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商贾之女。
被父亲眼巴巴的送到国公府做童养媳。
宋晚舒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府世子,却因为得了痴病不得不娶我这个粗鄙的有福之人。
自订婚起,宋晚舒便讨厌我,清醒时更不肯多看我一眼。
订婚第三年,他遇见了一个女孩。
他会为她吟诗作画,为她放下世家公子的矜持,纵马游街。
我羡慕极了,便偷偷看,那女孩的肆意和自由,是我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的。
我便知道,宋晚舒一定爱上她了。
于是,我找到老国公,对他说【我想解除婚约。】
1
遇见宋晚舒之前,我没过过好日子。
那时,我母亲是个歌女,她因样貌出众,很小便被父亲卖进青楼。
阴差阳错学了点知识,就对文人墨客蒙上了一层滤镜。
一心想嫁给一个才貌双全的男人,殊不知负心多是读书人。
她找到了我的父亲,满心满眼以为找到了真爱。
我的父亲长得清俊,单单是立在那里,便是极好的,又会吟些酸缛的诗词,在燕城一时间人人追捧。
我母亲就是其中最热烈的一个。
可能上天给了她容貌加成,便将智商剪掉弥补。
她不知道,她追求的男人,不是天上掉下的馅饼,而是陷阱。
当真是如此优秀的男人,怎么会看上一个青楼歌女,花时间陪她花前月下。
只有她傻傻的拿出积蓄,给男人打点,妄想着哪一天飞上枝头当凤凰。
男人终于将她的钱哄完,也因为骗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被揭穿赶出城。
当时母亲怀了我,身价大降,又因为没有积蓄,差点因为生产死在青楼。
许多人都劝她将我卖掉,生活就不会如此艰难。
小小的我站在门框后面,眼神怯懦的看着母亲,看着她筋疲力竭的拒绝。
后来,不知她怎么找到了父亲的踪迹,得知他入赘给一家商贾之家当赘婿,威胁他若不抚养我,就同他鱼死网破。
父亲好不容易过上富贵生活,怎会让她毁坏,便同意将我养在外面。
将我送到父亲手里时,母亲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她的手粗糙苍白,划的我脸疼,我却很喜欢这种温暖的感觉。
将我送到的一个月后,她便去世了,最后一次见面,她神情眷恋,眼睛笑出了眼泪：
【娘没办法给你一个高贵的身份,如今能有良籍,也算有机会觅得佳婿。】
母亲太天真了。
强扭的瓜,又怎会是甜的
她不知道她拼尽全力争取的良籍,才是我噩梦的开始。
2
父亲不喜欢我,他的妻子更是厌恶我。
一双儿女恨不得将我践踏进泥土里,让我再也无法从里面爬出来。
只因为我是歌女生的孩子,让他们蒙羞。
我的身份被发现来源于一场意外。
那时,乔家产业蒸蒸日上,多的是人想从上面撕下一口肉。
我便是被拿来破坏乔家产业名声的东西。
乔夫人宽宏大量的将我接入府里,我心生感激。
乔府的管家不知为何,带着我沿着城中转了一圈,上路我便听到：
【他就是歌女生的孩子,怪不得小小年纪就长得这么狐媚子。】
【不知道勾引了多少男人的贱货罢了。】
【可不是,怎么有脸的,连乔小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支持乔夫人将她卖到青楼,哥几个也好尝尝味道,哈哈……】
他们越说越夸张下流,我吓得脸色刷白,一路上胆战心惊,生怕被拉进人群里糟蹋。
跟着母亲,我见过太多恶心的事了,也明白乔管家这么做的意义。
我嘴唇颤抖,惨白着脸说【我一定听母亲的话。】
乔管家鄙夷【你也配叫乔夫人母亲！】
【我一定听乔夫人的话。】
乔管家欣赏够了我的窘迫难堪,才带着我进入乔家的偏门,或者说狗洞更为合适。
