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如此对自己的恩人。
张阿公说得对,他畜生不如。
他仿佛看见海底的清清对他温柔地张开双臂。
下一秒,谢景瑜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
他没死,是我救了他。
被扔下海以后,我本不想再活,
可手中的淤泥渐渐被水冲散,留下了孩子雪白的鱼骨。
它发着光,融入了我的伤口,补全了我缺失的脊柱。
鳞片覆盖了我的双腿,那条美丽的鱼尾终于又重见天日。
世上没人在意我,只有轩轩希望我能活下去。
我将谢景瑜送回我们初见的那个海滩。
如当初一样,他被村民发现送去了医院。
而我返回了海洋深处。
我想世界上肯定不止我一条人鱼,
我想等养好身体,便去找我的同类和族群。
期间,我总能听到打鱼人的交谈。
他们说谢氏没几天便宣告破产,曾经的辉煌一夜之间崩塌。
谢家老太太受不了打击,变得疯疯癫癫,每日蓬头垢面地在街上乞讨。
而谢景瑜则因为杀人被抓进了监狱。
我听到这些,心中无波无澜。
多年后,我在一片深邃神秘的洞穴深处发现了一片从未有人类探寻过的海洋。
那里是鲛人的王国。
虽然我身上满是可怖的疤痕,可他们依旧接纳了我。
海中无岁月,不知过了多久,
有一个外出探险的小鲛人说有老人出现在了附近的小岛上。
鱼骨的感应让我确定,那人是谢景瑜。
为了守护这片海域的秘密,我决定亲自去了结他。
当我再次见到他时,我几乎认不出他了。
曾经记忆中的翩翩少年,如今已经是个又黑又瘦弱的老头了。
他啃着生鱼,血糊了一脸,又臭又腥。
谢景瑜见到我时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很久以后才终于确定是我。
他声泪俱下地说自己为了找到我,数十年都漂流在不同的海域。
他什么都没了,出狱后只想找到我,和我说声抱歉。
他掏出一个小泥人,是个孩童模样。
他说这是用轩轩的骨灰捏的,他小心翼翼地献给我,邀功一样道：
我杀了菩依依为你和孩子报仇。
我冷冷地看着那个小泥人。
孩子的骨灰混着污泥,被他父亲践踏。
如今捏成这样的泥人又有什么用,他早就没办法长大了。
我将泥人捏碎,随风散在海里。
谢景瑜,你真的觉得罪魁祸首是菩依依么
见他不说话,我咧嘴笑了。
该死的人一直都是你。
我抬抬手,谢景瑜的身体一阵剧痛,身后的几节鱼骨从他后背破体而出。
当年你是如何设计的救命之恩,你我都清楚,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
我拿着失而复得的鱼骨,毫不犹豫地回到海中。
谢景瑜没了这鲛人鱼骨的滋养,曾经的病痛铺天盖地地袭来。
没过多久,他便在海边咽了气。
我不再去听这些。
我的寿命还长,这些终将成为记忆中最不起眼的一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