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沈砚 > 第一章

第一章:我低头捡回那张脸
凌晨三点,雨下得像刀子一样。
我坐在诊所外那块破旧的广告牌下,手里的塑料袋已经被雨水泡透,装着骨灰盒的纸箱也湿得发烂。
这地方是我花了三百块租来的,一天。旧仓库改的,还挂着牙科的门牌。老板说里面还有股味,那是上一个租户上吊时没清理干净。
我说没事,人死了比活着更干净。
骨灰盒放在我身边,我靠着墙,不敢睡。怕睡着了梦见我爸。
他死的时候,还在医院给人铺床。别人看不出来,但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给人让路,跪着死的。
他没留下一句话,只把这副烂摊子丢给我。
我没哭。
不是不难过,是没时间难过。
我得活。得翻身。得找回我们的脸。
……
手机响了,是那个女人的。
还想回你们沈家她笑,你连狗都不如。
我没回话,只是把手机挂了。那一刻,我手心里攥着的是我爸生前唯一留下的东西——一把钥匙,一张照片,一张十几年前的股权证明复印件。
我不知道它能换什么,但我知道它不是废纸。
……
天快亮了。雨还没停。
我穿过长街,脚下全是水坑。人行道上有狗从垃圾桶里叼出饭盒,舔得比人干净。
我把骨灰盒放进牙科最里头那个柜子里,贴上封条,又贴上一张纸条:
沈家逆子,还命于此。
这是给他们的第一封信,不写名字。写名字太便宜他们。
……
七点,第一通电话打过来。是沈家老宅的座机。
我没接。
第二通,是沈南城。
你回来了
我沉默了五秒,开口:我爸死了。
哦。他语气听不出情绪,那你回来是要认祖归宗
我笑了,嗓子发哑:不,我回来,是来让你们认清一个人。

我自己。
……
我挂了电话,把那张股权证明的复印件烧掉了。
真品,我已经送去了律师手里。三天后,他会收到律师函,那是我送他的早餐。
接下来,轮到我出牌。
沈家欠我爸的,我要一笔一笔拿回来。
欠我的,我要他们跪着还。
第二章:沈家不配说我爸
沈家老宅在西郊,占地两亩,院墙高过人,黑瓦白墙,偏偏门口贴着红色对联,像是给死人办喜事。
我穿着泡了雨水的鞋,走进去时,门口那只黄毛牧羊犬冲我狂叫。以前它见我就摇尾巴,现在朝我龇牙。
像它的主人一样,早认不出我了。
门卫是新换的,我报了名字,他愣了一下,低头打电话。我站在雨里,看他背影发抖。
他怕,不是怕我,是怕接电话的那个人。
不到两分钟,门开了。
一个我熟得不能再熟的人站在那儿,黑色长裙,妆容完美,脸冷得像冰。他们说她是沈家最漂亮的女人,沈南城的未婚妻——江瓷。
她看我一眼,像看垃圾袋里的饭盒。
你怎么来了
我不说话,只往前走。
她挡着门,不让。
你父亲的骨灰别放这儿,沈家不养外人。
我看着她:沈家的人,说不配这个字。
她脸色一滞,我已经侧身进门,身上湿着,鞋踩在大理石上发出啪嗒啪嗒的水声。
江瓷扭头喊:沈南城!
这名字像根针,刺在我脑子里。
楼上传来脚步声,稳,很稳。
沈南城下楼,西装外套随意披在肩上,眼神淡得像凌晨四点的海水。他站在三阶台阶上看我,像看个陌生人。
你来了。
我点头。
谈吧。他说。
我笑了,走到客厅沙发前坐下,把手里还未干的骨灰盒放在茶几中央。
谈什么
他目光落在骨灰盒上,脸上没表情。
你父亲的死——他说。
跟你们没关系我接话。
他顿了下,没反驳。
江瓷走进来,冷声道:你父亲只是个护工,出事那天,他自己犯的规。你现在拿着骨灰来质问沈家,是不是太不识趣
我看着她,心脏像石头压着,一字一句说:他是护工没错,但他跪着死,是因为给你让路。
她脸色刷地白了。
当时你摔倒,他扶你,护士叫他让开,他跪着滑倒撞到墙角,你记得吗
江瓷后退一步,腿撞在沙发上,发出闷响。
沈南城脸上的淡漠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你想怎样他说。
我点起烟,烟头红光一闪一灭,烟雾在他脸前晃了一圈。
我爸临死前留了一份股权证明复印件,你还记得那是什么吗
他脸色终于变了:沈氏旧股
我弹掉烟灰,盯着他眼睛。
真品已交给律师。明天九点,法院传票送到。下周开庭。
沈南城低声道:你疯了。
我笑:我爸没疯,他只是太干净,干净到临死都没骂你们一句。
我站起来,看着满室沈家人。
我现在回来了,不是来求和的,是来清账的。
