眼,唇角反而扬起:那便更不能放过。
午后日晒正旺,谢昭披一袭净白素缟束衣,立在祠前长阶上,将一卷泛黄的《祖典》铺于膝前。
族中几位稚龄少年少女,在她召集下跪坐听训,本只是出于礼数,不曾想听着听着,面色渐次紧张。
祖训有云,若宗门不肃,冬祀不净,则谢氏百代香火必断,族人子嗣将不得再铭宗谱。她声音并不高,却像冰碴子一吱一吱掐进人心,所谓‘断脉弃宗’,并非戏言。
她抬手指向门内那不熄的长明灯:那灯若灭,谢氏便再无人能入主中祠,你们,便永远也走不进来。
字字如锥,直入骨髓。
围观的族人渐多,有年长者蹙眉喃喃,也有中年辈面露惶急。
便是原本沉默站于人群外的长老谢孟齐,也无声地将头低下一分。
空气仿佛凝滞,只余那卷祖典被风掀起的微响和孩童放缓的呼吸。
傍晚时分,谢怀瑾悄然求见。
这位原本还在观望的少族长低眉顺眼,看似谦敬,实则眼底打着千重算盘。
昭妹……他以往惯称嫂嫂,但眼下姿态放得极低,你是不是已抓到三长老的把柄若有需之事,怀瑾愿效死力。
谢昭微微一笑,低头拂过案上铜灯,心若无愧,何惧灯照
言罢再无多言,只将人送出。
夜落偏殿,风从祖祠东窗卷入,吹动烛影婆娑如乱舞孤魂。
萧承钧负手而立,沉声道:怀瑾心虚,已中了套。
谢昭指尖夹出一页账目副本,纸已泛黄,上面墨迹仍清晰如新:
——谢敬棠名下土地十六处,银流西北,接收人,竟是三年前西北调防时因失职革退的老兵赵久成,也是当年构陷嫡世子案中消失的供证目击人。
账是在族务堂账阁暗格中找的萧承钧冷声问。
谢昭点点头,却低声唤来韩嬷嬷,将另一分伪造账本封入小匣,亲手递给待命在外的谢怀瑾家仆:
告诉你家主子,这是从旧宗妇密阁之中取出的真证。若他忠诚,可奉上京呈报御史。
韩嬷嬷皱眉:夫人,就不怕他反水
谢昭淡淡道:他是墙头草,草最怕风。
当夜,谢怀瑾果然遣人北奔京中。
次晨,谢敬棠便得到了消息,先是暴怒砸碎食案,继而招来心腹,企图调动私兵封锁祖祠。
怎料派人至练武场,却发现早在一月前,谢氏年轻一辈皆已调集听令于世子府新统。
不安如潮涌起,他直到此刻才惊觉,这场清算早已开始。
每一笔银、每一道账、每一盏灯,都是谢昭与萧承钧布下的局。
调人!联络……他话未说完,宅外有人快步奔入,低声耳语。
谢敬棠陡然抬头,汗湿鬓边,咬牙吐出四字:就剩冬祭了。
他缓慢起身,一只手撑在榻边桌案上,青筋凸起,另一只手却不经意地抚上袖中怀藏的那件物什,薄布之下,隐隐有寒光一闪。
那一夜,灯要灭……他咬着字,低笑了一声,却又猛地止住,望向祖祠深处,悄无声息地,扬步行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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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烬火燃新誓
暮色沉沉,祖祠内外灯火渐亮,烛纱不动,犹如悬星洒落,浮在寂静的廊道与朱漆檐角。
祠前香炉刚刚点燃,香烟缓缓升腾,像是在诉说一场百年前未了的因缘。
谢昭站在石阶之上,身着宗妇正礼装,玄色褙子拖地,衣摆绣着花甲金线,暗纹如流云抚过绣面,沉稳、庄肃,远远看去竟似一尊古像。
她手持《谢氏祖典》,拢袖前行,目光从祠门扫向东墙,再到案几、香案、供桌,甚至那一盏盏等距排列的铜灯,也一一审视过去。
赵执快步从偏殿走来,一手拿着匣子,压低声音说:主子,地契与账本已按您的嘱咐埋入东墙夹层、铜脊裂缝之内,内衬蜡封,一旦有动静,必定会留下痕迹。
谢昭微微点头,转身望向韩嬷嬷:那烛台中密信,你亲眼确认没有被替换吧
韩嬷嬷拢了拢在冬日寒风中抖动的肩膀,声音像细砂一般:是奴婢亲眼查验过的。烛芯下的暗格我贴了新封条,谁动了,谁就会露馅。
好。谢昭轻声回应,伸手整理了一下袖口中的那枚暗印——宗妇铜章,就像理顺心中那尚未消散的余温与锋芒。