因为它又矮又窄,我得跪趴着,才能爬进去,身后是乔管家充满恶意的笑声。
这时,我便知道,乔家的每一个人都厌恶极了我。
这么痛苦的日子我硬生生熬了三年——是宋晚舒的到来拯救了我。
3
商贾之家的孩子没有约束,所以我的一双弟弟妹妹也不在乎什么繁文缛节。
他们对我的厌恶从来不加掩饰,动辄打骂。
我身上时不时就会有伤口,时间长了,我便学会了自己给自己包扎。
这天,我被人差点推进粪池,还好我身手矫捷,翻了个身,没有落进粪池,却掉进了另一个陷阱。
那是个一人高的泥潭,掉进去泥水差点没过我的头顶,我惊惧害怕的胡乱伸手,试图求救,却在听到声音后垂了下去。
【哈哈哈,小姐,你看她像不像个王八……】
见到我不挣扎后,他们吓坏了,丫鬟话都说不利索【小姐,她不动了,不会是死了吧,我们快走吧。】
两人跑后,我才从里面往外爬,出来时,天色都快黑了。
脏污的褐色泥块,布满了我整个裙子,风一吹,冷的打颤。
我一瘸一拐的往回走,眼眶发热,用力将眼泪憋回去,想着一定要忍,一定要忍住。
这是娘好不容易争来的身份。
快到偏院的时候,我看到弟弟带着一群人围着一个漂亮的男孩,男孩呆呆傻傻的,被欺负了还在傻笑。
可能天色太黑,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着这副样子冲上去,将一群人吓跑了。
男孩茫然地望着我,他朝着我伸手,掌心是一朵白色的梨花,小巧而美丽。
【小泥怪,我是宋晚舒,你愿意和我玩吗】
第一次有人邀请我一起玩,没有恶意,也没有算计。
我沉默半晌,就在男孩准备收回手的时候,将那朵梨花拿走。
从领口最好的位置,撕下来一块白布,把小男孩掌心的伤痕包扎好。
语重心长【别和那些欺负你的人玩。】
第二天,意料之中的处罚没有到,我却受到了全家的礼遇。
父亲会对我和颜悦色,乔夫人会问我缺不缺衣服首饰,弟弟妹妹都躲着我走,不敢再欺负我。
我一时间心惊胆战,以为自己要死了,这便是临死前的断头饭。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我被选中成为宋晚舒的未婚妻。
宋晚舒的父亲是燕城的主人,国公大人,而宋晚舒是国公府的唯一继承人。
我的地位水涨船高,被允许同族中的姊妹学习。
她们不能对我动手,便拉着小姐妹怜悯又戏谑的看着我：
【你以为你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吗也不想想,好亲事怎么可能轮得到你】
【宋晚舒就是个傻子,到时候他打死你也是你命不好。】
我垂眸敛眉,却不这么认为。
4
我见过真正的宋晚舒,傻子的他从正常人手里救了我,我打心底里感激他。
却没想到,宋晚舒知道我们订婚后,会如此厌恶我。
我及笄之后,便与宋晚舒订了婚,被老国公接到国公府,和他住一个院子,熟悉并照顾他。
在来之前,我便知道宋晚舒不是完全智力不好,而是时而清醒,时而痴傻。
为了更好的照顾他,我研习了许多医书。
这天我来的时候,他是正常的。
他身材欣长,穿着一身薄荷绿的衣裳,轻飘飘的,像一阵风就吹走了。
我有些心疼,将在家熬了一个时辰的汤药拿出来。
他笑容清浅。
下一秒便抬手打翻了汤药。
我惊愕的看着他,不知所措。
宋晚舒厌恶地看了我一眼,命仆人将我的包裹扔出院子。
【我不需要人照顾。】
【更不需要什么歌女的女儿照顾我,净是些攀权富贵的女人！】
【我讨厌你！】
【滚出国公府！】
汤药洒到了我的手上,皮肤霎那间变红,起泡,钻心的痛随之而来。
我从不以母亲为耻辱,他的反应却让我难堪,我只狼狈的低下头,眼眶通红。
府里老国公做主,我到底没被送回去,在国公府住了下来。
不过不是住在宋晚舒院子里,而是住在他隔壁的院落。
【金玉,对不起。】
傻子宋晚舒用眼睛觑着我,委屈巴巴的双手捧着我烧伤的手腕。
