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杯酒,是王爷赏的。
万清清盯着琉璃盏里晃动的琥珀色,指甲掐进掌心。
三日前林月蓉回京的消息传遍王府,她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秦烽的贴身侍卫又逼近半步:王妃,请。
喉间烧灼感炸开的瞬间,雕花门被猛地推开。
玄色蟒纹袍角扫过门槛,她呕着血抬头,看见那人站在光晕里,连影子都是冷的。
她回来了,你该让位了。
万清清突然笑出声,染血的指尖抓住案上红烛。
前世她当真以为这人是救命恩人,直到此刻才看清,烛泪烫穿的喜帕下,绣的从来都是别人的名字。
秦烽...若有来世......
剧痛撕裂意识前,她生生掰断了烛台上半截金钗。
小姐!吉时到了!
万清清猛地睁开眼,龙凤喜烛爆开的灯花烫在手背。
盖头缝隙里看见熟悉的青玉地板,呼吸骤然急促——这是三年前的新婚夜!
王爷到——
寒意随着脚步声漫进来,喜秤挑开盖头的力道大得扯断珠串。
秦烽捏住她下巴的拇指按在泪痣上,和记忆中一样用力。
记住,你只是替身。
万清清浑身发抖,这次却是兴奋的。
就是这双手,前世把她按在祠堂看林月蓉入族谱,如今倒成了最好的醒神药。
妾身明白。她垂眸掩住恨意,能得王爷垂怜已是万幸。
秦烽皱眉松开手。
往常这女人总要红着眼问林月蓉是谁,今日顺从得反常。
突然俯身逼近,龙涎香混着酒气喷在她耳后:既如此,该学学怎么伺候人。
锦缎撕裂声响起时,万清清突然按住衣襟:妾身...想去更衣。
铜镜里映出锁骨旧疤时,她差点把妆台抠出指印。
前世林月蓉用滚茶烫她时说:赝品就该有赝品的印记。
王妃门外传来侍女声音,王爷让您戌时去书房。
万清清瞳孔骤缩。
是了,今夜要签替身契约。
前世她在这里哭闹,被秦烽摔碎茶盏划伤脸,那道疤直到死都没消。
告诉王爷,我换件衣裳就来。
指尖抚过妆匣底层金钗,正是前世掰断的那支。
窗边白梅被夜风吹得斜进来,她忽然想起上元节秦烽醉酒,曾说她鬓角簪梅比林月蓉好看。
咔嗒。
金钗狠狠扎进梅枝,带落一地花瓣。万清清对着铜镜勾起唇,泪痣在烛光里妖冶如血。
这次她要秦烽亲自把真心剖出来,再当着他的面摔个粉碎。
2
王妃请止步。
书房外两名侍卫横刀相拦,刀刃映出万清清鬓边的白梅。
她低头拢了拢素色披风,耳坠在夜风里晃成两粒血珠:王爷说戌时见。
门内传来瓷器碎裂声。
滚出去!
万清清推门的瞬间,茶盏擦着耳畔砸在门框上。
秦烽撑着书案抬眼,烛火在他眉骨投下阴鸷的阴影:谁准你穿白衣
她故意把披风系带扯松半寸,露出里头嫣红襦裙:王爷不喜,妾身这就去换。
站住。
檀木镇纸压着的画卷哗啦展开,万清清呼吸一滞。
画中女子抚琴浅笑,眼尾那颗泪痣比她更艳三分。
从今日起,每日卯时来书房临摹。秦烽指尖点在她锁骨旧疤上,这里,要画朱砂。
万清清突然端起案上茶盏:王爷喝茶。
滚烫的茶水泼在摊开的账册上,墨迹顿时晕成一片。
秦烽暴怒起身:你找死!
妾身该死!她慌乱去擦,袖中藏着的药粉簌簌落进熏香炉,青州...铁器...这些字都糊了......
秦烽猛地攥住她手腕:你看得懂军械账目
父亲曾任兵部侍郎。万清清瑟缩着露出脖颈,那里有他昨夜掐出的红痕,王爷若不信,可以检查妾身嫁妆。
熏香炉青烟袅袅,秦烽突然晃了晃。
万清清顺势扶他坐下,指尖若有似无擦过他后颈:王爷累了。
放肆!秦烽甩开她的手,瞳孔却开始涣散,滚回你的......