我转身离开,江瓷声音在我背后响起:你以为你能赢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我不需要赢,我只要你们输。
雨又大了,我走出沈家大门,回头望那座三层老宅,灯光像死人的眼睛,一动不动。
我低头看手里的打火机,火光映出我爸那张黑白照片。
爸,我带你回家。
第三章:律师函不是警告,是开战书
我站在法院门口,雨水把地砖冲得发亮。
今天不是下雨,是暴雨。和那年我爸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我不是来送命的,是来送他们命的。
……
九点,沈南城的律师准时出现。姓罗,三十出头,头发油得能拧出水,拿着厚厚一沓文件,站在我面前,笑得很职业。
沈先生派我来处理此事。
我没看他,把手里的律师函往他怀里一塞。
你不是来处理,是来听判的。
他笑容一滞,接过文件看了两眼,眉头慢慢皱起来。
你确定要走司法程序我们可以和解。
和解我冷笑,用什么和解钱你们欠的是命。
他沉默了一秒,还是保持律师该有的姿态:如果你执意提告,我们沈氏集团将采取所有合法手段进行反制。
我点头:那你最好别手软。
我看着他转身回车里打电话,想象沈南城听到消息时的表情。
不会慌。他从来不会慌。
他只会冷静,然后算计。
但这一次,他低估了我爸,低估了那份股份。
他更低估了我。
……
律师函送出第二小时,沈氏股东会临时召开。
我人在咖啡馆里,看着股市软件上的数据曲线一点点抖动,眼睛都没眨。
我的律师发来消息:
【沈氏董事会启动股权确认程序,律师函已引发投票争议,部分旧股东要求调查历史股权流转情况。】
我笑了,点了杯冰咖啡。
沈南城没想到,他能用资本养权,我也能用死亡立债。
我爸死前签过最后一份工单,那张工单上,有他的指纹,还有——
沈老太太的签名。
她签字确认让护工为江瓷让路,是沈家默认的责任书。
这东西我没交给法院,我交给了媒体。
媒体不会讲逻辑,他们讲爆点。
……
当天晚上,热搜第二:
【沈氏护工跪死事件反转,遗属掌握核心证据提告,官方暂无回应。】
热搜第五:
【沈氏家族继承纠纷爆发,十六年前股权协议现身,旧股东集体沉默。】
评论区是一大片好家伙大逆转这年头连狗都能打官司赢人的话。
我没回复,只是截了图,发给沈南城。
他没回。
我知道他会回。他一定会回。
……
晚上十一点,我接到一个陌生号码。
接起来,是个低哑男声:你是……他儿子
我顿了一下:你哪位
我叫阮元,曾经和你爸一起打工。他留了东西给我,说要交给你。
我坐直:什么时候
你爸死前两天。他来找我一趟,说这东西如果有天有人找沈家算账,就把它交出去。
我咽了下口水,手指有点发麻。
什么东西
沈老太太亲笔信。一封道歉信。
……
我赶过去时已经是凌晨。阮元住在城西旧货市场后面的平房里,一条灯都没有的小巷。
门一开,他递给我一个防潮袋,袋里是一张泛黄的信纸。
我拆开来看,字迹很清楚:
我知错,错在逼他
kneel。我一生清白,却亲手害死一个清白人。
若他儿子肯看见此信,请他来沈家老宅,取回他父亲的脸。
我手一抖,信纸几乎掉地上。
我爸死后,他们说得轻巧,说是自己摔的他命苦家属闹事。
现在呢
连死人都知道,他们欠我们一个道歉。
但我要的不是这封信。
我要的,是她当面念出来。
……
第二天上午,沈家老宅门口,我敲响门。
这一次没人拦我。
管家脸都绿了,像见鬼一样看着我手里的信。
我要见她。
我说。
他不动,我说了第二遍:我要见沈老太太。
她……病着……
我把信摊开,在他面前晃了晃:她写的,叫我来的。
管家咬牙让开。
我一步一步往楼上走,鞋底踏在木楼梯上,声音清清楚楚,像击鼓。
她坐在靠窗的贵妃椅上,披着毯子,头发花白,脸皱得像纸。
我站在她对面,不说话。
她抬起眼,看了我一眼,目光像刀。
你爸……我没想到会死。
我声音低沉:他没死,是你们害死的。
她闭眼,像是不想再辩:我要怎么赔
把信念出来。
她没动。
我走上前,把信摊在她腿上:你念一遍,念给沈家的人听。
她的手微微颤抖。
我知道,她一辈子掌权,跪过的人太多,但她从没低过头。
要我念我就真不是人了。
我盯着她:你不念,我就替你念。
我转身,走到客厅正中,把信举起来。
沈老太太亲笔信,字迹清晰,内容如下——
江瓷冲下来:你疯了吗!