我最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即使心里委屈,也散了大半。
聪明的宋晚舒并不是我的宋晚舒。
我的宋晚舒还是单纯可爱,为人着想的。
他们并不是一个人,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才将眼眶的热意压下去。
我照顾的周到,傻子宋晚舒总是喜欢将东西分享给我。
他最喜欢梨花,偶尔会带来一根草,或是被人哄着高价买的草编蚂蚱,我都存在梳妆盒里。
这天,他非拉着我去他的书房,看他的紫玉狼毫笔。
这支笔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十分宝贝,连老国公用都要询问他的意见。
我刚接过去,还没来得及看,便被一只大手抢了回去。
随后被大力推了一把,身体控制不住的向后仰倒,撞到博古架上,上面摆的瓷器掉落,碎了一地。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倒在地上,碎裂的瓷片扎进掌心,鲜血涌出。
我眼眶红了,无措的抬头望着宋晚舒。
宋晚舒面目森冷,睨着我的眼神像一把利剑,轻而易举穿透了我的心脏。
他气急了：
【你是什么东西！】
【也配碰我母亲的遗物！】
【你怎么还在,还不快从我家滚出去！】
他又说让我滚。
闷闷的痛沿着心脏向四周放射,我全身都止不住颤抖。
即使我不停地告诉自己他只是不记得,并不是故意的,我还是觉得委屈,委屈极了。
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下来。
他不止一次翻脸无情,不止一次骂我侮辱我,我的心脏也是肉做的,也会痛。
我想,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我不祈求他爱我,只求能做到相敬如宾也好。
我守着他一个人,他也守着我一个。
5
现实再次给了我一巴掌。
订婚的第三年,宋晚舒有了喜欢的女孩子。
data-fanqie-type=pay_tag>
具体表现为：
他每次清醒都会独自出门,来时一脸春风蜜意,少年怀春的模样。
桌上的诗词歌赋,一动都不许我动。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我自然也察觉到了。
【乔小姐这未婚妻当得可真是憋屈。】
【也是乔小姐不对,谁家好好的女子,还没成婚就住到男方家里,如此不守规矩,怪不得被世子爷讨厌。】
【听说乔小姐连最末流的商贾之家都算不上,还是个入赘的男人和歌女生的,能有个良籍就不错了。】
【可不是,说不定连我们都比不上,我们可是正正经经的良家子！】
我的婢女小婉为我抱不平,她恨恨道【小姐,我去骂这群贱蹄子,连主家都敢议论了！】
我挥了挥手,拦下了小婉的动作。
外面突然间一静,似乎空气都变闷了。
紧接着听到宋晚舒小厮厉声呵斥的声音,是宋晚舒回来了。
小婉笑着跟我说【世子爷还是爱重您的。】
我垂下眼睫,心中不自信的反问,真的吗
我拾起地面上,未丢到垃圾桶里的一张废弃的草稿纸,被捏成一团的稿纸缝隙里,隐约能看见一朵粉色的桃花。
纸张展开的那一部分,明显看出是个女人,我知道那绝不是我,因为我从来只戴梨花形状的头饰。
我怔在原地,迎面对上宋晚舒的身影。
他一看到我,眼睛里便燃起怒火,劈头盖脸骂来：
【你干什么怎么能随意拿我的画毁坏！】
【长得一点都不端庄,做事也不端庄！】
他说话永远直戳我的痛点,令我难堪。
我为自己戴了几层盔甲的心脏,瞬间丢盔卸甲,抽抽的痛。
他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稿纸,小心翼翼的展开,睨了我一眼,随后偏过头去。
【最讨厌你这副委屈的样子,做给谁看。】
