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十年,我与表妹在大街相遇。
她当街辱骂我狼心狗肺,气死亲妈,气病外婆,与家人断联,独自逍遥数十年。
我反手两巴掌甩她脸上,戏谑地看着她:
等我开个直播,让这个县里的人都看看谁才是那个狼心狗肺的人。
表姐我错了。
什么,你竟然送我蹲监狱
1
重逢之恨
居然是你,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还敢出现在D县。
右肩的衣服被人猛地抓住用力往后一扯,我整个人往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手里的白烛摔落一地。
回头映入眼帘是十年未见却熟悉到骨子里的面容。
与记忆中没有太大差别,除了因激动显得有些狰狞的眼尾多出的一丝细纹。
是我的亲表妹。
我妈妈的亲姐的女儿。
从小我和她一起在外婆家长大,因为我妈和她妈都识人不清,生下我们没两年相继离婚了。
那时候外婆常说是不是家里的祖坟有问题,不然为何一个两个都在垃圾堆里找男人。
一个找个好吃懒做没有责任的。
一个找个没有担当的妈宝男。
我比表妹大3个月,正好在外婆家一起长大。
只记得那会是超市营业员平均工资300块的年代。
外婆说一人得交她200生活费,不然村里的邻里乡亲不仅要戳烂她脊梁骨,外公沙包大的拳头也会落在她的身上。
那会外公重男轻女,本就对只生了两个女儿的外婆怨念横生。如今还要给两个离了婚的赔钱货免费养小拖油瓶。
每每饭桌上,我和表妹夹一筷子菜,都得被外公飞过来的无数个眼刀凌迟。
姐,我饿,想吃肉。
表妹端着碗红薯居多米饭居少的碗,瑟缩着身子躲在我身后悄悄开口。眼睛止不住的往外公面前的半碗大肥肉里瞟。
我把碗放表妹怀里,深吸口气,往前小心翼翼地挪两步。
筷子嗖的伸到外公面前的肉碗里,迅速夹起两块亮晶晶的肥肉。
啪一声手背落上两根筷子的红印。
手疼得一下子松开筷子,肉掉在桌子上,来不及捡地上的筷子,小手抓起两块手嗖的一下扯着表妹就溜门外去了。
门外我抓着一片肉放她碗里,另一片肉咬了一口,剩下的一半也放她碗里。
然后看着表妹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崇拜看着我,狼吞虎咽的两口就吞下碗里的肉。
表妹胆小乖巧有眼力劲儿,我胆大人野皮糙肉厚。
后来只要是表妹想要的,只要那时我能做到的,我都帮她做。
每次事成过后她都会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崇拜的说:姐,你真好,你真厉害。
2
流言风暴
如今过了二十多年,这双眼睛再次盯着我的时候,里面没有小时候亮晶晶的崇拜。
只有狰狞的恨意与嘲讽,甚至一丝隐藏不住的畅意一闪而过。
你亲妈死了这么多年,你连她埋哪里都不知道吧
表妹恶狠狠的看着我,手大力的紧紧捏住我的胳膊,生疼。
外婆把你养这么大,这么多年你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亏得她天天夜里睡不着,心里头挂念着你这种白眼狼。
怎么有你这种忤逆不孝的东西。对得起你妈,对得起外婆吗
一旁采买年货的吃瓜群众看着眼前大声叫嚷的表妹,听着八卦东西也不买了,渐渐以我和表妹围拢成一个圈。
嘿,这世上居然还有连亲妈死了都不看一眼的女儿。大娘A搀挽着大娘B不忿开口。
大娘B：我要是生出这样的女儿,生下来我就给按在粪坑里淹死。
大娘C：我就说女儿都是赔钱货,还是得生儿子才行。
周围的斥责声如同暴雨噼里啪啦铺天盖地打在我身上。
眼看人群情绪被渐渐挑动起来。
表妹又嚷嚷着继续说道：
表姐,你妈妈死之前都是喊着你的名字想见你最后一面。你当初怕你妈生病拖累你,把你妈扔我家门口就跑了,狠心跟我们所有人断了联系。
你若是不想照顾你妈,你交给我我砸锅卖铁哪怕卖血也要把小姨照顾好。
你就这样一声不吭把小姨扔我家门口,要是遇到歹徒小姨就没命了,你是怎么狠下心的啊。
你明明在D县,你却躲了十来年,你这样不孝,小姨知道了在地底下都得被你气活过来。
旁边的大娘越听越气,两三步走近我。
指着我的鼻子开口骂：
你这样的人也配为人子女,简直是畜生不如。
倒八辈子血霉生出你这样的女儿。生个狗都生过生出你这种玩意。
就是,这种人就该拉出去枪毙。