我继续念:
我知错,错在逼他
kneel。
我一生清白,却亲手害死一个清白人。
那一刻,全屋死寂。
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
这是你们欠我爸的开头。后面的账,我会一笔一笔算。
第四章:沈南城想讲和
沈老太太念完那封信以后,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客厅里安静得连钟表走动的声音都能听见。
江瓷站在楼梯口,脸白得像是失了血。
她以为我只是回来捣乱,没料到我能把信念出来。
我没有说话,也没再看沈老太太。
我做完我该做的,下一步,是他们来找我了。
……
我回到诊所,刚脱了湿衣服,手机响了。
是沈南城。
我没接,让它响到自动挂断。
第二通电话紧跟着进来,还是他。
第三通。
我接了。
你想要什么他开门见山。
你问错了问题。我靠在床沿,点了支烟,你应该问,你还能留住什么。
他沉默了三秒:我们谈谈。
好。
今晚八点,盛世会所。
我选地方。我看了眼桌上摊开的资料,医院西门外那家面馆,你知道。
他轻笑了一声: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你错了。我吐了口烟,我变了。我开始算账了。
……
晚上七点五十,我到了。
那家面馆是我爸生前最常去的地方。吃的是五块一碗的面,喝的是两块一瓶的汽水。
他就坐在窗边的位置,看着外头来来往往的人,一坐一下午。
我爸说,看人多的地方,能知道自己不算什么,也能知道自己不该甘心。
沈南城准时出现。
他穿了件灰色风衣,脸色比往常更沉,像是整张脸都被灯光揉碎了边。
他拉开椅子坐下,看了我一眼:你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情,会对沈氏造成多大损失吗
你知道我爸死的时候,有没有人管过他赔了多少命吗我回。
他说不出话来。
我盯着他:你是沈南城,你冷静、精明、有手段。那你告诉我,你那天为什么让他跪
我没让。他语气低哑,那天我不在场。
但你是决策人。我笑了,责任,不看人在不在场,看你有没有决定人活着。
面上来了。老板把碗放在桌上,没认出我们是谁,只说:香菜不要放错。
沈南城看着那碗面,低声说:你想谈条件,那谈吧。
我要你公开道歉,声明我爸死于沈家医疗失误,沈氏承担全部责任。
你想都别想。他抬起头,眼里终于有了火,这是股份纠纷,不是公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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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拿出手机,打开录音,所以我给你选择:道歉,赔偿,或者我公开录音,公开那封信,公开你们沈家的冷血、算计和死人的尸骨。
他盯着我,目光像钉子一样落在我的脸上。
我不怕。
我早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你父亲留的那份股权协议,他缓缓开口,原始编号和章程不完整,你的胜率并不高。
我不打算赢。我说,我打算拖,把你们拖进泥里,拖到你们每次董事会都要应付质疑,拖到你们每一个广告都要先声明无关死亡事件。
他笑了,轻得像叹气:你真像你爸。
我抬头:不,我比他脏。
他没说话,只是放下筷子,站起来:我考虑一下。
你最好快。我也起身,律师函第二轮明天寄出。是控股人权利仲裁。
你还留了什么
我转过身,背对着他:我没留,我只是从来没放下。
……
我走出面馆,雨又开始下了。
我走得很慢。
像是在走一条我爸走过无数次的路。
拐角有个便利店,小孩子站在门口数零钱,老板说差两毛也卖。
我想起小时候我爸牵着我,说:做人不怕没钱,就怕没脸。
现在,我把脸一寸一寸捡回来。
下一寸,在沈氏集团。
第五章:我不是回来讲理的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律所。
我的律师姓段,三十多岁,戴金边眼镜,看着像个念书人,动起笔来像开刀。
他把最新版本的起诉书打印出来给我,一共三份。
第一份打股权,第二份打名誉侵权,第三份……他看我一眼,打江瓷个人责任。
我点头:都打。
你确定他放轻声音,江瓷那边,如果你逼得太紧,很可能会直接把责任推给你父亲,甚至申请反诉。
我知道。
她会说你父亲越权工作,触发院方流程,行为失控。
所以我要她出庭,在法庭上当着镜头说这句话。
段律师沉默了一下,把文件合上:我不问你想赢多少分,我只问你有没有准备好打一场……很脏的仗。
我靠在椅背上,冷笑:我从来没干净过。
……
从律所出来,我直接去了媒体大楼。
三家媒体,两个门户网站,一个视频频道。
我不是来求曝光的。
我是来给他们喂血的。