【以后不许来我的书房！】
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解释,他都会认为我狡辩。
所以我一句话都没有说,任由小婉扶着我走出书房,走向黑沉沉的夜里。
远远的,我似乎听见小厮小声说【世子爷,这是您的废稿吧,乔小姐可能是想帮您收起来。】
我的胸膛传来闷闷的痛,心脏早就碎裂成了无数瓣。
我不想同他过了,也不想照顾他了。
这颗种子在我心口发芽,破土而出。
6
我单知道宋晚舒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不知道他能如此无状。
那天,可能是觉得冤枉了我,宋晚舒破天荒的拉下身段求和。
【过几日你母亲的的忌日,我和你一起去,求了我很多次,这次满足你的心愿。】
即使是道歉,他仍旧不肯低下头。
我心灰意冷,不想和他有牵扯,但此事涉及母亲,我只说【好。】
因为我曾在祭拜母亲的路上,偶然帮助过一个饿昏了的小乞丐。
他醒来后非要给我算一卦。
他讲：
【你母亲带着未完成的心愿下葬,迟迟不肯投胎。】
我想,说的真对,母亲临终的愿望便是想我过得好,觅得好郎君。
【带着你的丈夫在你母亲坟前磕三个响头,你母亲就能完成心愿,笑着投胎进入一户好人家。】
【一定不要穿红衣,一定要让你母亲觉得你幸福。】
小乞丐叮嘱,我不是很信,却也点点头,笑着答【好。】
直到我梦见母亲一直在梦中问我,过得如何,可否能让她看看夫君的模样,我才真的相信。
求着宋晚舒同我见一见母亲,只是每次都被拒绝。
我以为这个心愿完不成了,没想到今年他答应了。
忌日这天一早,我换了一身简单的白衣,便开始收拾行李。
为了避免冲撞,我给他准备的全是黑白色的衣物。
即使这样,他吃穿用的东西还是准备了一车,我和母亲的只用一个小箱子,占据马车的一角。
一想到母亲可以投生到好人家,我抱着箱子的手都是抖的。
我真心实意【谢谢世子爷。】
马车狭窄,我们两个的身体不可避免的挨着,他不知何时,指尖卷着我的发尾,看着我的目光欲言又止。
最终,他说【我们好好的吧,好不好。】
我不明白他说什么意思,只以为他在警告我,我说【好啊。】
马车到了母亲墓碑附近,我们刚准备下车,便见到宋晚舒的小厮急匆匆的跑来。
他剧烈喘着气,话都说不稳【林,林秋意姑娘她,她受了重伤,请公子过去。】
【乔金玉,我先去看看
,很快便来。】
宋晚舒犹豫都没有犹豫,为了别人头一次对我说软话,我只苍白着脸,祈求的望着他。
他到底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我和小婉,抱着箱子,站在母亲的墓碑前。
他不知道,他走后没多久,我们便遇见了山匪,幸亏遇见了同样来祭拜的公子,我们才能保住性命。
小婉劝我回去,我不愿。
这次宋晚舒答应了我,下次不知道是何时,我不想母亲独自一人不知年日的等着。
见我们不愿离开,那公子留了马车和侍卫保护我们,才离去。
小婉叹气【陌生人都知道留下人保护小姐,世子爷怎么不知道呢……】
是啊,他怎么不知道呢。
大抵是那人比我更值得在意了。
终于,天色昏黄的时候,宋晚舒回来了。
我松了口气,打开门帘,望着他的衣裳,刹那间僵住。
他换掉了我为他准备的一身白衣,穿着一身红衣,腰间的红色腰带,一看便是亲手绣的。
我的自我欺骗再也无从抵赖,宋晚舒就是同别人两情相悦了！
我的心脏如遭重击,痛的喘不过来气,整个人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我咽下喉头挥之不去的哽咽感,终于忍不住说：
【换了白色的衣服再出来吧。】
宋晚舒脸色难看【乔金玉,难道活人还比不过死人重要！】
死人是我母亲！
活人是我的什么
我为何要为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还要抢我的丈夫的女人让步！
