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夜的设计室里,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建筑图纸发呆。
沈总,该回家了。助理宋灵推门进来。
【又是一个人加班到深夜,顾时音到底知不知道她老公每天都这样】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宋灵：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该回家了。宋灵重复道。
不对,我明明听到了另一句话。那声音就像是直接在我脑海里响起,却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完了,沈总不会是累傻了吧】
我揉了揉太阳穴,这次听得更清楚了。宋灵的嘴唇没有动,但我却听到了她的声音。
我先走了。我匆忙收拾东西离开。
电梯里遇到加班的同事,那些声音再次涌入我的脑海。
【沈总今天的黑眼圈好重啊。】
【听说他老婆是个摄影师,两人根本没什么交集。】
【商业联姻就是这样,各过各的。】
我捂住耳朵,但那些声音依然清晰。走出大楼,街上行人的心声如潮水般涌来。
【今天的地铁又要挤死了。】
【老板真是个傻叉。】
【回家还要做饭,累死了。】
我跌跌撞撞地跑到停车场,关上车门后,世界终于安静了一些。
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能听到别人的心声
手机响起,是顾时音发来的消息：【今晚不回来吃饭,在外面拍夜景。】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结婚两年,我们之间的交流就像例行公事。她总是客气而疏离,我也习惯了保持距离。
开车回到家,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我一个人。桌上放着顾时音留的便当,旁边压着一张便签：【微波炉热三分钟。】
我坐在餐桌前,看着那个精致的便当盒。她每天都会给我准备晚餐,即使自己不回来吃。这种细心的照顾,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手机又响了,是母亲打来的电话。
小择,这周末记得带时音回来吃饭。
她可能有工作。
你们结婚两年了,总是各忙各的怎么行母亲叹气,当初这门亲事是两家商量好的,但你们也要用心经营啊。
挂断电话,我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当初确实是因为两家公司的合作才有了这门婚事,顾时音没有拒绝,我也就默认接受了。
婚后她搬进了我的公寓,占据了主卧旁边的次卧,把那里改成了她的工作室。我们像室友一样相处,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深夜十一点,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顾时音拎着相机包进来,看到客厅的灯还亮着,微微一愣。
还没睡她的声音很轻。
我看着她,集中注意力想要听到她的心声,但是——
什么都没有。
安静得诡异。
就像面对一片死寂的湖水,没有任何涟漪。
怎么了她注意到我的异样。
没事。我移开视线,拍摄顺利吗
还行。她走向自己的房间,早点休息。
房门关上,我独自坐在客厅里。为什么我能听到所有人的心声,却唯独听不到她的
2
第二天早上,我被闹钟吵醒时,顾时音已经出门了。
餐桌上照例放着早餐,旁边是她留的字条：【粥在保温锅里,包子刚蒸好。】
我拿起包子咬了一口,手机突然响起。
沈总,富豪花园的设计方案客户那边有些意见。宋灵的声音传来。
【真是麻烦,明明昨天才说好的方案。】
我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能听到心声的状态：什么意见
他们觉得整体风格太现代,想要加入一些古典元素。
【这种甲方真是够了,朝令夕改。】
约他们下午来公司详谈。我说。
到了公司,所过之处都是各种心声。
【沈总今天的领带配得真好看。】
【听说富豪花园的项目又要改,设计部要加班了。】
【中午吃什么好呢】
我快步走进办公室,关上门后终于清静了一些。
打开电脑,却看到顾时音的社交媒体更新了一组街拍照片。照片里的城市光影交错,有种独特的孤独感。
底下有人评论：【顾老师的作品越来越有深度了。】
【什么时候办个展】
她回复：【下个月,具体时间再通知。】
原来她要办摄影展了,但她从没跟我提过。
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
设计部的小王推门进来：沈总,这是修改后的方案。
【希望这次能过,不想再改了。】
我翻看着方案,突然问道：小王,你结婚了吗
他愣了一下：还没有,沈总。
【沈总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你觉得,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
小王挠挠头：应该是……相互理解吧
【沈总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和太太吵架了吧】
你先出去吧。我挥挥手。