造孽哦,家门不幸。
周围的咒骂声此起彼伏,我站在人群中间被看着表妹宛如一只胜利的大公鸡一般昂着头,像看蚂蚁一般看着我。
她眼里带着畅快和些许似笑非笑看着周遭人和她一起围攻着我。
她捏着我的右边胳膊,狠狠地把我往左边使劲一推,慌乱中我抓住身侧摊贩摆在外面的桌板一按。
一桌板的纸钱香蜡,哗啦啦跟着我一起跌落在地。
周围人群瞬间寂静无声。
门面老板欲言又止的看了我一眼,连忙上前把我扶起。
哎呀,你们这是干啥,我这小本生意的你们这么在我门口闹我还咋做生意。
我借着老板的力站起来。
缓缓走近表妹面前。
啪。啪。两声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人群中格外响亮。
表妹捂着左右两侧的脸,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开口：
你居然打我
打的就是你。我甩了甩因大力正反双扇而微麻的右手,不屑地开口,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既然上赶着如疯狗一般乱吠,不就是为了让我扇你。
3
直播反击
你敢动手打人,我,我要报警。
表妹气得哆嗦的往包里翻手机,我要让警察抓你,我要让你蹲监狱。
你都喊我表姐了,那咱们这个顶多属于家庭纠纷,警察来了也没用。
我轻笑一声,看着表妹逐渐红肿的脸庞。
你大庭广众之下污蔑我,造谣惑众。我还没告你诽谤呢。
这大过年的本就人群聚集,万一当中有个什么不法分子想报复社会,你可是为他提供了很好的机会。
我状似无意的看了看刚才最义愤填膺的几个大娘们。
不知是被我两巴掌震到了,还是被我后面的话说到心坎上了,她们左右观察了一下,也只是稍微往后退了退,紧闭着嘴继续围着圈看着这个热闹。
我说的都是事实。表妹停住翻找手机,猛抬头指着我的脸喊道：
你敢说这十年你有见过我们
没见过。
你敢说你见了你亲妈最后一面
没见。
那你还说我污蔑你,你还在狡辩什么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表妹听见我如此回答怒极反笑,周围的人声又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这能代表什么呢
果然是良心被狗吃了的人。表妹快步过来攥紧我的手腕,你跟我去见外婆去,当着外婆的面你自己给她跪下道歉。
我不去,她们想要见我,就让她们自己来见我。我使劲甩开表妹的手,眼神坚定的看着她。
好好好,你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忤逆不孝了,你等着。
说完表妹翻出手机：
妈,我在街上逮着琪姐了。
对,在XX街第三家门脸这,卖纸钱这。
你带着外婆她们快来,把亲戚都喊上。
表妹一边急切着对着电话那头说一边不时侧头盯着我看。
你放心,我不跑。我看着她摇人自嘲的笑了笑。
叫上七大姑八大姨不外乎就是让我被千夫所指吗
我的名声,不用想,早就在这个亲戚圈里被传烂了。
我抬步跨进卖香蜡纸钱店：赵姨,我拿两个板凳,顺带把你前段时候买的自拍支架借我用用吧。
老板忙进屋翻找一会,拿出一个黑色的直播架子给我。
小琪,别冲动啊,以和为贵。
我笑了笑,别担心啊,弄坏了我给你再赔个新的。
嗐,不是那意思。
那边表妹还在捧着电话不停的打着电话说个不停。
这边我熟练的摆好直播支架,架上我的手机,搬着板凳随意的坐在手机前。
打开APP,登上我的50w粉的直播号。
如往常一般,刚开播几乎是没几分钟我的直播间在线人数咔咔上升。
直播间弹幕一条接一条的刷新着
琪煮包居然今年这个时候上线啦！
琪琪这是在哪里呀,今天不播游戏了吗
今天的琪琪依然是美丽动人！
琪琪求线下偶遇！
4
真相大白
表妹见我不紧不慢的坐在原地甚至开起了直播,翻着白眼嘲讽道：
呵,我看你真是想红想疯了,这么多年我就是没能学会你的这种没心没肺。
等一会外婆她们来了,我看你只有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是谁在说话声音好难听。
煮包是在约架吗,好刺激,哪个不开眼的敢惹我们煮包。
就我们煮包战斗力不瞬间秒杀TA。
我看着一条条弹幕,心中微暖,起身将手机侧了侧,屏幕里瞬间一半是我,一半是我的表妹站在一旁。
