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帘如注,我抱着膝盖缩在滴水的飞檐下,指尖掐进掌心的刺痛远不及后颈那道鞭痕。
府门方向传来瓷器碎裂声,混着婆子们的哭嚎,像浸透冷水的棉絮堵在喉间。
韦家小姐
伞面破开雨幕的声响惊得我抬头。来人锦衣黑靴,腰间玉佩随动作轻晃,在暗沉夜色里泛着冷光。
他身后随从举着风灯,将他眉骨的阴影裁得锋利,正是前日在朝房外见过的公府世子陆昭。
此刻这人的兄长正攥着我的手腕,将我按在发霉的草席上,粗粝的指腹碾过我锁骨,混着酒气的热息喷在耳侧:你父亲欠我的,该你还了。
放开她。
陆昭的声音像冰锥刺破窗纸。陆桀的动作顿住,我看见他后颈的汗珠滴在我手背,咸涩的触感让胃里翻涌。
三弟这是做什么陆桀扯着我发间的玉簪晃了晃,珠串相撞声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韦大人刚下狱,妹妹总得找个靠山不是
陆昭的伞尖戳在青砖缝里,泥点溅上他靴面:松开。
若我说不呢陆桀的指尖滑向我腰间,我浑身绷紧,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忽然有布料撕裂声,凉意从肩侧蔓延,我闭上眼,却没等来预想中的疼痛。
陆昭!陆桀的怒吼混着瓷器碎裂声。我睁开眼,见陆昭握着我脱线的衣袖,指节泛白。
他身后随从已将陆桀按在墙上,烛火在他瞳孔里晃出细碎金光,落在我裸露的皮肤上,比月光更凉。
明日去领三十杖。他松开我时,袖摆扫过我膝头,即日起,韦姑娘住我府里。
陆昭的手掌托住我膝弯,指腹擦过我腿侧未愈的鞭伤,我闷哼一声,他手臂骤然收紧。
怕什么。他的呼吸拂过我发顶,我不会碰你。
第二章
陆府西厢房的铜炉烧着暖香,门轴轻响时,我攥紧被子,直到看清来人是陆昭才松了口气。
伤口疼吗他手里端着药碗,袖口挽起露出腕骨,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我摇头,却在他掀开被子时攥紧床单——腿上的鞭痕结着血痂,在暖黄烛光下像条扭曲的红蛇。
他指尖蘸了药膏,触到我皮肤时我本能瑟缩。忍着些。
他声音低沉,指腹在伤口周围轻轻打圈,药膏的清凉混着他掌心的温度,让我想起幼时奶娘给我揉腿的触感。
为何帮我我盯着他低垂的睫毛,那上面凝着水汽,像沾了露水的蝶翼。
他动作顿住,药碗搁在床头发出轻响:你父亲...曾与我父亲同朝为官。
谎话。我父亲被弹劾时,满朝只有陆家兄弟跳得最欢。陆桀今早踹开我房门时,腰间挂的正是父亲书房里的羊脂玉镇纸。
明日带你去见陛下。他忽然抬头,目光撞上我眼底的讥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以为陆桀会放过你
我别过脸去,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为何是我
因为你像她。
铜炉里的香灰突然塌了一块,原来不是怜悯,是替身。
我想起陆夫人殁于难产的传闻,想起市井流言里陆昭跪在灵前三天三夜的模样。
所以你要养我在府里,做她的...替身
我咬着牙笑,眼泪却不受控地落下来。他伸手要擦,我偏过头躲开,后脑撞上雕花木栏,疼得眼冒金星。
不是。他攥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你是韦绛雪,只能是你。
睡吧。他松开我,替我盖好被子,明日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三章
金銮殿的地砖映出我晃悠的影子,陆昭的朝服下摆扫过我鞋面。陛下坐在龙椅上,目光在我脸上停留时,我听见身后陆桀的低笑。
韦氏女姿容出众,确有母仪之态。陛下捻着胡须开口,我攥紧袖口,指甲掐进掌心。
陆昭前日教我的话在舌尖打转:民女蒲柳之姿,不敢忝列后宫。
陛下,臣有话要说。陆昭忽然上前半步,挡住我看向龙椅的视线。
他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颤意:臣与韦姑娘已有婚约,望陛下成全。
