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战功赫赫的王妃,却被王爷宋启一句无所出休弃。
离府那日,我直接叛出南商国。
半年后,他浑身是血跪在城下:
求你……救救我们的百姓。
1
南宫月,你被休了。
宋启的声音冷得像冰,修长的手指捏着一纸休书,轻飘飘地扔在我脚下。
我站在王府正厅,一身戎装未卸,腰间还配着斩杀敌将的玄铁剑。
三日前,我才从北境战场凯旋,身上还带着未愈的箭伤。
王爷,再说一次
我缓缓抬眸,指尖按在剑柄上。
宋启眼底闪过一丝忌惮,但很快被厌恶取代:你无所出,不配做王妃。
成婚三年,我始终未有身孕。
太医曾私下告诉我,是当年那杯毒酒伤了根本,此生难孕。
可那杯毒酒……
是我替宋启喝的!
我冷笑出声:我无所出王爷怎么不说是你自己不行
满堂仆从瞬间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宋启脸色铁青:南宫月!你!
我什么
我猛地拔剑,寒光一闪,剑尖抵在他喉间,王爷莫不是忘了,当年是谁单枪匹马杀进敌营,把你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
若非如此,皇上怎么会有机会赐婚
剑锋映出他苍白的脸。
姐姐别这样……
一道柔弱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青青穿着素白纱裙,眼眶通红地走出来,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躲在宋启身后:王爷,青青害怕……
我看着这个曾经跪着给我梳头的丫鬟,如今却敢挽着我丈夫的手臂。
青青,赵毅尸骨未寒,你就急着爬床
她浑身一颤,泪珠簌簌落下:不是的,姐姐,我和王爷是清白的……
清白
我甩出一叠密信,需要我念给你听吗
‘王爷亲启:妾身愿一生侍奉枕席……’
我虽然人在战场,可府中的一切尽在掌握。
哪里能逃得过我的眼线
如今宋启胆子大到要不顾皇命休妻,必然是有了倚仗。
确是不知皇上知不知道内情。
宋启似是羞恼暴怒:够了!
南宫月,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整日打打杀杀,哪有半点女人味
青青温柔小意,才是我想要的妻子!
我盯着她腰间玉佩,那是我用军功换来的和田玉,此刻正挂在青青的腰上。
王爷喜欢菟丝花
我依旧剑指喉咙,漫不经心笑了,可惜,我南宫月生来就是狼。
半年前,青青还是我的贴身丫鬟。
她生得娇俏,性子温顺,我待她如姐妹,甚至亲自为她挑选夫婿。
我把青青许配给副将赵毅时,全京城都夸这丫鬟好福气。
她红着脸点头应下,眼里却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新婚夜我亲自为她戴簪:你跟我十年,这些嫁妆够你风光一辈子。
她当时怎么答的
小姐的大恩大德,青青来世再报。
可婚后半年后,赵毅坠河身亡,尸骨无存。
2
青青成了寡妇,整日以泪洗面。
我心生怜悯,接她回王府照料,却没想到……
她早已爬上宋启的床。
等我知道,只觉得恶心,所以我回了战场。
我宁愿对着敌人,也不愿见着对狗男女。
没想到宋启倒是硬气了一回。
姐姐……
青青柔柔跪下来,泪如雨下,是青青对不起您……可青青和王爷是真心相爱的……
我看着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想起赵毅死前的那封信。
【夫人,属下发现青青姑娘常深夜出入王爷书房……】
信未读完,赵毅就意外坠河了。
可赵毅精通水性,又怎会溺水
青青。
我轻声问,赵毅是怎么死的
她瞳孔一缩,下意识看向宋启。
不必跪她,
宋启一把将她拉起,冷声道:南宫月,休书已下,明日之前滚出王府!
他把休书拍在案上:签字吧。
我蘸了蘸砚台里的墨,转身猛地捏住他的手指划破,用血写下名字。
南宫氏女月,今日与宋启恩断义绝。
我甩出血书,但请王爷记住……·
剑光闪过,他冠上玉簪应声而断。
下次战场相见,我必取你项上人头。
我回了房间,吩咐下人烧掉了所有嫁妆和身上的战甲。
火盆里,凤冠霞帔化作灰烬,就像我错付的三年青春。
贴身嬷嬷哭着劝我:王妃,咱们回南宫家吧……
我摇头。
嬷嬷,你相信赵毅会失足落水吗
她脸色骤变:您是说……
火光映着我满是泪痕的脸,我笑了。
宋启,你说我不配做女人……
我抬手,扯下象征王妃身份的玉簪,长发如瀑散落。
那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蛇蝎美人!
