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宴会上被丈夫的贵妾打了一巴掌。
刚想回打,他却将我推到一旁。
我捂着红肿的脸,狠戳他一眼:你这是要护着她
他一个字都没吐。
我拔下玉簪砸在他脸上:好!老娘要和离。
1
我是南辰王赵景焕的续弦,成婚刚满三年。
他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肩宽腰窄大长腿。
对我也好,但就是不许我给除他以外的男子看诊。
医者本无分男女,所以京城中全都在骂我摆架子、假慈悲。
然而我压根不在乎。
我一直规规矩矩,从没给他惹过事。
不曾想头次惹事就闹得他下不来台。
我和他心尖上的宠妾在太子婚宴上打了起来。
2
太子大婚当天,赵景焕说要带我赴宴。
我不喜热闹,原想以身体不适为由不去。
但连续一个月都呆在医馆,也很想他。
故而上了他的马车。
刚果不其然到宴会就看到了讨厌的人,我故意躲开,但她们总是阴魂不散。
刚走到后院的荷花池,背后就响起沈墨薇和许清芍的声音。
沈墨薇是沈老将军的遗孤,是赵景焕求着皇后赐给他做了妾。
而许清芍是我的庶妹,自从被抄家后,她总是针对我。
城中骂我的流言大多数是出自她之手。
我竟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我盯着荷花出神,许清芍凑到沈墨薇身侧:
原以为王爷只带薇薇姐来呢,怎么有些人偏要厚着脸皮跟着凑趣
沈墨薇情绪不高,懒懒掀眸:
你说有要紧话要讲,就是为了说这个
许清芍忙拽住她的衣袖谄媚:
薇薇姐,宴上那么多人闷得慌,想拉你出来透口气。
沈墨薇指尖摩挲着袖口,两人接着聊了起来。
薇薇姐,听说王爷和你打算要个小世子
有这个打算。
等你生下王爷的长子,这王府内院……怕是该换换主人了。
沈墨薇没再回答。
许清芍厚着脸皮又搭话,我懒得听,抬脚准备离开。
但是她越说越离谱:
你娘当年抢我娘的正室之位,如今你又抢薇薇的王妃之位。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我猛地转身。
攥紧她的头发狠狠一拽。
她尖叫着跌进青石地:许清芷,你敢打我
我更用力地揪着她的衣服:庶女也配议论主母
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你了,别以为你背后做了什么我不知道。
还有你娘大着肚子逼着我母亲吃她的妾室茶,你当许家人都是瞎子不成
沈墨薇扶着许清芍:
王妃妹妹慎言!这是太子殿下的婚宴!
我转头对着她冷笑:
慎言沈墨薇等你被骂娘的时候,希望你也能慎言!
沈墨薇低着头,许清芍却趁机揪住我的裙摆,三人在池边扭打。
不知道谁的一记耳光猛地甩在我左颊。
我一回头就看到赵景焕和太子被一群人簇拥着过来。
我刚想回打,赵景焕却将我拉到了一旁。
我头发松散,沈墨薇却毫发无伤。
我捂着红肿的脸狠狠瞪了他一眼:
王爷这是要护着她
他冷着脸一个字也没吐。
我拔下玉簪砸在他脸上:好!老娘要和离!
说完带着一肚子火转身,上了马车直接回到医馆。
脸上火辣辣地疼,可更疼的是心里。
今早他来接我,我开心地挑了件最好看的裙子。
一句话没和他说上,却受了一肚子委屈,临了他还护着别人。
叩门声混着赵景焕的粗气:
清芷,开门。
我拽起他留下的狐裘,开门扔了出去:
这医馆是我的私产,赵景焕,你的东西别放在我这儿。
说完我就把门关上,熄灯,睡觉。
我和他完了!