哈喽,宝贝们。今天琪琪在户外给大家见面了,请大家看有趣的马戏。
我看着镜头,如往常一般从容的向屏幕打着招呼。
煮包在哪里呀,求偶遇。
什么有趣的事,我最爱看八卦了。
是你吗,小琪。一声苍老却依然洪亮的人声在我背后响起。
我不紧不慢的对着屏幕笑着开口：宝贝们开始咯！
我起身转过来看着面前这个已经七十多的老太太：一头染的乌黑的时尚小短超卷发,手上戴着一金一银两个大镯子。
身后乌泱泱跟着以表妹妈妈为首的数十个亲戚。
老太太见着我就开始哭：
这十多年你一个人孤苦伶仃过得好吗小琪,外婆天天都挂念着你,吃不好睡不好。
我瞥了眼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的老太,让你失望了,还能活着站在这。
你怎的如此狠心,十年来也不回家。小菊死的时候我们都联系不上你。
你妈都去了这些年,你也不回家,好狠的心啊。九泉之下她都不能闭眼啊。
谁家女儿亲妈死了都不回家看一眼,简直枉为人女。表妹妈妈开口道。
是啊,这种人真该天打雷劈。身后的亲戚跟着插嘴。
身后弹幕如潮水般汹涌上涨。
煮包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胡说八道。
原来主播是这种人,脱粉脱粉。
我背对着屏幕,看不到身后屏幕里的各种对我的言论。
是我不回家吗难道不是您说我妈这病治不好,要死也死在外边,别回D县给你们找晦气吗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佯装伤心假意哭泣的老太。
我哪有这么说过,你含血喷人。
老太猛的抬头,眼里的悲伤瞬间褪去,小菊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分明是你不想照顾你小菊,想把你妈扔给我。你外公走的早,我一把年纪,实在是没有能力管你妈了。
老太手指着我,手腕上的两个镯子因激动碰撞得叮当作响。
我看着老太此刻的模样只觉得嘲讽至极。
你的意思是我妈生病不能自理,所以她自己飞去隔壁县城,找了个免费的房子一个人喝露水活了5年
煮包说话绝了,哈哈,喝露水怎么可能。
不知全貌,暂不评论。
5
家丑曝光
那是你妈,你作为女儿照顾她难道不应该吗老太被我的话顶得面红耳赤。
那也是你的女儿。
难道她不能像大姨那样给你钱还生了病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
我突然厉声喝道,斜眼蔑视着一旁的表妹的妈妈。
她从离婚后就没有上过班,男人换了无数个,你最开始不也恨铁不成钢说她不自爱。
怎么,后来给了你钱你就再也不提这茬了
这世界还真是笑贫不笑娼。
你胡说八道什么,那都是他们恋爱期间自愿为我花的。表妹妈妈梗着脖子红着脸争辩着。
呵,那你们现在住的房子里头的每一寸,每一个家电装修难道没有我妈的一份力吗
想当初,我妈和表妹妈妈相继离婚后,我妈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在外工作攒钱,悉数寄给外婆。
表妹妈妈因为长相出众身边不乏追求者献殷勤。
外婆一开始对表妹妈妈游手好闲颇有说辞,不过见之后也能拿出每月200生活费也不再多说什么。
再后来,外公去世,我妈因为不放心外婆在村里一个人且没有儿子,担心她会受欺负。
便在县城租了房子,委托表妹妈妈将外婆和我们接到县城,表妹妈妈带着表妹顺势也和我们住在了一起,声称这样相互有个照应。
我至今都记得那时候的外婆,一边牵着我,一边牵着我表妹。
看到来接她的表妹妈妈激动的开口,村里都笑我生了两个女儿绝了后,你外公死了我就是孤家寡人。
没想到还能住上这城里的房咧。
我命好咧,外婆握住表妹妈妈的手,涕泪纵横。
之后我妈便从早到晚的工作。
再后来,我妈攒了一些钱。她说要贷款买个房子。
这样外婆就有家了,我也有家了,我们还可以让没有工作的大姨两母女一起住一块。
大家就都有家了。
接着就是我妈为了多挣一点钱还每个月几百块的房贷,如牛马般的加班。
而表妹的妈妈,依然游走在各个男人之间。
时不时的往家里领着不同的人提点牛奶水果,偶尔还能拿点钱回来。
久而久之,外婆也从一开始的冷眼相对到热面相迎。
表妹妈妈尝到了甜头,表妹和外婆也尝到了甜头。
只有我和我妈,开始尝到苦头。
外婆,我们回来了。
小琪思思回来了,你大姨都饿了,你快去做饭吧。外婆拍拍我的脑袋,笑着对我说。