下午,富豪花园的客户如约而至。我带着团队进了会议室,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时音正站在走廊里打电话,她今天穿着一件米色风衣,长发随意地扎成马尾。
……对,场地已经确定了……宣传海报下周出……
她说话时微微皱眉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时,一个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径直走向她。
时音。
顾时音转过身,看到来人后露出笑容：秦河学长,你怎么来了
【这就是时音的老公工作的地方看起来确实很气派。】
男人的心声传入我的耳中。他个子很高,戴着金边眼镜,一身休闲装扮。
正好在附近办事,想起你说过在这附近拍摄,就过来看看。秦河笑着说。
【两年没见,她还是这么漂亮。】
我站在会议室门口,看着他们交谈。
摄影展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秦河问。
差不多了,就是有些作品还在犹豫要不要展出。
有什么好犹豫的你的作品一向很棒。
【如果当年我勇敢一点,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人会不会是我】
这个想法让我皱起眉头。
沈总宋灵在身后提醒,客户已经到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走廊,转身进了会议室。
但是心思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她从来没有对我露出过那样轻松的笑容,我们之间的对话永远都是那么客套。
会议结束后,我走出会议室,走廊里已经没有人了。
宋灵,刚才在走廊里的那个女人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宋灵点头。
【那不就是沈总的太太吗旁边那个男的是谁】
她来公司做什么
不清楚,可能是来找您的但是看您在开会就走了。
【旁边那个男的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啊。】
我回到办公室,心里莫名烦躁。拿出手机想给她发消息,但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了。
我们之间,好像连这种简单的关心都显得突兀。
3
晚上回到家,意外地发现顾时音在厨房做饭。
今天回来这么早我换鞋时问道。
嗯,下午没什么事。她背对着我切菜。
我走近厨房,想要再次尝试听到她的心声,但依然一片寂静。
需要帮忙吗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不用,马上就好。
我倚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熟练地炒菜。结婚两年,这样一起吃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天下午你来公司了我试探地问。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路过,本来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吃午饭,但宋灵说你在开会。
下次可以等一下,或者提前告诉我。
不用麻烦。她把菜装盘,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餐桌上,我们相对而坐。她吃饭时很安静,偶尔会看向窗外。
下个月要办摄影展我打破沉默。
她抬起头,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看到你发的动态了。
哦。她低下头继续吃饭,只是个小型展览。
需要帮忙吗场地或者宣传方面。
不用,都安排好了。她顿了顿,谢谢。
又是这种客套的感谢。
今天遇到你的学长了。我说。
她的筷子停在半空：秦河学长他今天正好在附近办事。
你们关系很好
大学时他帮过我很多。她的语气很平淡,是个很好的学长。
我想问更多,但看着她平静的表情,那些问题都卡在了喉咙里。
晚饭后,她照例收拾碗筷。我站起身想帮忙,她却说：你去休息吧,我来就好。
我们之间总是这样,保持着表面的和谐,却像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交集。
回到书房,我打开电脑却无心工作。脑海里不断回响着今天听到的那句心声：【如果当年我勇敢一点,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人会不会是我】
拿起手机,我翻看着顾时音的社交媒体。她的摄影作品大多是城市风景,偶尔有些人物特写,但从来没有我。
我们的婚纱照还挂在客厅里,两个人站得很近,表情却很疏离。那时候摄影师一直让我们靠近一点,再近一点,最后也只能无奈地说：就这样吧。
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
顾时音端着一杯咖啡进来：给你泡了咖啡。
谢谢。我接过杯子,指尖碰到她的手,微微有些凉。
她转身要走,我突然叫住她：时音。
嗯
你……我想问她快乐吗,想问她后悔吗,但最后只是说,没事,早点休息。
她看了我一眼,轻轻关上了门。
我端着咖啡杯,苦笑了一下。原来听不到一个人的心声,比听到所有人的心声更让人煎熬。
4
