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神秘典当行。
我典当了初恋的记忆,骚扰我的上司第二天就被辞退了。
典当了味觉,换来了令人过目不忘的美貌。
典当了三年寿命,一夜之间成了公司最年轻的总监。
1
暴雨倾盆而下。
我狼狈地躲进一条小巷里。
雨水顺着我的发梢滴落,浸湿了单薄的衬衫。
加班到九点半已经够倒霉了,偏偏还遇上这种天气。
我掏出手机,叫车软件上显示排队人数57人。
看来至少要等上半小时了。
这时,一道幽蓝色的光吸引了我的视线。
巷子深处,一家店铺亮着灯光。
招牌上写着星愿典当行。
这家店看起来像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一样。
我每天经过这条街,从未见过这家典当行。
好奇心驱使我走过去。
门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室内的温暖瞬间包裹了我。
欢迎光临。
一个清冷的男声从柜台后传来。
男人穿着黑色唐装,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
左眼下方有一颗泪痣,为他平添几分妖异感。
呃,我只是来躲雨的……我尴尬地解释。
没关系,每一位客人都是命运的安排。
男人微微一笑。
我是玄墨,这家典当行的主人。
我环顾四周。
典当行内部比外观看起来大得多。
古色古香的木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
有些看起来像普通古董,有些散发着奇异的光泽。
宁微小姐,对吗玄墨开口。
我一僵：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微笑着从柜台下取出一条毛巾递给我。
我知道每位客人的需要,你最近工作不太顺利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心中的委屈。
那个油腻的上司张总,一次次借着工作名义肢体接触。
同事们背后的闲言碎语。
还有永远看不到头的加班。
我可以帮你。
玄墨的声音变得极具诱惑力。
本店专营非等价交换,你可以用记忆和情感,换取急需之物。
这听起来太荒谬了。
玄墨继续道：你可以用一段无关紧要的记忆,比如说,对初恋的印象,换取职场上的一帆风顺。
我本该转身就走,但张总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浮现在眼前。
真的什么都可以换我问。
玄墨的笑容扩大了。
他拿出一个古旧的铜天平,放在柜台上。
只需取你一根头发,放在这里,然后说出你想交换的内容。
鬼使神差地,我拔下一根头发,放在天平一端。
铜盘竟然微微下沉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想换……职场上不再受骚扰。我小声说。
成交。
玄墨将头发收起,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小瓶。
里面装着某种闪烁的粉末。
撒在你办公室的桌子上,明天就会见效。
我接过瓶子。
突然一阵眩晕袭来。
脑海中关于初恋的画面,那个男孩的面容,像被橡皮擦去一般,迅速消失。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惊恐地问。
只是取走了你同意交换的东西。
玄墨彬彬有礼地送我出门。
期待下次光临,宁微小姐。
走出典当行,雨已经停了。
我回头望去,典当行消失了。
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看见手中那个装着奇异粉末的小瓶子,证明刚才发生的事是真的。
第二天,我半信半疑地将粉末撒在办公室的桌上。
上午十点,公司突然通报。
张总被举报骚扰多名女员工,总部决定立即将他辞退。
我呆坐在工位上。
那个叫玄墨的男人说的是真的。
我用一段记忆换来了安宁。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星愿典当行,交易愉快,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是玄墨！
他说还会见面是什么意思
2
我站在全身镜前,几乎认不出自己。
距离第一次踏入星愿典当行,已经过去一个月。
那之后,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张总被辞退后,新来的主管对我赞赏有加。
我不仅顺利通过了季度考核,还拿下了两个难缠的客户。
宁微,你最近简直像变了个人。
昨天同事兼好友林意,看着我的眼里闪烁着惊艳。
你不仅业绩突飞猛进,连气质都不一样了。
三天前,我又去了那家典当行。
这一次,我用味觉,换取了令人过目难忘的美貌。
