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相信世上真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事吗
我曾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直到那年夏天,
在宁波老家经历的一切,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
那年外婆去世,我跟着母亲回老宅奔丧。
青石板路蜿蜒的老巷子,家家户户屋檐下,
挂着褪色的红灯笼,透着股陈旧又诡异的气息。
巷口那盏忽明忽暗的路灯,总在深夜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邻家佝偻着背的阿婆,突然伸出枯树枝般的手指,扣住我的手腕,
她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恐惧:囡囡,太阳落山前,可千万别晾衣裳啊。
说话时,她脖子上的银铃铛突然发出清脆声响,
明明没有风,却让人不寒而栗。
那铃铛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带着一丝哀怨,尾音还隐隐夹杂着女人的啜泣。
我下意识地想挣脱,却发现她的手劲大得出奇,仿佛铁钳一般。
我下意识笑了笑,敷衍地点头。
在城里长大的我,从小接受科学教育,这些老掉牙的迷信,
在我看来,不过是封建残余。
但转身时,我注意到阿婆盯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即将大祸临头的人。
她布满皱纹的嘴角微微颤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奈地摇头。
她的目光追随着我,直到我走进老宅的大门,那种眼神让我心里发毛。
母亲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别听阿婆乱说,快进屋歇着吧。
可她关门时,我分明看见她偷偷往门缝里塞了一张黄符。
那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而又隐秘的仪式,
我注意到黄符边缘有些焦黑,像是曾经被火焰灼烧过。
2
当我想问母亲黄符的事时,她却匆忙转身,
装作整理东西,刻意避开我的目光。
葬礼结束后,母亲忙着整理老宅,
我闲得无聊,在院子里摆弄那架生了锈的竹晾衣架。
竹片间卡着半截褪色的红绸,边缘还带着暗红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我蹲下身,仔细观察着红绸,
发现上面似乎还有一些模糊的图案,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号。
那些符号呈扭曲状,仿佛是在痛苦中挣扎形成的。
我尝试用手机拍照搜索这些符号,却没有任何结果,
只得到一些奇怪的网页,页面上全是红色的乱码。
吱呀——一阵风刮过,晾衣绳发出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呜咽。
我没多想,随手把一件旧
T
恤搭了上去:这晾衣绳该换了。
话落,头顶的晾衣绳突然发出啪的断裂声,
T
恤应声落地,可明明刚才检查时还完好无损。
断裂的晾衣绳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在嘲笑我的无知。
与此同时,我听见从院子角落的井里,
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有什么重物坠入水中。
我壮着胆子走到井边,趴在木板缝隙处张望,
却只看到一片漆黑,井里还飘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母亲从屋里探出头:别弄了,快进来帮忙收拾。
她说话时,目光始终避开院子角落那口被木板封住的井。
我装作没在意,却在她转身时,瞥见她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绳,
和晾衣架上的红绸颜色质地都极为相似。
那红绳的一端,似乎还系着一个小巧的结,像是某种特殊的标记。
更奇怪的是,母亲走路时,右腿每迈出一步,
都会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像是关节里有异物。
我多次想询问母亲关于红绳和右腿的事,
但每次话到嘴边,看到她阴沉的脸色,又咽了回去。
当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
我屏住呼吸,悄悄起身透过门缝张望。
借着月光,我看到一个黑影正在院子里徘徊,
那人穿着长长的黑袍,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在晾晒。
我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黑影却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空荡荡的院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空气中,隐约飘来一股淡淡的香味,
像是某种香料,却又带着一丝腥甜,还混合着潮湿泥土的气息。
我鼓起勇气打开门,院子里寂静无声,只有晾衣绳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3
我被一阵窸窸窣的响动惊醒。
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地上织成惨白的网。
更诡异的是,墙上的影子在不停晃动,像是有人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可我透过窗户看出去,院子里空无一人。
我躺在床上,心跳加速,眼睛紧紧盯着墙上的影子,试图找出一些线索。
这时,床头的相框突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玻璃碎成蜘蛛网状,
而照片上外婆的笑容,不知何时变得扭曲狰狞。
我捡起照片,发现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七月十五,莫近井,
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仍能辨认。
我揉着眼睛走到窗前,想看看是不是野猫在捣乱,
却看见晾衣绳上,赫然挂着一件红色嫁衣!