接下来的几天,我刻意和顾时音保持距离。
既然听不到她的心声,我就更无法判断她的真实想法。与其在猜测中煎熬,不如维持原状。
周四下午,我正在修改设计图,宋灵敲门进来。
沈总,楼下有位顾小姐找您。
【哇,沈总的太太来了！】
我抬起头：让她上来。
她说在楼下咖啡厅等您。
【看来是有事要谈啊。】
我放下手中的笔,拿起外套下楼。
咖啡厅里,顾时音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放着一个文件袋。
有事我在她对面坐下。
她推过文件袋：这是摄影展的请柬,想亲自给你一张。
我打开请柬,上面印着展览的主题——《平行时空》。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她端起咖啡杯：每张照片都是一个独立的时空,看似相近却永不相交。
这个解释让我心里一紧。
还有件事。她看着我,这周末你有空吗
怎么了
我爸妈想请我们吃饭。她的表情有些无奈,上次推了好几次,这次推不掉了。
【应该又要催生孩子了吧。】
旁边桌客人的心声飘过来,但我的注意力都在顾时音身上。
好,几点
周六中午。她似乎松了口气,谢谢。
又是谢谢。
时音。我叫住准备起身的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她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没有。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很无力。明明拥有能听到心声的能力,却偏偏听不到最想听的那个人。
回到办公室,我把请柬放在桌上。摄影展的日期是下个月15号,地点在市中心的艺术馆。
沈总。宋灵推门进来,这是需要您签字的文件。
【沈总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
我签完字,突然问道：宋灵,如果你老公总是对你很客气,你会是什么感觉
她愣住了：【沈总这是在说自己吗】
这个……要看具体情况吧。如果是相敬如宾那种,时间长了确实会觉得疏远。
那如何改变这种状况
【看来沈总真的在为婚姻烦恼啊。】
宋灵想了想：也许可以试着打破一下现有的相处模式比如做一些以前没做过的事
做一些以前没做过的事……
晚上回家,顾时音不在。桌上留了字条：【晚饭在保温盒里,我去拍夜景,会晚点回来。】
我看着字条,突然有了个想法。
换上休闲装,我按照她常去的几个拍摄地点找过去。最后在江边的观景台看到了她。
她正举着相机对着江面,夜风吹起她的长发。旁边的三脚架上还架着另一台相机。
我走过去：需要助手吗
她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是我,眼中闪过惊讶：你怎么来了
想来看看你工作的样子。我走到她身边,不打扰吧
不打扰。她收回目光看向江面,只是可能会很无聊。
不会。
我们并肩站着,她偶尔会调整相机角度,我就安静地看着。江风很凉,她不自觉地裹紧了外套。
我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不用……
穿着吧。我打断她,别感冒了。
她没再推辞,拉紧了外套。我们继续看着江面,偶尔有船经过,留下一道道波纹。
你为什么喜欢摄影我问。
她想了想：可能是因为照片能留住瞬间吧。有些东西转瞬即逝,但照片可以让它永恒。
比如
比如此刻江面上的光,比如刚才吹过的风。她顿了顿,比如一些不敢说出口的话。
最后一句话很轻,轻到我几乎以为是错觉。
5
周六中午,我们驱车前往顾时音父母家。
路上,她一直看着窗外,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安全带。
紧张我瞥了她一眼。
有一点。她坦白道,每次回去他们都会问一些……
问什么
你知道的。她叹了口气。
我当然知道。无非是什么时候要孩子,什么时候搬到大房子,过得开不开心这类问题。
一会儿如果他们问得太过分,我们就找借口离开。我说。
她转头看我,眼中有些意外：好。
顾家在老城区的一个小院子里,推门进去,顾母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时音,小择,可算来了！顾母热情地迎上来。
【女儿终于舍得带女婿回来了。】
顾母的心声让我微微一愣。看来顾时音很少提起我。
妈。顾时音上前挽住顾母的手臂。
快进来,你爸正在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呢。
走进客厅,顾父从厨房探出头：小择来了快坐快坐。
【这女婿看着是个靠谱的,就是不知道对时音好不好。】
我们在沙发上坐下,顾母端来茶水,开始了预料中的问话。
你们结婚都两年了,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啊
顾时音端起茶杯：妈,我们暂时还不想要。
怎么能不想要呢你看看你表姐,孩子都会走路了。
【这孩子,都28了还不着急。】
妈……
阿姨,是我的想法。我突然开口,时音的事业刚起步,我不想让她因为孩子放弃梦想。
顾母愣了一下,顾时音也惊讶地看向我。
【这女婿还挺为时音着想的。】
那也不能一直不要啊。顾母还是有些不甘心。
等时音的摄影展办完,我们会考虑的。我握住顾时音的手,您别担心。
她的手微微一僵,但没有抽回去。
顾父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别催了,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来,吃饭。