玄墨当时把玩着一枚古旧的金币,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确定吗美食可是人生一大乐趣。
比起被人记住,那些不算什么。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现在镜子里的我,五官更加精致,皮肤莹润如瓷,发丝泛着健康的光泽。
每个跟我擦肩而过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回头看我第二眼。
就像玄墨承诺的那样。
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自我欣赏。
是房产中介。
宁小姐,您看中的那套江景公寓,业主同意降价了,现在入手正是时候。
我勾起嘴角。
上周用绘画天赋换来的理财能力,让我在股市里的那笔投资,三天就赚够了首付。
我下午就过去签合同。
挂断电话,我打开冰箱,取出一盒蓝莓酸奶。
酸奶送入口中,却尝不到任何味道。
我下意识地期待着味觉刺激,却只感受到冰凉粘稠的质地滑过喉咙。
这就是代价。
我盯着酸奶盒发呆。
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说我有一张管不住的馋嘴。
那些记忆里的美味。
外婆做的红烧肉,校门口三块钱的冰淇淋,大学时和室友一起吃的火锅……
再也唤不起任何味觉回忆。
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指尖传来。
右手食指指甲边缘,渗出一丝血迹。
最近经常这样,手指会莫名其妙地发麻,然后不小心划伤自己。
门铃响了。
林意拎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
生日快乐！
她兴高采烈地晃了晃盒子。
特意去你最喜欢的那家店买的黑森林,他们家的巧克力碎可是独家秘方……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我流血的食指上。
天哪,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急忙放下蛋糕,从包里掏出创可贴。
没事,小伤口。
我任由她帮我包扎。
眼睛盯着那个蛋糕盒。
我曾经多么喜欢那家店的蛋糕啊。
每周五下班都要去买一块犒劳自己。
而现在,我甚至记不起它的味道。
微微,你最近真的怪怪的。
林意皱起眉头。
上周团建你一口菜都没吃,今天看到蛋糕也不兴奋,你该不会在节食吧
我挤出一个笑容：最近胃口不好而已。
她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
你皮肤怎么变的这么好用了什么护肤品还有这睫毛,你什么时候去种的也太自然了！
我后退一步,躲开她的触碰：就是……多喝水,早睡觉。
林意的眼神黯淡下来。
我们认识五年了,她比谁都了解,我撒谎时嘴角会微微抽搐的小动作。
好吧,既然你不想说。
她把蛋糕盒打开。
至少尝一口我排了半个小时队呢。
我挖了一勺送入口中。
巧克力、奶油、樱桃酒的味道,在记忆里翻涌。
舌尖却只有绵密的口感。
我像个旁观者一样,知道这是美味的,却感受不到。
好吃吗林意期待地问。
嗯,很好吃。
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真诚。
林意担忧的说：宁微,你到底怎么了如果遇到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看着她关切的目光,我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自从典当了初恋记忆后,我发现自己对情感的感知,也在逐渐变得迟钝。
就像现在,我明明知道应该感动,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无法真正触及那种温暖。
我真的没事,可能是最近工作太累了。
送走林意后,我立刻拨通了那个神秘号码。
我想再做一次交易。
玄墨低笑的声音传来：今晚十点,老地方见。
典当行今晚笼罩在一层淡紫色的光晕中。
玄墨换了一身暗红色长袍,衬得他肤色愈发苍白。
让我猜猜。
他慵懒地靠在柜台边。
你想赎回味觉
我摇摇头：我想用与他人建立深厚友谊的能力,换取商业谈判的天赋。
玄墨挑眉：这么快就瞄准下一个目标了市场部主管的位置
我心头一跳。
这是我今早才得知的内部晋升消息,他怎么会知道
别那么惊讶。
玄墨仿佛读出了我的想法。
我说过,我了解每位客人的需求。
他从柜台下取出那个熟悉的铜天平。
友情是很珍贵的东西,你确定吗
确定。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林意今天的关心让我窒息。
真挚的情感像一面镜子,照出我越来越空洞的内心。
与其承受这种不适,不如换些实际的东西。
有趣的抉择。
玄墨取走我的一滴血,天平缓缓倾斜。
一阵眩晕袭来。