忽然宋晚舒面色一变,他扶着额头睁开眼睛。
先是单纯的望了我一眼,然后担忧的说：
【不行的金玉,我得穿着这身红衣为秋意续命。】
【她要死了,就没人陪我骑马了。】
撕心裂肺的痛之后,我竟然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我将头上的梨花簪子扔给他,转身上了另一辆马车：
【你不必出来了,这场祭奠作废。】
我们之间的一切,全都作废。
7
我找到老国公,对他说【我想解除婚约。】
老国公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撩起眼皮问我【为什么】
【世子爷有了喜欢的人。】
所有艰涩过后,我最终归于平静回答。
他为那个女人吟诗,画像,甚至不顾一切。
他为那个女人紧张的不知所措。
他为那个女人,面对未来岳母的墓碑说出死人比不了活人的话。
他从来没有给过我尊重,如今,我已经无法在像以前那样全心全意的照顾他了。
老国公叹了口气【你知道我选你的原因吗】
乔家那边告诉我的是【我八字好,有福气。】
老国公继续说：
【因为你生在泥潭里,会不顾一切的抓住机会,会视晚舒为你的救命稻草。】
【你善良、坚强,待我百年之后,会帮他管理好家业,保他衣食无忧。】
【你是最合适他的妻子,我不会同意你们解除婚约的。】
我的心脏一点一点下沉,直至沉到最底端。
原来,我以为的自由,我视为拯救的国公府,都是假的,各有算计。
我不知道什么还是可信的,可爱的,我心乱如麻,无处下脚。
半晌,我开口【世子爷不喜欢和我在一起,往年每月都会发病几次,自从他遇见林姑娘,这个月才第一次发病。】
【国公何不成全他们,或许他同真心爱的人在一起,病就会好了。】
老国公坚硬的语气放软,他皱着眉道【我想想……】
我准备告辞的时候,老国公忽然说【即使你们解除婚约,也要晚舒同意才行。】
我对着他行了礼,缓缓道【好。】
8
【我不同意。】
【乔金玉,我再说一遍,我不同意！】
宋晚舒喉咙像是哽着什么东西,又像是单纯的疑问。
【你照顾我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继续照顾下去了我不习惯别人你别走好不好】
以为总会有那么一点情谊,原来只是不习惯别人的照顾。
我突然笑了,他攥住我的手,扯的生疼,不解的看着我。
他连展开林小姐的画像都小心翼翼,唯独对我从不温柔。
我甩开他的手,将已经青紫的手腕举到他面前【你对林小姐也这样吗永远不知轻重！】
他皱着眉【对不起,我下手太重了,我会改,但我们两个的事能别扯上别人吗】
【别人,她是别人吗】
我的指尖戳着宋晚舒的心口,质问【你敢说你没喜欢过她！】
他眼神闪躲,我的心脏已经麻木,终于心如死灰【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让她照顾你呢,何必同我这个不喜欢的人纠缠。】
【没有。】
我不知道他说的没有是没有不喜欢,还是没有纠缠,我已经懒得分析。
【没有,她是个自由的侠客,照顾不了我,我不能困住她。】
我再也忍不住,给了他一巴掌【她不能被你困住,我就该困在你的宅院照顾你吗我欠你的吗】
【宋晚舒！我欠你的吗！】
他眼眶通红,手足无措的将我抱住【对不起,对不起金玉,我喜欢你,我会对你好的,我给你国公府主母的身份,我给你最想要的。】
我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沿着脸颊,狼狈的滴在他脖颈的皮肤上。
你永远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如果你说的对我好,是一次一次的侮辱我,一次一次的不尊重我,一次一次的让我难堪,我不需要。