餐桌上,气氛缓和了很多。顾父顾母不停地给我们夹菜,问些工作上的事。
小择的设计公司办得不错吧顾父问。
还可以。我回答。
【女婿太谦虚了,听说他们公司是业内顶尖的。】
时音的摄影展什么时候到时候我们去捧场。顾母问。
下个月15号。顾时音说。
好好好,我们一定去。
吃完饭,顾母拉着顾时音去房间说悄悄话,留下我和顾父在客厅。
小择啊。顾父突然开口,时音这孩子从小就倔,有什么事你多担待。
不会的,叔叔。
【希望他是真心对时音好,这孩子表面看着温柔,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
她以前谈过一次恋爱,被伤得挺深。顾父叹气,从那以后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我心里一动：是吗
你们虽然是商业联姻,但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顾父拍拍我的肩膀,慢慢来,她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
正想着,顾时音从房间出来,脸色有些红。
我们该走了。她说。
告别顾父顾母,上车后,她一直沉默。
你妈跟你说什么了我启动车子。
没什么。她看着窗外,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
应该的。我顿了顿,你爸说你以前……
别听他乱说。她打断我,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没再追问,但心里的疑惑更深了。那个让她受伤的人是谁是不是今天遇到的秦河
快到家时,她突然说：沈择,我们这样假装恩爱,你不觉得累吗
我踩了刹车,转头看她：你觉得是假装
她避开我的目光：难道不是吗我们本来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合作关系。她的声音很轻。
我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后什么都没说,继续开车。
也许在她心里,我们真的只是合作关系。可是刚才握着她的手时,我分明感觉到了一丝眷恋。
6
那天之后,家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顾时音依然每天给我准备早晚餐,依然礼貌地问候,但我们之间仿佛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周一早上,我比平时早起了半小时。走出房间时,意外地撞见正从浴室出来的顾时音。
她只裹着浴巾,头发还在滴水。看到我后明显愣了一下。
抱歉。我移开视线。
没事。她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我站在原地,耳边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完了完了,被看到了……】
我猛地转身,但她的房门已经关上了。
刚才那是……她的心声
我敲了敲她的房门：时音
什么事里面传来她略显慌乱的声音。
没事,就是问问你早餐想吃什么。
随便都行。
【他怎么今天起这么早……】
真的是她的心声！我终于听到了！
我压抑着激动,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能听到,但这绝对是个好征兆。
十分钟后,她换好衣服出来,看到厨房里的我又是一愣。
你在做早餐
偶尔换换。我把煎好的鸡蛋装盘,尝尝看。
她坐到餐桌前,小心地尝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
怎么样我故意问。
挺好的。她点点头。
【没想到他还会做饭。】
我忍住笑意,坐到她对面：最近摄影展准备得怎么样
差不多了,就剩一些布展的细节。
【其实有点紧张,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喜欢。】
一定会成功的。我说,你的作品很棒。
她抬头看我,眼中有些惊讶。
【他很少这样夸我。】
原来在她心里,我是个很少夸奖她的丈夫。
对了。我假装随意地问,需要我帮忙吗开幕那天。
不用麻烦……
【其实挺想他来的,但他应该很忙吧。】
我那天正好没事。我打断她,就当是丈夫的义务。
她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那……谢谢你。
【为什么他今天怪怪的】
吃完早餐,我们各自准备出门。电梯里,她站在我身边,两人之间保持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昨天妈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她说沈择看我的眼神不像是演戏……】
原来顾母昨天跟她说了这个。
电梯门开了,她快步走出去。我跟在后面,听到她的心声断断续续。
【可是怎么可能呢……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我很想知道答案,但她已经坐进了自己的车里。
到公司后,我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能听到顾时音的心声,让我既兴奋又忐忑。