当夜,我提着玄铁重剑,从正厅开始,一路砸穿了整个王府。
青瓷花瓶、紫檀屏风、宋启最爱的白玉棋盘……全在剑下化作齑粉。
侍卫们跪了一地,无人敢拦。
南宫月!你疯了!
宋启闻讯赶来,脸色铁青,满脸心疼。
这些都是他的风花雪月。
我反手一剑劈碎他身侧的廊柱,木屑飞溅:王爷不是嫌我不够温柔吗
今日便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悍妇’!
青青依旧躲在宋启身后,颤声道:姐姐,王爷只是一时气话……
闭嘴!
我一剑横扫,她头上的珠钗应声断裂,一个爬床的贱婢,也配叫我姐姐
宋启踏上前一小步,怒斥:南宫月!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妥协
除了身份,青青哪里不比你好!
我冷笑着擦拭着剑刃:是吗
剑尖挑起地上的休书,当众撕成碎片。
那便请王爷好好看看!
你这王府,配不配得上我南宫家的女儿!
3
宋启被我激怒,口不择言:你们南宫家不过仗着军功横行霸道!
满门莽夫,毫无世家风范!
如何能配得上我!
我瞳孔骤缩。
南宫世家。
祖父开国元勋。
父亲镇守北疆三十年。
兄长战死时肠子流了一地还在杀敌。
想我南宫满门鞠躬尽瘁战死沙场。
如今府中不过几个孤儿寡母。
可南宫世家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百姓。
而现在,这个靠我南宫家军功坐上亲王之位的男人,竟敢辱我门楣
王爷既然看不起南宫家……
我缓缓收剑,那便请记住今日之言。
南宫家的女儿不做深闺花,要做就做……执棋人。
转身时,我听见青青假惺惺的啜泣:王爷别气坏了身子……
离府那日,天降大雪。
看来南商国主是默认了宋启的行为。
是不是以为青青那丫头,当真能替代南宫女不成
我站在王府门前,宋启站在台阶上,脸色阴沉:南宫月,出了这个门,你便再不是如亲王府的人。
我仰着头解下腰间玉佩。
这是南商国主赐婚时赏的忠勇令,如今被我随手丢进在地上。
王爷错了。
我翻身上马,从今日起,我不做南商的臣。
我要做北商的王!
北商国早就多次拜访,邀我入主北商国。
三日后,一队黑甲骑士疾驰入京,直奔我的别院。
为首之人单膝跪地,捧上鎏金请柬:
北商国三十六城联名上书,恭请南宫将军继任国主!
北商奉南宫月为主,此生不叛!
嬷嬷惊得打翻茶盏:北商皇室……不是刚死绝吗
我摩挲着请柬上的狼头徽记,这是北商皇族的标志。
是啊,真巧。
我擦拭着剑刃轻笑,刚好宋启说我南宫家只懂打打杀杀……
那便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横行霸道’!
北商边境,三十万铁骑列阵相迎。
黑压压的军队从城门排到十里外,将士们单膝跪地,铁甲碰撞声如山呼海啸:
恭迎南宫将军入主北商!
我望着城楼上猎猎作响的狼旗,想起祖父的话:
月儿,我南宫氏血脉里,本就流着帝王血,南宫家的女儿,生来就该站在万人之上。
是啊,南商国主忌惮我们功高震主。
将我赐婚给宋启,无非是想用后宅琐事磨灭南宫家的锋芒。
可惜。
他们忘了,我南宫月,从来不是笼中雀!
消息传回南商,朝堂大乱。
国主宋珏摔了玉盏惊怒不定:南宫家竟敢叛国!
宋启脸色惨白:皇兄,她带走了虎符……
废物!
宋珏一脚踹翻龙案,朕早说要你处处讨好南宫月!
三年前那场赐婚,本就是场阴谋。
用王妃之位囚住南宫家最后的利刃。
用后宅争斗消磨将门虎女的锐气。
可他们算漏了一点:
宋启不甘于讨好我一介妇孺。
我南宫月,宁折不弯!
4
御书房内,只剩下两个人。
宋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南商国主宋珏怒不可遏,手中的奏折狠狠砸在案上,为了一个丫鬟,休弃南宫月!你疯了不成!