我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大学时和室友通宵聊天的夜晚,第一次和林意喝酒到天亮的笑声,同事聚餐时互相吐槽的快乐……
这些记忆还在,但其中的情感温度,正在迅速冷却。
交易成立。
玄墨递给我一枚镶嵌着黑宝石的戒指。
戴着它参加明天的谈判,你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走出典当行,夜风拂过我的脸颊。
我摸了摸胸口。
那里本该为失去什么而疼痛,却只有一片麻木。
第二天一早,公司会议室。
我戴着那枚黑宝石戒指,轻松驳回了客户的所有无理要求,并成功将合同金额提高了百分之二十。
谈判结束后,总经理拍着我的肩膀说：宁微,市场部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下午茶时间,我端着咖啡经过休息区,听见林意和几个同事在聊天。
宁微真的越来越陌生了,你们不觉得吗
林意的声音充满困惑。
她以前那么活泼,现在却冷冰冰的,连笑容都不达眼底。
人家现在可是红人,哪还看得上我们这些小角色。
另一个同事酸溜溜地说。
我站在原地,等待心痛的感觉袭来。
但没有,什么也没有。
就像听着一部无聊电视剧的台词,激不起任何情绪波动。
我转身要走时,一个陌生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你的咖啡要洒了。
我低头一看,手中的拿铁倾斜到一个危险的角度。
我回头,对上一双锐利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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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我身后。
他看起来三十出头,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
谢谢。
我冷淡地说完,准备离开。
宁微小姐,对吧
男人拦住我,递过来一张名片。
楚暮,星辰投资的,久仰大名。
我警惕地看着他。
星辰投资是我们公司的重要合作伙伴,但我确定从未见过这个人。
我们认识
现在认识了。
他的目光落在我右手的黑宝石戒指上,眼神变得深邃。
有意思的饰品。
不知为何,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是因为他英俊的外表,而是他看戒指的眼神。
仿佛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商业谈判很耗心神,不是吗
他意有所指地说。
特别是当你不习惯失去某些东西的时候。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
他怎么可能知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假装镇定。
楚暮微微一笑：你会明白的,我们很快会再见面,宁微小姐。
他转身离去。
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见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天平上。
一端是我获得的成就和美貌,另一端是我失去的记忆和情感。
无论我往成就那边添加多少砝码,天平始终在向另一边倾斜、倾斜、再倾斜……
3
会议室里的气氛十分压抑。
总经理把一叠文件重重摔在桌上,纸张四散飞落。
瑞科的项目要是黄了,整个市场部都给我滚蛋！
我低头看着自己最新款的Jimmy
Choo高跟鞋尖。
瑞科集团是我们公司最大的客户。
他们突然提出的技术质疑,让价值八千万的合同岌岌可危。
宁微,你负责这个项目,有什么解决方案
赵总直接点我的名。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我。
三个月前我还是个普通职员,现在成了市场部副总监。
全凭那些交易带来的能力。
但这次,我束手无策。
我需要24小时。
赵总冷哼一声：你只有12个小时,明天早上九点,瑞科的人会来听最后答复。
散会后,我直奔洗手间最里面的隔间。
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这次我要换什么
电话接通后,我直接问道
玄墨不是说,他知晓客户所有需求吗。
那干脆就让他说。
玄墨的笑声传来：遇到难题了亲爱的宁微。
少废话,我需要立刻解决瑞科项目的方案。
让我看看……
手机那头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
啊,有了,商业洞察力怎么样能让你一眼看穿任何项目的致命弱点。
代价呢
三年寿命。
我呼吸一滞。
前几次交易的都是记忆、情感这类虚无的东西。