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我猛地抬头,看见陆桀铁青的脸色,以及陛下眯起的眼。陆昭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我手背,像在安抚受惊的幼兽。
哦陛下敲了敲御案,陆卿家何时订的亲朕竟不知。
半月前。陆昭从袖中取出一卷纸轴,展开时我看见熟悉的簪花小楷——是父亲的笔迹。
臣与韦大人私交甚笃,曾定下姻亲之约。
那是父亲替我抄的《女戒》,末页的确有与陆家结秦晋之好的批注。
可我知道,那是陆桀今早让人添上去的,墨迹还未干透。
既如此...陛下挥了挥手,准了。陆昭,你需好好管教新妇,莫让韦家的事牵连到你。
谢恩时,我膝盖撞在地砖上,疼得险些栽倒。陆昭伸手搀住我,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
走出殿门时,陆桀擦肩而过,他压低的声音混着磨牙声:三弟好手段——
他忽然凑近我耳边:不过,她的胎记,在左腰还是右腰
我浑身血液凝固。陆昭的手猛地扣住我肩膀,指节几乎陷进皮肉:兄长醉了,先回府醒酒吧。
回程的马车上,陆昭始终盯着我腰侧。我攥紧裙角,想起今早换衣时,看见那里多了道新伤——是陆桀用匕首划的,说要留个记号。
疼吗他忽然伸手,指尖悬在我腰间一寸处,迟迟未落下。
我别过脸:世子是在心疼替身吗
他猛地攥住我下巴,迫使我看向他。那双向来冷峻的眼此刻翻涌着暗色,像暴雨前的深潭:我说过,你不是替身。
那是什么我笑出眼泪,是棋子是用来恶心你兄长的工具
他的拇指碾过我下唇,力道大得像要揉碎我。马车突然颠簸,我撞进他怀里,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
他的下巴抵着我发顶,声音闷得像浸了水的纸:是命。
我怔住时,他已松开我,靠在车壁上闭着眼。
第四章
梆子声敲过子时,我听见窗纸被风掀起的轻响。睡前明明闩了窗,此刻却有凉意顺着缝隙钻进来,爬上我后颈。
怕什么陆桀的指尖绕住我发尾,三弟今晚值夜,不会来坏我们的好事。
我攥紧被子的手忽然发力,指节泛白。
他今早才从户部回来,靴底还沾着抄家时的泥点,此刻却像回到自己府邸般随意,斜倚在罗汉榻上解着玉带。
过来。他抬了抬下巴,玉带扣啪地落在青砖上,惊得烛芯跳了跳。
陆三公子知道你在这儿么我往后缩,直到后腰抵上冰凉的床柱。
他忽然笑了,笑声混着喉间的低哑,像砂纸磨过石壁:他当然知道。你以为他真能护住你
话音未落,他已欺身过来。我闻到他衣摆上残留的脂粉味,是秦淮河画舫的甜香,熏得我胃里翻涌。
他的手掌按住我肩膀,力道大得让我生疼,另一只手却轻轻拨弄我耳坠:这对珍珠坠子,是我让人送的。喜欢么
我别过脸去,任由眼泪滑落。
别躲。他捏住我下巴,迫使我看向他,你父亲在诏狱里,可等着我去通融呢。
这句话像冰水兜头浇下。我浑身僵硬,看着他指尖勾住我衣襟系带,缓慢却不容反抗地扯开。
丝绸滑落的声响里,我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却发不出半点呼救。
他忽然低头,鼻尖蹭过我锁骨,像在细嗅什么:比我想得更瘦。
话音未落,齿尖已碾上那处皮肤,疼得我闷哼出声。我攥紧床单的手被他按住。
哭什么他舔去我眼角的泪,舌尖带着酒气的温热,你该谢谢我。若不是我,你以为陆昭会娶个罪臣之女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眼底的讥讽。烛火在他瞳孔里碎成金箔,映着我散乱的发丝和颈间红痕,像幅被揉皱的残画。
他的手掌滑向我腰间,停在那道新伤上,指腹轻轻碾过结痂的皮肤:这里,该留个更深的记号。
我浑身发冷,原来在他们兄弟眼里,我不过是件玩物,是棋盘上可以随意挪动的棋子。
陆桀的唇压下来时,我闭上眼,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帐幔落下的瞬间,我听见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第三声,第四声,直到天明。