宋启半垂着脑袋跪在地上,脊背挺直,脸上没有丝毫悔意:皇兄,您不是没有反对吗
臣弟与青青是真心相爱。
真心相爱
宋珏站起身冷笑,你知不知道南宫家世代忠烈,手握重兵
你知不知道东商国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南下!
原本他以为南宫月被休弃定会告状,他便可施恩收回兵权。
从那以后南宫月便只是个深闺妇人。
可谁想……
出乎意料。
宋启不以为然:南宫家再厉害,也不过是臣子。
再说了,青青也是南宫家从小培养的丫鬟,南宫月会的,她未必不会。
宋珏盯着他,眼神满是失望:你当真以为,南宫月只是个普通的世家女
宋启倔强不语,到底还是被杖责三十,禁闭王府。
青青跪在他床前,泪眼婆娑:王爷,都是青青的错……
宋启忍着背上的剧痛,握住她的手:别怕,本王绝不会低头。
青青低垂着头,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可是……皇上似乎很看重南宫家。
宋启嗤笑:皇兄不过是忌惮南宫家的兵权罢了。
南宫月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能翻出什么浪
青青柔柔地靠在他怀里:王爷待青青真好。
宋启抚摸着她的发丝,满眼柔情:你放心,本王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他丝毫不知,自己正抱着一条毒蛇。
宋启被禁闭的第七日,皇上亲自驾临王府。
宋启,朕再问你一次,宋珏冷冷道,是否愿意挽回南宫月
宋启跪在地上,依旧固执:皇兄,臣弟心意已决。
宋珏盯着他,缓缓道:你知不知道,南宫月从小被秘密培养,是南宫家百年难遇的将才
你知不知道,北商国主曾亲口说过,得南宫月者得天下!
宋启一怔,随即嗤笑:皇兄,您是不是被那些诗人夸大的传言骗了
南宫月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
宋珏闭了闭眼,终于失望至极:好,很好。
宋启,朕今日便告诉你!
你失去的,不仅仅是南宫月。
你失去的,是南商的半壁江山!
可宋启依旧不以为意,他认定青青必定可以胜过南宫月。
当夜,青青偷偷溜出王府,来到城南一处偏僻的宅院。
屋内,一个黑衣人负手而立:事情办得如何
青青跪地,恭敬道:主人放心,宋启已经彻底与南宫月决裂。
黑衣人满意地点头:很好,东商大军不日南下,届时,你便是功臣。
青青低头,嘴角勾起一抹阴毒的笑。
她根本不是什么南宫家的丫鬟。
她是东商潜伏多年的细作!
北商皇城,长老院捧着玉玺跪在我面前。
南宫将军,北商皇室已绝,唯有您能镇住三十六部狼兵!
我摩挲着玉玺。
我南宫家三代为将,祖父战死沙场,父兄皆马革裹尸……
我抬眸冷笑,如今倒要我来当叛国之人
大长老重重叩首:您可知北商为何愿举国相投
他展开一卷羊皮,上面是北商老国主遗诏:
【南宫世家主德,南宫氏女若入北商,当以国士待之!】
原来八年前北境之战,我率轻骑千里驰援时,无意救下的那个老牧民……
竟是微服私访的北商国主!
登基大典前夜,我独自站在北商皇陵。
老国主的墓碑上刻着一行小字:
【南宫丫头,这江山算朕谢你当年一饭之恩。】
十年前雪夜,我分给那个老牧民半块馍馍。
他竟用一国相还。
我拍开酒坛浇在碑前:老头,你算计我。
可终归给了我一个安身之地。
登基大典那日,我换了装束。
褪去王妃华服,卸下将军铁甲,一袭玄色龙袍加身,墨发用狼头金冠高高束起。
城楼下,北商子民高呼万岁。
传令三军!
南宫家,从今日起!
自立为王!
南商国算计忌惮我,可北商国举国相邀,我南宫月何德何能
唯有护他们一世周全相报。
我拔剑指天:今日朕以血立誓,护佑百姓,凡辱者,虽远必诛!
5
半年后,北风卷着烽烟掠过城楼,我站在北商皇城的最高处,俯瞰着远处黑压压的东商大军。
报——!
斥候单膝跪地,声音急促,东商二十万大军已攻破北境战线,正朝皇都逼近!