那嫁衣红得刺眼,像是刚从血泊里捞出来,
在夜风里轻轻摇晃,仿佛有人穿着它在跳舞。
仔细一看,嫁衣的袖口还绣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隐约像是还我命来。
那些字迹歪歪扭扭,仿佛是在极度恐惧和愤怒中绣下的。
嫁衣的裙摆处,还有一些暗红色的爪痕,像是被某种利爪抓挠过。
我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再睁眼,嫁衣依然在那里,
而且我发现嫁衣的领口处,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血水,
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个诡异的血圈。
不可能……
我揉了揉眼睛,后退几步,撞翻了旁边的椅子。
等我再定睛看去,晾衣绳上空空如也,只有月光在砖地上流淌。
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那血腥味越来越浓,仿佛就在我的身边,让我忍不住作呕。
我还听见,在血腥味中,夹杂着指甲抓挠墙壁的声音,
嗤啦嗤啦,从楼上传来。
我壮着胆子,拿着手电筒,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梯,
每走一步,都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我。
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摇曳,我看到楼梯拐角处有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等我追过去,却什么都没有。
一定是眼花了。
我安慰自己。
4
可第二天清晨,我在晾衣架下,
发现了几滴暗红的水渍,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水渍旁,还散落着几根长长的黑发,分明不是我的。
我蹲下身,用手轻轻触碰那些黑发,
感觉它们冰冷而又僵硬,仿佛已经死去很久。
当我拿起黑发时,发现发丝间缠绕着细小的丝线,
和那件红色嫁衣的材质一模一样。
我将黑发和丝线收好,放进一个塑料袋里,
打算找机会去镇上的鉴定机构看看。
妈!我惊慌地喊来母亲。
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声音都在颤抖
你外婆生前总念叨,老宅不干净,当年裁缝张阿爹,就是因为子时晾了嫁衣,才……
才怎么样我急切地追问。
母亲却摇摇头:别问了,以后晚上千万别晾衣服。
转身时,我瞥见她锁在柜子里的旧相册,有一页照片被撕得只剩边角,
露出的部分,好像是一个穿着红嫁衣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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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母亲不注意,我偷偷记下了相册摆放的位置。
深夜,等母亲房间的灯熄灭后,我悄悄打开柜子,拿出相册。
除了那半张被撕毁的照片,相册里还夹着一张泛黄的纸,
上面写着一串数字和七月十五,子时,井边几个字。
正当我看得入神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眼神里满是惊恐和愤怒
谁让你动这些东西的!
她的声音尖锐而又颤抖,仿佛我触碰到了她最敏感的神经。
我注意到,母亲身后的墙上,
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水渍,形状像极了一个女人的轮廓。
母亲冲过来,一把抢过相册和纸条,双手紧紧地抱在怀里,
仿佛那是她最珍贵的东西,也是最害怕被人发现的秘密。
5
我开始四处打听张阿爹的事。
村口老槐树下,几个老人正在乘凉。
阿婆,您知道张阿爹的事吗我凑过去问道。
拄着拐杖的阿婆,手猛地一抖
你这女娃,打听这个做啥
她说话时,旁边的收音机突然自动打开,播放起一段阴森的戏曲。
那戏曲的声音沙哑而又凄厉,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哀鸣。
唱词含混不清,但我隐约听见红衣女,黄泉泣,冤魂不散寻嫁衣。
阿婆赶紧伸手去关收音机,可收音机却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样,
音量反而越放越大,直到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才戛然而止。
我就是好奇,听说和『夜不晒衣』的规矩有关
阿婆叹了口气
那是
1935
年的事了,张阿爹不信邪,在子时晾出了刚做好的嫁衣。
第二天清晨,那件嫁衣前襟浸满鲜血,而三十里外的新娘,当夜暴毙,
喜服也不翼而飞。从那以后,『夜不晒衣』就成了村里最严的禁忌。
说完,她压低声音
其实那新娘,是被人活活勒死在嫁衣里的,到现在都没找到凶手。
听说啊,张阿爹在做嫁衣的时候,总说半夜能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唱嫁衣歌,
可屋里根本没人,那歌声凄凉婉转,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更邪乎的是,张阿爹失踪前,在自家墙上用血写下『井中冤』三个字。
后来有人壮着胆子去他家里查看,发现他家的镜子全都碎了,碎片上还有红色的手印。
我越听越觉得脊背发凉,但心里又有个声音在说,这不过是巧合罢了。
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搞鬼。我嘟囔着。
女娃,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阿婆语重心长地说,同时偷偷塞给我一块护身符,
收好,这是保命的。
阿婆说完,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仿佛担心被什么东西听到。
6
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我决定做个实验。
那天傍晚,我特意把一件白色连衣裙挂在了晾衣绳上。
太阳渐渐西沉,晚霞把天空染成血色,像极了嫁衣上的鲜血。
天空中,几只乌鸦在盘旋,发出呱呱的叫声,
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发生的灾难。
而在巷子远处,一个身穿白衣的模糊身影,正静静地注视着这边,
等我再定睛细看,那人又消失不见。
我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可当我再次看向巷子远处时,又看到那个白衣身影一闪而过,
这次我清楚地看到,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而冰冷。
母亲发现后,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快把衣服收回来!