话音戛然而止。
万清清看着栽倒在案上的男人,慢条斯理抽出他腰间玉佩。
前世这玉佩能调遣暗卫,可惜她到死都没摸到过。
王爷她凑近他耳畔呵气,月蓉姐姐的熏香,好闻吗
窗外更鼓响过三声,万清清突然扯开衣襟。
锁骨旧疤撞上冰凉砚台时,她咬破舌尖把血抹在秦烽指尖。
蓉儿......
听到这声呢喃,万清清冷笑着一口咬在他喉结。
男人在梦魇中闷哼,手臂却将她箍得更紧。
五更天时,侍卫叩门声惊破残梦。
秦烽睁眼看见怀里面色潮红的女人,锦被下双腿还缠着他的腰。
你怎么在这
万清清拽着被角发抖:昨夜王爷非要妾身学...学画上的姿势......她露出肩头咬痕,说要看看赝品能学几分像。
秦烽脸色铁青地甩开她。起身时突然顿住——案头染血的账册上,茶渍恰巧圈出林字。
来人!送王妃回房。
万清清系衣带时不小心碰倒熏香炉,香灰洒在秦烽昨夜换下的寝衣上。
走到廊下时,她听见屋里传来压抑的呕吐声。
夏竹扶她上台阶时突然低语:王爷今早换了三次水。
是吗万清清摘下发间白梅扔进泥里,那得再送些安神香了。
拐过回廊,她摸出袖中誊抄的账目残页。
青州铁矿、林氏商队、突厥纹样的箭簇图......火折子舔上纸边时,想起前世秦烽发现通敌证据却选择包庇林家的模样。
这次该换你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了。
3
王妃要弹《破阵乐》乐师手里的琵琶差点摔在地上。
万清清抚过琴弦上缠绕的金线,抬眼看向水榭对面。
秦烽正与兵部尚书对弈,连个眼风都没扫过来。
王爷昨日说,妾身弹琴像弹棉花。她故意拔高声调,满意地看到秦烽执棋的手顿了顿。
席间响起窃笑。
户部侍郎之女用团扇掩嘴:赝品就是赝品,东施效颦。
万清清猛地拨动琴弦,塞外风沙般的旋律炸开满池春水。
这是前世她在边关学的胡曲,琴弦割破指尖时,看到秦烽捏碎了白玉棋子。
铮——
最后一音带着金戈之气。
万清清起身时晃了晃,染血的指尖按在秦烽肩头:王爷,妾身学得像吗
谁准你碰本王秦烽甩开她的手,却瞥见她袖口渗出的血迹。
兵部尚书突然打翻酒盏:这曲子...这曲子是突厥王庭的......
暴雨就是在这时砸下来的。
万清清跪在佛堂抄经时,听着窗外闷雷。
前世她在这里跪了三天三夜,只因林月蓉说想要个手抄经文的枕头。
王妃,王爷往这边来了。夏竹突然闪身进来。
万清清扯开衣领,将冰凉的砚台贴在额头。
当脚步声停在身后,她故意让颤抖的笔尖在爱别离三个字上洇开墨团。
装病上瘾了
秦烽的声音裹着雨气。
万清清回头时恰到好处地咳嗽:王爷说过...咳...妾身抄经时的侧脸最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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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闪电劈亮半张苍白的脸。
秦烽瞳孔骤缩,突然抓起她手腕:温度仪藏哪了
经书被掀翻在地,万清清趁机把真账册塞进蒲团。
挣扎间衣带散开,露出锁骨下新点的朱砂痣。
王爷...她突然柔若无骨地贴上去,你心跳得好快。
秦烽像被烫到般后退,却撞翻了烛台。
火舌舔上佛龛帷幔时,万清清抓起茶壶泼过去,热水全浇在自己右手。
你疯了!