我指尖轻敲城墙,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三日前,东商国主以为北商新立女帝,朝局不稳,便趁机发兵。
却不知。
我南宫月,最擅长的就是以少胜多!
传令。我拔出腰间佩剑,寒光映照出我冷冽的眉眼,玄甲军左翼包抄,铁骑营正面冲锋,弓弩手埋伏山谷。
副将迟疑:陛下,东商军势大,是否先固守……
我剑锋一转,直指敌营:朕今日便要让他们知道……犯我北商者,有来无回!
半日后,东商大军溃败。
主将被我一箭射穿咽喉,残部仓皇逃窜。
东商国主吃了败仗,恼羞成怒,转而将矛头对准南商。
北商有南宫月坐镇,我们攻不下,难道还打不过南商那群废物!
战报传至南商国都,朝堂大乱。
南商国主宋珏急召众臣商议,却无人敢领兵出征。
南商名将,早已凋零殆尽。
唯一能战的南宫月,如今是北商女帝。
皇兄!宋启自信满满出列,信誓旦旦,臣弟愿领兵退敌!
宋珏皱眉:你从未上过战场……
宋启自信满满:青青自幼精读南宫世家兵书,熟谙兵法,定可助臣弟击退东商!
若非青青斩钉截铁自己是南宫月的贴身丫鬟,她会的自己也会,宋启必定不敢休妻的。
毕竟南宫家的威名在这。
没有替代的人哪敢轻易放弃一名猛将
朝堂一片哗然。
丞相忍不住站出来质问:王爷,您让一个丫鬟领兵!
宋启不以为然:青青虽是丫鬟,但南宫月会的,她也会!
他忘了,青青连马都骑不稳。
他更忘了,南宫家的兵法,从来不是靠读几本书就能学会的。
青青穿着不合身的铠甲,战战兢兢地站在点将台上。
王、王爷……
她声音发抖,妾身怕……
宋启温柔安抚:别怕,按兵书上的策略来,定能取胜。
她咬着唇点头,眼底却满是愤怒。
她不过是个靠美色来上位的细作。
她哪里懂什么兵法
她不过是仗着宋启的宠爱,装模作样罢了。
不过对敌东商国,她却是不怕的。
反而兴奋至极。
第一战,青青下令全军固守城池。
结果东商军绕道偷袭粮草,南商军不战自乱。
第二战,她照搬兵书上的诱敌深入,却反被东商埋伏,折损大半精锐。
第三战,她干脆躲在营帐里不敢露面,宋启硬着头皮亲自上阵,却被流矢射中肩膀,狼狈逃回。
战报传至北商,我冷笑不止。
宋启啊宋启,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东商大军势如破竹,连破南商七城。
宋珏连夜派使者来北商求援。
陛下!使者跪在我面前,额头磕出血痕,求您念在旧情,救救南商!
其实在东商国转而攻打南商国的时候,我便命人开始准备粮草了。
毕竟南商国是我故土,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沦陷。
可北商国势弱,若要支援南商国还需要一些时间准备。
我摩挲着龙椅扶手,淡淡道:南商不是有青青吗
使者痛哭流涕:那、那丫鬟根本不懂打仗啊!
我忍不住冷笑出声:可你们王爷说,她熟读南宫家兵书,无所不能呢。
6
南商边境,烽火连天。
东商大军如潮水般涌来。
报——!东商军已攻破临江城!
报——!守将战死,全军覆没!
营帐里一片死寂。
宋启脸色惨白,手中的战报已被攥得粉碎。
不可能……青青明明说按兵书上的策略……
副将怒极反笑:王爷!您还要执迷不悟到何时!那丫鬟根本不懂打仗!
宋启猛地站起:青青她·······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凄厉的哭喊。
王爷!不好了!青青夫人被东商军抓走了!
王爷!王爷救我!
青青哭喊着,却被东商士兵拖走。
宋启想去救她,却被一箭射中大腿,倒在血泊中。
等宋启接到东商的条件时,双手颤抖得几乎拿不住信。
三座城……换青青一人……
副将连忙磕头阻拦:王爷!您若敢答应,南商必亡啊!
宋启却红了眼眶:可青青她……她还在等我……
当夜,他亲手写下割让三城的诏书,派使者快马送至东商军营。
云城、邺城、洛城,拱手相让。
三城百姓,沦为东商俎上鱼肉。
东商大军入驻三城后,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屠戮。
男人被活埋,女人被充作军妓,孩童……
被串在长矛上,当作军粮。
逃难的百姓哭喊着:王爷!救救我们啊!
