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镇的红砖平房里,我正对着一方小镜子描眉。
明天就要和相恋五年的刘建军去镇政府领证,一切都妥妥当当。
谁知他站在门口,眼神冷漠得像从未认识我:小雨,对不起,我要娶英子,她怀孕了。
攥紧的喜帖在手心碎成一片片红,那一刻,我知道我的青春也碎了。
第一章
1987年,杏花镇。
刘建军站在门口,神色复杂。院子里的雨水顺着屋檐滴答落下,像是一个无声的倒计时。
小雨,我们……不能结婚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一块巨石砸在我心上。
我愣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明天要穿的衣服。那是一套洗了又洗的红色连衣裙,袖口已经有些发白,却是我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衣裳。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天我们就要去领证了,一切都安排好了。
刘建军避开我的目光,看向院子里那棵老槐树。那棵树见证了我们五年的感情,从我十八岁到现在。
英子怀孕了,我必须对她负责。
英子,刘建军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在我和刘建军相识前,镇上的人都以为他们会走到一起。后来英子去了县城工作,我和在供销社当会计的刘建军慢慢熟悉,再到相爱。
英子她不是早就嫁到县城了吗我的声音开始发抖。
她回来了,她说孩子是我的。
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我几乎站立不稳,抓住了门框才没倒下去。
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她回来的时候。刘建军终于看向我,目光却冷得吓人,对不起,我可能……我一直爱的都是她。
一直爱的都是她,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剜着我的心。五年来的点点滴滴,他送我的那枚铜戒指,我为他缝的那件毛衣,那些在杏花坡上的誓言,都是假的吗
你胡说!我咬着牙,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来,上个月你还陪我去县城照了结婚照,你明明说过爱我的!
刘建军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我毛骨悚然。他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人是会变的,小雨。他的声音很平静,也许我这辈子欠英子的,这一次,我要还她。
这一次我敏锐地抓住了他话中的异常,什么意思
刘建军一愣,随即摇摇头:没什么,就是一句话。明天我会跟生产队的人解释,婚礼取消的事。
他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刘建军!我喊住他,声音嘶哑,你可以现在走,但别想就这么算了。你欠我一个交代!
他背对着我,肩膀微微抖动,却没有回头:小雨,你值得更好的人。忘了我吧。
说完,他迈出了院子,消失在蒙蒙细雨中。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明明是夏天,却冷得像寒冬腊月。五年的感情,就这么被轻易否定了我翻出枕头下的照片,那是我们在县城照相馆拍的结婚照,刘建军穿着借来的西装,我穿着红色的旗袍,笑得那么甜。
照片上的他目光柔和,哪有今天那种冷漠陌生
第二天一早,噩耗如同长了翅膀,传遍了整个杏花镇。街坊邻居投来同情的目光,有人叹息,有人摇头。
听说了吗刘会计要娶他青梅竹马的英子了,把林小雨给甩了。
可怜见的,都要领证了,喜糖都发了。
这刘建军也太不是东西了,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谁说不是呢,辛苦林小雨在印染厂干了五年,攒钱买家具,结果人家转头就跟别人跑了。
闲言碎语如同针扎,我低着头快步走过供销社,那里曾是我每天给刘建军送饭的地方。今天,我只想去厂里上班,埋头工作,不去想那些事。
印染厂的车间里,机器轰鸣,染布的气味刺鼻。厂长看到我来上班,吃惊地走过来:小雨,你今天不是请假去领证吗
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厂长,我想加班。
厂长是个好人,拍拍我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只是安排了工作。
就在我埋头干活的时候,车间外传来一阵骚动。
英子来了!刘建军陪着呢!