王爷的安危要紧。万清清把烫红的掌心藏进袖中,垂眸的样子与画中人九分相似。
三更时分,秦烽的披风还残留龙涎香。
万清清摸黑回到佛堂,从佛像底座掏出调包的边关战报。
二月十七,林氏商队持王爷手令出关...运粮车辙深四寸......她突然冷笑。
运粮的车,怎会有装载铁器的车辙
窗外传来脚步声。
万清清迅速将战报塞进供果,转身撞上来人胸膛。
王妃夜游的毛病,该治治了。秦烽掐着她后颈,目光扫过还在晃动的幔帐。
万清清突然踮脚咬他喉结:那王爷...咳咳...要不要尝尝夜游的滋味
暴雨拍打窗棂,她趁秦烽愣神挣脱桎梏。
跑过回廊时,听见身后传来重物落水声——那本假战报,该泡在荷花池里了吧
次日听说书房碎了整套茶具,万清清正在给烫伤的手涂药。
夏竹欲言又止:王爷下令...让您今后改用左手抄经。
正好。万清清把药瓶砸向铜镜,裂缝恰好穿过泪痣,该练练左手剑了。
4
王妃的骑装太素了。嬷嬷抖开绣着金雀的披风,王爷特意吩咐,今日秋猎要穿红。
万清清抚过腰封上的牡丹纹,指尖在花蕊处的凸起顿了顿。
那里缝着誊抄的通敌账目,淬过药的银针正扎在花瓣间隙。
猎场高台上,秦烽的玄甲泛着冷光。
万清清刚踏上台阶,就听见贵女们的嗤笑:赝品也配用林姐姐的弓箭
王爷赏的。她故意把雕着蓉字的弓囊扔在地上,可惜妾身臂力弱,拉不开呢。
号角声起时,万清清策马紧贴秦烽。
前世这支箭本该射中他右肩,林月蓉就是因此得了救命之恩。
滚回观礼台。秦烽挥鞭抽在她马臀上。
破风声从东南方袭来时,万清清算准角度扑过去。
箭簇穿透肩胛的瞬间,她听见血肉撕裂的声响与前世重叠。
清清!
秦烽的惊呼脱口而出。
万清清攥住箭杆猛地拔出,鲜血喷在他战甲护心镜上:王爷...这样像她了吗......
混乱中被抱进营帐时,她故意让伤口蹭过案角。
秦烽撕开她衣襟的手在发抖,金疮药洒了半瓶。
别动!
王爷在担心伤口...万清清突然抓住他手腕按在自己心口,还是担心这颗心不听话
温热的血浸透秦烽掌心。
他俯身时,龙涎香混着血腥气缠上她的锁骨:你究竟......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有刺客!
万清清趁机勾住他脖颈吻上去。
当秦烽的手滑向腰封,她吃痛咬破他下唇:王爷,账册要淋湿了。
暴雨砸在帐顶时,秦烽发现牡丹腰封的夹层。
万清清抢过账本按在伤口上:王爷现在杀我,血渍会污了证据。
马车疾驰回府途中,她昏沉地歪向车窗。
染血的衣襟被风吹开,露出肩头包扎处——与林月蓉当年为他挡箭的位置分毫不差。
停车!秦烽突然扯落车帘,谁准你......
王爷怕妾身死得太早万清清把带血的账册塞进他铠甲,青州铁矿,突厥战马,换这些情报的代价...咳咳...可不止一支箭。
深夜,夏竹端着药碗闪进密室:老爷旧部已拿到副本。
万清清擦掉唇边伪装的血渍:秦烽书房今日换了三道锁
是,但戌时三刻他独自出府,往...夏竹突然噤声。
窗棂传来叩击声,三长两短。
万清清推开暗格,父亲麾下的副将递来染血的箭簇:姑娘猜得不错,箭尾确有林家暗纹。
她将箭簇投入熔炉时,听见回廊传来脚步声。
转身撞进秦烽怀里,单衣恰到好处地滑落半肩。
王爷来验伤她引着他的手抚上结痂的伤口,不如猜猜,下次箭尖对准的...会是这里吗
秦烽猛地抽回手,却带落了妆台上的玉佩。
万清清踩住玉佩穗子轻笑:王爷的心跳,比猎场的战鼓还急呢。
更鼓响过三声,秦烽拂袖而去。
万清清从炭盆里捡起烧了一半的密信,火光映出残存的字迹:林氏通敌实证......