宋启却闭门不出,只顾着搂住失而复得的青青:没事了……没事了……
青青伏在他怀里,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得到三城后,东商胃口更大,直接发兵二十万,直指南商国都。
这一次,宋启终于慌了。
青青!快想想兵书上还有什么计策!
青青缩在他怀里,楚楚可怜:王爷……妾身、妾身害怕……
宋启这才发现。
她根本不懂兵法。
她连沙盘上的旗帜都认不全。
宋启的十万大军,在东商的铁骑下如纸糊般溃散。
保护王爷!亲卫们拼死杀出一条血路。
宋启拖着青青狼狈逃窜,身后是冲天火光和百姓的哀嚎。
他们几人狼狈逃回国都,可身后就是势如破竹的东商国大军。
只怕没几日便要攻打过来了。
皇上宋珏瘫坐在龙椅上,双目赤红,手中的玉扳指已被捏出裂痕。
完了……全完了……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跪在殿下的宋启和青青,声音嘶哑如恶鬼:
这就是你们给朕的江山!
殿外,百姓的怒骂声如潮水般涌来。
昏君!还我儿命来!
为个贱婢割让三城,你们不得好死!
南宫将军若在,何至于此!
宋启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皇兄,臣弟……
闭嘴!宋珏一脚踹翻龙案,玉杯金盏碎了一地,朕让你挽回南宫月,你却带着这个贱婢葬送南商!
宋启暴起,一把揪住青青的衣领:你不是说熟读兵书吗!
不是说能代替南宫月吗!
青青被他掐得脸色发青,柔柔发问:王爷莫不是疯了
妾身不过是个丫鬟,怎比得上南宫家百年将才!
你!宋启目眦欲裂,当初是你说……
我说什么了青青猛地挣脱,露出从未有过的狰狞表情,我说‘略懂兵法’,您就真信我能统领三军
我说‘仰慕王爷’,您就真当我爱您至死不渝
7
宋启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你……你一直在骗我!
骗青青冷笑,是王爷自己不甘屈于人下吧
她指向宋珏,语速飞快:
您忌惮南宫家兵权,才纵容王爷休妻!
您明知南宫月是国之柱石,却默许王爷折辱她!
如今亡国,怪得了谁!
宋启疯了般扑上去掐她脖子:贱人!我杀了你!
够了!
宋珏暴喝一声,禁军立刻按住二人。
被按在地上的青青猛地变脸,哭得梨花带雨:陛下明鉴!
妾身是被逼的!
她指着宋启尖叫:
是王爷说南宫月功高震主,要借妾身打压她!
是王爷说若妾身助他掌兵权,便许我贵妃之位!
妾身一介弱女子,如何反抗!
宋启气得浑身发抖:胡说八道!明明是你·······
啪!
宋珏一耳光抽得宋启嘴角流血:蠢货!到现在还看不清
他一把扯下青青的发簪,乌发间赫然藏着东商密令:
【伺机离间,助我军南下】。
启瞳孔骤缩,踉跄后退两步,面红耳赤地指着青青:你……你竟敢……
青青见事情败露,索性不再伪装,冷笑一声:王爷现在才反应过来真是蠢得可怜。
够了!
宋珏厉声打断,胸口剧烈起伏,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皇兄!
宋启惊慌上前,却被宋珏一把推开。
朕……朕竟因你,害得南商损失一员大将……
宋珏声音颤抖,眼中满是悔恨,南宫月若在,何至于此!
殿外,百姓的怒骂声如潮水般涌来,夹杂着东商军逼近的战鼓声。
宋珏闭了闭眼,终究不忍心亲手处死自己的弟弟。
宋启。他声音沙哑,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宋启怔住:皇兄……
收拾东西,立刻离开南商。
宋珏转过身,不再看他,朕不想再见你。
宋启如遭雷击,跪在地上,声音哽咽:皇兄……臣弟知错了……
宋珏没有回头,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滚。
宋启跌跌撞撞地走出大殿,耳边回荡着百姓的唾骂和将士的哀嚎。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意识到。
是他亲手毁了南商。
是他为了一个细作,害得百姓流离失所。
是他逼走了南宫月,让南商再无可用之将。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喃喃自语,眼中血丝密布。
宋启猛地转身,冲回大殿。
青青正被禁军押着,见他回来,讥讽一笑:怎么王爷舍不得我若是求我,等东商国入主……
宋启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刀。
宋启!你要做什么!宋珏厉声喝止。
但已经晚了。
噗嗤——
刀锋贯穿青青的胸口,鲜血喷溅在宋启的脸上,温热而腥甜。
青青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竟然……
宋启拔出刀,声音冰冷:都是你的错。
他杀了她,却把责任全部推卸给她。
宋珏看着这一幕,闭眼。
宋启……你真是无可救药。
8
宋启却像是找到了发泄口,歇斯底里地大笑:皇兄!你看,我杀了她!我杀了东商的细作!南商还有救!