然后接过表妹的书包贴心的放在椅子上：思思今天上学辛苦了吧,休息会吧,你姐一会就做好饭了。
吃饭啦,外婆,大姨。
思思怎么不吃,没胃口吗
我想吃稀饭,今天有点不舒服外婆。
哦哟,不得了,外婆亲自去给你熬个肉粥。
说完起身去厨房丁零当啷开火熬煮,剩我夹着面前的土豆越吃越苦。
妈,你回来了。饭菜给你热着呢。吃了早点休息吧。
诶,琪琪真乖,妈妈最近回来得晚了些。
再有几个月妈妈就一下子攒够钱把房贷还完了就不会这么晚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幸福的一直在一起了。
嗯。一直在一起。
6
母女绝境
你这是渐冻症。目前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说话吐字不清,肌肉无力抽搐。
后期会逐渐肌肉萎缩,甚至无法行走,穿衣拿筷,直至完全不能自理。
医生不忍的向我们开口。
不能治了吗外婆扒拉住医生的白大褂急切的询问。
或许…你们可以试试中医针灸。
这可怎么办,这病是不是治不好了。
……
小琪啊,我听说隔壁县有个很神的老中医,我和你大姨给你在当地租了个房子,你带着你妈过去看看吧。兴许能有好转呢
那边早晚一次针灸,你们就直接住那边,免得来回奔波。
有事你就打电话,我们会帮助你的,你别怕啊小琪。
……
外婆,针灸好可怕,手指那么长的针从妈妈头顶,手臂一边转一边扎进去。
外婆,针灸好贵,妈妈没钱了,你可不可以让大姨借点钱给我们。
外婆,妈妈答应大姨说的了,房子还有几个月的贷款,你们还了以后房子过户给大姨,只要大姨再借点钱给我们就行了。
外婆,妈妈最近发了好大好大的脾气,
她说针灸没有效,她不想扎了。
外婆,妈妈已经不能说出话了。
外婆,今天妈妈已经连脖子都抬不起来了。
外婆,妈妈已经下不了床了。
当时的我看着如同植物人一般躺在床上的妈妈,骨瘦如柴,一米六的个子全身不过67斤。
她甚至连呼吸都会发出剧烈呛咳的响声。整个四肢僵硬得像被摆成固定的姿势的布娃娃,深凹的双眼如同经历过深渊一般的破碎。
琪琪,我想回家。
我不想死在外面。
我捂住口鼻崩溃大哭。
五年,我们在这个小出租屋里像两只被人遗弃的老鼠待了五年。
只为抓住一丝生的希望。
从我的15岁到20岁。
我的按摩速度赶不上妈妈肌肉萎缩的速度。
她清醒的看着自己从一个健康的女人变成一个只能躺在床上,连翻身抬头,吃喝拉撒都要人帮忙的植物人。
眼见着自己一天天的退化僵硬。
无异于生刀刮骨。
外婆,妈妈说她想回家,想看你们。
你妈那个身体,这么多年不是我说。她在D县又没有房子,你就不应该回D县。
你要是不想照顾你妈了你就直接带她坐火车到D县火车站,把她扔给你亲爸吧。
毕竟夫妻一场,总不会不管你妈。
反正你最好不要回D县,你们啥也没有,回来干啥。
反正要是不行了死在外面还方便些,何必跑这一趟浪费钱还影响心情。
你们怎么是这么个x样的。
怎么说话呢,杨琪。你是个什么东西,谁叫你这么跟外婆说话的。
你tmd敢回回D县的话,看老子不打死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忤逆不孝的东西。
看着视频里,她们那边一屋子亲朋好友坐在我妈大半心血买的房子里,庆祝着快要到的新年。
外婆端坐于饭桌中央,抿着嘴不悦的看着我,表妹和她身旁的男子恶狠狠的咒骂着我。
身后的亲朋好友面色不善的看着视频这边的我。
我第一次当着我妈的面崩溃地倒在地上哭出声。
唔……唔唔……起……对……唔……不……呜呜……哇呜呜
我妈坐在轮椅上僵硬的仰躺着,急于说话却半天说不清楚表达不出来,急得崩溃的如同孩童一样哇哇大哭。
房间里充斥着我俩撕心裂肺的哭声。
半晌,我从地上爬起来。
拧起一个湿毛巾,细细的把妈妈脸上的泪水,鼻涕,口水一一擦拭干净。
妈,对不起,是我没能力。
刚擦干净脸庞的妈妈在轮椅上艰难的摇头。眼泪不住的往外涌。
我知道,她在说,没关系。不怪我,她觉得是她拖累了我。让我书也没有念完,陪她在这里住了五年。
她怪她自己生这个大病,房子也没给我留下,她担心以后就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她怪她自己识人不清错把豺狼当至亲。
妈,我听你的,送你回去。