她伸手就要去够晾衣绳,却突然像触电般缩回来,眼神里满是恐惧。
她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仿佛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注意到,母亲缩回的手上,
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鲜红的抓痕,正在缓缓渗血。
那抓痕看起来很深,像是被某种尖锐的爪子抓出来的,
而且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
我拦住了她:妈,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迷信。
你这孩子!母亲急得直跺脚
不听老人言!你以为外婆是怎么死的她就是在晾衣绳上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话一出口,母亲慌忙捂住嘴,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懊悔和恐惧。
我追问之下,母亲才断断续续说出,
外婆临终前,一直念叨着红衣、井、对不起。
母亲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她转过身,背对着我,肩膀不停地抽搐着。
妈,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追问道。
可母亲转身冲进屋子,再也不肯多说。
我注意到她走路时,右腿似乎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像是受过伤。
那僵硬的步伐,仿佛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我悄悄跟在母亲身后,看见她躲进房间,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泪流满面,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母亲和外婆,身后背景正是那口被封住的井。
照片中的外婆和母亲都穿着红色的衣服,脸上带着笑容,
但仔细看,能发现她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7
夜幕降临,月光洒在院子里。
我躲在房间的窗帘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件连衣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起初,一切都很平静,
只有偶尔的风声,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突然,我听到一阵梳头的声音,沙沙沙从院子里传来,
可我透过窗户看,什么都没看到。
那声音清晰而又诡异,仿佛就在我的耳边,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梳妆台上的镜子,突然蒙上一层水雾,
上面慢慢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皮肤惨白,嘴角还挂着血迹。
那张脸对着我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然后消失不见,
镜子上留下一行血字:你逃不掉的。
就在我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晾衣绳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那件白色连衣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在空中疯狂扭动。
我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
更恐怖的是,我看到裙子上,慢慢渗出红色的痕迹,就像被鲜血浸透。
那些红色的痕迹不断蔓延,仿佛有生命一般,
在裙子上形成了一幅幅诡异的图案。
图案中,隐约能看到一个女子被绳索缠绕,痛苦挣扎的模样。
同时,我听到裙子里传来低沉的哭泣声和痛苦的呻吟声,
声音越来越大,充斥着整个院子。
不可能……
我捂住嘴,想尖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哭声,划破夜空,
那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充满了怨恨和绝望。
哭声中,我隐约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嫁衣……
那声音撕心裂肺,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冤屈。
同时,整栋房子开始剧烈摇晃,家具纷纷倒地,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掉落。
吊灯不停地晃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我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等我再抬起头,连衣裙已经变成了一件红色嫁衣,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嫁衣上,那些暗红的血迹组成了一张人脸,正是我在母亲相册里瞥见的新娘。
更诡异的是,嫁衣领口处露出半截红绳,和母亲袖口的一模一样。
那红绳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诅咒。
而嫁衣的领口处,还绣着一朵黑色的曼陀罗,
花蕊处镶嵌着一颗暗红的珠子,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我发现嫁衣的下摆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小字:七月十五,子时,血祭。
妈!我连滚带爬地冲进母亲的房间:妈!快醒醒!