我拿出那封沈老太太亲笔信的复印件,还有医院签字记录、股权复印文件的公证影印版。
这些你们可以播。我说,我授权。
一个编辑戴着耳机,盯着我看了十秒:你不是怕把事闹大
我就是来闹大的。
你要的是什么
我看着窗外:我要沈家这两个字,一天出现在三个新闻标题里,一周不上热搜不落地,一月内,全国都知道他们这家企业曾让人跪着死。
编辑笑了:你这不叫维权,你这叫引爆。
对。我说,我不是回来讲理的。
……
当天晚上,门户网站放出第一条专题稿件。
标题是:
沈氏遗属首次发声:跪着死的父亲,和一封不该存在的道歉信
图片是黑白照片、骨灰盒、纸条和那句:
沈家逆子,还命于此。
评论炸了。
热评第一条:
他不是要钱,他是真的在要命。
热评第二条:
这世上哪有干净的企业,只有干净到死的护工。
热评第三条:
看这文章我哭了,我爸那年也是给人让路摔断了腰……
……
第三天,沈南城来找我。
他不是一个人。
带着沈家法律顾问、董事会代表,还有一个穿着白裙的女人。
江瓷。
她站在我面前,神情平静,像在参加葬礼。
我们可以谈谈。她说。
我没让他们进诊所。
我们在门口站着。
我说:你们要谈,先道歉。
江瓷盯着我,忽然问:你想让我当众下跪
你以为我稀罕你跪我走近她,我爸跪的时候,你在干嘛
她脸色白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支U盘。
里面是我爸去世前三天的走动记录,还有医院内部监控解码文件。你摔倒那天他有没有越权,他有没有推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沈家法律顾问出声:我们希望您不要发布这些内容……
晚了。我盯着他,记者已经拿到备份,明天会出视频分析。
沈南城眉头动了动:你到底要什么
我低声说:我要沈老太太在记者会上说出那封信的内容。我要你们给我父亲正名,在沈氏集团的官网首页挂满三天。我要赔偿、我要致歉、我要立碑。
你太贪了。江瓷咬牙。
不。我看她,我是还账。
……
他们没走远。
车停在路边,沈南城一个人下车,站在我诊所门口抽烟。
我打开门:想通了
我有个条件。
说。
他望着街道:这件事结束后,你退出沈氏股东席。
我没笑。
你真拿我当弱智啊
你现在拿到的只是旧股权裁定的可能性。他说,你还没真正掌权。
我点点头:那好,你记住,这不是条件,是阶段。
他盯着我。
我说:你跪下那天,我就退出。
……
他没再说话,丢下烟头走了。
我看着他背影,脑子里浮出一个念头——
江瓷怕了。
但沈南城还没。
这场仗才开了个头。
……
晚上,我坐在诊所里,把几张老照片一张张贴在墙上。
我爸年轻时的工作证,他第一份合同,他笑得最憨的一张,牙缺了个角。
我看着那张照片说:爸,接下来,我们动真格的。
第六章:对不起这三个字不能平账
第六天早上,市新闻发布会开场。
地点选在市政府东楼礼堂,媒体、官方代表、企业代表、法律顾问,一应俱全。现场三排摄像机,八条直播通道。
沈南城穿着深蓝西装站在台上,脸色苍白,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一动不动。
我站在台下,靠边的位置,穿了件旧夹克。
那是我爸生前穿得最多的一件,袖口破了,领口磨光。
这一天,我替他穿着,看他们怎么开这个道歉发布会。
……
主持人读完背景材料,话筒传给了沈南城。
他接过去,没看台下任何人,低头,声音哑:在这里,我代表沈氏集团,就沈氏医院发生的‘护工死亡事件’,向死者家属,表达最沉痛的歉意。
一片闪光灯。
我们承认,在事件处理过程中存在管理疏忽、流程缺陷、监督失职。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不会回避责任,更不会逃避法律审查。
说完,他把话筒放下,转头看向身边的女人。
江瓷穿着一身白衣,整个人像从医院逃出来的鬼魂。
她手里拿着那封亲笔信的复印件,纸张已经换过,但内容一字未改。
这是一封迟来的忏悔。
她的嗓子发紧,仿佛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吐血。
那天,是我让他让路。他听了。他扶我。他摔倒。撞到墙角。
她停了停,眼神茫然地扫过现场。
所有人都说,是他运气不好。可我知道,他是听话听死的。他是最老实的人,是最干净的人。
她低下头:我对不起他。
……
台下一片寂静。
我没动,像冻在了椅子里。
这不是我要的场景。我想象过他们愤怒、他们挣扎、他们不甘,但没想过——他们会真的认错。
可即便如此,心里也没有一点痛快。
我爸死的时候,没有镜头,没有官员,没有一句对不起。
现在他们说了,对不起。
但对不起三个字,不能平账。
我起身,在所有镜头前,走上台。
我站在沈南城和江瓷之间,接过话筒。
我叫沈砚。
我望向镜头,目光直视。
我的父亲,死于一场所有人都知道却没人阻止的漠视。他跪着死,是为了让别人活得体面。