第五章
晨露凝在窗棂上,像我昨夜未落的泪。我盯着帐顶发怔,直到听见铜盆轻响才惊觉陆桀已起身。
他正用湿巾擦手,动作慢条斯理,仿佛昨夜只是场寻常的宴饮。
今日去看你父亲。他将湿巾扔进盆里,水花溅上他绣着云纹的靴面,记得谢我。
我攥着被子的手忽然松开,任由丝绸滑落在地。凉意从皮肤漫进骨髓,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为何是我
他系腰带的动作顿住,转身时眼底掠过一丝兴味:因为你像她。
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却比陆昭说得更凉薄。
我想起市井流言里陆昭夫人的画像,柳眉杏眼,嘴角含着笑,确与我有三分相似。
原来在陆家兄弟眼中,我从来不是韦绛雪,只是个能勾起他们执念的影子。
他的指尖绕住我发尾,慢慢缠在自己手腕上,像在驯一只桀骜的兽:你只需记住,你是我的。
我别过脸去,看见铜镜里的自己——发丝散乱,颈间红痕蜿蜒,像条正在窒息的蛇。
陆桀的唇落在我耳垂,湿热的呼吸让我浑身发颤:下午随我出门,别让三弟知道。
他松开我时,我险些摔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忽然想起陆昭书房的暗格。
昨日替他整理卷轴时,看见里面藏着半幅女子画像,衣袂上的花纹,与陆桀昨夜扯碎的那件襦裙一模一样。
第六章
马车停在诏狱门口时,我攥着帕子的手已满是冷汗。
陆桀的指尖叩着车壁,节奏轻慢,像在敲打一具棺材。狱卒开门时,我闻到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味,胃里一阵翻涌。
韦大人想见你。陆桀替我理了理鬓角,动作轻柔得可怕,好好说话,别让他担心。
父亲蜷缩在稻草堆里,囚衣上的血渍已变成暗褐色。看见我时,他浑浊的眼突然亮了亮,却在瞥见陆桀后瞬间黯淡:雪娘,回去吧。
父亲...我膝盖撞在地砖上,疼得几乎麻木,他们说你私吞官银...
嘘。父亲忽然剧烈咳嗽,指节攥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像要嵌入骨头,别信...陆家...
韦大人累了。陆桀忽然开口,狱卒立刻上前搀扶。父亲被拖走时,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红绳——那是我去年替他编的,用的是岭南运来的丝线。
好看么陆桀忽然握住我手腕,他戴着你编的红绳,却不肯告诉你真相。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眼底的戏谑。狱卒关上门的声响里,他忽然俯身,鼻尖几乎贴上我的:你父亲收的银子,都进了陆昭的私库。
不可能。我想后退,却抵在冰凉的石墙上,陆昭他...他说要救我们...
救他笑出眼泪,他不过是想把你留在身边,像养一只金丝雀。你以为昨夜我能进你房间,是巧合
我浑身血液凝固。昨夜陆昭值夜前,特意让人送了安神汤,原来从始至终,他们都在演戏。
现在知道真相了陆桀的手掌按在我腰侧,指腹碾过那道伤,要不要跟我走我能让你父亲活着。
我盯着他身后的铁栅栏,听见自己心跳如鼓。远处传来刑具碰撞声,混着某个犯人的惨叫,像根细针扎进太阳穴。
陆桀的唇落在我颈间,我却感觉不到温度,只有他指尖的力道越来越重,像要将我揉进骨血。
想清楚了。他咬住我耳垂,齿尖几乎要刺破皮肤,陆昭很快就会来。你是要做他的替身,还是...我的人
我闭上眼,任由眼泪滑落。
我选你。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陆桀退开的瞬间,我看见陆昭立在光影里,朝服上的金线刺得眼睛生疼。
他盯着我颈间的红痕,喉结滚动,却在看见陆桀时勾起嘴角:兄长倒是来得巧。
不巧。陆桀替我理了理歪掉的衣领,动作亲昵得刺眼,我与雪娘,正要去挑喜服。
陆昭沉默不语,我听见自己心跳声震耳欲聋,是么陆昭上前半步,指尖掠过我发梢,那恭喜兄长了。不过...
