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的时钟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午夜广播里滋滋啦啦念着
经调查研究决定对【十禾医院
】事件当事人开除永不录用......。
我对着值班室镜子呸了声
——
这个圈子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想闯进来。
作为衣匠十八代传人,我在小县城医院兢兢业业救人渡鬼七百二十八天。
这几天却差点滚蛋。
第一章
云医生,3床血压骤降!护士小李的喊声刺破死寂。
我转身不小心撞翻了治疗车,安瓿瓶滚落在地上。
肾上腺素1mg静推!
我扯开患者领口,电极片贴在他苍白的胸口上,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嘀嗒声。
穿堂风卷着血腥味从门缝里钻出来,我余光瞥见走廊尽头闪过一抹红色。
家属突然扑过来抓住我手腕,指甲几乎掐进我皮肉里。
云医生,俺儿咋又昏迷了说让你用最好的药你咋不听!
张女士,请你冷静,你要相信医生的判断。
我按住她发抖的肩膀,注意
到心电监护仪波形逐渐平稳。
护士王璐抱着病历本站在一旁,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勾起一抹嘲讽。
云医生菩萨心肠,总爱和医药代表对着干,对吧
我没接话,扯下手套扔进锐器盒。
手机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动,母亲发来的微信:小蘅,别值夜班,你姥姥托梦说今晚医院戾气重。
我关掉手机,摸向兜里的姥姥留给我的手术刀,刀柄上衣匠二字微微发烫。
小医生,这么晚还在工作
我猛地转身,看见一位穿着红色旗袍的丰姿绰约女子斜倚在门框上,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把玩着一缕发丝。
她眼尾的红痣随着笑容轻轻颤动,身子一眨眼间飘向太平间的方向。
我默念口诀,手术刀在掌心画出纸鹤虚影,嘴上咒骂了自己一句多管闲事,手还是按下了去往地下室的电梯。
三伏天的太平间像一座巨大的冰窖,管理员老刘头在值班室呼呼大睡。
我悄悄摸进B211室,靠墙冰柜在蓝光中泛着冷意,17号抽屉歪斜着敞开,白布下露出半只青紫色的手。
我屏住呼吸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尸体胸口时,看见半透明的婴儿鬼魂正攥着脐带残魂啃咬,那双眼睛像浸在福尔马林里的玻璃珠,缓缓转向我。
小朋友,我吸了一口凉气,后背抵在冰冷的金属柜上,你妈妈在等你。
鬼魂发出尖细的啼哭声,指甲划过金属柜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摸出纸鹤,翅膀展开时突然泛起金光,鬼魂瞬间被吸附过去,化作光点钻进纸鹤腹部。
哟,小医生,挺熟练啊,可算让我蹲到你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身后出现了一个穿花衬衫,拿着哭丧棒的男人,长腿坐在推车上晃悠,脚边滚着半罐啤酒,生死簿在指间翻动。
云蘅,28岁,夏丘医院急诊科医生,上周三在太平间施法误触我的文牒——现我司决定临时聘用你为东岳阴司临时工,任期一年。
我心道不好——怎么惹到白爷了,急忙转身装聋作哑准备蒙混过关。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犬齿上的金箔,欺身向前直接来了个怼脸杀。
你小子阴阳眼在本无常面前装什么大头蒜呢刚才那鬼魂你救了吧阴司条例第三款,见死不救才判死刑,救人就得入职。
白爷抛出生死簿残页,我瞥见自己名字用朱笔圈着,边缘渗着黑色墨迹。
推车轮子在地面碾出血痕,白爷叼着牙签凑近:今晚,VIP308房,患者阳寿被偷了。不去的话——他指尖划过生死簿,我的名字突然渗出红光,你的名字就会变成黑体,知道黑体在阴间意味着什么吗
还没等我开口拒绝,走廊传来脚步声,我迅速将纸鹤塞进白大褂口袋,金属柜的反光里,白爷已消失无踪,只剩地面半罐没喝完的啤酒,标签上印着阴间特供四个荧光字。
云医生,你在和谁说话急诊又来患者了。护士小李抱着病历本怯生生地站在门口,眼神狐疑地扫过空荡的太平间。
我摇摇头,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屏保上是姥姥抱着我坐在纸扎铺里的旧照,身后是叠成山的金元宝,照片右下角用朱砂写着衣匠传人,生死莫近。
凌晨四点的医院像被抽去灵魂的躯壳,VIP楼层的感应灯在我经过时次第亮起。
我站在308房门外,看着监护仪显示心率0,患者正对着窗户啃苹果,似乎感应到我来,咧嘴一笑——那分明是上周我刚从手术台上救回来的地产商张野。
云医生怎么不在急诊忙了他开口时苹果汁顺着下巴滴落,来帮我看看心脏
我皱眉迟疑了一下,手不由自主的取下脖子上的听诊器。
窗外乌云骤至,闪电照亮他瞳孔里的金色纹路,那是黄仙附身的标志。
脑海里突然浮现那个红衣女子大声厉喝:住手,他身上有借尸符!