今天,你们终于肯承认错了。我谢谢你们。
我顿了一下,但这不是结尾。
你们说的对不起,我听见了。但我要说的是——你们欠的不止是一句对不起。
我看着他们:你们欠的是一条命,一段尊严,一整个干净人一生的脸。
我来,不是为了听你们说对不起。
我是来告诉你们——这笔账,我记下了。
从今天起,沈氏的每一个项目、每一笔账、每一层楼,都要记得,有一个叫沈砚的人,会一层一层爬上去,把你们欠的,拿回来。
我转身走下台。
没人拦我。
他们的镜头在跟着,我的背影被直播放大。
我知道会有人骂我说得太狠,会有人说他们都已经认错了,还不知足。
可我知道,如果今天我原谅,他们就永远不会记得——那年冬天,有人跪着死在医院的长廊里,手里还拿着写满血的工单。
……
我走出发布会大厅,天光正亮。
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暖得有些烫。
我点燃一支烟,转身看着那座玻璃幕墙下的企业标识。
沈氏。
我吐出烟圈,今天开始,咱们算账。
第七章:你跪的不是地,是我的命
我以为那场发布会后,沈家至少会安分几天。
但我高估了他们的脸皮,也低估了他们的底线。
……
第三天下午,我接到段律师的电话。
沈氏申请紧急仲裁,说你非法利用私密资料,侵犯商业声誉。
我点了支烟,嗓子发紧:他们动手了。
更准一点,是江瓷动的手。段律师翻着卷宗,仲裁文件是她名义提交的,内容是她个人名誉受损,附带申请冻结你目前持有的全部沈氏争议股份。
我没说话。
我站在诊所天台上,脚边是我爸的骨灰盒和那张他生前最喜欢的折椅。
我坐下,盯着前方灰蒙蒙的天。
她疯了我问。
没疯,是赌你不会继续撕。
她赌错了。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
电话接通,是个带笑的声音。
沈砚,你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刘放,我说,你不是说想做个案子能让你一夜成名
他那边沉默了一下,笑得更大声:你搞定媒体了
我搞定了一个比媒体更有爆点的地方。
哪儿
市纪委。
……
江瓷以为她的诉讼是王牌。
但我手上那份沈氏医疗操作流程内部勾兑文件,是她的催命符。
我爸死那天,她在病区走廊摔倒,确实不是故意。
可她摔倒之后,第一时间不是叫人来,而是让沈家医院值班主任把监控关了十分钟。
十分钟里,谁动了谁,谁扶了谁,全成了口说无凭。
然后她在医疗记录上签下了患者无碍、责任护工自行失足的结论。
可惜,她忘了医院不是只有一套监控系统。
后勤部还有备份,而且不是自动上传,是我爸手动调过方向。
他怕什么
怕麻烦。
怕做了好事还得被骂。
……
我把备份拷贝给了刘放,三段画面,十二分钟。
他说:你想让我怎么打
不用打官司。我说,你只要发个声明,说这东西你已经交给纪检部门处理,剩下的,等回应。
你这是明知故犯。他笑,你要把她逼疯。
疯了才好。我说,疯了才会把账都翻出来。
……
当天晚上,江瓷的律师团队发布了回应。
全文只有一句话:
我方保留追究恶意诽谤与非法取证的一切权利。
评论区的第一条:
沈家认了,开始嘴硬了。
第二条:
对不起这三个字没过去三天,就开始秋后算账了
第三条:
我想看沈砚怎么回。
我没回评论,我在看另一个东西。
刘放发给我的一个短片,只有十秒:
医院走廊尽头,江瓷摔倒,护工弯腰,后退让路。
那一瞬间,他跪下。
膝盖落地的声音清晰得像刀割在骨头上。
那就是我爸死前最后一帧画面。
……
我爸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最大的错,就是太相信制度,太信规矩。
可规矩是给人立的,不是给跪的人留的。
我重新把视频截帧,做了个海报,投到LED屏上,挂在了诊所门口:
他跪着让路,不是因为卑微,是因为良善。
你们践踏的不是护工的尊严,是一个人一生守下的命。
第二天,媒体来拍。
有路人站在诊所前,看了十几分钟。
有小孩问爸妈:这个叔叔怎么死的
有人哭了。
但我没哭。
我只是坐在柜台后头,低头翻一张又一张我爸的旧病历。
他名字旁边那排小字:
责任工号:0751
那是沈家给他的编号。
不是身份,是工具。
而我现在,要让他们知道:
这个编号,有儿子。
……
沈南城来找我,是第三天下午。
他没穿西装,穿了一件黑色风衣,站在门口。
我们谈谈。
我盯着他。
这次你不带人了
我不想让她再出事。
我冷笑:她要出事,是她自己选的。
他走进来,坐在我爸那张折椅上。
良久,说了一句:
对不起。
我一愣,随后笑了:你也学会说了
不是为我爸。他盯着我,是为我弟。
我抬起头。
你什么意思
我爸早年有个私生子。他说,沈砚,是你。
第八章:你们的姓,我不稀罕
沈南城说出那句话时,诊所外刚好有风吹进来,吹得灯光一晃一晃。
你说什么我问。
我爸——他声音低沉,你爸,是我爸。
我看着他,五秒钟没说话。