他忽然攥住我下巴,迫使我看向他,指腹碾过我唇瓣,像在标记属于自己的猎物:别忘了,她的胎记,在右腰。
这句话像冰锥刺入心脏。陆桀的脸色瞬间铁青,而我终于读懂他们兄弟间的博弈——从始至终,我都是枚带记号的棋子,被他们争来抢去,却永远逃不出棋盘。
第七章
暮春的风卷着柳絮扑在窗纸上,我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看陆桀用象牙梳替我挽发。
明日去庄子上。他将一支累丝金凤簪别在我鬓角,宝石坠子晃出细碎金光,三弟要查户部的账,最近别在他眼前晃。
我没说话,看着镜中他垂眼的模样。
不高兴他忽然攥住我下巴,迫使我转头看他,在想陆昭
我想起昨夜在回廊撞见的场景:陆昭将他抵在柱上,袖中滑落的玉佩碎成两半,正是父亲书房里失踪的双鱼佩。原来他们争的从来不是我,是那半块能调动私兵的玉符。
没有。我任由他扳过我的脸,嘴唇擦过他掌心薄茧,只是想起父亲还在诏狱。
哦他的拇指碾过我下唇,力道大得像要揉碎,想他那得做点什么让你不那么分心。
话音未落,他已将我按在妆奁上。铜镜歪斜着倒下,映出我们交缠的影子——我攥着他腰带的手在发抖,而他正用牙齿扯开我衣襟系带,呼吸灼热得像火。
别碰那里。我按住他覆在我腰间的手,却被他反手按在头顶。他的指尖碾过那道伤,疼得我闷哼出声,却听见他低笑:怕什么我又不会像三弟那样,用匕首刻字。
疼吗他咬住我锁骨,齿尖几乎要刺破皮肤,忍忍。等拿到玉符,我就放了你父亲。
玉符两个字像冰锥刺入心脏。我忽然想起昨夜偷听到的对话,陆昭说韦家的账册在她那里,而陆桀指尖敲着桌面,答她不知道自己是诱饵。
原来我不仅是替身,更是他们钓出老臣党羽的饵。
你骗我。我推着他肩膀,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镜面上,你们根本没想救我父亲,只是想利用我...
利用他忽然抬头,眼底燃着我从未见过的野火,笑声混着喘意,你应该庆幸你还有这价值。
他的手掌覆上我后腰,将我往他怀里按,布料摩擦的声响里,我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别喊。他咬住我耳垂,声音闷得像浸了水的纸,明日去庄子,我让人给你父亲送补品。
我闭上眼,任由他扯开最后一缕衣襟。他抓住我手腕,抵在我头顶,指节泛白,你只要记住,现在你是我的。
五更天的风卷着露水钻进来,陆桀的手臂压在我腰间,呼吸均匀而温热,像个餍足的孩童。
铜镜里的人影模糊不清,我摸向自己腰间的伤,忽然笑了。当第一声鸡鸣响起时,我知道,这场戏,该收场了。
第八章
铜漏滴答声在空荡的屋子里格外清晰,我盯着案头那封未拆的密信,蜡封上的陆字烙得眼睛生疼。
陆桀昨夜宿在陆昭书房,走前说看完就烧,可我知道,那是弹劾父亲的御史中丞写来的认罪书——墨迹新鲜得能蹭脏指尖,分明是刚伪造的。
小姐,药煎好了。丫鬟捧着青瓷碗进门,垂眼时我看见她耳后红痕,与我颈间那道如出一辙。
陆桀总爱用这种方式标记属于他的东西,就像此刻我腕间缠着的黑丝绦,是从他内衬上扯下来的。
放下吧。我捏紧密信边角,听见自己声音发闷,像浸了水的帛书。
窗外忽然传来争执声。我掀开帘子时,正看见陆昭攥着陆桀的衣领抵在槐树上。
她知道了。陆昭的声音像冰锥劈柴,你不该让她碰那密信。
那又如何陆桀扯着嘴角笑,血珠从他咬破的下唇滑落,你以为她会信你还是信我
我攥着丝绦的手忽然松开,看它像条死蛇般坠地。原来那封所谓的认罪书,不过是他们新的圈套,用父亲的命做饵,钓我咬钩。
而我昨夜在陆桀枕下摸到的兵符拓本,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
她谁都不会信。陆昭忽然抬头,目光撞上我立在阴影里的身影,因为她要的从来不是真相。
韦绛雪,过来。陆桀冲我招手,指尖还沾着陆昭的血,我带你去见你父亲。
他说见字时的语气让我浑身发冷。跟着他们穿过回廊时,我听见自己心跳声震耳欲聋,像在为即将溺毙的人送葬。
地牢的霉味漫上来时,陆昭忽然伸手挡住我去路。
别进去。他声音发颤,他骗你,你父亲已经...