3
我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夜。
安神香让我回过神,这才发现今天的事不寻常。
敢当众给南辰王甩脸子的人,我怕是第一个。
这才发现我现在居然敢这么放肆,初见时我可是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
五年前,第一次就遇到了赵景焕。
我本是太医世家的小姐,父亲因诊治李贵妃小产获罪。
我被丢进醉春楼。
我懂医术,所以一直在装病。
竟然被自己的妹妹告发,被逼着去倒酒。
我攥着酒壶刚进去,达官贵人们捏着骰子调笑。
一眼便看见坐在主位的赵景焕,像尊被香火供奉的玉佛。
只是我刚坐下他便起身要离开。
不知哪来的胆子,我攥紧裙角挪到他身侧:公子可愿选我
他眼底像淬了冰的剑:我看着像是缺人的样子吗
他看着确实不像,但他看起来最干净。
我不要命地点点头:像。
他像是有了兴趣:有趣。但我不满意这个回答。
我感到他不高兴,喉间突然发紧:
因您瞧着……最是良善。
他忽然冷脸:良善
我被他吓得没敢接话。
直到他离开,我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醉醺醺的李尚书攥住我手腕往雅间拖:
你父亲害得我妹妹小产,今晚我也要你尝尝那滋味。
说完就撕碎了我的襦裙。
挣扎间,我抓起桌上的青瓷砸向他额头。
砸完后,我就闭着眼睛等死。
却听见破门声混着风雪砸进耳朵。
赵景焕拿着剑:
怎么,李大人要抢我的人
李尚书还来不及穿裤子就瘫跪在地上。
既然选了我,还不跟我走
我浑身发抖地爬向他,膝盖磕在碎瓷片上也不觉得疼。
他忽然俯身将我抱起,大氅裹住我发颤的肩膀。
带我离开了醉春楼。
4
南辰王府。
我脱下带血的衣物处理好伤口,呆坐在房间不知道该干什么。
窗外他淡声吩咐着侍卫,恍惚间听到什么贵妃。
等他回头,我只着中衣,松松垮垮。
他刚沐浴完,胸口还有水珠。
修长的手指叩了叩桌沿,示意我近前:倒是聪明。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忽然伸手:没学过
我在醉春楼不是装病就是装病,哪学了东西。
只能摇摇头:我可以学。
好,那便从头教你。
我想躲,却被他按在书案上。
他笑着抬起我下巴,迫使我与他对视。
为什么选我就不怕我也是个坏人
我吓得腿发软,却更用力的搂着他:
公子像……像菩萨。
他低笑,那声音震得我胸骨发麻。
未经人事,我哪里受得住他这样撩拨。
他吃了口桌上的樱桃,声音沙哑:
菩萨
我嗯了一声。
菩萨可会对你做这种事
他的吻带着惩罚,我摸不准他的脾性: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笑着没再继续,亲了亲我的额头。
穿好衣服又去了书房,约莫一个时辰回来时看到我已经睡了。
迷迷糊糊间听到一个隐忍的声音:
那我就再做一晚菩萨。
第二天在王府我没听到任何关于昨晚的传闻。
大街上醉春楼的名字都像消失了一样。
七日后,李贵妃假孕被降位,连带家人也都被革职查办。
而我也成了南辰王妃。
一年的时间,赵景焕给我找了许多我从未见过的医书。
我也潜心学习,医术倒比在家时精进了不少。
父亲官复原职,我也在京城开了家医馆。
看似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实则是越来越坏了。
因为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赵景焕。
明知他不会只有一个女人,但我总想独占他。
不知从何时我有了这样的心思。
但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谁能不爱
5
早上刚睡着,就被砸门声惊醒。
我感觉不太对劲,问锦娘发生了什么事。
她脸色泛白,语气却平静:
哎哟我的王妃娘娘你可醒了,前门围了几十号人,举着『严惩妒妇』的白幡!
昨日太子婚宴上发生的事,现在大街上传得沸沸扬扬的
我拽住锦娘手腕:
都传什么
她咽了咽口水:
说您昨日在太子婚宴上辱骂将军遗孤沈墨薇,还掌掴庶妹许清芍,说您、说您仗着王妃身份打压妾室……
奴婢昨天守在门外,你和王爷这是怎么了
我起身,边穿衣服边和她说昨晚宴会的事。
重点讲了我要和赵景焕和离的事。
意思也让她明白,从此赵景焕不会再帮我了。
锦娘点了点头:
那您先去城西的别院避避,那儿清净。
我戴着纱帽,听着大街上都在讨论昨晚宴会上发生的事。
但全都在骂我。
南辰王妃苛待忠良之后!
还想和离让王爷休了这毒妇!