这次却是实实在在的生命。
怎么犹豫了
玄墨的声音带着蛊惑。
想想看,三年换一个总监的位置,或许还能提前锁定副总经理的职位。
我闭上眼睛。
脑海中闪过同事们嘲讽的眼神,赵总失望的表情。
以及最让我恐惧的。
变回那个平庸的自己。
成交。
明智的选择,老地方见。
典当行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檀香味。
玄墨面前的铜天平盘面上,刻着我看不懂的符文。
伸出手。
我伸出右手。
玄墨用一枚银针刺破我的食指。
血珠涌出的瞬间,他迅速用一张泛黄的纸接住。
我的手向后缩了缩。
别担心,只是取个凭证。
玄墨将染血的纸放在天平一端。
另一端放上一颗漆黑的珠子。
天平剧烈摇晃起来。
最后趋于平衡。
一阵剧痛突然贯穿我的太阳穴。
我弯下腰,感觉有东西正从体内被抽离。
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三个模糊的光点从胸口飘出。
被玄墨手中的珠子吸收。
完成了。
他递给我一个精致的银质怀表。
明天开会前打开它,你会得到需要的一切信息。
我虚弱地接过怀表。
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仿佛心脏缺了一角。
离开前,玄墨在我身后说：
顺便说一句,你只剩下三十四年寿命了,宁微小姐。
第二天早上,瑞科集团的技术总监带着团队,气势汹汹地杀进会议室。
我坐在椅子上,手指摩挲着口袋里的怀表。
我们经过详细评估,认为贵公司的解决方案存在严重缺陷。
技术总监推了推眼镜,正要展开攻击。
我悄悄打开怀表。
刹那间,整个项目的技术架构、商业逻辑、潜在风险,像电流一样涌入我的大脑。
我竟能一眼看穿对方演示文档中的漏洞。
王总监。
我微笑着打断他。
您提出的第三点质疑,是基于过时的行业标准,根据今年三月修订的智能系统安全规范第4.2条,我们的方案完全合规。
王总监愣住了。
我乘胜追击。
指出他们内部评估报告的三个数据错误。
还准确预测了,他们下一步可能提出的问题。
会议室里的局面逐渐逆转。
瑞科的人开始交头接耳,不时点头。
两个小时后,王总监伸出手。
我们很期待这次合作。
赵总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送走客户后,他当场宣布：从今天起,宁微正式晋升为市场部总监！
庆功宴选在城市最高层的旋转餐厅。
我穿着新买的红色晚礼服,成为全场焦点。
同事们谄媚的恭维,男人们热烈的目光。
这一切本该让我飘飘然。
但怀表带来的洞察力,却让我清楚地看穿每个人的虚伪。
宁总监,敬您一杯！
新来的实习生举着香槟挤到我面前,眼里闪烁着野心勃勃的光。
我礼貌地碰杯。
同时清晰地看出,这个女孩三年内会不择手段,爬到我今天的位置。
我正想找个借口离开时,看到餐厅门口,一个修长的身影逆光而立。
暮色从他身后的大落地窗渗透进来,为他勾勒出一道朦胧的金边。
楚暮。
他今天穿着深蓝色西装,衬得肤色冷白。
跟上次不同,这次他胸前挂着星辰投资的工作证,显然是正式代表公司出席。
看来我迟到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嘈杂的谈话声为之中断。
赵总立刻迎上去：楚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楚暮礼貌地寒暄了几句。
然后走到我面前。
恭喜,宁总监。
他举杯,眼中却没有丝毫祝贺之意。
连升两级,创了行业纪录。
运气好而已。
我抿了一口香槟,尝不出任何味道。
楚暮凑近,在我耳边低语：用寿命换来的运气
我手中的酒杯差点滑落。
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楚暮的目光落在我锁骨间的银质项链上。
那是前天交易后,突然出现在我首饰盒里的,我鬼使神差地戴上了它。
小心天平失衡,宁微。
他的声音轻的像羽毛,却重若千钧。
代价可能比你想象中大得多。
楚总对玄学也有研究我反击道。
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
楚暮深深看了我一眼。
仿佛能穿透我精心构筑的伪装。
我只是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人。
像我这样的人
以为自己掌控了交易,实则是交易掌控了你们。
楚暮抿了一口酒。
最后都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
我想起了林意。
上周在电梯里遇到,她对我点头微笑,眼中只有陌生人的礼貌。
我典当了和她的友情。
现在她完全不记得,我们曾是最好的朋友。
我不需要你的忠告。我抬起下巴。
楚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我：等你需要的时候,打给我。
名片很简洁。
除了联系方式,只有一行小字。
