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4
御花园的雪真的很厚,我们到的时候,天空又悠悠飘下雪来。
记得那年宋仁钦便装带我出宫,碰上下雪,纷纷扬扬,遮住我的视线。
他牵着我,手上传来温度。
「兰儿,我喜欢下雪,洁白无瑕,像你一样。」
「以后若有机会,朕还带你出宫！」
而此刻宋仁钦把赵婉拥入怀中,大衣包裹着的两具身体越靠越近,透不出一点光。
果然,承诺只有立下的那刻才有效。
我按着骨折的小拇指,试图把它掰正。
我看到他抚摸赵婉的头发,看到他给赵婉吹睫毛上落的雪,听到他说着一句句关心的话。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他不爱我又如何,很痛又如何,我没那么矫情,忍忍就过去了。
我想好了,等回去,我就跟阿姐一起出宫,这宫内什么都好,就是没有我的位置。
不,这宫内什么都不好。
我呆呆地站着,赵婉却偏过脑袋来,对我甜甜一笑。
她笑起来是好看,怪不得他喜欢。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我毕恭毕敬
「奴婢兰铃。」
兰铃,是宋仁钦给我取的。
我三岁那年,阿姐把我从破庙里接回去,那一刻起,我有了家,可还是没名字。
阿姐每日阿妹阿妹地叫我,有段时间我甚至以为阿妹就是我的名字。
后来邻居家姐姐叫她妹妹也叫阿妹时,我气极了,冲上去咬了她一口。
我不允许别人夺走我的名字,因为这是我为数不多拥有的东西。
可笑吧,原来没有宋仁钦,我竟连名字都不曾拥有。
「铃兰,你去帮我搓几个雪球,要大的,手套就别带了,会搓不圆。」
赵婉说这些话的时候,宋仁钦就在她身后站着,用手替她挡雪。
我潦草地应了声,转过身去,蹲在雪地里。
雪比浣衣坊的水还要冷,放在手心里,像刀片,割着疼。
好不容易搓出了一个大雪球,眼泪打在上面,化了一块,我便用早就没了知觉的手在雪里抓了一点补上去。
雪球拿到赵婉面前时,她开心地想直接上手拿,却被宋仁钦拦了下来。
「不可徒手,会冻坏的。」
他知道赵婉会冻坏,却不知道我也会。
我就这么举着,举到雪化在我手心里,举到赵婉做好防寒措施,最后等来一句雪球不够圆,重新搓一个。
可是,雪也不等人啊。
况且只要你一开始认准了它不圆,它就永远不会圆。
后来的几个时辰里,我没有再落一滴眼泪。
太冷了,被冻住了。
终于赵婉也冻的受不了,囔着要回去,宋仁钦二话没说,抱着她就走,留我一个「雪人」孤零零地站在雪地里。
5
回到浣衣坊的时候,我已经冷的有些神志不清了。
阿姐跑上前来,递给我一只暖炉,我才感觉自己好像又活了过来。
我们这种下人是不配拥有暖炉的,我知道,为了这只暖炉,阿姐肯定求了很久的嬷嬷。
我的鞋袜湿了个透,阿姐就把她的换给了我。
可我不争气,还是染上了风寒,头疼的要炸。
其他宫女怕传染,把我赶去了柴房,阿姐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抱着被褥跟我一起走。
我的病更严重了,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阿姐握着我的手,哭得不成样子。
「阿妹,你还有什么愿望,阿姐帮你实现。」
我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淡淡道「我想出宫。」
我想出宫,我想远离这个辜负真心的地方。
我想彻底把宋仁钦忘了。
阿姐点点头,然后跑出去求嬷嬷,求她把宫女出宫的名额给我。
嬷嬷来看我,我的样子太过虚弱,吓了她一跳,然后她才肯在名薄上添上我名字。
6
半夜,柴房门被人轻轻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