明明只是先王妃的替身,还妄想着鸠占鹊巢。
听着外面的骂声,我便明白了。
当时在场的人都不是爱嚼舌根的人。
所以这谣言除了许清芍没人会传。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内心倒是没什么波澜。
只是听到替身,我笑了起来。
刚进王府的时候,赵景焕对我好得有些意外,所以我总觉得不安。
私下缠绵的时候,我会试探着问他一些先王妃好不好看。
他也看出我的意思,笑着抱紧我:
吃醋啦曹姐姐瓜子脸,丹凤眼,与你半分不像。
我又问是不是性格和先王妃相似,他摇了摇头:
半分不像,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听到他的回答,我又幸福了。
或许我真的不是替身,即便是,我也不在意了。
至少现在他身边只有我。
他的过去我不在意,但是未来……
6
街上那些被洗脑的人恨不得碾碎了我,医馆自然不能去。
于是我每天就是看医书、吃饭、睡觉,连门都不敢出,就怕出现意外。
两年前我开堂坐诊,救治了不少疑难杂症,一时间找我看病的人就更多了。
但我不收男子。
有几个装病的男子过来闹事,被锦娘教训了一顿。
不曾想,他们却动了杀心。
赵景焕接到消息赶来时,看到我裹着血污的衣裙缩在马车角落。
他疯了一样杀红了眼,那几个人当场就没了命。
茶水漫出水杯,我才意识到我又在想他。
打开门,看到有几个夫人坐在前厅。
都是我医馆救治过的女眷。
她们心疼我被流言中伤,纷纷上门劝慰。
眼睛往门外探去,没见到赵景焕。
我这才意识到,是我把他赶走的。
待好友走后。
我自己在房间生闷气:
就算是我把他赶走的,他若想来,又岂是我能拦得住的分明是不想来。
说完之后我觉得自己又矫情又爱作。
明知他不会来,但又希望他来。
我潜意识里总觉得他是喜欢我的。
否则怎么会冒着大雨连夜赶回京城陪我。
去岁生辰,赵景焕去了关外。
我独自用完晚膳,早早睡下。
夜雨混着推门声,睁眼看见他风尘仆仆立在床边,发间还沾着雨水。
他看着我,眼底带着笑意:
怎么,见到为夫这般吃惊还不过来抱抱我
我顾不上穿鞋,赤脚扑进他怀里,声音发闷:
你不是说还有几日才回
想你了。
他弯腰将我抱起,往床上走:
也不穿鞋,着凉了怎么办
他嗓音低哑:猜猜看,哪里最想你
一番缠绵后,我累得眼皮沉重,迷糊中感觉他在床底塞了一枚玉簪。
半梦半醒间,听见他说:
岁岁年年,清芷无忧。
那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一个生日。
8
在别院待着实在烦闷,便想带着纱帽出门散心。
锦娘却拦着我,让我不要外出。
只因为我大闹太子婚宴的故事还没平息,又出了新故事。
当日强占我未遂的李尚书称我当日主动求售、早已失身,更污蔑我勾引南辰王、德行败坏。
添油加醋说了好些。
还说我是个妖孽蒙骗南辰王害他的贵妃妹妹,要让世人踩死我。
锦娘说到这也忍不住又说:
王妃若向王爷服个软……他向来疼您,一定会护着你的。
难道王妃真想和王爷和离吗
我闻言一怔,忽而沉默。
从前许清芍构陷我时。
赵景焕总会以雷霆手段肃清流言。
可如今,他大概忙着将贵妾扶为正室,哪里还会管我。
心中酸涩翻涌,我苦笑道:
他如今眼里只有新欢,哪还会管我死活和离……本就是他乐见的。
锦娘蹙眉叹气。
恰在此时,父亲和许清芍寻来。
说已备好宴会,让我当众澄清谣言。
我觉得这个宴会可笑。
但是看着父亲眼神有些恳切,我又不忍拒绝。
高台之上,我望着台下攒动的人群,攥紧袖口刚准备开口。
许清芍便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台下便爆发出骂声:
贱人也配做王妃
还敢欺负将军的女儿。
已经失身了,还敢嫁给王爷。
分明是先王妃替身,还敢攀高枝!