沈总宋灵敲门进来。
【沈总今天状态不对啊,一直在发呆。】
什么事
刚才顾小姐的助理打电话来,说顾小姐下午要来公司附近拍摄,问您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我立刻站起来：什么时间
十二点半,在公司对面的西餐厅。
【看来昨天回家后和好了】
我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十二点二十分,我提前到了餐厅。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到街景。
十二点半,顾时音准时出现。她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和牛仔裤,简单清爽。
等久了吗她在我对面坐下。
刚到。
【他提前到了,桌上的水杯都快空了。】
被发现了。
服务生送来菜单,她认真地研究着。
【他喜欢吃牛排,我记得的。】
要一份惠灵顿牛排。她合上菜单。
你不是不吃牛肉吗我提醒。
她愣了一下：哦,那换成……
不用换,我吃牛排,你点自己喜欢的。
【他居然记得我不吃牛肉。】
她的心声里带着一丝惊喜。
7
午餐进行到一半时,秦河突然出现在餐厅里。
他看到我们后,径直走了过来。
时音,真巧。他笑着打招呼,目光在我身上短暂停留。
【又是她老公,真碍眼。】
我握紧了手中的刀叉。
学长。顾时音礼貌地点头,这是我先生,沈择。
你好。秦河伸出手。
我站起来和他握手,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声。
【握手的力道还挺大,看来是在宣示主权。】
要一起吗顾时音问,但语气明显只是客套。
不了,我约了人。秦河笑着说,对了时音,上次说的那个心理讲座,你考虑得怎么样
【找个理由多见几面,说不定还有机会。】
什么讲座我插话问。
顾时音解释：学长是心理医生,最近在办一个关于艺术创作者心理健康的讲座。
哦。我看向秦河,很有意义的活动。
【装什么装,肯定不想让时音去。】
时音的创作压力一直很大,我觉得参加这类活动会有帮助。秦河继续说。
【这两年她过得并不开心,我看得出来。】
这句话让我心里一沉。
谢谢学长关心,我会考虑的。顾时音的声音很平淡。
【为什么要在沈择面前说这些……】
秦河又寒暄了几句才离开。他走后,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
你要去参加那个讲座吗我问。
不去。她摇头。
【沈择肯定不希望我去,算了。】
如果对你有帮助,可以去看看。我说。
她惊讶地抬头。
【他居然同意】
真的
当然。我切着牛排,不过我能一起去吗
她愣住了。
【他要一起去为什么】
我对心理学也挺感兴趣的。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好。她低下头,嘴角似乎有一丝笑意。
【秦河学长要是知道沈择也要去,表情一定很精彩。】
原来她看出了秦河的心思。
你和秦河认识很久了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大学就认识了。她喝了口水,他帮过我很多。
【尤其是那次……算了,不想了。】
那次什么我很想追问,但她已经转移了话题。
下午的拍摄在哪里
就在附近的创意园区。
需要帮忙吗
你不是要上班吗
【他最近怎么总问要不要帮忙】
下午没什么重要的事。我说,正好看看你工作。
她犹豫了一下：那好吧。
【有个帮手也不错,器材挺重的。】
下午,我跟着她到了创意园区。她要拍摄一组关于时间的主题照片。
看着她专注工作的样子,我负责帮她拿器材、调整灯光。偶尔能听到她的心声。
【这个角度不错……】
【光线还需要柔和一点……】
【沈择还挺有眼力,知道我需要什么。】
最后一个想法让我心情很好。
拍摄结束时已经傍晚,她收拾器材时,我注意到她揉了揉肩膀。
累了
还好,老毛病了。
【昨晚修片修得太晚,脖子有点僵。】
坐下。我指了指旁边的长椅。
什么
坐下,我帮你按按。
她犹豫着坐下,我站在她身后,轻轻按压她的肩膀。
【他的手很温暖……】
【好久没有人这样关心我了……】
【不行,不能多想。】
她的心声让我的动作更加温柔。夕阳透过园区的树叶洒下来,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金色。
好些了吗
嗯,谢谢。她站起来,脸有些红。
【心跳怎么这么快……】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看着窗外。我偶尔能听到她零碎的心声。
【今天的沈择真的很不一样……】
【是因为秦河的出现吗……】
【不对,早上就开始了……】
看来她比我想象的更敏感。
8
距离摄影展开幕还有一周,顾时音变得越来越忙。
这天深夜,我起来喝水,发现她房间的灯还亮着。敲门进去,看到她坐在电脑前,周围散落着打印出来的照片。
还不睡
她揉揉眼睛：在选最后的展出作品。
【选择困难症又犯了……】
我走过去,拿起一张照片。是一个雨夜的街角,路灯下有个模糊的身影。
这张拍得什么时候
去年冬天。她看着照片,那天心情不好,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
【那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他忘了。】
我心里一震。原来去年我忘记了结婚纪念日。