檐下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她推开窗,看见秦烽的暗卫从屋顶跌落,心口插着半截林家特制的箭杆。
好戏开场了。万清清弹了弹指甲里的毒粉,忽然对着虚空轻笑,您说是吗,王爷
阴影里,秦烽捏碎掌心的带血箭簇,任由木刺扎进血肉。
远处传来更夫嘶哑的吆喝,像极了前世鸩酒入喉时的风声。
5
王妃仔细烫着。
万清清瞥了眼炉上沸腾的雪水,指尖在茶碾上轻轻敲击。
林月蓉回京的消息今晨刚传进府,此刻园中已有环佩叮当。
哎呀!
青瓷香炉迎面砸来时,万清清故意慢了半拍躲避。
滚水泼在右手瞬间,她听见熟悉的娇呼:妹妹怎么不接稳些
秦烽的身影掠过假山,万清清顺势跪在碎瓷片上。
血珠渗进青砖缝时,她仰头露出与林月蓉七分相似的神态:姐姐教训得是。
烽哥哥!林月蓉突然踉跄,我头好晕......
玄色大氅卷起香风,秦烽打横抱起林月蓉的姿势与前世重叠。
万清清用淌血的右手去拽他衣摆:王爷,茶还没......
滚开!
锦缎撕裂声里,万清清瞥见林月蓉袖中滑落的玉佩穗子——正是她妆奁里失踪的那枚。
深夜,夏竹捧着药膏哽咽:太医说...说伤到筋脉......
正好。万清清蘸着血在宣纸上勾画,省得他们惦记我的右手。
最后一笔落下,该收网了四个血字惊得烛火摇曳。
夏竹突然低呼:妆奁暗格空了!
万清清抚过暗格边缘的茉莉香粉——这是她特意撒的。
指腹蹭到的沉水香,只有秦烽书房有。
去取冰来。她突然打翻烛台,要最锋利的冰棱。
火光窜起时,秦烽踹门的力道震落梁上灰。
万清清裹着湿发缩在角落,左手还攥着半截冰刃:王爷是来验伤...还是验尸
发什么疯!秦烽夺过冰刃的瞬间,掌心被划出血痕。
万清清突然扯开衣襟,烫伤的红痕蜿蜒至心口:这样像她了吗要不再浇壶热茶
你!
更鼓声吞没了未尽的话语。
万清清看着秦烽拂袖而去的背影,从炭盆灰烬里扒出烧焦的玉佩碎片。
三日后,林月蓉戴着完整玉佩出现在花厅。
万清清端着药碗轻笑:姐姐的玉养得真好,血迹都沁成红丝了。
妹妹说笑了。林月蓉指尖拂过玉佩,这可是烽哥哥亲手......
瓷碗突然炸裂在两人中间。
秦烽阴沉着脸出现时,万清清已经跪在碎瓷上:是妾身没端稳。
去祠堂跪着!
妾身遵命。万清清俯身时,故意让碎瓷扎破左手。
起身瞬间,袖中暗器精准切断林月蓉的玉佩绳结。
玉佩坠地的前一秒,秦烽凌空接住。
林月蓉突然掩面啜泣:这玉...这玉怎么裂了......
万清清在祠堂用血描摹玉佩纹路时,听见窗外传来杖刑声。
夏竹扒着窗缝低语:王爷处死了今早扫亭廊的哑婢。
真巧。万清清咬断缝衣线,将仿制的玉佩塞进袖袋,那哑婢上月刚见过林小姐的奶娘。
更鼓敲过三更,她摸进林月蓉暂居的厢房。
床幔里传来暧昧水声时,万清清将真玉佩塞进枕下。
好姐姐。她对着虚空呢喃,你猜这次...他护得住你的枕头风吗
廊下突然传来侍卫换岗的声响。
万清清翻身出窗时,袖口被窗柩勾破。
月光漏进来,照见秦烽捏在手中的半片衣角——正是她今日被罚跪时穿的料子。
6
这玉佩怎会在你身上万清清攥住林月蓉的衣袖,指尖刚好按在玉佩暗纹处。
宫宴灯火照见玉璧内侧的万字刻痕,正是她家传之物。
林月蓉突然踉跄着撞向金柱:妹妹为何推我......