然后,我笑了。
笑得眼角都有点酸:沈南城,你这招,真脏。
不是招。他说,是实话。
我点了点头,转身拿出抽屉里的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火苗在他脸上跳。
你爸是谁,我不稀罕。我说,但我爸是谁,这辈子都不会变。
他不是生父。
他是命。我打断他,他养我、护我、替我跪着死。你要说你爸是我爸,那你告诉我,他跪下那一刻,你亲爸在哪
沈南城没说话。
我继续说:你要是真是我哥,那这笔账你更得还得干干净净。
他眼神闪了一下:我说这个,不是想逃,而是告诉你一件事——
你妈出事了。
……
他带我去见的是一张三十年前的照片。
旧黑白底片,背后是沈家老宅门前那棵大槐树,前面站着一个年轻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儿,身边是穿西装的沈老爷子。
那婴儿的脸,被红笔圈起来,旁边有一行小字。
名字未定,母亲:林静
她是我妈。我说。
沈南城点头:林静是沈家早年的私教,和我爸有一段短暂关系。你出生后,她被送去了南方,拿了封口费,改了姓。
那又怎样
她这几年过得很不好。癌症晚期,住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养老院里。
我转头看他:你是来告诉我她要死了,所以我该感恩
我是说,你有权利见她。
……
我没回答。
两个小时后,我出现在市郊一处疗养院,门口斑驳,招牌上掉了一半字。
沈南城没跟进来。
我推开门,屋里只有一个病床,一台氧气机,一盏黄光灯。
床上的女人瘦得只剩骨架,眼睛闭着,像睡着一样。
我坐在床边,盯着她看了十分钟。
你是林静吗我问。
她睁开眼,眼神涣散了一秒,然后定住,缓慢地点头。
我是你儿子。我说。
她的眼睛瞬间红了,嘴唇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有没有后悔
她哽咽:后悔。可是我……不配说话。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飘起的雪。
我今天来看你,是我爸教的。他说,做人得有情。
我转回头,但从今天起,你不是我妈。你没这个资格。
她哭出了声,手抓着被子,像在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听见她用尽力气喊:砚儿!
我没回头。
……
我重新回到城市,夜色正浓,沈家的牌楼灯火通明。
我站在那座楼下,看着他们熟悉的标志,像在看一座巨大的坟。
有人说,姓是什么
是血缘,是荣耀,是归属。
可我现在明白,姓沈,对他们来说,是压别人的砖,是遮自己罪的布。
我把户口本摊开,在曾用名一栏划了一笔。
然后写下三个字:
沈砚,独立人。
你们的姓,我不稀罕。
第九章:你来晚了十七年
雪下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整个城市都静了。
我坐在诊所门口,看着街边被雪埋了一半的垃圾桶,烟头已经烧到指尖。
沈南城的短信在凌晨两点发来,只两个字:对不起。
我没回。
他道歉不是因为良心发现,是因为怕了。
怕我再掀一页旧账。
可我没打算翻旧账,我是要翻全账。
……
上午九点,段律师来了,带了一份法院正式受理通知书。
案子过审了,股权部分准备进入公开质证阶段。
沈氏有没有回应我问。
他点头:他们申请调取沈砚出生记录。
我笑了。
他们想打亲子战线。
他们想证明你有资格,但没权利。
我不靠姓争。我把纸推开,我靠命。
……
中午,刘放发来一条语音。
你红了。有人在知乎写了你的长帖,转疯了。
我点开看,标题是:
一个跪死护工儿子的复仇史,沈砚是谁
下面是热评:
——不是小说,但比小说狠。
——我不认识他,但我希望他赢。
——沈家要是能输一次,就有无数人敢站起来。
我看着屏幕,一动不动。
我爸那一跪,是为了救人。
而我这一路走到现在,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让跪下这事,以后没人再忍着。
……
下午三点,江瓷来找我。
她没带人,一个人,穿着高领大衣,站在诊所外,雪落在她肩膀上都不抖一下。
我没请她进来,只是推门:有事
她看着我,眼神疲惫得像刚从冰水里爬出来:我怀孕了。
我没反应。
孩子是沈南城的。她说。
我靠在门框上:你告诉我干什么
我想求你——停下。
她咬着牙说:我不是来跟你讲理,我是想讲一点人情。
你们什么时候讲过人情
我知道你恨我。她低头,但孩子是无辜的。
我沉默了三秒:你来的太晚了。
我今天来,是我自己决定的。她咬着嘴唇,你爸的事,是我一辈子都还不了的债。但孩子不该背这个账。
那你就让沈家先还账。我盯着她眼睛,你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告诉他,他外公是个护工,被你们一家跪死的。