母亲被我惊醒,看到我惊恐的样子,脸色也变得惨白:怎么了
衣……衣服……我颤抖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母亲跑到窗前一看,也吓得差点昏过去:快,快去请王半仙。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仿佛已经预感到了最坏的结果。
在母亲说话时,我注意到她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色的勒痕,
形状和嫁衣上的绳索痕迹如出一辙。
母亲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紧紧地捂住脖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8
王半仙是村里有名的神婆,据说能通灵驱邪。
半小时后,王半仙来了,她穿着一身黑色长袍,
手里拿着桃木剑,围着院子转了一圈,脸色变得十分凝重
这宅子被怨气缠上了,当年那新娘死得太冤,魂魄不散,一直在寻找她的嫁衣。
更糟糕的是,你们家似乎和当年的事有牵连。
我观这院子风水,那口被封住的井,怕是镇压着什么东西。
那井里散发着一股阴森的气息,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被封印在里面。
而且,这股力量最近正在不断增强,怕是和你们的所作所为有关。
王半仙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八卦盘,八卦盘上的指针疯狂地转动着,发出咔咔的响声。
那怎么办母亲焦急地问,声音里带着哭腔。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仿佛在祈求着一丝希望。
王半仙皱着眉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罗盘,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后死死指向那口井。
王半仙盯着罗盘,脸色越发阴沉,她缓缓说道
要想化解这场危机……
王半仙指尖蘸着朱砂,在院门上画下镇邪符,
红砂刚触及木门,便腾起几缕青烟,发出滋滋的声响。
她手腕翻转,甩出七枚铜钱,呈北斗状钉入墙根
子时前必须打开井封,把当年的嫁衣归位。
铜钱入土时,我分明看见缝隙里渗出暗红液体,像极了凝固的血迹。
母亲闻言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能开那口井……当年妈说过,谁碰井谁就……
她忽然捂住嘴,目光飘向墙上泛黄的全家福,外婆的嘴角似乎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和照片背面七月十五,莫近井的字迹重叠在一起。
王半仙掏出一张黄纸,在烛火上点燃
你们当年来不及说完的『对不起』,该对着井里说了。
纸灰飘到我脚边,竟自动聚成一个小人形状,裙摆处还有爪痕状的焦痕。
我突然想起阿婆说过的井中冤,
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黑发——那些发丝此刻正微微发烫,
缠绕的红丝线上渗出油状液体。
9
子时将近,
月光突然变成暗红色,像被鲜血浸透的纱布。
王半仙掀开井上的木板,霉味混着腐臭扑面而来,
井底隐约浮动着白色絮状物,像极了泡发的头发。
母亲颤抖着从衣柜最深处掏出一个红布包裹,里面正是相册里那半张照片上的嫁衣,
袖口还我命来的绣字在月光下泛着磷光。
这是张阿爹当年做的嫁衣……母亲声音沙哑,
新娘是你小姨,当年她被许配给镇上的痨病鬼,外婆收了聘礼,却在出嫁前夜……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混着几根黑发,和我捡到的一模一样。
王半仙猛地将桃木剑插入井口:冤魂要的不是复仇,是个说法!
剑身没入井中三尺,水面突然沸腾般翻涌,浮出一张腐烂的人脸,
眼窝处蠕动着白色蛆虫,却正是照片上新娘的轮廓。
母亲踉跄着跪下,嫁衣从手中滑落,飘向井口的瞬间,
我看见衣领处的红绳突然绷直,像一条毒蛇般缠住母亲的脖子。
当年是我……是我把她推下井的……母亲脖子上的勒痕迅速变深,
她说要逃婚,外婆说败坏门风,我……我怕被牵连,就用这根红绳……
她扯着袖口的红绳惨叫,绳子却越勒越紧,空中响起嫁衣摩擦的窸窣声,
那件本该在井底的红衣突然出现在晾衣绳上,裙摆滴下的血水在地面画出一个巨大的圆圈。
我抓起王半仙的八卦盘砸向红绳,
盘上离卦突然迸出火星,烧断了那根缠绕多年的诅咒。
母亲瘫在地上大口喘气,井中传来凄厉的哭声,
水面浮现出
1935
年的画面:
年轻的外婆举着剪刀,在昏暗的油灯下修改嫁衣,
张阿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窗外有双绿油油的眼睛在窥视……
不对!
我指着嫁衣袖口,『还我命来』的『还』字少了一点,这是件未完成的嫁衣!
王半仙脸色大变,夺过嫁衣对着月光,果然看见衣襟夹层里露出半张纸,
上面是张阿爹的字迹:夜探喜堂,见新娘被勒死于嫁衣中,凶手手腕有朱砂痣……
10
母亲猛地抬头,盯着外婆的照片:她手腕上……有块红色胎记!