黄昏之眼调查事务所
你到底是谁我压低声音问。
一个见证过太多黄昏的人。
4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照进卧室。
我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挂在墙上的新西装。
阿玛尼最新款,昨天刚送到家的。
三个月前,这种价位的衣服我想都不敢想。
现在却已经塞满了半个衣帽间。
我伸了个懒腰。
手指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右手无名指,又裂开了一道小口子。
自从典当了三年寿命后,我的身体开始出现各种小毛病。
指甲容易开裂,偏头痛,以及怎么睡都驱散不掉的疲惫感。
可奇怪的是,上周体检报告显示一切正常。
医生还夸我健康的像个运动员。
见鬼的健康……
我嘟囔着用纸巾按住伤口。
手机响了。
是我妈发的消息。
微微,别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聚会,六点准时到哦！你爸说会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我盯着屏幕,胸口泛起一阵微妙的空洞感。
曾经光是看到糖醋排骨四个字,就会让我口水直流。
现在却连它的味道都想象不出来了。
记得带男朋友来啊！
母亲又补了一条,附上一个眨眼的表情。
我苦笑。
自从典当了与他人建立深厚友谊的能力后,我连普通社交都变得困难,更别说谈恋爱了。
上周技术部的李工程师约我吃饭。
整个约会过程中,我像个旁观者一样,冷静分析他的每个表情和动作。
可就是产生不了一丝心动。
洗漱时,我突然发现镜中的自己,眼角有了一道细纹。
这不可能。
我明明用一年睡眠质量,换了完美肌肤的。
大概是光线问题……
我自我安慰道。
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楚暮的警告。
公司电梯里,我遇到了新来的实习生周晓。
这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对我总是有着过分热情的态度。
今天也不例外。
宁总监早,您今天的气色真好！
她笑的眼睛弯成月牙。
我刚整理完瑞科项目的后续资料,已经发您邮箱了。
我点点头。
无意间瞥到她右手小指上,戴着一枚奇怪的戒指。
银质底座上嵌着一颗淡绿色的石头。
和玄墨给我的一些交易凭证十分相似。
你的戒指很特别。我试探道。
周晓的笑容僵了一瞬,迅速把手藏到身后。
啊,这个是……我祖母留给我的。
中午休息时,我偶然从咖啡间窗户,看到周晓站在公司后巷。
她正对着手机说着什么,神情跟平日判若两人。
她抬头张望时,我迅速躲到窗帘后。
她手机摄像头,对准的正是我的办公室窗户。
下班后,我提着给母亲准备的生日礼物,一条爱马仕丝巾。
开车前往父母家。
等红灯时,手机弹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小心那个总对你笑的实习生。楚暮
他为什么会关注一个实习生
我正要回复,后车响起喇叭声。
抬头一看,绿灯已经亮了五秒。
人行道对面站着一个人。
是楚暮。
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的车。
他今天穿着一件深灰色高领毛衣,外搭黑色长风衣。
整个人像从暮色中剪出来的影子。
我们对视了一秒,他抬起手,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然后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父母家的餐桌上,摆满了我曾经最爱的菜肴。
糖醋排骨、油焖大虾、清蒸鲈鱼……
我夹起一块排骨送入口中。
舌尖只能感受到肉质纤维的纹理,和酱汁的黏稠度。
怎么样你爸特意少放了糖,知道你现在注意身材。
母亲期待地看着我。
很好吃。
我机械地咀嚼着,努力表现得享受。
闲聊时,父亲说：微微,你记不记得你大学时画的那幅油画
我什么时候会画画了
什么油画我问。
就是你大二那年,为那个姓陈的学长画的肖像啊。
母亲插话。
花了一整个暑假呢,画得可像了,后来你们分手,你还差点把画烧了。
我大脑一片空白。
完全不记得这回事。
我学过油画还曾经为初恋画过肖像
我不太记得了。
父母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母亲伸手摸我的额头：你没事吧那幅画就放在咱家阁楼上啊,你以前每次回家都要拿出来看的。
工作太累,记性变差了。
我借口去洗手间,逃离了餐桌。
我掏出手机,翻到玄墨的号码。
正要拨通,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记忆像拼图,少了一块就拼不出完整图案,现在你明白代价的真正含义了吗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