妖精,王爷就是被她骗了。
也有几句帮我说话的。
但声音实在太小,几乎听不到。
我攥紧掌心,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若诸位觉得我『德不配位』……我已向南王提出和离,不日便会迁出王府。
寥寥数语,耗尽全身气力。
望着台下或憎恶、或唏嘘的眼神。
从前总以为我不在乎这些,如今才明白。
原来亲口说出要离开赵景焕,心会这么痛。
9
忽觉周身乏力。
从台上走到台下,我仿佛用了一辈子。
恍惚间,思绪飘回听魏行首弹琴的那天。
一进门,便见厅中吵闹。
新买来的小姑娘被龟奴按在地上打骂。
她蜷在角落发抖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我几乎未加思索,冲上前护住她。
听她哭着说还有个妹妹在柴房。
我又咬牙闯入堆满杂物的暗室,将另一个面黄肌瘦的女孩拽到身后。
醉春楼众人皆知我是南辰王的人,虽满脸不甘,却不敢对我动手。
我知道我今天这般举动。
都是仗着赵景焕的势,若是他不帮我,我必死无疑。
但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并不是良善的人,也不想惹麻烦,只想救一次曾经的自己。
安置好她们后,此事果然传得沸沸扬扬。
赵景焕匆匆赶来时,我原以为会被斥责鲁莽。
但他抱着我说我胆子比以前大了。
不过还是嘱咐我:
下次再遇这种事,差遣我给你的护卫便是。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胆子变大了吗其实我怕得要命。
但是有他在,我莫名觉得安心。
想起更早些时候。
明明治好了病人,却被诬赖用药过猛。
那泼皮揪着自己的夫人骂骂咧咧。
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听着他骂。
赵景焕恰好踏门而入,我望着他的脸。
竟当着众人面将诊案一拍:
爱治不治!嫌药苦就去喝糖水!
泼皮欲要发作,却被他一记冷眼剜得后退半步。
赶走无赖后,他说:
有我在,你什么都别怕。
便是我不在,你也要记得,别让自己受委屈。
被人骂成这样,都不还嘴。
在我面前怎么伶牙俐齿的,对外人这样唯唯诺诺
彼时的赵景焕又像泛着金光的活菩萨。
我心底的暖意更甚外面的骄阳。
10
路上的石子将我的思绪拉回来。
我踉踉跄跄,没注意人群的涌动。
也没察觉忽然站在我身边的侍卫。
哎哟我的王妃娘娘,您这是……
我纳闷赵景焕的贴身侍卫怎会出现在这里。
他凑近了压低声音:王妃,王爷来了!(推荐截断位置)
我猛地回头,赵景焕被侍卫簇拥着走上台。
台下瞬间躁动:
王爷终于来给王妃撑腰了。
王爷的眼睛就没离开过王妃。
看来流言都是假的。
王爷威武!
接着赵景焕拿着被我扔了的玉簪,上台第一句话就是:
我的王妃娘娘,什么流言需要你亲自澄清
你想和离还有何时才让我住回你的医馆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我发懵。
抬头就看到赵景焕一脸委屈的样子。
他转头回怼得台下的人哑口无言:
怼子:王爷莫不是瞧她像先王妃,才……
赵景焕:你见过本王的先王妃
怼子:她德行有亏,如何能当王府主母
赵景焕:德行有亏请你到王府说说
怼子:她欺负沈将军的遗孤。
赵景焕:你哪只眼睛看见的哪只眼睛
怼子:她打压庶妹,毫无怜悯之心
赵景焕:哪只手打的
……
台下无人再骂我,因为每一个被他怼完的人,都被侍卫带了下去。
然后台下突然有人开口:
好喜欢这种仗势欺人的王爷。
天哪,我夫君要是这么护着我,我死了也甘心
我愣了半天,这是什么情况。
心里暗暗得意,却在赵景焕过来时红了眼睛。
回家。
他打横将我抱起,留下躁动的人群。
10
刚到王府。
赵景焕挑着眉毛,一脸委屈。
活像个生气的小媳妇。
他泪眼婆娑,拇指却揉了揉我眼角:
受了委屈不找我撒气,倒自己躲着哭,赶我走的时候怎么那么凶
说着忽然弯腰,贴上我额头。
我很开心,但又不想让他看出我很开心。
你……你不是不想见我吗……
他忽然伸手刮我鼻尖,声音哽咽:
小没良心的,宴会当天我在你门外冻了一夜,你愣是没给我开门。
我想起那日清晨,确实见锦娘抱着他的狐裘发呆。
喉间发紧,却还是硬气道:
那你当日为何护着沈墨薇
我那是护着你!