够了!秦烽扣住万清清手腕的力道几乎捏碎骨头,当众撒泼,成何体统!
万清清突然扯开自己衣襟,露出锁骨下未愈的箭伤:王爷不如查查,这伤口的箭痕...与林姑娘袖中香囊的绣纹可对得上
满殿哗然中,林月蓉的香囊滚落在地。
突厥图腾赫然绣在夹层,与万清清肩头伤疤严丝合缝。
烽哥哥,这是陷害......
那就验玉!万清清劈手夺过玉佩砸向玉阶,真品浸过鹤顶红,遇热会显红丝——
秦烽挥掌的瞬间,万清清故意偏头迎上去。
额角撞上蟠龙柱时,眉心血迹与碎裂的花钿化作振翅欲飞的残蝶。
清清!
王爷终于肯唤我名字了她倚着柱子轻笑,血珠滚进唇角,三年前大婚夜你说过,只有林姑娘能唤你烽哥哥......
林月蓉突然扑过来:把玉还我!
混乱中万清清扯断她腰间锦囊,突厥密信雪花般散落。
秦烽抬脚要踩,却被她抢先扑住:王爷此刻销毁证据...是要护你的心上人...还是护林家通敌的铁证
暴雨就是在这时砸穿琉璃瓦的。
万清清从染血的袖袋抽出和离书,朱砂印被雨水晕成心口旧伤的形状。
万氏女清清,自请下堂。
秦烽攥着密信的手背青筋暴起:你以为这些把戏......
把戏万清清突然扯开他的护腕,露出那道陈年箭疤,当年救你的女孩根本不会骑马!她肩上也没有烫伤!
惊雷劈亮她锁骨处的茉莉形疤痕。
秦烽踉跄后退,撞翻了九枝连盏灯。
万清清转身走进雨幕时,听见林月蓉的尖叫:那疤是假的!我亲眼见她......
林姑娘慎言。她回眸轻笑,三日前你烫伤我时,可是二十七双眼睛看着呢。
马车驶过朱雀街时,夏竹哭着包扎她额头的伤:王爷追出来了......
他追的是案头那份边关密报。万清清将染血的帕子抛出车窗,告诉父亲旧部,明日早朝奏本里...别忘了提林贵妃私收突厥战马的事。
秦烽的嘶吼穿透雨幕:万清清!你给我回来!
她掀开车帘,对着追来的黑影举起半块玉佩:王爷可知,那玉璧内侧的毒经十年浸润...碰过的人活不过惊蛰
马匹惊嘶声里,万清清摸向心口。
那里埋着真正的家传玉佩,此刻正烫得像块火炭。
车辙碾过官道青砖时,她听见宫门方向传来丧钟——正是前世自己咽气的时辰。
7
王爷再往前半步,民女可要报官了。万清清倚着海棠树轻笑,纱衣滑落半肩的模样与林月蓉当年如出一辙。
秦烽的剑尖挑断她腰间系带:边关八百里加急,林家通敌证据确凿——这些把戏你筹划了多久
不久。万清清赤足踩上剑身,刚好够把王爷心上人的罪证...咳咳...塞进你盔甲夹层。
剑锋割破脚心时,她旋身甩出袖中白绫。
月光透过轻纱,烫伤疤痕在右臂蜿蜒如毒蛇。
看够了万清清突然扯破衣袖,王爷当年夸这伤疤像朵茉莉,如今瞧着...可还销魂
秦烽劈断白绫的剑气扫落海棠,花瓣沾在染血的剑穗上。
他掐着她脖颈按在廊柱:你早就知道......
知道林月蓉冒认救命之恩万清清笑着咳出血沫,还是知道王爷抱着我喊蓉儿时...其实分得清身下是谁
更鼓声从远处传来,秦烽的吻带着血腥气落下时,万清清咬破他舌尖:明日出征,王爷猜林家军看到主帅颈上牙印...会不会以为您被突厥美人迷惑
你非要如此......
