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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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后,天君大寿。
师傅携我同去贺寿。
我广袖轻扬施了个半礼。
天宫外仙乐绕梁,却掩不住人群中骤然倒抽的冷气
。
我朝她点头微笑,
对方胭脂晕染的脸颊瞬间惨白,直挺挺栽进身后侍女怀中。
一条混种杂龙叫嚣着要跟我算账,
却被他父王拦了下来。
孽畜!那是父神坐下首徒,黄金应龙烬玥大人。
他转头朝我深深稽首,声音发抖。
小儿无知,按辈分...
您是他曾祖父的曾祖父那辈的尊神啊!
我并不与他们计较,只是那道灼热的视线如附骨之疽让人无法忽视。
回眸望去,
夙渊佝偻的身影蜷缩在廊柱阴影里,
正用颤抖的手为蛎池斟满灵酒。
额头上光秃秃地,
原本龙角的位置成了两道狰狞的伤疤。
那双曾盛着星辰的眸子,如今只剩浑浊的恐惧。
在触及我双眸时,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洒出的琼浆溅在蛎池的靴面上。
瞎了你的狗眼!
蛎池一脚踹在他胸口,还不快舔干净
夙渊像条丧家犬般伏在地上,白发垂落遮住脸。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拿出一盏灯。
琅澜,是你吗
是我的结魄灯有效果了吗
你真的回来了对不对!
我并未搭理他,同师傅一齐坐上了尊位。
夙渊像是疯魔了。
烬玥大人!
他突然凄厉地高喊,求你...
让我再见她一面!
夙渊翻版古籍,终寻到了恢复魂魄的法子。
结魄灯引魂归那六个字勾的他清明了三分。
那盏灯的所在他知晓。
求你把灯给我!
蛎池搂着蚀月,不加掩饰地狞笑。
这破灯,给你也未尝不可,
蛎池尾音上扬,将灯举到烛火下摇晃。
夙渊眼前一亮,
只是
蛎池故作苦恼。
你要什么都好!只要我有!命都可以!
兄弟一场,我要你的贱命有何用。你只需给我当仆从千年即可。
话音未落,夙渊已重重叩首在地。
我答应!
不过,你的龙角,太过碍眼。
蛎池好整以暇地等着夙渊的反应。
只见他青筋暴起的双手死死攥住龙角,
迸裂出的血,流了半屋。
他只觉耳畔轰鸣,剧痛中仿佛看见琅澜提着裙摆向他伸出手。
结魄灯需原主贴身之物。
夙渊想到了赠予蚀月的明珠手链。
可后者当着他的面,
将手链碾成了粉末。
诶呀,我一时失手,大哥你不会怪我吧。
烛火摇曳,映着蚀月脸上那抹得意的笑,如同利刃,割破他仅存的希望。
我会找到别的办法。
夙渊咬牙,声音低沉,像是在对自己发誓。
就算踏遍三界,我也要让她回来。
额头未曾愈合的伤口处落下了一滴血。
沉寂的结魄灯竟泛起滚烫的金芒。
那年战魔族重伤后,
琅澜瞒着所有人固执地将全部功力都注入他体内。
她身为东海唯一的公主,
各类灵药从小就当零嘴一般,
灵力更是超过了只能靠自己修炼的夙渊。
那时他重伤昏迷,再睁眼时,就见少女倚在床边。
我有渊哥哥护着我,哪里需要什么灵力。
明明她面上毫无血色,仍是如此安慰着他。
此刻结魄灯的火焰中,夙渊仿佛看见了淡淡的身影。
他颤抖着伸手,却穿过了那道虚幻的轮廓。
那是七百岁的琅澜,裙摆沾着人间的山茶花,正踮脚为他系上平安结。
原来最珍贵的引魂之物,早在百年前就已与他血脉相连。
五百年间,摆放结魄灯的青砖被跪出了两道凹痕。
每日他都会将带着体温的心头血滴入结魄灯。
蛎池偶尔会踹开殿门,看他蜷缩在满地血污中喃喃自语。
不过是虚无缥缈,再喂五百年也拼不出个囫囵人!
蚀月倚在门框上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