宋珏摇头,眼中满是悲哀:不,南商已经完了。
原先还能拷问这丫头,送去给南宫月赎罪。
如今……
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朕……是罪人。
噗!
皇兄!
南商皇宫,龙榻之上。
宋珏面色惨白,唇边血迹未干,胸口微弱起伏,已是时日无多。
御医跪在一旁,声音颤抖:陛下……龙体受损过重,恐怕……
宋启跪在榻前,双手死死攥着被褥,指节泛白。
皇兄……他声音哽咽,眼眶通红,是我……害了你……
宋珏缓缓睁眼,目光疲惫却仍含一丝柔和:启儿……
他艰难抬手,抚上宋启的发顶,像幼时那般轻拍两下:朕……不怪你……
这一句话,如刀剜心。
宋启浑身发抖,眼泪砸在锦被上,晕开一片深色。
皇兄至死,都未真正恨他。
我去求她。
宋启跪倒在地抬头,声音嘶哑却坚定。
殿内众人一怔。
皇后拭泪轻问:求谁
南宫月。宋启咬牙,一字一顿,我去求她……救救南商。
群臣面面相觑,有人迟疑:可王爷当初……
一日夫妻百日恩。
皇后眉目含泪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若她肯原谅,或许南商还有救。
宋启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我这就动身。
北境风雪肆虐,宋启孤身一人,踏上了前往北商国都的路。
昔日养尊处优的王爷,如今徒步穿越荒野。
锦衣华服早已破烂,靴底磨穿,脚掌血肉模糊。
途中,他遭遇流寇,被刀剑所伤,亲兵死伤殆尽,却仍咬牙前行。
不能倒……
他抹去脸上血水,南商百姓……还在等……
一日一夜后,当他终于抵达北商国都时,已是浑身浴血,形如枯槁。
北商城门高耸,铁甲禁军冷眼俯视着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
南商废王宋启,求见北商女帝!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在寒风中几乎听不清。
守将冷笑:陛下有令,南商之人,一律不见。
宋启没有争辩,只是缓缓跪下。
双膝砸在坚硬的石地上,鲜血从伤口渗出,染红了一片雪。
求你……他额头抵地,声音颤抖,救救我们的百姓……
城门上的士兵嗤笑:现在知道求了当初休妻时不是挺硬气
宋启没有反驳,只是重重磕头。
一下。
两下。
三下。
······
皇城内,我正批阅军报。
陛下。
暗卫跪地禀报,南商废王宋启跪在城下,已三个时辰。
我笔尖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小片阴影。
他还敢来
暗卫低头:他浑身是血,一直磕头,说……求您救救南商百姓。
丞相,粮草可备齐了
还差一些,今日便能准备妥当。
我点头,冷笑一声,丢下毛笔,冲着暗卫道:带他来。
9
当宋启被拖进大殿时,已是半昏迷状态。
侍卫一桶冰水泼醒他,他艰难抬头,对上了我的视线。
玄色龙袍,墨发高束,眉目如刀。
再不是他记忆中那个为他绾发描眉的南宫月。
陛下……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求您……救救南商……
我缓步走下龙阶。
宋启,我好像告诉过你,战场再见,必取你人头
我俯身,指尖抬起他的下巴,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救一个负心汉的国
他瞳孔微缩,却未躲闪:不……不是为我……
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封染血的信,递到我面前。
皇兄……临终所写……求您……看看……
我展开信纸,上面是宋珏熟悉的笔迹,却比往日虚弱许多:
【南宫将军亲启:朕知启儿负你至深,南商负你至深。
然百姓无辜,稚子何罪
若将军尚念旧情,望救万民于水火。
朕愿来世结草衔环,报此大恩。】
信末,盖着南商玉玺,却被血迹模糊了一半。
我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宋珏……死了
宋启闭眼点头,眼泪混着血水砸下。
我直起身,看向殿外风雪。
那个曾在我及笄时赠玉的少年君王,死了。
那个在我大婚时亲自主婚的兄长,死了。
而这一切,始于一场休妻之辱。
传令。
我转身,声音冷肃,北商铁骑即日南下,驱东商,复南商。
宋启猛地抬头,不可置信:您……您答应了
我未回头,只是淡淡补了一句:
但南商新主,由朕指定。
三日后,北商大军开拔。
宋启被安置在马车中,随军同行。
途经南商边境时,他掀开车帘,看到流离失所的百姓跪在道旁,哭声震天。
南宫将军回来了!
