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万国教授的话，像一颗投入陆宸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军科院院士，新概念单兵装备项目。
这无疑是巨大的机遇。但喜悦之后，现实问题接踵而至——经费。
“行者一号”目前的状态，应付校内答辩尚可，真要拿到军方面前，还差得远。
优化结构、更换高精度传感器、提升电机功率，哪一样不需要钱？
那五千块经费早已捉襟见肘，上次为了应急，他甚至冒险从变电站“借”了点电能给“启明”充能，那种事情可一不可再。
“启明，现有条件下，提升‘行者一号’性能，预算最低多少？”
【若仅考虑核心部件升级，替换现有伺服电机为二手工业级以上标准，增加高精度角度传感器，并对关键承重结构进行材料替换，预估最低成本：人民币15000元。】
一万五！陆宸苦笑。周教授虽然暗示会支持，但项目经费申请流程繁琐，远水解不了近渴。
唯一的办法，似乎只剩下“淘宝”了。不是网上的淘宝，而是真正的，从废品堆里淘宝。
第二天下午，陆宸骑着一辆快散架的二八大杠，出现在校外几公里处的一家大型废品回收站。
这里是各种工业垃圾和淘汰设备的终点站，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不知名化学品混合的刺鼻气味。
一座座由废弃金属、塑料、橡胶堆砌而成的小山。
“小陆又来啦？”一个叼着旱烟袋，满脸褶子，眼神却透着精明的老头从磅秤房里探出头。
这是废品站老板，老赵。
“赵叔，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零件。”陆宸停好车，熟门熟路地往里走。
他不是第一次来，以前为了凑实验材料，也曾在这里淘换过几次。
“随便看，看中了跟赵叔说，给你算便宜点。”老赵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又缩回了磅秤房。
陆宸径直走向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那里堆放着各种淘汰的电机、马达、减速器，是他的重点目标。
他一边翻找，一边在脑海中对“启明”下令：“扫描这片区域，寻找符合高扭矩、低转速、结构紧凑的伺服电机或步进电机。”
【发现潜在目标：区域D-3，废弃液压机械臂残骸下方，型号JASK-M750B军用级伺服马达，额定扭矩35N·m，峰值扭矩70N·m。表面严重锈蚀，散热风扇缺失，但核心线圈及编码器初步判断完好。】
军用级伺服马达！这东西要是新的，至少几万块。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启明提示的位置，扒开一堆油腻的齿轮和链条，果然看到一个沾满污泥、锈迹斑斑的大家伙，比他现在用的电机大了近一倍。
他用袖子擦了擦铭牌，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赵叔，这堆东西怎么算？”陆宸指着那台马达和旁边几件看起来还算完整的废弃零件。
老赵慢悠悠地踱过来，瞥了一眼，烟斗喷出一股浓烟：“哦，那堆啊，都是些进口机器上拆下来的，有些年头了。学生娃，你要这些干嘛？”
“做点小东西玩玩。”陆宸含糊道，“五十块，这几样我全要了。”
老赵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五十？学生娃，你当赵叔不识货啊？就那个大家伙，”
他用烟斗指了指那台军用马达，“别看它旧，这是德国佬的货，好东西！少说也得这个数。”他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百？”陆宸挑了挑眉，“赵叔，这马达外壳都锈穿了，轴承估计也卡死了，线圈有没有烧掉都难说。您看这散热口，明显有受潮氧化的痕迹，里面的漆包线怕是早就老化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脚尖拨了拨马达，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
这些判断，自然有“启明”的分析作为底气。
老赵眯起眼睛打量了陆宸几眼，又看了看那马达，似乎有些犹豫。
这马达确实是他从一批报废的进口设备里拆出来的，当时就觉得是好东西，但放了好几年也没人要，确实也怕砸手里。
“这样吧，八十！不能再少了。你再搭上旁边那几个小电机，算添头。”老赵吐了口烟圈，一副肉痛的表情。
“成交。”陆宸爽快答应。他知道，这已经是极限了。
付了钱，陆宸找来一辆破旧的板车，费力地将那台沉重的军用马达和几个小电机搬上去。
刚推着板车走了没几步，旁边两个正在分拣废铜烂铁的小青年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剃着板寸头的，像是“不小心”伸出脚。
“哎哟！”陆宸被绊了个踉跄，板车一歪，上面的电机零件“哗啦啦”滚落一地。
一个精密的行星齿轮减速器直接摔散了架，细小的齿轮滚得到处都是。
“他妈的，没长眼啊！”板寸头恶声恶气地骂道。
陆宸眉头紧锁，正要发作。
“喂，走路不看路，还怪别人？”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
只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灰色工装连体裤的女生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
她身材高挑，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但声音干净利落。
蹲下身，纤细的手指灵活地从地上捡起几个散落的齿轮，三两下就将那个散架的行星齿轮减速器重新拼装了起来，动作娴熟得像是在摆弄自己的玩具。
“这种S型行星齿轮组，安装时要注意一号齿和三号齿的相位角，不然负载一上来，内部应力会瞬间崩断连接销。”她将组装好的减速器递给陆宸，语气平淡。
陆宸有些惊讶地接过减速器，仔细看了看，确实完好如初。
他注意到这个女生旁边也停着一辆手推车，但她的车子设计得非常巧妙，车轮上似乎加装了某种自平衡装置，即使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车身也异常平稳。
“你是？”陆宸问道。
“清北机械兼信息系，研二。”女生言简意赅，指了指他散落在地上的军用马达。
“那款马达扭矩虽然大，但启动电流也高，而且没有减震缓冲的话，瞬间冲击很容易损坏你的传动结构。最好配合磁流变减震器或者液压缓冲支架使用。”
行家！陆宸立刻判断出来。能在废品站对这种专业设备如数家珍的，绝非等闲之辈。
“多谢。我叫陆宸，大三的。”
女生似乎对他的名字没什么反应，只是从自己那辆特制手推车上拿下一个黑乎乎的仪器，递给陆宸：“这个，能修好吗？”
陆宸接过来一看，是一台小型的掌上激光切割机，外壳有烧灼的痕迹，看品牌像是进口货。
“如果能修好，刚才的建议，算免费。修不好，就当我没来过。”女生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等价交换。
“启明，扫描这个设备。”陆宸在心中默念。
【设备型号：HandyCut-P3微型激光切割机。故障诊断：核心激光二极管过载烧毁，控制板轻微短路。修复方案：更换同型号LD-808nm-5W激光二极管，清理控制板短路触点即可。预计修复时间：5分钟。】
“小问题。”陆宸掂了掂手里的切割机，“激光二极管烧了，控制板上可能有点小短路。有替换的二极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