夜越来越深,祠外护卫换班,身影交叠,脚步声低沉却整齐。
萧承钧一身夜行甲未脱,率领亲信逐一交接岗哨,坐镇祠门四角,有条不紊。
他眼神如刃,将每一处异动都斩成警觉。
世子。赵执快步靠近,将手中一封信递上,练武场那边查到三长老的心腹两人,靠近火药库时被擒,审问出他们打算趁明夜祭典起火时混乱作乱。
萧承钧眉头紧皱,手指缓缓扣住信件边缘,仿佛扣住某个即将崩溃的局面。
他回身望向祖祠西厢,灯火下,那个素影正静静地坐在案前,眼帘低垂,如同风中不灭的篆香,细致却不懦弱,柔韧得像一支霜下的兰。
他最终还是推门而入。
案上灯火摇曳,映出谢昭指尖翻动的笔记。
那是她姑母留下的旧札,页角已经卷翘,写的是二十年前祭礼异动的亲手批注,笔划仍有锋芒。
听过他的遗言吗她忽然说道。
萧承钧愣住了。
谢昭低头,轻抚案上那张素笺:那日他只睡了一夜,把我叫到榻前,只留下一句——‘小妹,护我谢氏门楣。’
沉默了许久。
萧承钧掏出一封纸页已泛黄的信,用力平摊在桌上:他也给我留了一封,说‘你他日若继承王位,一定要辅佐族中正直之人,不负祖训,不负祖宗’。
谢昭望向那字迹,眼底泛起微微的湿润,却笑了:你我一动,就是操纵族权;一言,就是更改祖规。换个说法,谁能不说这是夺权呢
可我们心里清楚。萧承钧也笑了,所争的并非权力。
谢昭缓缓说道:所护的是家。
一阵冷风从榫窗钻进来,掀动桌上的信稿与薄灯纱,火光晃动,照得萧承钧眉处棱角分明,又似藏着旧伤未愈的沉痛。
他伸手替她压住纸角,声音低沉:今夜过后,谢氏不容他们再一手遮天。
而在祠堂最深处,暗灯遮掩的静室内,火光未燃,恍如一口古井。
谢敬棠背着手站在案后,苍白的灯彩映不出他眼底的狠意。
他唇角微扬,招来三名心腹,手指轻敲木案,节奏冷硬。
明夜寅时,在堂内纵火,香末之时,趁乱行动。他说得缓慢,却如铁锤钉桩,夺回账本,让祠堂被烧毁、人都死去——给她安上一桩‘圣火不宁,宗妇失职’的罪名。
他冷笑时,齿缝间泛出寒意:她不是信奉那祖规祖训吗就让她葬在那几条破规矩底下,跪在那里,点不燃灯,也点不燃脸。
一名心腹迟疑,低声问道:若到时世子……
若萧承钧插手,谢敬棠斜眼一瞥,就说他图谋叛乱、篡夺兄长的祠堂。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窗外掠过,风声如刃擦过耳边。
心腹惊恐不已。
谢敬棠却信步走到墙前,从袖口抽出一个薄匣,轻轻抚摸那寒意凛凛的金属外壳。
他的手抖了一下,却没有停下。
火未燃,灯未灭。
只是那股压在夜色最深处的杀意,终于露出獠牙,朝着明日的冬祭,缓缓逼近。
既是她亲手点的灯。他低语,拂开窗帘,抬眼看向祖祠高处通明的灯轨,那便由我来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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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灯映旧人归
冬夜极寒,祖祠内外却灯火如昼,檐角风铃被烈风振得乱响,宛如战鼓未歇。
谢氏族众密密麻麻跪坐席间,身着素衣,面色凝重。
正座上,谢昭一袭黛青祭服,云鬓高挽,簪花素白,手执笏板,语声不带情绪,冷得像从雪中打磨出来的玉。
今夜冬祭,她目光扫过堂下一众长老与支房,乃谢氏百年最重之一祭。语毕,展开掌中那卷沉色旧卷,纤指翻动如水波,恪守祖训者,族运昌隆;若有违者——
她顿了一顿,唇角却掀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把那句掷出:冬祭不净,则断脉不断香。
瞬间,祠堂内低语潜伏如潮,不少人面色微变,那句话宛若寒刃刮过,不仅割在祖训上,更刺进每一个心怀鬼胎的胸膛。