我的手一抖,险些被机器轧到。我抬起头,透过车间的玻璃窗,看到外面站着的刘建军和英子。英子穿着一身县城时髦的连衣裙,挽着刘建军的手,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刘建军的目光扫过车间,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神闪烁了一下,却很快移开。
大家看看,这是我对象英子,我们准备下周结婚。他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车间,像是故意要我听到。
英子的手抚上小腹,故意大声说道:建军,我肚子里可是有你骨肉,你可得对我好点。
车间里瞬间沸腾了,议论声此起彼伏。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手脚冰凉。
那一刻,我做了一个决定。
当天下班后,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县城。既然杏花镇容不下我的尊严,那我就离开这个伤心地。
在县城的长途汽车站,我买了一张去广州的车票。八十年代的广东,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那里有无数像我这样的年轻人在打拼,重新开始。
临走前,我折返回杏花镇,站在刘建军家的门口。
月光下,院子里的老槐树投下斑驳的影子。五年前,我和刘建军就是在这棵树下许下诺言的。
刘建军,你会后悔的。我低声说,声音被夜风吹散。
1987年的夏天,我带着一个小皮箱和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踏上了南下的列车。车窗外,是飞速后退的杏花镇,和我逝去的青春。
而我不知道的是,这只是故事的开始。重生后的刘建军,有着我所不知道的秘密,和他必须要偿还的命运。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而我,将在日后用另一种方式重新与他相遇。
第二章
广州,1992年。
五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
林总,客户的订单有变化,要提前一周交货。秘书小陈敲门进来,递给我一份文件。
我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着上面的内容:通知生产部,加急处理,加班费我来批。
办公室的窗外,是繁忙的工厂车间。雨林服装厂的牌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是我一手创办的工厂,专门生产出口服装。
从杏花镇的普通女工,到如今拥有上百名员工的厂长,这五年我拼尽了全力。南下广州后,我先是在一家港资服装厂做车间工人,凭借在印染厂积累的经验,很快成为技术骨干。我省吃俭用,每个月存下大部分工资,同时利用休息时间学习服装设计和企业管理。
两年后,我用积蓄加上向亲友借的钱,租下了一个小车间,招了十几个工人,开始接一些小订单。
运气不错,我设计的一款改良旗袍受到了香港买家的青睐,订单量迅速增加。去年,我终于买下了这座厂房,雨林服装厂正式成立。
对了,林总,还有件事。小陈欲言又止。
什么事直说吧。
杏花镇来电话,说是您母亲病了,让您回去看看。
我的手一顿,放下了签字笔。母亲是我在杏花镇唯一的牵挂。这五年,我寄了不少钱回去,但却始终没有回过家。
订机票,明天我回去一趟。
小陈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我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珠江,思绪飘回了五年前。离开杏花镇这五年,我几乎没有打听过刘建军和英子的消息,唯一知道的是母亲在信中提到,他们结婚后,刘建军调到了县里工作。
刘建军,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我自言自语。不是我不恨他,而是这五年的打拼,已经让我学会了用成功来治愈伤痛。
次日,当飞机降落在省城机场时,一种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这里的空气中有着家乡的味道,熟悉又陌生。
从省城到杏花镇,要坐四个小时的长途汽车。车窗外的景色渐渐从城市变为乡村,熟悉的田野和山峦唤醒了沉睡的记忆。
到站了,杏花镇到了!司机的吆喝声把我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下了车,我站在杏花镇的街道上,恍如隔世。五年时间,杏花镇变化不大,依然是那条主干道,两旁的平房多了几间新建的二层小楼。
以前的供销社已经改成了个体商店,门口多了几台彩电和电冰箱。改革开放的浪潮,终于也推动着这个小镇缓慢前进。
我拎着行李,沿着熟悉的小路走向家中。路过一个拐角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让我猛地停下脚步。
刘建军。
他比五年前瘦了,脸上多了几分沧桑。他穿着一件略显旧的衬衫,推着一辆自行车,车后座上坐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我下意识地躲到一旁,不想被他发现。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妈妈呀小女孩稚嫩的声音传来。
刘建军的声音有些疲惫:乖,妈妈在县医院住院,我们先回家拿点东西,下午再去看她。
医院英子生病了我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们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我站在原地,心情难以形容。五年了,我本以为再见到他时,会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此刻,心中却只有一种说不清的怅然。
回到家中,母亲正躺在床上休息。看到我,她激动得老泪纵横:雨儿,你可算回来了!