我若不推开你,你庶妹手里的石头都要把你额头砸破了。
他忽然叹气:刚想去扶你,你就要说和离。
还说完就跑了,一句话的时间都不给我。
追到医馆,吃了闭门羹不说,还把我的东西全扔了出来。
我盯着他眼下的青黑,但还是问他:
你是不是要把沈墨薇扶正
这又是听了哪个烂槽子的话
那你这几天都不来找我
第二日听说西北军粮被劫,连口水都没喝就骑马走了,给你写的信你也不回,还是锦娘传信给我,我才知道你被欺负成这个样子。
他给我写的信我确实没看,因为我有些害怕看到的内容。
他却忽然凑近:
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只是听了我的话,就别再听信那些莫须有的话了。
心跳得厉害,我攥紧他袖口:我会是你唯一的王妃吗
话音刚落,他忽然不笑了。
我刚被燃起来的心,又被浇灭了。
11
然后他捏了我的脸:还有已故的曹姐姐,我和她虽未有夫妻之实,但她……
吓我一跳: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清芷,你想开医馆就开,想救人就救,想骂谁就骂……
他忽然捏住我下巴:我只想你能开心。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那我送你的荷包,你为什么不戴还不是嫌弃我。
只看见他却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锦缎解开,露出我去年绣得歪歪扭扭的荷包。
你说这是平安符。
他把荷包拍在我掌心:
我一直贴身戴着,当宝贝一样,你倒说我嫌弃
我这几年是不是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
不过有我在,你可以无法无天,就算把王府屋顶掀了,也有我兜着。
以后再受委屈,直接拿我的剑砍人。要是敢躲起来哭……
我就把你绑在床头,直到你记住为止。
窗外月光斜斜切进来,看着他手里的玉簪。
鼻尖一酸。
原来被人放在心尖上宠着,真的会让人肆无忌惮。
13
昨夜枕着赵景焕入眠,睡得格外地香。
今早睁眼时,他下巴正蹭着我发顶,胡茬扎得人发痒。
这人明明睡着了,指尖还攥着我一片衣角,像怕我跑了似的。
解决了他的晨起,闹到中午才去医馆。
推开医馆木门时,铜铃叮铃响得清脆。
赵景焕跟在身后,我望着重新摆得整整齐齐的药碾子。
这些……你何时让人收拾的
他靠在门框上把玩我的平安荷包,闻言挑眉:昨儿半夜安排的。
生怕你今早醒来,看见满屋子狼藉又要掉眼泪。
医馆是你的。
我若想搬回来……得先讨你欢心才行。
这话里酸溜溜的味道太明显。
我白了他一眼。
他突然拽着住我手腕往马车走:
干什么。
带你逛逛京城。
他掀开帘子时忽然低头:
让全京城看看,本王的王妃到底是谁。
马车驶过朱雀街时,车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那不是南辰王妃吗从前总见她独来独往的……
没瞧见王爷攥着她手呢昨儿宴会上那凶劲,谁不知道她是王爷心尖肉
赵景焕忽然撩开帘子,冲街对面几个交头接耳的夫人挑眉:
看够了
再看,本王可要收观赏费了。
我被他闹得脸红,却听见有人轻笑:
瞧瞧,王爷这护犊子样,哪像从前冷冰冰的活阎王
逛了一圈回来,医馆门口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14
沈墨薇的马车停在医馆门口。
她冲我抱拳:青芷妹妹。
我觉得来者不善。
然后她对着赵景焕:王爷,可否把妹妹借给我一晚请妹妹吃个便饭,顺便解释些误会。
我盯着她腰间未卸的匕首,这不会是鸿门宴吧。
我眼神乞求着王爷不要答应,却没想他拍了拍我的手:没事,去吧!
果然,男人都是狗东西。
直到酒过三巡,她忽然把酒杯重重一磕:
那些说你是替身的混账话,我早想骂了!