只是可能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妈用力的深深的点头。
我扶起她点下去没有力气抬起来的头,轻轻放在轮椅后面特制的单独绑着的枕头上。
我滑坐在地,头埋在膝盖里无助的抽泣着。
房间里压抑的哭声不绝于耳……
7
监控铁证
我悄悄买票回D县,将妈妈推至全是她心血的房子门口。
用楼下小卖部老板的手机拨打了110,说有人意图弃养家人。
随后我在隔壁栋的房子过道里看着在警察的陪同下妈妈被表妹推进了房间。
隔日,妈妈被送进医院。
两日后,在医院离世。
而我早已换掉一切联系方式,如同一个局外人偷窥着她们的一切。
大年初四。
她们捧着盒子回了村里。
将她葬在村里那块种有黄角树的那块土地里。
记忆中的妈妈模样慢慢清晰成面前外婆的模样。
你别以为你开个直播我就怕你。怎么,想网暴我表妹凑过来看着屏幕大喊。
我跟你们说,就是杨琪这个人,你们都被她骗了。她妈生病不能自理,她嫌她妈不能自理是个累赘,偷偷扔到我家门口就跑了。
天可怜的,我小姨都瘦成骷髅架子了,不知道受了多大的苦。
我小姨见她这么不孝,活生生被她气死了。
表妹捂住心口,一脸悲痛的控诉着我的恶行。
天啊,畜生不如啊,亲妈病了就不管任她自生自灭。
我这是关注了什么败类啊。
简直是闻所未闻。
表妹看着疯狂骂我的弹幕得意的一笑。
外婆都被你气倒了,养了好几年才缓过来。
外婆从小对你那么好,你这样真是伤透了她的心。
就算小姨不能自理了,你也不能想着让她早点死就故意把她扔了吧。
今天若不是我遇上你,你恐怕还要继续逍遥自在。
说完了吗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入戏太深的表妹。
怎么,你敢做这些事,还怕我说吗表妹不服的抬起头,挑衅的看着我。
我为什么要怕
你要是说完了就该我了。
我转身几步拉开停在街边的黑车副驾驶。弯腰拿起座位上的一叠文件袋和ipad
回到原地。
表妹在看到我的黑车后眼神深了深,夸张的拖拉着声音叫道。
有钱开宝马,没钱管亲妈。呵,还真是丧尽天良。
你最好是闭嘴,不然一会打脸的时候我怕你叫不出来。我拿着手里的东西向她摇了摇。
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123。表妹不屑的看着我。
8
自证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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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站在这里。当着网上我的粉丝们的面,也当着现场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叔大姨们,给大家抖抖这一家人的龌龊事。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她们一家实在欺人太甚。被逼无奈,我只有自证清白。
我撕开档案袋,拿出里面厚厚一叠的纸张记录,高高扬起对着围观的人群开口：
这是自我母亲生病五年来,也就是我15岁开始到20岁,我陪我母亲做过所有检查记录以及所有我带我尝试过的各种治疗方法及费用记录的整理。
这五年来,我孤身带着我妈尝试了各种方法,针灸电击按摩中药甚至是一些迷信的偏方。
都没有用。
她们住在我妈买的房子里,把我们哄骗到E县,用三千块骗走我家的房子。
这是我家房子之前的我母亲还贷流水,以及我母亲治病的消费明细。
我熟练的抽出一些纸张散发给周围围观的人们。
除了最开始把我们送去E县,后几年再也没有来探望过一次。
给我看看,我看不到。
看这阵势,有备而来呀煮包。
第一次前排吃这么大的瓜真激动。
直播界面弹幕刷个不停。
周围人群窸窸窣窣讨论着。
我一个人在E县照顾我母亲五年,后来母亲身体不行了想要回D县,见见她的亲妈妈,亲姐姐,亲侄女。
可是你们呢我转头看向她们。
你们在我母亲弥留之际开心的聚着会,住在我母亲的房子里斥责我们是晦气之人,应该死在外面。
你胡说八道什么……
反正你最好不要回D县,你们啥也没有,回来干啥。
反正要是不行了死在外面还方便些,何必跑这一趟浪费钱还影响心情。
平板响起熟悉的声音,一下子截断表妹还没说出口的话。