我紧紧抱住母亲:妈,对不起,这么久才回来看您。
母亲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这些年在外头,受苦了吧瞧瞧,又瘦了。
妈,我在广州过得很好,您看。我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工厂的照片和一些现金,我在广州开了服装厂,这是最近拍的照片。
母亲看着照片,眼中满是惊讶和骄傲:我家雨儿出息了,妈就知道你有这个本事。
我们母女俩说了许多话,直到太阳西斜,我才想起来问母亲的病情。
医生说是老毛病,休息几天就好。母亲摆摆手,神色忽然变得犹豫,雨儿,有件事妈得告诉你。
什么事
刘建军,他……他和英子的日子不好过。
我的心猛地一跳:怎么了
英子得了重病,在县医院住了快一年了。刘建军每天骑自行车接送孩子,又要去医院照顾英子,又要上班,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我没想到母亲会提起这件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妈,这些与我无关。他们的事,我不想知道。
母亲叹了口气:妈知道你恨他,但妈看他这些年过得实在太苦了。他经常来看我,帮我干活,说是愧对你,至少要照顾好你妈妈。
我心中五味杂陈。刘建军这些年来照顾母亲,这是我没想到的。
妈,您休息吧,我去做晚饭。我起身,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晚饭后,我坐在院子里乘凉。夏夜的蝉鸣,是儿时最熟悉的声音。远处,邻居家的收音机传来流行歌曲的旋律,夹杂着几声狗吠。
门外突然传来自行车的铃声,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林阿姨,我来送些新鲜蔬菜。
是刘建军!
我猛地站起身,想躲进屋里,却已经晚了。刘建军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看到我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小雨他的声音颤抖着,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五年后的重逢,竟是如此场景。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冷地开口:刘建军,好久不见。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似乎在确认眼前的人是否真实。我穿着广州时髦的套装,手腕上是名贵的手表,与五年前那个印染厂的女工判若两人。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嘶哑。
暂时回来看看妈妈。我转身要进屋。
小雨,等等!他叫住我,我有话跟你说……关于五年前的事。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五年前的事,已经过去了。
不,你应该知道真相。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急切,那天,我对你说的话,不是真心的。
我终于转过身,看着他憔悴的面容:那么,什么才是真心的
我……他欲言又止,目光中满是痛苦和挣扎。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爸爸,你在哪里奶奶说妈妈在医院等我们呢!
刘建军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小雨,明天,明天我再来找你,告诉你一切。
说完,他仓促地推着自行车离开,留下我一人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的星光,心中的疑惑比星星还多。
重生后的刘建军,到底有什么秘密
第三章
次日一早,我在镇上的饭店订了一桌菜,请来了几位关心我的邻居和母亲的好友。
多年不见,大家对我在广州的发展既好奇又羡慕。
小雨,听说你在广州有自己的工厂了李婶笑眯眯地问。
我点点头:是的,是做服装的,现在有员工一百多人。
了不起啊!当年你走的时候,谁能想到呢。王大爷感叹道,真是出息了。
席间,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向了刘建军。
对了,小雨,你知道刘建军和英子的事吗李婶压低声音。
我摇摇头:不太清楚。
唉,这刘建军也够可怜的。李婶叹气,英子生完孩子没多久就查出得了血癌,这几年一直在住院治疗,花了不少钱,刘建军都快把家里掏空了。
我心中一震:血癌
是啊,他从县里的工作也辞了,回镇上当会计,就为了方便照顾英子和孩子。那个小女孩,叫小荷,可懂事了,才五岁就知道帮着做家务。
王大爷接过话:最惨的是,听说英子的病没法治好了,医生说最多再撑几个月。
我的心突然揪紧了。无论刘建军当年如何伤害我,但他和他的家庭遭遇这样的不幸,我也不忍心幸灾乐祸。
席散后,我独自走在杏花镇的街道上。五年变化不大的街景,却承载着太多不同的人生故事。