已经死了。陆桀替他说完,火把照亮他眼底的暗色,诏狱走水,韦大人没能逃出来。
火把突然熄灭。我在黑暗中听见自己的喘息,像困在井底的兽。
陆昭的手摸索着抓住我手腕,掌心的温度与陆桀昨夜按住我时别无二致,可此刻却让我想吐。
所以你们一直在骗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用父亲的命要挟我,用替身的身份羞辱我,不过是为了拿到兵符和账册。
不是羞辱。陆桀的指尖划过我脸侧,带着潮湿的温度,是爱。
这个字让我浑身发颤。陆昭忽然扯开他的手,却在肢体纠缠间撞翻烛台。火舌瞬间舔上帷帐。
火!救火——狱卒的喊声响彻走廊。我踉跄着后退,撞上潮湿的石壁,感觉到陆昭抓住我手臂往出口拖,而陆桀却忽然扑过来,用身体替我们挡住
砸下的木梁。
走。他咳着血笑,指尖死死攥住我袖口,去我书房,第三幅画后有暗格...
陆昭的咒骂声混着烟尘。我看见陆桀腕间的红绳在火光中燃成灰烬,想起他曾说红绳断,执念消。
当陆昭强行拖我离开时,我最后一眼看见的,是陆桀被火舌吞噬的笑容,像终于解脱的困兽。
三日后,我站在陆府后园的井边,将双鱼佩投入漆黑的水面,陆昭立在三步外。
为什么不逃他声音沙哑,你知道兵符和账册在我手里,完全可以去告发。
因为我累了。我松开手,银簪掉进井里,激起细碎水花。
他忽然抱住我,力道大得像要揉进骨血。别走。他的下巴抵着我发顶,声音闷得像浸了水的纸,我只有你了。
我闭上眼,任由眼泪掉进他衣领。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第一声,第二声,像极了那个暴雨夜他撑伞走来的节奏。
可我知道,有些东西早在火光中烧尽了,比如陆桀腕间的红绳,比如我对救星的幻想。
他猛地堵住我嘴,舌尖带着铁锈味,我只要你,不管你是谁的影子。
我没有反抗,任由他扯开我的衣襟,露出腰间那道伤疤。
他忽然低头咬住我的肩膀,像要把所有执念都嵌进我的骨血。可我知道,这不过是另一场牢笼,用爱做饵的牢笼。
当晨光爬上井沿时,我摸向他腰间的兵符,金属的凉意让我想起陆桀咽气前塞给我的钥匙。
身后传来陆昭均匀的呼吸,我起身时,看见他枕边放着半幅画像——是我昨日替他补全的陆夫人像,眼角眉梢,竟与我毫无相似。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不是替身,只是个恰好闯入棋局的卒子。而现在,卒子要过河了。
井水深不见底,我攥着兵符的手悬在半空。远处传来上朝的钟响,惊起一群寒鸦。
陆昭的朝服搭在椅背上,金线绣的云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我最后看了眼这个困住我的府邸,松开手指,听兵符落水的声响,像一声长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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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故事,从暴雨夜那把伞开始,就注定要在晨光里溺毙。而我,终于不用再做任何人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