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抱着宋晚舒哭【我不需要了,宋晚舒。】
9
我始终觉得宋晚舒不是真的喜欢我。
只是他不舍得我的照顾,慌张之下的口不择言罢了。
当然,之后的发现,也佐证了我的想法。
这天,我与小姐妹散心,意外得知是小姐妹的表哥,就是那位救了我和小婉,并护送我们回家的公子。
顾及身份,我只将我亲手做的吃食拿出来当做感谢。
【原来是乔家妹妹,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谢琼玉,来自琅琊王氏。】
谢琼玉笑的时候,自带一种洒脱不羁。
他看着我,不知为何愣住了,他问【不知乔姑娘可还记得小乞丐】
他滑稽的用手比了一个算命的姿势,我忽然想到那个为我母亲算命的人,惊讶的问出声【小乞丐】
他弯腰,眼底不见阴霾【多谢姑娘当日搭救,若有需要,谢某必当全力相助。】
我感觉全身一松,精神不再紧绷,朝着他盈盈一笑。
回去时,马车路过北街,我们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婉皱眉【林秋意她来干什么】
直觉告诉我不是什么好事,我命车夫跟了上去。
医馆附近,林秋意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那个男人不是宋晚舒！
小婉吓得捂住嘴巴,我也噤声。
【孩子胎相如何】
【还好……但…我不想骗他了,若是被老国公发现,我们两个都逃不掉。】
【逃什么你不想想他跟着我们两个,能过什么好日子！】
……
10
遇到林秋意的时候,我正准备出门查铺子。
刚一出国公府的大门,她便冲出来,朝我跪下。
我一看便知道她想做什么,立刻命令小婉和几个侍女将她拉进府里。
林秋意身上有功夫,一时间竟然没有拉住她,小婉不得不用手捂住她的嘴,就这么僵持在府门外。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她！】
我转过头,看到是宋晚舒。
我拉住他的袖子,低声道【进府再说好吗】
【乔金玉！我都说会给你主母的位置,你怎么还是这么得理不饶人。】
宋晚舒还是一点没有顾及我的面子。
前两日还说对不起我,会对我好,今日又恢复原状,果然男人的话不能信。
事已至此,我心累的挥手,看来,国公府的面子今日是保不住了。
方才几人都按不住的林秋意,此时缩在宋晚舒怀里,像是柔弱的兔子。
【求乔小姐可怜可怜我吧,让我在国公府当个婢女也行,只求乔小姐能让我把世子爷的孩子生下来。】
宋晚舒这时也意识到了不对,想带着人进府。
我站在府门的正中,却不愿意再让他们进了。
她能当街要名分,我亦能当街解除名分,忍着心脏传来的刺痛,我道：
【宋世子,今日你若让她进门,我们的婚事便就此作罢,姻缘两断！】
【你若同意,我立刻便搬出国公府,从此我们各自婚嫁,两不相干！】
宋晚舒眉宇间挣扎。
下一瞬,林秋意哀嚎出声：
【世子爷,我肚子好痛,好痛！】
【求你救救孩子,救救孩子吧。】
一边是他心爱的女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一边是我。
该如何选择,很明了了。
他却哀求的看向我【好,先保住孩子,待我出来,就向你赔罪。】
虽然明知道结果,可听到宋晚舒亲口说出我的心脏还是很痛,犹如万箭穿心,将伤口再次撕裂,痛楚蔓延全身。
我只轻轻道【小婉,收拾东西吧。】
11
离去前,我将林秋意怀孕,但孩子不是宋晚舒的事情,告诉了老国公。
他先是一喜,后来皱眉头看着我,似是不信。
我只笑笑,不管信不信,我对国公府的恩情,已经报完了。
从此以后,宋晚舒的一切再与我无关。
我得了谢琼玉的帮助,回到皇城,拿着我攒的钱财,在皇城开了一间小铺子。