拐过一个弯,我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小女孩,正是昨天见到的小荷。她一个人抱着膝盖,小小的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在哭泣。
我走近几步,轻声问道:小朋友,你怎么了
小荷抬起头,露出一张泪痕斑斑的小脸:阿姨,我找不到爸爸了。
你爸爸去哪儿了
爸爸去医院看妈妈,说让我在奶奶家等他,可是奶奶家锁门了,没有人。她抽噎着说,我想去医院找爸爸,可是不知道怎么去。
我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心中不忍:要不,阿姨带你去找爸爸好吗
小荷擦擦眼泪,点点头。
我牵着小荷的手,去到镇上的摩托车站,找了一辆摩托车带我们去县医院。一路上,小荷紧紧抓着我的衣服,天真地问了很多问题。
阿姨,你认识我爸爸吗
嗯,认识。
爸爸说妈妈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所以我不能经常去看妈妈。阿姨,你知道妈妈什么时候会好起来吗
我的心猛地一疼:小荷,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个谎言,是我能给这个孩子的唯一安慰。
县医院的门口,我们正准备进去,突然看到刘建军匆匆从医院里跑出来,脸色煞白。
小荷!他看到女儿,大步跑过来,紧紧抱住她,你怎么来了
爸爸,我找不到奶奶,这个阿姨带我来找你。小荷指着我说。
刘建军这才注意到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小雨,谢谢你送小荷来。
不用谢,举手之劳。我转身要走。
等等!他叫住我,神色慌乱,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小荷我有急事要处理。
我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点点头:好。
刘建军蹲下身,对小荷说:宝贝,爸爸有点事要处理,你先跟这位阿姨在外面玩一会儿,好吗
小荷乖巧地点头。
刘建军匆匆赶回医院,留下我和小荷在医院门口的小花园里。
小荷,想吃冰淇淋吗我问。
想!小荷的眼睛一亮。
我带着她去医院对面的小店买了两个冰淇淋。看着她开心地舔着冰淇淋,我忍不住问:小荷,你妈妈现在怎么样
妈妈很瘦,总是躺在床上。小荷天真地说,爸爸说妈妈很快就会好起来,我们就能一起回家了。
我的心再次揪紧。这个孩子还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一个小时后,刘建军从医院出来,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
小雨,谢谢你照顾小荷。他声音嘶哑,我能不能再麻烦你一件事送小荷回杏花镇,我…我今晚要留在医院。
发生什么事了我忍不住问。
他摇摇头,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英子…情况恶化了。
我看着他绝望的眼神,点头答应:好,我送小荷回去。
回杏花镇的路上,小荷靠在我怀里睡着了。摩托车颠簸着,我看着怀中这个无辜的孩子,心中百感交集。
当年刘建军抛弃我去娶英子,我恨过他,恨过英子。但现在,面对他们家庭的不幸,那些恨意似乎也烟消云散了。
到了杏花镇,我把小荷送到刘建军父母家。他们得知儿媳妇病情恶化,老两口哭成了泪人。
小雨啊,真是难为你了。刘建军的母亲握着我的手,这些年,我们对不起你啊。
我摇摇头:婶子,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你不知道,建军这几年过得有多苦。刘母擦着眼泪,他经常提起你,说亏欠你太多。
我没有多说什么,告别了刘家,回到自己家中。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刘建军昨天说要告诉我真相,什么真相五年前他突然变心,真的只是因为英子怀孕了吗
第二天清晨,我刚起床,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推开门,看到刘建军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像是一夜未眠。
小雨,能借一步说话吗他的声音沙哑。
我点点头,跟他走到院子后的小路上。初夏的阳光洒在路边的野花上,一切看起来那么美好,却又与眼前这个憔悴的男人形成鲜明对比。
英子昨晚走了。他突然说。
我愣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声道:节哀。
她走之前,让我告诉你真相。刘建军的眼中含着泪,小雨,对不起,我欠你一个解释,一个迟到五年的解释。
什么解释
深吸一口气,刘建军缓缓开口:五年前,我重生了。
重生我不解地看着他。
是的,重生。他的目光变得悠远,在我原本的人生中,我娶了你,我们一起南下广州打拼,最后事业有成,但英子…英子带着腹中的孩子跳河自杀了。