表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支支吾吾不开口。
外婆身体不好,你别拿这些小事来麻烦她了。
小姨拖了这么多年了,多活的都是赚的,该死我们也没办法。
我眼里含着泪拿着平板音量开到最大。
里头持续传来表妹和她们的声音。
自从我们搬到E县后,我便没有上学一边带我妈去医院康复治疗一边打工。
我妈休息的时间,我就会跑出去给人打零工。即使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却又因如流水般的康复费用不得不出去干活。
年龄小,又没有技术。只能洗洗盘子端端菜。
直到有次回家,看见我妈连头埋着趴躺在床上我吓得魂飞魄散。
我急忙把她翻过来,看到她被口水浸泡脱皮红肿的下半张脸以后,我便给家里安上了监控。
方便以后一边打零工一边观察我妈有没有危险。
对我妈来说,连最基本的翻身动动脖子都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且危险的事。
她们没想到,正是因为我有监控。我把那天她们说的话全部保留了下来。保存至今。
9
谎言崩塌
人群安静,落针可闻。
回荡着平板里冷酷清晰的人声。
我将每次打视频她们冰冷的拒绝回应剪辑成了一个合集。
表姐,我们实在是没有钱。我对象还要结婚买房呢。不然你把小姨房子给们用做婚房,我让我对象先去给你借点钱你先用着,等段时间我再给你想办法。
外婆年纪大了,村里她是回不去了,最近她说她老是梦见外公说她连个家都没有,你考虑考虑把房子先过户过来算了。
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到时候我们还可以一起照顾小姨。
反正要死了,你直接把她扔给你亲爸,好歹夫妻一场的他不会不管你妈的。
你们在D县什么都没有,你们回来干什么。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们来了住哪里
你tmd敢回回D县的话,看老子不打死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忤逆不孝的东西。
我的天呐,这是一家什么人啊。
吸血鬼吗这不是。霸占人家房子趁火打劫。
这个表妹心眼又多人又狠,是个狼人。
人群目光聚集在表妹身上,她身边的男人包括其他人也畏畏缩缩的往后靠。
谁知道…她哪里来的合成的东西。表妹涨红着一张脸,结结巴巴的看着周围的人。
就算如此,你妈死这么多年,你都不回来看她一眼。
开着宝马又怎么样,你妈埋哪里都不知道。你妈死了你倒是解脱了,自己在这里过好日子。
还不是个白眼狼。
像是越说越有底气,表妹声音逐渐理直气壮。
门面老板此刻推开人群,走到人群中央,按着泛红的眼角开口道：
我在这开店十来年了,认识小琪夜十来年了。
每年初四她都会在我这买一大堆祭奠用品。我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我相信她,如果她真如你们嘴里那么不堪,她不会坚持这么久。
她是个很善良的孩子,我孩子不在身边,老伴又去得早,她时常给我发消息问候我。
她小步走到直播镜头旁,手指点了点立着的架子。
看,这个支架还是她替我买的,让我没事拍拍小视频找点生活的乐趣。
见周围人群开始不善的眼神看着自己,表妹往外婆身边靠了靠。
不经意回头才发现,刚才在后面乌泱泱坐阵的亲戚不知何时早已偷偷溜走。
心中惊慌不已,扶着外婆的手在暗处微微使劲。眼神使劲向地下瞥了瞥。
接到信号的老太立马两只手捂住太阳穴,一副即将摔倒无力的模样倚靠在表妹身上。
哎哟,我的头好晕,怎么回事,好难受。
见此表妹急急开口：表姐,你看外婆这身体,眼下还是先让外婆回家休息。剩下的事我们回家再说吧。
呵呵。我看着拙劣的演技冷笑一声。
以前小,怎么就看不出来她们当时得表演这么拙劣呢。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解决不了。表姐,要是小姨还在,她一定不愿意看到我们一家人这样吵闹的。
见我不为所动,表妹试图提到我妈来缓解她们眼下不上不下的尴尬局面。
提到我妈,我的眼神一下子变暗,默不作声。
见我情绪似乎有所松动,表妹扶着外婆往我这边靠,表姐,咱先上车,回去慢慢说。
沉默良久,我开口：好。
10
亲情撕裂