刚开始是胭脂水粉的小铺,后来越做越大,变成了全城连锁,全国连锁。
燕城乔家的铺子,被我的产品抢占市场,一度缩水。
现如今乔家只够过活,再也回不去原来更富贵的日子了。
小婉悄悄同我说：
【听说林秋意连个名分都没有,老国公执意等她生下孩子,才让宋晚舒纳她为妾。】
【她有一次想买我们家的胭脂水粉,却丢了大人。】
【她不知道我早就下了命令,我们所有的铺子都不会卖给她。】
我笑了笑,不再关注。
12
因为我有更值得关注的事情。
谢琼玉向我求婚了。
我不知该不该答应,他的身份让我犹疑不定。
谢琼玉出身琅琊王氏,是现存的,除了皇帝以外的唯一皇室血脉。
他父亲是皇帝的亲哥哥,早年战死沙场,有护国之功。
先琅琊王只留了这么一位遗腹子,皇帝十分爱重,从小便被接到皇宫抚养。
皇帝子嗣艰难,大有立谢琼玉为太子的意向。
太子啊！
嫁给他,成为一国之母,这是我从来没有想象过的画面。
就像我同他的初遇,算是一场意外。
那时他遭奸人追杀,身中数剑,不得已假扮乞丐逃避。
他说,若是遇不到我,他大概就死了,也就没有后来的谢琼玉了。
【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
我笑了,却是在回想自己能给他带来什么利益,作为交换。
一个歌女生的末流商贾,我想不通,也猜不透他看上我什么了。
当我准备拒绝时,他道【我们去问问你的母亲吧,她孤独了许久,需要一场祭奠。】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答应了。
母亲是我的软肋。
上次祭奠失败,我耿耿于怀,也是那一场失败让我看清了自己。
这一次,谢琼玉做到了宋晚舒这么多年都没有做到的尊敬。
我霎时间恍然大悟,原来我要的是尊重。
相互尊重,不是只有我在妥协。
我同意了谢琼玉的求婚。
第二日,聘礼绕了半个城池,谢琼玉拿着御赐的圣旨,来到我家门前。
13
成婚的前一日,宋晚舒来找我。
我和乔家不来往,也没有长辈,成婚的一切事务本该我来操持。
谢琼玉心疼我,从宫里要了嬷嬷,我终于得以放下心,只用安心待嫁。
成婚的前一日,我不可避免的紧张,心脏失控的悸动。
这与以前不同,我的心脏不是痛,转而变成对新生活的期待。
我坐在花园的亭子里,平复心底的激动。
我就是这时,见到了宋晚舒。
他形容狼狈,风尘仆仆的走来,失去了世家公子的仪态。
【金玉,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很激动,手足无措,想握我的手,却不知为何又缩了回去,有点委屈。
【金玉,我找了好久,你跑哪里去了】
【我去哪里与宋世子您没有关系吧。】
【金玉你别这样,我已经和父亲说好,接你回去我们就完婚,我会送林秋意走,我爱的是你,别抛下我。】
见我不为所动,宋晚舒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他的小厮也道：
【乔小姐,公子连续十日不眠不休的赶来,您别说这么难听的话。】
【我说话难听】
我气笑了,随后又觉得没必要跟这种人多说什么,只道：
【我明日就要成婚,今日只当你没来找过我,宋世子快回去守着你那快出世的孩子吧。】
【金玉你别说谎话气我,我是真心求娶你的,以前是我混蛋,我以后都会弥补给你。】
【我亏欠你,以后在家,任你打骂,你别不要我。】
他上前一步试图抓我的手,我皱着眉,向后退了一步。
宋晚舒更加承受不住,像是喘不上气剧烈咳嗽,几乎要咳出血来。
【金玉,过来。】
我顺着声音回过头去,便见谢琼玉不知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我的心脏霎时一紧,脸色苍白,丢下宋晚舒,疾步走到他身边。
