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里,我宿在秦挽棠的院子里
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闭上眼,全是徐婉莹的样子。
新婚时她羞怯地替我研墨的样子;我生病时她熬药守夜的样子;我晚归时她站在檐下等我的样子......
最后这些画面,都变成她说我恶心的样子。
第二日一早,我去了徐婉莹院里。
正准备和她好好说道说道。
却发现她正在收拾行李
丫鬟们也沉默地装箱、打包
院里安静得可怕。
你这是铁了心要走!我一把攥住她手腕。
她垂眸看了一眼我的手,淡淡道:大人,请自重。
我气得发笑:自重徐婉莹,和离书一日未签,你就一日还是我的妻!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冷又尖锐:现在走出这个门,往后可没人会把你当定国公府嫡女供着。
她微微一笑,多谢祁大人提点。
我胸口涌上一股无名火,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逼近她,压低声音:
你以为凭你那点嫁妆,能撑几时京城世家踩高捧低的嘴脸,你不会不懂吧
沉默许久。
我以为她到底还是怕被休弃、怕流落在外,终究妥协了。
于是,我松开了她的手腕,婉莹,别闹了。
只要你在府里一日,你就还是府里的女主人,谁都越不过你去。
她不说话,也不答应。
我以为她明白其中利弊。
可我错了。
太后懿旨送到祁府的时候,我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
我嘶哑的问她,你就这么想跟我和离!
而她,只是淡淡的看着我,神色疲惫,祁明渊,你不是早就厌烦我了吗
我没有!
我几乎是本能地反驳。
若是不厌烦,又怎会骗我说公务繁忙;若是不厌烦,又怎会让一个外室先我一步怀上孩子若不厌烦,又怎会对我一副爱答不理的神色!
可我张了张口,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徐婉莹说的没错。
我或许是真的厌烦了,才会这样对她。
她静静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反驳她。
可我什么也说不出。
我看着她眼里浮现出失望的神色,
这样的目光,刺得我心间发颤。
我松开了手。
——滚。
我听见自己咬牙切齿地说,你想走,就滚!
她收回手,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转身走了。
......
我站在原地,盯着她离去的方向,忽然感觉胸口像是被人硬生生剐去一块血肉,生疼、却又麻木。
我甚至有一种追上去,拉住她的冲动——
可我没有动。
我只是冷笑一声,告诉自己——
等她吃够苦头,自然会后悔回来求我。
徐婉莹的东西搬了三天三夜。
这天我下朝,回到府邸的时候,
我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府里空荡荡的,摆设、字画、瓷器——竟像是被人洗劫一空。
府里遭贼了
管家战战兢兢:夫人她…把东西都拿走了…
我一把攥住他的衣领:什么叫拿走了她凭什么!
夫、夫人说…她拿的那些,都是她的嫁妆…
我脑子一嗡,猛地松开他。
翌日清晨,府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我烦躁地推开门,却见一名定国公府的人拿来一摞账本。
盯着那厚厚一叠账册,我隐约有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
那人垂着头,语气却带着掩饰不住的轻蔑,这是这些年我们小姐为贵府花的钱。
我一把抓过账本翻看:修缮正堂,花费三千两;祁母寿辰,购置宴客饭食,花费两千两....
大人不会以为,光靠大人那点俸禄,能让整个侍郎府的人吃上饭吧
我猛地合上账册,脸色铁青。
这钱,我会尽快补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