身后弹幕kuku
一顿刷屏：
煮包糊涂啊,狼入虎口啊。
毕竟是一家人啊,打断骨头连着筋。能和好还是和好吧。
放什么狗屁,这种人就是典型的利己主义,吸人血。
煮包三思啊！
我瞟了一眼屏幕,将手机从支架上取了下来,点下播,然后揣进衣兜里。
看着早已站在我的宝马面前打量着的几人,我微微掀了掀嘴角。
循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回家路线,我将车停在如今他们住的房子楼下。
刚进门,表妹对外婆私语几句,外婆便开了门出去。
随后表妹殷勤的给我拿来拖鞋,让我换上：家里没啥菜了,我让外婆下楼去买点,今天咱姐妹好好聚聚,把误会解开。
我看了看屋内一如几年前的不变的装饰,还有一直摆在玄关的小熊摆件,伸手摸了摸。
抬眼看着表妹讨好的脸。
都是一家人,表姐今天弄这个直播,直播人数那么多,我们以后如何有脸面在D县生活。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们应该向前看。外婆年纪大了,我们做小辈的应该让她安享晚年。表妹腆着脸,和我套着近乎。
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你们娘仨才是一家人。我只是个外人而已。
表姐你这也说就见外了,我们就是一家人啊。这么多年我妈从来没上过班,你知道的。
我也只是一个小护士,工资也不高。天天熬夜加班。
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还和我计较这些做什么。
你住着我妈的房子,让我不要跟你计较你是什么品牌的垃圾袋,这么能装我漫不经心开口道。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表妹唰的一下站起来。
我俩到底谁不要脸。我环顾四周,这房子的一砖一瓦,你们贡献了什么
但凡我妈生病你们有真真切切为我妈担心过一次。我也高看你们一眼。
不过是一群伏在我妈身上吸血的垃圾,打什么亲人的名义在这里跟我鼓吹一家人和睦。
陈思,你们就是恶事做多了,所以你才会遭到报应。我眼光移到她的小腹,像看着什么脏东西一般,不屑又嘲讽的看着表妹。
房子如今写着我的名字,那就是我的,你别扯那些没用的。
像是被我的眼神戳中痛点,表妹像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应激着。
我冷笑的看着表妹,转身拧开房门就往外走。
刚开门,就和外面正欲进门的外婆打了个照面。
外婆尴尬的开口：诶,我忘了拿钱,我上来拿钱。
我头也不回,下了楼。
不是说好回来和她好好商量,这又是怎么了。
我坐在车里看着监控屏幕里的外婆质问着表妹。
她死揪着小姨不放,死都死了,还提个没完没了,给我装什么情深意重。
哎,也不能这么说。或许当初我们还是该去看看小菊的。外婆叹着气。
你什么意思,你是看她如今开着宝马觉着她有钱了,想跟着她过好日子去表妹转过头死死盯着外婆。
你也想把我们甩掉表妹红着眼开口。
你不要以为你说她两句好话她就会原谅你,带你去享福,你想都别想。
我怎么着也是小琪外婆。再说了,当初是你提议的把房子给她弄过来,也是你不让我去看小菊。
是你说小菊已经没有价值了,不用再浪费精力在她身上。免得缠着我们成了甩不掉的累赘。外婆急急的推卸着责任。
你就可劲编吧,我打小就知道你嫌贫爱富。
我妈给你钱的时候你不也眼睛都快笑没了,我妈带回来的营养品也没见你少吃一口。
你还是小姨亲妈呢,你若真关心小姨,打个车就去E县了,我们绑着你的腿不成
现在看着人家开宝马想抱上去,也不看看你对她们做的那些事。你现在能在城里住着大房子穿金戴银,没有我们,你早就烂在村里面,跟她妈一样死都死了多少年了。
表妹越说越带劲,似乎撕开了她内心最黑暗的口子。
啪。
表妹瞪大眼捂着火辣辣的脸,看着外婆气得大喘气的指着自己。
不孝子孙。
今天她接连被两次甩巴掌,看着面前的外婆。
她愤怒涌上头,来不及思考。手比大脑先反应,对着外婆狠狠一推。
死老太婆,你也敢打我。
咚……
外婆。
一声巨响……
外婆后脑勺磕在一旁的玄关柜上,整个人直接滑倒在地,没有动静。
我瞳孔微缩,看着监控里的表妹在推出去的一瞬间就惊慌后悔的表情。拿出手机打了120。
11
外婆之死
外婆抢救无效,死了。