楚暮怎么会知道我正在经历什么
除非……
他也曾像我一样。
母亲敲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微微,你还好吗要切蛋糕了。
马上来！
我迅速回复楚暮：我们得谈谈,今晚九点,星河咖啡馆。
发完这条消息,我洗了把脸。
镜中的自己,眼角的细纹似乎更深了。
我回到餐桌上。
母亲正兴致勃勃地翻看着相册。
翻到某一页时,她突然惊呼：
哎呀,这张照片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凑过去看。
那是一张我和大学室友的合影。
奇怪的是,照片中我的脸变得模糊不清。
像是被水浸泡过一样。
而其他人的部分却完好无损。
是不是受潮了父亲凑过来看。
母亲困惑地摇头：其他照片都好好的啊……
我想起玄墨说过的话：交易一旦成立,相关的一切痕迹都会逐渐消失。
难道不只是记忆本身,连与之相关的照片、物品都会受影响
吃过晚饭。
我走上阁楼。
昏暗的灯光下,我掀开蒙在画布上的白布。
我愣住了。
画布上一片空白。
只有右下角签着我的名字和日期。
证明这确实曾是一幅我的作品。
星河咖啡馆角落的位置,楚暮已经等在那里。
桌上放着两杯咖啡,一杯几乎没动过。
另一杯是我以前最爱的拿铁。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
我警惕地看着他,没有碰那杯咖啡。
楚暮嘴角微扬：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多得多,宁微。
比如
比如你典当了三年寿命,却不知道,实际失去的是五年。
比如那个实习生周晓,是玄墨派来监视你的眼线。
我后背渗出冷汗：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曾经的典当者,现在的调查者。
我花了三年时间,追踪星愿典当行和它的受害者们。
我冷笑：我得到了想要的一切,算什么受害者
真的吗
楚暮忽然伸手轻触我的太阳穴。
动作快得我来不及躲闪。
你晚上睡得着吗你的身体没告诉过你这是错的
他的指尖冰凉。
一瞬间,我竟看到一道画面闪过。
一个面容模糊的女孩站在典当行里,正用一把剪刀剪断自己的头发。
我猛地后仰,打翻了咖啡杯。
你给我看的是什么我声音发抖。
另一个典当者的记忆碎片。
楚暮收回手。
服务生过来清理洒落的咖啡。
我们陷入沉默。
等服务生离开后。
楚暮拿出一个文件袋,推到我面前。
看看这个,如果你还想继续当玄墨的贵宾客户,我现在就走。
我犹豫了一下,打开文件袋。
里面是几张照片和一个U盘。
第一张照片上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面容憔悴,眼神空洞地坐在轮椅上。
我妹妹,楚曦。
楚暮的声音变得沙哑。
她用亲情记忆,换取了舞蹈天赋,现在她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我翻到下一张照片。
是典当行的内部。
一个我从没进去过的房间。
墙上放着数十个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不同的人体组织。
一缕头发、一片指甲、一颗眼球……
这些是
被典当的抵押品,玄墨用它们维持典当行的运转。
你每做一次交易,就会离这个结局更近一步。
我强撑着冷笑：你以为编这些故事,就能吓住我
楚暮静静地看着我：当你准备好看清真相时,带着你从典当行得到的所有物品来找我,记住,别让周晓发现。
离我远点！
我抓起包冲出门外。
5
我站在典当行门前,手中的袋子里装着所有从玄墨那里得到的东西。
黑宝石戒指、银质怀表、蓝光项链……
楚暮站在我身侧,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金属装置。
形如罗盘,表面刻满晦涩符文。
他低声说：一旦他承认所有交易都是欺诈,立刻启动这个。
我点点头。
过去三天发生的一切像场噩梦。
母亲生病,急需手术费。
公司突然面临恶意收购。
而我已无任何珍贵之物可典当。
直到楚暮发给我一段监控视频。
周晓深夜进入典当行,跪在玄墨面前,称呼他为主人。
准备好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推开了典当行的门。
风铃声依旧清脆。
但今晚的典当行里,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玄墨站在柜台后。
一袭墨绿色长袍。
左眼的泪痣在烛光下,像一滴血。
宁微小姐,我正等着你呢。他微笑着说。
目光扫过楚暮时,眼里闪过一丝阴冷。
还带了同伴真是稀客。
楚暮冷笑：省去表演吧,玄墨,我们知道周晓是你的人,也知道公司收购危机是你一手策划的。
玄墨故作惊讶地挑眉：指控需要证据,楚先生。
证据在这里。
我打开手机。
播放周晓跟玄墨的对话录音。