我震惊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是在我们结婚后第三个月,英子回到杏花镇,告诉我她怀了我的孩子。那时我已经和你结婚了,我拒绝了她,让她打掉孩子。第二天,英子就跳河了,她和孩子都没能活下来。
刘建军的声音哽咽:我和你的婚姻因此蒙上了阴影。你责怪我始乱终弃,责怪我害死了两条人命。我们的感情逐渐走向破裂,最后你离开了我,独自去了广州。
后来呢我问,心中翻江倒海。
后来我一个人生活,日日愧疚,无法原谅自己。直到1992年,我在一场车祸中身亡。他低下头,死前的那一刻,我看到了英子和她腹中孩子的面孔。
然后你重生了
是的,我重生到了五年前,回到了我们即将领证的前一天。我知道如果按照原来的轨迹,英子和孩子都会死。所以…所以我做了这个决定。
所以你选择了抛弃我,去救英子和孩子我的声音开始发抖。
刘建军点点头,眼中满是痛苦:小雨,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生命再次消逝。我知道这个决定会伤害你,但我别无选择。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要用那种冷漠的态度对我我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因为我了解你,小雨。他苦笑,如果我告诉你真相,你会选择成全我和英子吗不,你会坚持要和我在一起,会想办法说服我。但那样,历史可能会重演,英子和孩子还是会死。
所以你选择了伤害我,让我恨你
是的,只有让你彻底死心,你才会离开杏花镇,去追求属于你的人生。他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小雨,在那个重生前的人生里,你在广州创办了服装厂,成为了一个成功的女企业家。我希望…即使没有我,你也能获得那样的成功。
我无言以对。命运的捉弄,竟是如此荒谬。刘建军为了救英子和孩子,牺牲了我们的感情;而我因为痛苦的离开,反而走上了事业成功的道路。
现在英子走了,小荷怎么办我问。
我会好好抚养她长大。刘建军的眼中有坚定的光芒,这是我对英子最后的承诺。
我们沉默了许久,初夏的风吹过,带来远处槐花的香气。
小雨,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刘建军最后说,但我希望你知道,在那个重生前的人生里,我是真心爱你的。只是有些债,必须用这辈子来还。
我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刘建军,你的债已经还清了。英子和小荷,都得到了你的守护。
可我欠你的,永远也还不清。
微微摇头,我转身离开:有些债,不是用来还的,而是用来提醒我们:珍惜当下,善待身边的人。
回到家中,我看到母亲在院子里晒被子。阳光下,她的白发显得格外刺眼。这些年,她一个人在杏花镇生活,一定也不容易吧。
一个决定在我心中慢慢成形。
妈,我走到母亲身边,我想接您去广州住一段时间。
母亲惊讶地看着我:去广州
是的,广州的气候适合您的身体。而且,我也想让您看看我的工厂,看看我这些年的成就。
母亲笑了,眼中满是骄傲:好,妈跟你去广州。
我转头看向远处,刘建军家的方向。重生后的他,选择了一条不同的路,承担了本不属于这一世的责任。而我,也因此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命运的齿轮如此运转,谁能说它不是自有其道理
第四章
英子的葬礼在杏花镇的西山上举行。
虽然我与英子算不上有什么交情,但出于对逝者的尊重,以及对小荷的关心,我还是去了葬礼。
刘建军抱着小荷,站在新坟前,神情哀伤而坚定。小荷太小,还不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不能回来了。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看我们小荷天真地问。
刘建军蹲下身,轻抚女儿的头发:妈妈变成了天上的星星,每天晚上都会看着我们。
我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葬礼结束后,人群散去,只剩下刘建军和小荷还站在坟前。我犹豫片刻,走上前去。
节哀。我轻声说。
刘建军回过头,眼中的泪水还未干:谢谢你来送英子。
小荷,过来,阿姨带你去玩好吗我朝小女孩伸出手,让爸爸和妈妈单独说说话。
小荷看了看父亲,得到允许后,牵起我的手,跟我走到不远处的草地上。
我看着刘建军独自站在坟前,低声说着什么,像是在向英子做最后的告别。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他的选择,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
回到杏花镇后,我开始着手准备带母亲去广州的事宜。房子需要安排人照看,一些家具要处理,还有母亲的户口迁移问题。
正忙着这些事的时候,刘建军来访。
小雨,听说你要带林阿姨去广州他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我点点头:是的,妈妈的身体在南方可能会好些。而且,我也想让她看看我这些年的成就。