只怕他觉得我是一个三心二意的女人,我有些惶恐,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
谢琼玉只是拍拍我的手,我的心脏一下子落回原处。
【你是什么人！别碰金玉的手！】
宋晚舒彻底疯了,他不顾身份的跑向前,试图拆开我们握着的手。
我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向后仰,被一双大手牢牢把住。
待我回过神,便见自己被谢琼玉护在怀里,宋晚舒和小厮已经被侍卫押解。
侍卫面色凶狠【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也是你们能碰的！】
我没有注意侍卫的话,赶紧查看谢琼玉有没有伤到【没事吧。】
谢琼玉握着我的手说【没事。】
宋晚舒眼睛红的滴血,身体痉挛恢复后,他双眼含泪,望着我说：
【金玉,你不和我玩了吗】
我的眼眶也红了,我照顾了傻子宋晚舒多少年,就爱他、视他为我唯一的救赎多少年。
时隔大半年,我依旧对着傻子宋晚舒狠不下心来。
我不再看他,对谢琼玉说【送他回去吧,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他了。】
谢琼玉扶着我转身,他狠厉的向后看了一眼,转向我时变为温柔宠溺。
14男主被男二打断了腿,神志越发不清楚,他总念着找女主。老国公求到女主面前,求她见一面男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三年,也许是五年,老国公求到我的面前。
那时,我已经为谢琼玉生下了一儿一女,夫妻和谐,几个孩子活泼调皮,备受皇帝喜爱。
因着我实实在在过了一段好日子,往年的不好,也忘得差不多了。
乍一听到老国公的名字,我竟没反应过来。
老国公一见到我,老泪纵横,再也没有了以前高高在上的模样。
【太子妃娘娘。】
【吾儿晚舒快不行了,只求能见太子妃殿下最后一面。】
【那年晚舒回来的路上……坠马摔断了腿,情况时好时坏,只一心念着娘娘的名字。】
【老臣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求到娘娘这里来。】
看着老了许多的老国公,我恍惚了一瞬,回忆起往日的记忆。
我没出声,老国公忐忑的看着我。
这时,我女儿睡醒了跑过来,抱着我的腿要看花。
我朝着窗外望去,满树的梨花开了,白白的一层,像雪一样白皙纯洁。
我犹想起遥远的记忆,那是我和宋晚舒的第一次相见。
他送给了我一朵梨花,问我要不要和他玩。
我那时回答的什么呢我忘记了。
却还能回忆起他朝我笑的画面。
那一笑,给了我无限勇气,也斑驳了以后的所有不堪。
如今回想起来,我已经没有了心痛的感觉,只觉得怅然若失。
我最终没有答应老国公的请求。
我给了他一个袋子,里面放着梨花香囊、草编小狗,和所有宋晚舒送给我的东西。
我的夫君回来,看到我抱着孩子们躺在床上,惊讶的说不出话。
他长舒一口气,然后伸长臂膀,将我们一起抱在怀里。
我背后抵着他的胸膛,不灼热,却温暖。
我笑着往里缩了缩,在夫君轻柔的吻里,进入睡眠。
从那天以后,他再也不避讳和我谈起宋晚舒的事情。
后来宋晚舒的信息,大多就是他告诉我的。
15
他说,宋晚舒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老国公将女人和孩子一起赶了出来,那女人后来死了,孩子成了乞丐。
他说,宋晚舒嗅着我还给他的香囊,竟然度过了危机,活了下来。
他说,宋晚舒特别后悔,每天都在我的店铺里,从早到晚,望着每一个来来往往的人,赶都赶不走。
他说……
我打断了他【那间铺子不是早给小婉当嫁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