我神情淡漠的出现在医院的时候,看到表妹站在门外,房内是医院附近承接后事的人正在给外婆穿寿衣。
你会后悔吗我看着强作镇定的表妹,轻声开口。
表妹闻言愤怒地看向我：外婆都死了,你一点不伤心还问的出这种话,你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我是说,你会后悔推外婆吗
表妹僵住,结巴开口：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外婆是…自己磕到头的,我没有推外婆。
她年纪大,自己没站稳。关我……
我拿出包里的平板向她扬了扬。屏幕上显示着她推外婆一瞬间的暂停画面。
表妹的话戛然而止。整个人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陪我去看看我妈吧。我看向表妹惊恐的面容,然后转身往外走。
身后安静数秒,我听见脚步跟上来的声音。
回村的一路上,表妹低着头沉默不语。
下车弯弯绕绕走了许久,直到远处看见那颗黄角树由远至近。
妈,我来啦。
我蹲在地上,看着这个小土堆,里头埋着这个世上曾经最爱我的人。
我回头,看着远远站在一旁的表妹。
我觉得你应该给我妈道个歉,我妈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们。
半晌,表妹开口：对不起…
妈,你听见了吗。
她们说她们对不起你…
我捧起一捧土,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土里。
……
歉我已经道了,你还有什么要求。表妹回头看着我。
我要房子。
你都这么有钱了,你还看得上这个房子。表妹咬牙切齿恨恨的嘲讽道。
当初你们3000块从我妈这里买走,如今我3000买回来。你们免费住了这么多年,你不亏。
……行,我答应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定要删除视频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房子过户我自然会当着你的面删除干净。
好。
数日后,咖啡厅。
我如约拿到房本,并按协议转给表妹3000元整。
对面的表妹接过平板,迫不及待的准备删除平板里的视频。
没有了。我开口。
什么意思。你删了表妹惊疑的看着我。
字面意思,不在我这,没有了。
还不待表妹细想,刺耳的警笛由远及近。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个便衣警察涌入,走到表妹面前。
陈思,经实名举报,你涉嫌过失杀人罪。请配合调查。为首的警官亮出证件,在昏暗的咖啡厅内泛着冷芒。
你骗我你举报我
表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人命大过天。你不是老说我对外婆不孝吗我想外婆应该也不愿意这么不明不白的就去了。
我微笑着看着面前抓狂的表妹。
她踉跄着后退,被警察钳住胳膊,银色手铐锁上她手腕的瞬间,她突然激动爆发出尖锐的哭喊：杨琪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12
因果循环
表妹被判了5年。
得到这个消息后,表妹老公迅速和她离了婚。
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嘴里还骂骂咧咧：下不出蛋还杀人,真是晦气,hetui
～
而表妹的妈妈在得知表妹入了狱,还把房子卖给我以后,大骂表妹是个扫把星。
随后跟着男人离开了D县。
外婆的后事最后是我办的。
当时表妹忙着走程序过房子给我,将外婆的骨灰一直搁置在家里。
我将外婆的骨灰托人送回了村里,花钱请人找了块地埋葬。
至于哪块地,我并不在意。就像她们当初不在意我和我妈一样。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既往不咎这个词太虚伪了,我更喜欢风水轮流转。
如今房子再次回到我手上,看着熟悉的一切,我走到玄关处,取走了那个带着摄像头的小熊摆件。
而我,依旧在每年的大年初四,回D县。看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