那…那挺好的。他低下头,我是来道别的。英子走了,小荷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我打算辞去镇上的工作,带小荷去深圳。那里机会多,也许能给她一个更好的未来。
听到他要去深圳,我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失落。不知为何,总觉得应该再多给他一些时间,让他在杏花镇安顿好一切。
深圳你在那边有亲戚朋友吗
没有,但总要闯一闯。他抬起头,眼中有一丝坚定,你当年不也是一个人去了广州吗
我沉默片刻,做了一个决定:刘建军,深圳离广州不远。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我在那边有些人脉,或许能帮上忙。
他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小雨,你…你不恨我了
恨我苦笑,知道真相后,我能恨谁呢你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救了两条生命。而我,也因此走上了一条不同的路。
可我伤害了你。
是的,你伤害了我。但那份伤害,也成就了今天的我。我直视他的眼睛,刘建军,我们都已经不是五年前的我们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他的眼中闪烁着泪光:谢谢你,小雨。
不用谢。我递给他一张名片,这是我在广州的联系方式。如果你去了深圳,有什么困难,可以联系我。
他接过名片,小心地放进口袋:我会的。
临走前,刘建军站在门口,欲言又止:小雨,如果…如果没有重生,没有英子和小荷,你觉得我们现在会怎样
我摇摇头:没有如果,刘建军。命运已经给了我们答案。
他默默点头,转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想起了那个他描述的、重生前的人生——我们结婚,一起南下广州打拼,却因英子的死亡而分道扬镳。
现在,我们各自走上了不同的路,却又在命运的安排下,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再次相遇。
两周后,我带着母亲踏上了去广州的列车。刘建军和小荷来送行,小荷依依不舍地抱着我:林阿姨,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我蹲下身,轻抚她的脸蛋:阿姨会回来的。你和爸爸也可以来广州玩,好吗
小荷开心地点点头。
刘建军站在一旁,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小雨,保重。
你们也是。我挥挥手,带着母亲上了火车。
列车缓缓启动,窗外的杏花镇渐渐远去。我靠在窗边,回忆着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五年前,我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五年后,我带着释然和新的希望再次启程。
命运就是如此奇妙,让我们在不同的世界线上,走过不同的人生,却又在某些点上重合、交错。
三个月后,我在广州的办公室接到一通来自深圳的电话。
小雨,是我,刘建军。他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带着些许兴奋,我在深圳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外贸公司当会计。小荷也适应了这边的幼儿园。
那太好了。我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这周末,我想带小荷去广州玩,顺便…顺便看看你。可以吗
我沉默片刻,心中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啊,我来安排。
挂断电话,我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珠江和高楼林立的广州城,心中忽然明白:或许,命运给了我们第二次机会,不是为了弥补过去,而是为了创造新的可能。
重生后的刘建军,选择了拯救英子和小荷;而我,因为那次伤痛,走上了自己的成功之路。现在,当我们再次相遇,已经不再是当年那对年轻情侣,而是经历过生活磨砺的两个成熟个体。
我们之间,会有新的故事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时间才能给出。但不管怎样,我已经准备好接受命运的安排,无论是成为小荷生命中重要的人,还是刘建军事业上的伙伴,亦或是——重新开始一段感情。
毕竟,在八十年代的杏花镇,我曾经等过一个人回头。如今,他终于回头了,只是以一种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方式。
而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因为被抛弃而心碎的女孩,而是一个懂得原谅、也懂得把握机会的女人。
未来如何,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