她浑身一震。
你敢不敢
她摇头,眼泪落下来:你太狠了。
我笑了:我从小就不狠,狠的人是你们。你们看着我爸跪死,给我妈封口,换掉我名字,扔进孤儿院,现在跑来让我讲情。
江瓷,我低声说,你来晚了十七年。
……
她走后,我把诊所门关上。
柜子里,骨灰盒还在,封条还在,我爸的遗物一件没少。
我坐在他照片前,点了根香,低声说:爸,你放心。
下周开庭。
我让他们在法庭上,一个一个,念你名字。
我让法官在判决书上写清楚:你不是谁的护工,你是我爸。
第十章:开庭那天,他的名字响彻全场
开庭那天,天刚亮,整个城市像刚脱下雪衣的骨头,冷得发脆。
我穿着一身黑衣,左手拿着律师函,右手紧握一张纸。
那是我爸的死亡证明,复印过无数遍,却依旧看不清墨迹。
就像他走的时候,没人看清他到底跪了多久。
……
法院门口围了很多人,有记者,有路人,还有等着看热闹的。
段律师提前到了,把一份份文件仔细摊在桌上,翻着、整理着,一句废话也没说。
我坐在候审区,旁边是江瓷。
她穿着深灰色风衣,脸上没妆,整个人像是空了一层壳。
你想赢什么她忽然问我。
我转头看她一眼:赢回他的名字。
你知道你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改变很多人的人生
那他们就该为当年每一个决定负责。
她眼神有些颤:包括我
尤其你。
……
九点整,庭审开始。
主持法官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声音沉稳,眼神清冷。
原告沈砚,诉被告沈氏集团与个人江瓷,侵犯名誉权、伪造医疗记录、隐瞒工伤致死事件,同时申请恢复股东身份及其历史合法权益。
我站起来,声音不高,但字字如铁:我请求这座法院,为一个跪死的人,恢复他应有的身份。
他不是数字,不是工具,不是你们嘴里‘可替代的护工’。
他是一个父亲,是一个守规矩到死的清白人。
台下静得可怕,只有记录员的键盘声清脆作响。
……
沈南城出现在中场。
他是被传唤出庭陈述的关键证人。
他站在证人席上,穿着深蓝色西装,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法官问:你是否知晓护工沈义的真实死亡过程
他看了我一眼,点头。
请详细说明。
他是在让人通行时,跪地支撑导致滑倒,撞击墙角死亡。医院管理方事后没有公布录像,也未按流程上报。
你是否承认沈义死于沈氏集团内部管理疏漏
他闭上眼,低声道:承认。
是否知晓沈义之子——原名林砚,为沈氏董事会旧股东之合法继承人
他顿了几秒,点头:知晓。
法官目光一顿:请正面回答,你是否承认沈砚,拥有沈氏早期股份继承权
他抬起头,看着我,第一次直视。
我承认。
……
那一刻,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在看我,我站在那里,手指却在发冷。
我不是为了这一刻才活下来的,可这一刻,却是我这十几年里,第一次把自己是谁说了出口。
……
法官宣布休庭审议,我从桌上捡起那张股权复印件。
那不是武器,是证据。
更是我爸留给我的唯一一张、关于他相信这个世界还能讲点理的证明。
走出法院的时候,刘放的电话打了进来:热搜爆了。
我没吭声。
第一条就是:‘法庭上,他为跪死的父亲讨回清白。’
第二条更狠——‘沈家承认,沈砚是他们的血,是他们的债。’
我挂了电话,转头看着法院顶上的国徽。
雪落在它上面,化得很慢。
我爸的名字,今天在这座法庭上,响了整整七次。
每一次,都是我替他喊出来的。
每一次,都是我替他跪回来的。
第十一章:你们输得起吗
法院裁决公布前的第四天,我接到一个电话。
是沈老太太。
我原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毕竟那封信她已经念了,她已经跪了一半。
可她开口第一句话不是恳求,不是解释,而是——
你想赢到什么时候
我靠在诊所后院的长椅上,盯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
我不是想赢,我是想让你们输。
她沉默了一秒:你已经让沈家名誉扫地。
那不叫扫地,那叫落地。
你爸若在世,不会要你这样。
我嗤笑了一声:他要是没跪死,我也不会这样。
……
沈老太太还是提出了见面。
地点在沈氏集团旧楼顶层,一间三十年前的会议室。
我到时,沈家几位核心股东都在。
我扫了一眼,他们眼里没愤怒,没怨气,只有一种复杂的防备。
像在看一个不受控的变量。
沈老太太坐在主位,穿着一身深蓝旗袍,老得像一尊干裂的雕像。
她说:我们可以出一个条件。
说。
撤诉,我们在沈氏官网发布永久性致歉公告,赔偿金额你开。
然后呢
你退出所有对沈氏的股东主张。
我没立刻说话,只是慢慢走到窗边,看着那座城市的灯一点点亮起来。