话音未落,照片突然燃烧起来,外婆的脸在火焰中扭曲,变成张阿爹惊恐的表情。
井中传来铁链断裂的声响,一个穿着破旧嫁衣的身影缓缓升起,
她腐烂的手指指向母亲:你们都该陪我做新娘……
王半仙咬破指尖,在嫁衣上画下往生咒
当年你外婆才是真正的凶手!她怕退婚丢面子,就联合张阿爹设计了你小姨,
却没想到张阿爹良心不安,想揭露真相时被灭口——那口井里,
埋着两个人的冤魂!
她话音刚落,井底又浮出一具骸骨,
手腕上戴着和母亲同款的红绳,只是绳结处嵌着半枚带血的指甲。
红衣女鬼发出刺耳的尖啸,院子里的青苔突然疯长,缠住我们的脚踝。
我抓起阿婆给的护身符,符文在血月下发蓝,
照亮了女鬼腰间的铜铃铛——正是邻家阿婆脖子上那枚!
女鬼转向我,空洞的眼窝突然流出黑血
你闻见的腐臭味……是我烂在井里的肉啊……
母亲不知何时爬到井边,抓起嫁衣跳进黑暗:小妹,对不起!对不起!
我想去拉她,却被王半仙拦住。
水面泛起涟漪,映出
1985
年的场景:
年轻的母亲蹲在井边,往缝隙里塞黄符,井中伸出一只手,给她系上红绳……
她每年都会来井边赎罪。
王半仙叹息着收起飞舞的铜钱,
那根红绳是你小姨最后的温柔,她本可以拉你母亲下去,
却选择用怨气镇住你外婆的恶灵——你闻到的腐臭,
其实是你外婆腐烂的良心。
11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井水平静如镜,
水面漂着两件叠好的嫁衣,一件崭新如初,一件残破不堪。
母亲浑身湿透地爬上来,袖口的红绳已经褪色成白色,
她望着初升的太阳,眼角爬满蛛网般的皱纹,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收拾老宅时,我在衣柜夹层发现一本日记,外婆的字迹里透着癫狂
他们都说我杀了女儿,可那身嫁衣本就是为她准备的棺材!
张阿爹说半夜有女鬼唱嫁衣歌,哈哈,那明明是我在笑……
最后一页沾满暗红斑点,写着七月十五,血祭日,我要做真正的新娘,
落款日期正是外婆去世的那天。
离开老宅前,我把两件嫁衣重新封入井中,
这次压在上面的不是木板,而是张阿爹未完成的嫁衣草图,
图上新娘的脸被涂成红色,嘴角上扬的弧度和老宅里的红灯笼一模一样。
邻家阿婆站在巷口目送我们,她脖子上的银铃铛不再发出声音,
取而代之的是井中传来的隐约歌声,
这次听清了唱词:红衣女,黄泉泣,冤魂散,嫁衣息……
汽车驶离巷子时,后视镜里的老宅突然笼罩在薄雾中,
晾衣绳上仿佛还飘着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
母亲摸着脖子上的淡痕,
轻声说:其实你外婆临终前,一直指着井笑,说『她终于来接我了』……
12
那年秋天,我收到镇上鉴定机构的报告,那些黑发的
DNA
和母亲有血缘关系,
而红丝线里检测出一种早已失传的尸香魔芋花粉。
当我再想回宁波时,却发现老宅所在的巷子已经消失在地图上,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长满曼陀罗的荒地,
每到月圆之夜,附近居民都会听见若有若无的梳头声,
和晾衣绳断裂的啪嗒声。
至于母亲的右腿,后来我在她旧病历里发现,
1985
年她曾因脚踝被不明生物咬伤住院,
病历照片上的齿印,竟和嫁衣上的爪痕分毫不差。
现在每当阴雨天气,仍然会发出咔咔的声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骨头里轻轻叩击,问着那个永远无法回答的问题:为什么
13
三年后的七月十五,我整理母亲的遗物时,
发现那个被撕毁的相册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电影票,
日期是
1935
年
7
月
15
日,座位号正是井中纸条上的数字。
当我对着镜子擦拭相框时,突然发现镜面深处有个穿着红衣的身影,
她举起手中的嫁衣,露出袖口完整的还我命来,而她的手腕上,赫然有一块朱砂色的胎记。
镜面上慢慢浮现出水雾,我听见身后的晾衣绳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有什么东西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带着潮湿的霉味和腐烂的甜香。
我想起阿婆最后的叮嘱,
却在转身的瞬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穿着那件滴血的嫁衣,
领口处的红绳正缓缓收紧,
而镜外的世界,
月光已经变成了猩红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