谢敬棠坐在旁席,嘴角还堆着做作的笑,却不由捏紧了手中佛珠,目光频频掠向祠后暗影——那处应早已埋伏好人手,只等信号起火。
根据《祖典》记载,谢昭语声不疾不徐,又翻开几页,示众其中条款,冬祭当日,允觉宗妇清核田亩帐册一应变更,祭财祭地若有失据,照族规可施查对之法。
谢敬棠喉头动了动,仍勉强按捺:今代宗妇果然刚毅。不过……大雪封路,怎得信证佐据
几名长老也附和低笑,似在轻嗤女流逞强。
然而话才落下,祠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浓烟滚滚——上方屋檐竟燃起火舌!
走水了!快跑啊——嘈杂乍起,有人已惊慌起身,却还没迈出三步,外门猛地一合,咚的一声如铁撞木。
赵执持剑而立,挡在幼堂门口,冷声道:封门,祭未毕,不得擅离。
谢昭神色不动,反而微侧脸:周福。
那老管事似早已有备,颤巍巍从供台后的鎏金烛台中翻出一封油纸封裹的信件——那是她姑母当年亲手藏入的密信副本。
祖祠档案副录,字字属实。她缓缓展开信纸,周身火光跳动,一字一句诵之:三房长老谢敬棠,与豫西边匪私通,借往年赈灾之机,以虚报账册强吞十七户族人田地......署名者,先祖母谢氏清如,抄者,宗妇谢昭。
谢怀瑾面如死灰,他先前所得伪账,此刻竟与原件字迹天差地别,当堂便跪下磕首,哑声道:是我……蒙蔽族规,受人指使,请宗妇责罚!
你贪的只是侥幸,他贪的是谢氏的命。萧承钧倏然开口,目色冷冽如鹰,一言落下,谢敬棠终止不住怒焰,猛地掀案而起,拔刀跃向高台!
你该死——贱妇,你坏我百计!都给我——
他话还未吼完,一道寒光破空而至!
嗖地一下,那刀还未举稳便已被一箭震落,刀锋滚数圈撞在祭坛前,发出刺耳金鸣。
萧承钧自堂口踏入,身披藤甲,沾着雪水的黑靴上,还滴着点点殷红。
谢氏不许叛徒站着说话。
谢敬棠气血翻涌,一口老血卡在喉头,数名心腹早被赵执制服。
祠堂内一时间寂如死水,唯那供桌上的香烟仍缓缓上升。
火势竟未蔓延,而是在侧厢房被提前设防的水缸压下,只燎了半片瓦。
谢昭走向香案前,取出那份早被她查验确凿的《族训增补》,纸页泛黄、墨痕斑驳,却每一笔都是伪证。
她手执蜡烛,一字未说便点燃那纸卷。
火光乱舞,烧得贼心焦灼的族训瞬间化作飞灰。
祖祠中央的长明灯在火光之上忽然啪地一声亮起,仿佛应劫而生。
此‘训’,非祖训,不可立。她望向众人,高声道,谢氏门楣,不容篡改;谢氏血脉,不可蒙尘。
说罢,她解下袖中宗妇印信,那枚以九环嵌嵘雕琢成的权印,递到萧承钧手中。
今后军权族务合一,你我二人共守。她声音很轻,却直抵人心。
萧承钧低头接印,如同承继一份沉重的誓言。他点头:我承。
两人一同站在祠前,火焰已熄,灯盏未灭,夜风之中,谢氏列祖的名字一一映在石墙之上,清楚分明。
远处,谢敬棠被铁锁拖走之时仍在咆哮,像野兽被拔了牙。
而身后,谢家的族人终于安静站定,一个个仿佛从沉渊中挣出,重新记起是什么将自己连在一起。
外头天色未亮,祖祠上的最后一盏灯,微微一晃,照见祠后那根正在滴水的檐草。
萧承钧低声道:……火灭得太快。
谢昭望着灯火,眉头轻蹙,指尖不觉又摸上那份印信的轮廓。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转身,望向还残留焦味的北墙。
天快亮了。
7
第7章
风起旧门庭
第七日的清晨,祖祠里的火痕还未净去,空气中仍弥漫着刺鼻的焦味。
碎瓦残垣散落在地,族人忙碌地清理昨夜的纵火痕迹。
一片狼藉之中,一道快马飞驰而至,带来一封加盖御史台印鉴的公文。
监察御史沈知微亲自护送,言辞冷峻,态度审慎。