你们输得起吗我轻声问。
我们在守家业。
我也在守一个人。
我转身,盯着她:
你们守的是权力,是楼,是地,是姓氏。而我守的,是我爸。
他跪着死,你们一句对不起就想换我全退
你们真当我这一路,是走着来的
……
股东之一出声:你是个聪明人,没必要逼到这个地步。
我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爸生前月薪多少吗
他一愣。
二千七百八十元。扣完社保,每个月实到两千二。他跪着死时,还剩不到三千积蓄。
我盯着在座所有人:
你们沈家一顿饭的钱,买得起我爸一条命。
所以今天,不是我逼你们,是你们早把自己逼到这了。
……
沈老太太手指在桌面轻轻敲了几下,终于说:你想要什么。
我走过去,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纸,放在她面前。
我不要钱,不要私了。
我要你们开股东大会,当众承认股权属实,恢复我父亲的股东身份,在纪念栏刻上他名字。
我要董事席公开选票,由全体股东决定是否接纳我为合法继承人。
你们不是讲理的人,所以我要用你们的方式讲一次。
讲到底,看你们输不输得起。
……
我离开那栋大楼时,夜已经黑透了。
手机震动,是刘放发来的短讯:
法官初步判决口头通知已下达,沈氏股权部分原则认可原始协议有效,正式判决书明早送达。
我把短信看了三遍,才笑出来。
我爸一生没进过董事会的门。
但现在,他的名字,要挂上会议厅的墙。
那是一排从未为护工准备的位置。
而我,要让他们低头承认:
那个叫沈义的护工,是他们的股东。
是他们的债主。
第十二章:这一跪,换我姓沈,换我不姓沈
法院正式判决下来那天是个晴天。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法官脸上,他念得不快,但字字清楚。
根据原始股权协议及附属证据,沈砚为沈氏集团创始期股份合法继承人,具备全部民事权利。
本院裁定:恢复原股权份额及历史收益追溯权。
追加被告就原告父亲沈义死亡事件进行公开赔偿与书面致歉。
我站起来,鞠了一躬。
没有喜悦。
只是终于清清楚楚,告诉这个世界:我爸,不是白死的。
……
走出法院大门时,沈南城站在楼梯下。
他西装整齐,打着领带,手里夹着一封文件袋。
我没理他。
他走上前,把文件递给我。
我低头看了一眼,是沈氏集团的股东席会议通知书。
上面有我名字,印着红章。
我问他:这是真诚的承认,还是你们下一个布局
他语气沉稳:你要进来了,就要按规则来。
好。我点头,那我就进来,把你们的规则,一条一条拆掉。
……
董事大会在沈氏集团新楼十二层召开。
我提前三十分钟到。
整个会议室里光线极亮,白得晃眼。
几十个股东分列两侧,有人看我,有人不看,更多的人低头翻文件。
主持人开始读流程,我静静坐着,等到股东继承案审议一项。
我起身,走到话筒前。
各位,我不打扰你们的生意。
我只说两句话。
第一,我是沈义的儿子,他曾是这个公司的创始股东之一,今天他的名字挂上来了,不是因为你们给的,是我拿回来的。
第二,这一票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们以后不会再让第二个护工,跪着死在你们的医院里。
我鞠了一躬,转身回座。
……
投票结果通过,压倒性多数。
我接过章程,接过文件,最后接过一块铜牌。
那是历史纪念股东名牌,红底金字。
我拿着它,走出沈氏总部,走进正门前的纪念墙。
那是新建的,一块块光滑石板镶着名字。
我找到最下方的位置,把铜牌轻轻嵌进去。
沈义,两个字,一笔不差。
我站了很久,直到刘放走过来,递给我一支烟:你爸看见了。
我说:他不需要看见。
为什么
因为他早知道我会来。
……
那天傍晚,我回到诊所。
门口站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十五六岁,眼圈红。
你是沈砚叔叔吗
我是。
我爸也在那个医院做护工。她吸了吸鼻子,那年,他看着你爸死了,回来一句话都没说,辞职了。
他让我来跟你说,谢谢。
我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她走了,我看着她背影,忽然明白——
我爸那一跪,不只是为我。
是为很多人,为一群连姓名都不敢留下的工人。
……
我回到屋里,点起一炷香,放在骨灰盒前。
我爸照片上的笑很憨,像那年冬天他从市场背着一袋米回来,冻红的手还抚着我头。
我低声说:
爸,我带你回了沈家。
也把你从沈家带了出来。
你这一跪,换我姓沈,也换我不姓沈。
……
阳光落在玻璃上,光点像碎金一样斑驳。
我知道我这一生不会太平,但我知道,从今天起,我能抬头活着。
我不再欠这个姓。
这个姓,从今往后——只值我愿意的那一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