赵景焕和曹姐姐其实只是名义上的夫妻罢了,她常年病着,嫁给赵景焕也只是图清净。
赵景焕那木头,没想到居然被你拿下了。
我捏着酒杯的手顿了顿。
她忽然放软声音:许清芍那丫头说你『善妒阴毒』,可我瞧着……你比我见过的大多数男人都干净。
她也挺可怜,只是不知为何她那般厌恶你。
酒壶空了第三回时,她忽然趴在桌上笑:
太子那家伙,总说我该学些女儿家的规矩。
她打了个酒嗝:
可我就爱摸刀枪,不爱戴珠钗。你说可笑么
但他每次见我舞枪,眼睛都直得像靶子。
话音未落,雅间门砰地被推开。
赵景焕带着冷冽的夜风闯进来。
身后跟着脸色发青的太子:喝成这样
沈墨薇忽然扶着桌子站起:你怎么来了
太子耳尖骤红,却梗着脖子递来醒酒汤:本殿担心你。
沈墨薇晃了晃空酒壶:
我能有什么事
倒是你……
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不知说了句什么。
太子猛地后退半步,撞得屏风哗哗响。
天哪!这是什么修罗场,我一时间竟然没弄明白。
回程马车上,我枕着赵景焕膝头,小心翼翼地想吃八卦:
太子殿下和沈墨薇……
沈家只剩下墨薇一人,无权无势,只有一个忠良的名声,皇后自然不会让她做太子妃。
我像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那你还请旨让皇后将墨薇赐给你
他有些生气:明明是皇后逼我娶的。
我说赵景焕在众人面前宠着沈墨薇,却从没在她那里留宿过。
原来是这样。
回想起来太子大婚当天,沈墨薇的情绪确实不怎么好。
不过今日和她相处起来,觉得她又不像那放不下的人,怎么今天……
好大一个瓜,我转念一想:太子殿下这容貌,难怪沈墨薇忘不了。
我才意识到我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忙捂住嘴。
但已经来不及了。
赵景焕忽然低头:怎么你也看上太子了
我被他吻得发晕,却小声闷笑:醋坛子。
他更用力:你要是敢变心……
不会。
马车颠簸着转过街角,我透过窗帘缝隙,看见太子扶着沈墨薇走进街角酒肆。
又笑出了声。
只是赵景焕披风下的体温烫得惊人。
耳边传来他轻笑:这一辈子,栽在你手里了。
15
刚到王府。
房门咔嗒落锁,我被猛地抵在门上。
赵景焕带着雪夜的冷冽,却在触到我时骤然发烫。
他勾住我,擦过我,痒得人发软。
还要和离吗他闷声,嗯
我喘不过气,只能抓着他摇头。
他忽然托住我将人抱起。
赵景焕……
我仰头唤他名字,换来他的抵触。
他忽然抱紧我,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兽。
滚烫的扑来:说你是我的。
他每说一个字,就重重撞进最深处。
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我哭:
我是你的……
永远都是……
话音未落,换了个角度。
帐幔上的金线牡丹被烛光映得鲜活,像要从绢面上跳出来。
而我知道,从今往后,这具身体、这颗心,都再无半分余地。
16
京城也只安静了几日。
我在医馆整理药材,听见窗外有人议论:
许家二姑娘被夫君赶出来了
听说刚怀的孩子都被……
我握着药材的手顿了顿。
正出神时,赵景焕掀帘进来,指尖沾着新鲜朱砂。
他刚替我描完药柜上的白芍和白芷两味药材。
我望着他袖口蹭到的药粉。
他屈指弹我额头:又发什么呆
他这些天,天天陪我坐诊。
前日替流民施针时。
他默默站在身后替我举了两个时辰的药灯,一句怨言都没有。
我突然很想抱他,我也这么做了。
他举着双手说,这是在医馆,他刹不住车,可别怪他。
说完我抱得更紧了。
17
后半夜忽闻人声嘈杂,我赤脚跑出医馆,只见后院浓烟滚滚。
许清芍站在火场中央,手里攥着半支火把,冲我嘶吼:
许清芷,明明李尚书一开始选的人是你,你为什么要逃走
若当初赵景焕选的是我……是不是我也能做个心善的名医
火势渐猛,她后退半步踩碎炭盆,忽然低笑:
你还记得当初在醉春楼你救的那两个姐妹吗那都是我亲手送进去的。
我想靠近,却被热浪逼退:
你不该这样做!就算深陷泥潭,也不该把别人拉下去!
深陷泥潭
她忽然笑了起来:
你踩在云端看我们泥里打滚,当然说得轻松!
我要不这么做,我早死了!