对不起。我轻声说。
她愣了一下：什么
去年的结婚纪念日,我忘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
【他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个】
我猜的。我指着照片,这种情绪,应该是特殊的日子吧。
她沉默了一会儿：没关系,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对他来说确实不重要吧。】
今年不会了。我说,今年的纪念日,我们好好过。
她抬头看我,眼中有些不确定。
【他是认真的吗】
先选照片吧。我坐到她旁边,需要什么建议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们一起讨论每张照片。她会解释拍摄时的心情,我则从观者的角度给出意见。
这张呢她拿起一张照片。
是从窗户拍出去的城市夜景,前景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这是从他书房拍的,那天他加班到很晚。】
原来她偷拍过我。
这张很特别。我说,有种陪伴的感觉。
她低下头：那就选这张吧。
【没想到他能看出来。】
选完照片已经凌晨两点,她伸了个懒腰。
谢谢你陪我。
应该的。我站起来,快去睡吧。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叫住我：沈择。
嗯
最近的你,让我有些看不懂。
【是我的错觉吗他好像变了。】
我回头看她：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她想了想：变……真实了。
【以前的他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在演戏。】
我笑了：那就好。晚安,时音。
晚安。
回到房间,我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原来在她眼里,以前的我一直在演戏。
也许是吧,面对一个不知道是否爱自己的妻子,我只能扮演一个完美的丈夫。
但现在不同了,我能听到她的心声,知道她也在观察我,在意我。
这种感觉让我想要卸下所有伪装,做真实的自己。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时音发来的消息：【谢谢你记得去年的事。其实我也忘记了今年是哪天。要不我们重新定一个纪念日就定在摄影展开幕那天怎么样】
我盯着消息看了很久,然后回复：【好。那天之后,我们重新开始。】
她很快回了：【嗯。】
隔着一面墙,我似乎能感觉到她此刻的心情。也许她和我一样,都在期待那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9
摄影展前一天,出了点意外。
布展时,有几幅作品的画框在运输中损坏了。顾时音急得团团转,我陪她跑了好几家店才找到合适的替代品。
对不起,耽误你工作了。她抱着画框,满脸歉意。
别总说对不起。我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真的变了很多……】
晚上回到展厅时,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了。偌大的展厅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还要调整灯光。她看着墙上的作品。
我帮她搬来梯子,她爬上去调整射灯的角度。
小心点。
没事。
【有他在,感觉安心很多。】
调完最后一盏灯,她从梯子上下来时,脚下一滑。我连忙伸手接住她,她跌进我怀里。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
【心跳好快……】
【他的眼神……】
没事吧我没有立刻放开她。
没事。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们保持这个姿势几秒钟,直到她轻轻推开我。
谢谢。她低着头,耳朵红了。
【刚才差点以为他要……】
要什么我很想问,但她已经转身去检查其他作品了。
时音。我叫住她。
嗯
明天是我们的新纪念日。
她回过头,月光透过展厅的玻璃窗洒在她身上。
是啊。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她走过来,有些惊讶。
【他准备了礼物】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精致的项链,吊坠是一个小巧的相机。
这是……
订制的。我帮她戴上,希望能带给你好运。
她摸着吊坠,眼眶有些湿润。
【从来没有人送过我这么用心的礼物……】
【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喜欢吗
喜欢。她的声音很轻,谢谢你,沈择。
这次的谢谢里,我听出了不一样的情感。
时间不早了,回家吧。我说。
走出展厅,夜风很凉。她下意识地靠近了我一些。
冷吗
有一点。
我脱下外套给她披上,然后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她没有拒绝。
【他的手很温暖……】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最后一个想法让我握紧了她的手。