我们有救了!
宋启蜷缩在车内,终于崩溃大哭。
他这一生,负了太多人。
而唯一赎罪的方式,就是亲眼看着南宫月,拯救他亲手毁掉的河山。
我出兵,不是为宋启。
是为南宫家世代守护的河山!
北商铁骑如狂风般席卷南商境内,东商大军节节败退。
不过半月,沦陷的城池尽数收复,流离失所的百姓终于得以归家。
宋启站在城楼上,望着满目疮痍的国土,耳边是百姓们喜极而泣的欢呼。
南宫将军万岁!
北商女帝是我们的恩人啊!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曾经养尊处优,如今却布满伤痕和老茧。
这双手,曾签下割让三城的耻辱诏书。
这双手,曾杀死那个祸国妖姬。
这双手,也曾染满无辜者的鲜血。
王爷。副将低声提醒,新君登基大典要开始了。
宋启苦笑:哪还有什么王爷
10
我指定的南商新君,是宋珏的幼子,年仅八岁的宋瑜。
登基大典上,小皇帝懵懂地坐在龙椅上,而我站在他身侧,兼代为摄政。
宋启跪在殿下,额头抵地:罪臣宋启,叩见陛下。
小皇帝怯生生地看向我:姑姑……皇叔为什么自称罪臣
我摸了摸他的头:因为他做错了事,如今知错了。
宋启浑身一颤,眼泪砸在金砖上。
大典结束后,宋启求见我。
他跪在殿外,声音沙哑:罪臣……有一事相求。
我批阅奏折的手未停:说。
求陛下准许罪臣……出家为僧。
毛笔在纸上顿住,我抬眸看他:想清楚了
他重重磕头:罪臣余生,愿青灯古佛,赎此罪孽。
三日后,皇觉寺。
老方丈手持剃刀,苍老的声音回荡在佛堂:
一剃烦恼丝,二剃贪嗔痴,三剃红尘缘。
随着刀锋落下,宋启那一头曾让无数闺秀倾慕的乌发,寸寸落地。
最后一缕发丝飘落时,他开口:方丈,弟子有一问。
讲。
若一人罪孽深重,可还能超度
方丈看向殿外纷飞的落叶:落叶尚可归根,人心如何不能回头
从此,皇觉寺多了一个疯和尚。
他每日跪在佛前诵经,膝盖磨出血也不停;
他劈柴挑水,干最重的活,吃最少的饭;
他夜夜被噩梦惊醒,梦中是青青的冷笑和百姓的哭嚎。
某日,一名老妇来寺中上香,认出他是曾经的王爷,狠狠啐了一口:
呸!祸国殃民的畜生!
宋启不躲不闪,任唾沫落在脸上,合十行礼:阿弥陀佛。
五年后,瘟疫席卷南商。
宋启主动请缨,去疫区照料病患。
他背着药箱走遍疫村,染病的孩童在他怀中咽气,他便亲手为其超度;
垂死的老人抓着他的手喊王爷救命,他便整夜握着对方的手诵经。
最终,他也倒下了。
高烧中,他恍惚看见南宫月站在床边,依旧一袭玄衣,眉目如刀。
值得吗她问。
他艰难地笑:不……不值得……但这是……我该受的……
七日后,宋启在破旧的僧舍中圆寂。
小皇帝宋瑜亲自来为他收殓,却发现枕下压着一封血书:
【贫僧此生,负国负民,更负一人。
愿来世,做她檐下扫雪僧,换她一世长安。】
消息传回北商时,我在批阅奏章。
朱笔顿了顿,最终在折子上画了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