不该这样做
燃烧的木梁突然砸下来,她却没有避开:许清芷,我恨你。
但只有你……能替我报仇了。
她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狠狠砸在我脚边:去救救她们吧。
清芍!我扑过去时,房梁轰然倒塌。
浓烟裹着火星钻进喉咙,我在失去意识前。
赵景焕接住了我。
18
许清芍的尸身被抬出时,双手仍保持着前伸的姿势。
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她给我的油布包里面详细记录了李尚书和李贵妃如何勾结。
如何左右朝廷抄家灭族,逼迫被抄家的高门贵女。
三日后,李贵妃被幽禁冷宫,李尚书被流放宁古塔。
赵景焕带着羽林卫包围了李尚书新开的青楼,救出了被困的女子。
那些女子都对着我磕头。
我摇头,告诉她们是一个叫许清芍的姑娘救了她们。
她们知道害她们和救她们的是同一个人时。
有的女子眼底感激,有的女子眼底漠然。
我明白,也理解。
伤口结痂时,施暴者才递来药膏,已经晚了。
或许许清芍救的是她自己。
19
暮春,医馆门前的杏花落了满地。
赵景焕手里正攥着圣上亲赐的济世慈心玉匾:
瞧瞧。
全京城最俊的匾,配最俊的女医官。
来医馆求医的人越来越多,赵景焕也终于让我为男子看诊。
只不过每月只能集中在一天,还要他陪着才安心。
初夏,我第一次正儿八经给男子问诊。
张公子刚伸出手腕,赵景焕就从屏风后唰地掠出来:
你瞧着也不像有病的样子。
张公子缩了缩手。
我倒是看出他的紧张:
王爷要不先去喝杯茶
赵景焕摇头:不去。
我强忍着笑瞪他:
哪有你这样吓病人的
吓
我方才可是在笑,对吧,张公子
张公子也只能猛地点头。
见到这一幕,锦娘和侍卫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20
入秋时,我有了身孕。
赵景焕得知消息那日,比我还紧张。
随着肚子一天天隆起,赵景焕更是寸步不离。
临盆那日,赵景焕在产房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踱步,嘴里还念念有词。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当听到孩子的第一声啼哭,他冲进产房。
眼眶泛红,紧紧握住我的手:
阿芷,我们不要第二个了。
就像他说的,我们只有这一个小世子。
以后的日子,我继续经营着医馆。
偶尔出诊,赵景焕也总是陪着我。
这一陪就是八十年。
21(赵景焕视角番外)
初见她在醉春楼,像只受惊的小兽。
攥着裙角说我像菩萨。
我觉得有趣极了。
李尚书的手撕开她襦裙时,我攥紧剑柄的手在发抖。
她不该脏在这种地方。
带她回府那晚,她缩在床角的样子让我想撕碎所有伤害她的人。
却见她仰头望我,眼里映着烛火。
睡着后又像只小猫,她是真累了。
那我就再做一晚菩萨。
鬼使神差,我替她盖好被子,在书房坐到天亮。
娶她那日,她攥着我的袖口问:
我真的不是替身
傻瓜,曹姐姐是父亲定下的名分,我与她连话都没说过十句。
她的眼睛比医书还干净,我只想把全天下的珍宝都堆到她面前。
看她在医馆救人时眼里有光,我却自私地想把她藏在王府。
直到她被人堵在巷口,裙摆染血,缩在马车里发抖。
我杀光那群杂碎,抱着她发誓:
以后你的剑,由我来磨。
太子宴上,她被许清芍的石头砸向额头,我本能推开她。
却见她红着眼拔下玉簪:赵景焕,我要和离。
她转身时,我听见自己心跳乱了节奏。
守在医馆门口一夜,她没开门;
西北军报加急,我骑了三天马,手里还攥着给她写的信。
回来时听说她被骂,看见她在台上攥紧袖口的样子。
我想掐死所有长舌妇,更想掐死自己,为何没早一步到她身边。
当她红着眼问:会是唯一的王妃吗
我真想把心剖给她看:你是我的命。
她送的歪扭荷包,我贴身藏了三年;
她说医馆是她的底气,我便连夜让人收拾妥当。
看她在火场里扑向许清芍,浓烟呛得她咳嗽,我第一次害怕。
怕失去她,怕来不及说我心悦你,从见你第一面起。
她怀孕时,我日日守在床边,看她孕吐难受,恨不能替她疼。
产房外踱步到天亮,听见婴儿啼哭时,忽然懂了软肋为何物。
小世子抓着她的手指叫阿娘。
她转头对我笑。
我想,这便是菩萨给我的报应。
让我尝尽相思苦,却赠我余生蜜糖甜。
八十年后,她在摇椅上打盹,我替她盖好毯子。
窗外杏花落了满头,她忽然睁眼:王爷当初为何救我
我吻她眼角:心之所向。
庆幸那年醉春楼,她选了我。
庆幸这一世,我是她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