回到家,她去洗澡时,我在客厅等着。想到明天的摄影展,心里既期待又紧张。
沈择。她裹着睡袍出来,头发还有些湿。
怎么了
她咬着唇,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要不要说呢……】
【算了,明天再说吧……】
没事,就是想说晚安。
晚安。
她转身要走,我突然说：时音,无论明天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轻轻说了声嗯,回到了房间。
我坐在客厅里,心里有种预感——明天会是一个转折点。
10
摄影展开幕这天,天气格外好。
早上,顾时音起得很早,在镜子前换了好几套衣服。
这件怎么样她穿着一条黑色连衣裙问我。
【会不会太素了】
很漂亮。我说,项链也很配。
她摸了摸昨晚我送的项链,露出笑容。
【他真的觉得好看吗】
真的很适合你。我走过去,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别紧张,一切都会顺利的。
下午两点,展览正式开始。来的人比预想的多,有媒体、艺术界的朋友,还有我们的家人。
我父母也来了,这让顾时音有些意外。
伯父伯母。她礼貌地打招呼。
时音啊,照片拍得真好。我母亲拉着她的手,小择有你这样的妻子,我们很放心。
【他们是真心的吗】
顾时音的心声里有些不确定。
妈,别让时音分心,她一会儿还要致辞。我解围道。
展览进行到一半时,秦河出现了。
恭喜你,时音。他送上一束花。
谢谢学长。
【他怎么来了……】
秦河看了我一眼：沈先生也在啊。
当然。我很自然地搂住顾时音的腰,我太太的重要时刻,我怎么会缺席。
【占有欲真强。】
秦河的心声让我更加用力。
这时,一个我没想到的人出现了——顾时音的前男友。
我认出他是因为听到了周围人的心声。
【那不是周延吗他怎么有脸来】
【当年把时音伤得那么深……】
顾时音看到他时,脸色瞬间变白。
【他怎么会来……】
时音。周延走过来,好久不见。
我感觉到顾时音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你来做什么她的声音很冷。
来看看你的展览。周延笑得有些勉强,当年的事……
不必再提。顾时音打断他,请你离开。
【为什么要在今天出现……】
【沈择会怎么想……】
她在担心我的想法
不好意思。我上前一步,挡在顾时音面前,这是私人展览,我太太不欢迎的人,请离开。
周延看着我：你是
她丈夫。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原来她结婚了……】
周延的心声里有不甘。
时音,我们能单独谈谈吗他还不死心。
不能。顾时音握住我的手,我和我丈夫没有秘密。
【对不起沈择,让你看到这样的场面……】
她在心里向我道歉,这让我心疼。
保安。我叫来工作人员,请这位先生离开。
周延被请走后,顾时音还在发抖。我带她到休息室。
没事了。我抱住她。
她靠在我怀里,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来。
这不是你的错。
【他一定很介意吧……】
【毕竟我瞒了他这件事……】
我不介意。我说,每个人都有过去。
她抬起头看我：真的
真的。我擦去她眼角的泪,我只在乎现在和未来。
【沈择……】
她的心声里有太多情绪,一时说不清。
展览还要继续。我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去吧,我会一直在旁边。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露出笑容。
晚上,展览圆满结束。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后,展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累了吧我问。
有一点。她坐在长椅上,但很开心。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
【但有他在身边,感觉什么都不怕了……】
我在她身边坐下：时音,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转头看我,月光映在她眼中。
我爱你。我说,不是因为家族联姻,不是因为责任,就是单纯地爱你这个人。
她愣住了。
【他说什么】
【他说他爱我】
我知道我们开始得不够美好,但是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
她的眼泪掉下来：沈择,我……
【我也爱你啊……】
【一直都爱……】
【只是不敢说……】
听到她的心声,我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她。
这一次,她没有躲避,而是闭上眼睛回应了我。
月光洒在空旷的展厅里,照亮了墙上那些记录时光的照片,也照亮了我们的新开始。
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是平行线,而是真正交织在一起的两个人。
那天晚上回家后,她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沈择,我也爱你。
而我依然能听到她的心声：【真好,终于能说出来了。】
是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