是王爷非要个替身!万清清突然扯开他战甲束带,现在看清楚,你舍不得杀我...究竟因为我是赝品...还是连你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
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万清清将战甲抛进池塘:寅时三刻,运粮队要过黑风峡——王爷此刻赶去,还能亲手斩了你那好岳父。
秦烽的佩剑劈碎假山:若此战有诈......
那就等我黄泉路上笑您蠢。万清清捻着海棠花瓣贴上他心口,毕竟这位置...我上辈子已经凉过一次了。
五更梆子响时,秦烽的暗卫呈上密函。
万清清就着火光看清林贵妃自缢的字样,突然笑出眼泪。
收好这个。她把染血的帕子塞给暗卫,等你们王爷被毒箭所伤...这上头的解药够他撑到见我最后一面。
马蹄声远去的刹那,万清清摔碎秦烽留下的玉佩。
海棠花雨中,她对着空荡荡的别院举起酒杯:敬重逢。
瓷片扎进掌心时,远处传来大军开拔的号角。夏竹哭着给她包扎:姑娘何必激王爷亲征......
有些仇...万清清将玉佩碎片埋进树根,得让他亲手斩断才算痛快。
晨雾漫过窗棂时,她摸出枕下真正的家传玉佩。
内侧不渝二字被血浸得发亮,正是前世秦烽赐的毒酒杯底刻过的铭文。
8
客官小心台阶。
万清清托着七个月的孕肚踏上茶楼,青瓷茶盏当啷一声摔碎在脚边。
掌柜的惊呼与记忆重叠——前世饮鸩时,琉璃盏也是这般碎裂。
顶楼雅间......
早被人包下啦。掌柜擦着汗指天,那位贵客付了三年定金,就为等一壶雨后龙井。
惊雷劈开雨幕时,万清清推开雕花窗。
秦烽执伞立在船头,青衣被雨水浸透,肩头还沾着塞外的雪粒:夫人看够江南景了
王爷认错人了。她甩窗的力道震落茶盏,民妇的夫君......
战死沙场秦烽的剑尖挑开窗栓,还是被夫人亲手埋进海棠树下
万清清突然扶着肚子抽气。
秦烽翻窗的姿势狼狈不堪,接住她的手臂还在渗血:传太医!
传什么太医。她攥着他衣襟嗤笑,王爷当年灌我毒酒时...咳咳...可没这么慌张。
暴雨拍打窗棂,秦烽的掌心贴在她腹间:孩子踢我了。
踢的是仇人。万清清拽断他颈间红绳,玉佩坠地时裂成两半,就像王爷当年摔碎合卺杯......
嘶吼声吞没在夜雨里。
秦烽突然撕开衣襟,心口疤痕狰狞如蜈蚣:当年那杯毒酒,我陪你喝了。
万清清摸着那道疤,突然想起班师回朝那日,夏竹说王爷昏迷中一直攥着碎玉佩。
掌心银铃轻响,她抬脚将玉佩踢出窗外:晚了。
不晚。秦烽捞住飞散的青丝,清清,我们重新......
剧痛在此时席卷而下。
万清清抠着窗柩滑坐在地,鲜血染红裙裾:秦烽...你混账......
产婆挤开呆立的男人:热水!剪刀!
万清清咬破他手腕时,听见接生嬷嬷尖叫:胎位不正!保大保小
保她!秦烽的剑横在自己颈间,若有不测,黄泉路上......
婴啼刺破雨夜。
万清清虚脱地侧过头,看见秦烽剪断染血的玉佩红绳,颤抖着系上女儿脚腕的银铃。
不渝...他抚过铃上刻字,这次换我替你尝尽求不得。
窗外晨曦漫过茶楼匾额,不渝二字金漆斑驳。
万清清抬脚轻踹:滚去煮姜汤。
秦烽抱着女儿傻笑,颈间牙印还渗着血珠。
檐角铜铃被风吹响时,他忽然哼起塞外小调——正是前世合卺夜,万清清在耳房独自唱过的旋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