录音里提到让宁微走投无路、逼她典当最后的东西。
玄墨的笑容消失了。
烛光忽明忽暗。
他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
就算如此,你们能怎样每一笔交易都是自愿的,契约成立,不可撤销。
这就是你的第一个谎言。
楚暮上前一步。
没有契约是不可撤销的,典当行规章第七条,明确写了赎回条款。
玄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居然知道规章,看来我小看你了,前客户先生。
我走到柜台前,将纸袋里的物品一股脑倒在台面上。
我要赎回所有典当物。
玄墨大笑起来。
震得烛火剧烈摇晃。
用什么赎你知道赎回价格,是典当价格的十倍吗
用这个。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五岁生日时和父母的合影。
这是我唯一还保留的童年照片。
我典当跟这张照片相关的全部记忆。
楚暮猛地转头看我：宁微,你疯了
不,我很清醒。
我盯着玄墨。
这张照片包含了我最早的记忆,是最珍贵的东西,按照你的规则,足够赎回所有典当物了。
玄墨伸手想拿照片。
我却迅速收回。
先履行你的部分。
玄墨的眼中闪过一丝红光。
他慢慢从柜台下,取出那个熟悉的铜天平。
将我的照片放在一端。
天平纹丝不动。
看来不够。他狞笑着。
加上这个。
楚暮拿出一缕银白色的长发,放在天平上。
那是他妹妹楚曦的头发。
天平微微晃动,仍不平衡。
玄墨笑着说：还差得远呢。
楚暮拿出一个册子,翻到某一页。
当赎回物价值无法衡量时,典当行需以等价情感作为补充,也就是典当师必须注入自己的情感能量。
玄墨脸色大变：把规章还来！
他伸手去抢。
我趁机将照片和头发一起按在天平上。
天平开始缓缓移动,最终停在平衡位置。
不可能！
玄墨咆哮着,面容扭曲变形。
你们做了什么
楚暮翻开规章另一页：若有客户以纯粹利他之心提出赎回,则典当师必须接受。
宁微赎回的不只是自己的东西,还有我妹妹的。
玄墨扑向天平,想破坏它。
楚暮一个箭步上前,将那个金属装置按在玄墨额头上。
宁微！快！
我一把抓住玄墨的手腕。
我要求立即终止所有不平等契约,归还所有典当物！
金属装置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玄墨发出一声尖啸。
整个典当行开始剧烈震动。
货架上的瓶瓶罐罐纷纷坠落碎裂。
那些罐子里的头发、指甲、眼球……全都化作流光飞散而去。
不！我的收藏品！
玄墨疯狂地挥舞着手臂。
他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漆黑的,虚无的躯体。
你们毁了一切！
楚暮抓住我的手：快走！这里要崩塌了！
我们转身冲向门口。
却发现周晓挡在那里。
她的眼睛变成了纯黑色。
你们谁也走不了。
她的手指突然伸长,变成利爪。
楚暮从怀中掏出一小瓶银色粉末,撒向周晓。
她尖叫着后退,身体像被灼烧般冒出黑烟。
我们冲出典当行的瞬间,整栋建筑在身后坍塌。
化作一团扭曲的黑雾,消散在夜空中。
寂静的小巷里,只剩下我和楚暮。
我们……成功了我喘着气问。
楚暮点头：是的,契约解除了,所有典当物都会回到主人身边。
一阵剧痛突然贯穿我的太阳穴。
无数记忆碎片涌来。
初恋站在樱花树下,为林意庆生的欢笑,画室里专注作画的日日夜夜……
还有那些,我甚至不记得自己失去的微小瞬间。
雨后泥土的气息、冰淇淋融化在舌尖的甜蜜、母亲怀抱的温度……
我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
楚暮也痛苦地蜷缩着身体,显然也在经历同样的记忆洪流。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终于平息。
我睁开眼,跟楚暮相视而笑。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曦曦,是我,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偷吃你生日蛋糕的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女孩惊喜的啜泣声。
楚暮的眼眶红了。
他匆匆说了几句后,挂断了电话。
一把将我拉入怀中。
她记起来了……她全都记起来了……
他的声音哽咽颤抖。
我回抱住他。
感受着久违的人类温暖。
三个月后。
我站在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
离开原公司后,我创办了这家咨询公司。
手机响了。
林意：晚上火锅,不许放鸽子！
我笑着回复：好。
赎回友谊后,林意一度生气突然不理她。
但在收到我连续一个月的道歉和奶茶,还有新款爱马仕包包后后,终于心软。
现在我们的关系比从前更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