他翻身下马,一步步走进祠堂,步履沉稳,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族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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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人哗然,一片嘈杂。
谢怀瑾面色苍白,步履不稳地迎上前,连连自辩:下官绝无私通边匪之心,此次纵火,实乃有人蓄意报复……他的话语颤颤巍巍,几乎要哭出来。
而谢敬棠虽被囚禁,却冷笑不止,仿佛早有预料,那冷冽的目光中似乎藏着无尽的阴谋。
谢昭镇定自若,迎向沈知微,微微一礼:御史大人远道而来,必有要事。请随我到偏殿详谈。她声音平稳,每字都仿佛带着一股力量,足以镇住场上的混乱。
谢昭引沈知微步入偏殿,递上早准备好的真正账册副本,沉声道:大人可以仔细查验,这些账册都是族中历年的记录,绝无伪造。
沈知微接过账册,目光如炬,逐一翻阅,神色渐凝。
谢昭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若大人怀疑这些账册,不妨再听柳姨娘一言——她曾是我姑母的陪嫁侍女,此中烛台密信的来源,她再清楚不过。她转身招手,年迈的柳姨娘步履蹒跚地走入,目光坚定地站在谢昭身侧。
巧妙应对,化解危机
午后,阳光透过破损的瓦片,洒在祠堂中。
沈知微召见陈管事与赵执,欲调取族务堂全部账目。
谢昭借机提出:御史大人若疑我等伪造证据,不妨查验账本底稿——凡经篡改者,墨色必异。她从袖中取出姑母留下的《祖典》附录页,指出其中一页曾提及账簿用纸需以松烟墨誊抄,并请韩嬷嬷取出祠堂地窖中封存的二十年前旧账比对。
沈知微细察之下,果然发现所谓伪账墨迹浮于纸面,非族中惯用墨品。
他眉头微皱,心中顿时有了几分明了:此案另有隐情,绝非如此简单。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谢昭:贵族中有人蓄意篡改账册,目的何在
谢昭神色平静,缓缓道:大人明察,此事必定涉及更深远的利益。她凝视着沈知微,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若大人需要,我愿意全力配合彻查。
入夜,祠堂外风声渐起,冷冽的北风穿过残破的屋顶,带着一丝凄凉。
沈知微单独召见萧承钧,低声问道:你可识得西北军中一名唤‘秦铎’之人萧承钧神色微变,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此人正是当年构陷嫡兄、伪造军报的关键人物。
沈知微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此人半月前在边境遇刺身亡,临终前留下一句话:‘谢氏之祸,非一人所为。’
萧承钧接过密函,指尖微微颤抖,心中波澜起伏。
他抬起头,与沈知微对视片刻,两人俱是明白,此事背后牵连远未结束。
沈知微点头道:谢氏之事,绝非一朝一夕可了。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亦需你之力。
祠堂内,谢昭立于长明灯下,望着重新点亮的灯火,轻声道:谢氏清誉已复,但护家之路,才刚刚开始。风中带着一丝寒意,却也带着新的希望。
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方向。
而远处,谢敬棠被铁锁拖走之时仍在咆哮,像野兽被拔了牙。
祠堂外的族人终于安静站定,一个个仿佛从沉渊中挣出,重新记起是什么将自己连在一起。
夜风轻轻吹过,祖祠上的最后一盏灯,微微一晃,照亮了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