我陡然清醒,收回自己的已经伸向张野的手。
你先躺着,我去拿心电图机。我转身时扫了一眼墙角,那里竟然摆着的香炉——香灰里埋着半张协议,血迹已经发黑。
还没等我回过神,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回头时看见张野的身体正像融化的蜡像般变形,灰影从胸腔里钻出,手里攥着患者的心脏虚影。
多管闲事的生无常,灰影举起带血的心脏,阳间都快混不下去了,还想吃口阴间饭。
我闪身退到窗边,掐指念诀在VIP病房区域隔出一个虚空结界,手术刀划破指尖,血滴在折好的纸鹤上。
急诊楼方向隐隐传来王璐的喊声:云蘅!王院长找你,你又跑哪去了!
我走神的一瞬间,灰影将心脏又按回患者胸腔。
怎么回事王副院长的声音急急地从门口传来,我转身时隐约看见他手背上还沾着香灰。
患者躺在病床上,突然发出一声的呻吟陷入沉睡,监护仪恢复规律的跳动。
院长,我上来看看......我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副高论文还卡在他的手里。
王副院长盯着我手里的点着朱砂的纸鹤,眼神一闪而过的惊恐。
云蘅,你三番五次擅离职守,我看你是不想干了!明天去医务处写检讨,还有——他顿了顿,搞好自己的业务,离那些封建迷信远点儿。
我本就是个上面没人的小医生,还想在医院混口饭吃,只能暂时装作无事发生,唯唯诺诺地退出了病房。
急诊楼的时钟指向五点零七分,走廊尽头传来护士的喊声,接到通知有车祸患者需要抢救。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急诊室的门被推开,担架上的患者胸口插着钢筋。
云医生!小李的声音带着哭腔,患者心跳停了!
我把纸鹤塞进白大褂,跟着担架跑向抢救室。
无影灯亮起的瞬间,我看见手术台边缘蹲着个透明的小女孩鬼魂,正对着我挥动小手。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总不能闭着眼睛做手术,这就是命吧。
混合着仪器的滴答声,我默念着衣匠传人走阴阳,纸折百病,鹤引千魂。
手术刀在指间转出银光,纸鹤在指尖轻轻颤动。
巫医的传人都躲不开做生无常。
抢救室外的走廊里,穿花衬衫的白爷一边拿着哭丧棒指挥交通,一边咬开巧克力包装嘟囔:云蘅,欢迎加入阴司,以后有的是你忙的。
第二章
忙了一晚,我打着哈欠路过护士站时,听见两个小护士在窃窃私语:听说了吗,VIP308房的老爷子昨天还昏迷呢,今早突然能吃能喝,太邪门了。
我心头一紧,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黄仙又回来捉妖了
我赶紧坐电梯来到楼上,攥着听诊器的手心里全是汗,金属外壳在掌心焐得发烫。
VIP楼层是檀香味与防腐剂混合的古怪气息。
张叔,我来做例行检查。我敲了敲308房的门,声音比平时虚了三分。
云医生,他抬头冲我笑,牙缝里还塞着果肉,你昨晚又在急诊值班呢吧眼窝都青了。
我盯着像失去记忆一般的张野,他脖子上突然出现一道鲜明的红痕。
听诊器刚贴上他胸口,心脏跳动声竟从右肩传来。
手术刀在白大褂口袋里发烫,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张野肩头蹲着个灰影,正用爪子抠挖他的右肺。
张叔最近有没有觉得胸口疼我稳住呼吸,指尖偷偷摸向口袋里的手术缝合线。
灰影突然转头,空洞的眼窝对准我,嘴角咧开到耳根:小医生,别再多管闲事。
可能需要做个CT确认一下。我后退半步,鞋底碾到半片香灰。
灰影突然扑过来,我下意识甩出缝合线,银线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套住它的脖子。
啊!患者身体剧烈抽搐,灰影发出尖啸,你竟然用阳间的缝合线勾魂!
你到底是谁我攥紧线头,我念起姥姥说过的阳物克阴魂的口诀。
灰影在挣扎中露出真容,是上周新闻里意外坠楼的民工,指甲缝里还嵌着水泥碎屑。
我是被他害死的!灰影嘶吼着,患者的脸开始扭曲变形,他抢了我的阳寿,还强迫我家人签了‘借尸还魂’的合约!
门锁突然咔嗒作响,我迅速将灰影塞进枕头下,抬头时,视线撞上王副院长厚重眼镜后犀利的眼神。
他扫过床上昏迷的患者,目光落在我攥着的缝合线上:云医生,大早上的,你又来干什么
患者突发抽搐,我在做紧急处理。我把听诊器往脖子上一挂,尽量让语气平稳,可能需要转ICU。
王副院长走近两步,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灰味——和308房的一模一样。
胡闹,你在质疑我的行医水平我接手后患者生命体征一直正常。王副院长伸手按住我的肩膀,指尖传来不正常的热度,太平间刘叔说,昨晚看见你在太平间‘做法’。
我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听见自己心跳声在耳膜里轰鸣。
红衣女子声音又响起:小医生,稳住,别露馅,普通人的记忆早被逍遥散擦除了。
王副院长,我只是听到地下室有异响去看看,您后颈有东西......
我突然伸手指尖擦过他后颈隐约冒出的几绺黄毛。
王副院长猛地后退,声音变粗,带着公鸭嗓的嘶哑,
云蘅,你越来越放肆了,现在就去去医务处交检讨,现在!
王副院长!门口传来护士的喊声,体检科专门让人把您的体检报告送过来了!
他猛地转身,正好撞到护士,检查单散落一地。
我弯腰捡起,不小心看见上面写着肌萎缩侧索硬化症(ALS),落款日期是三年前。
院长您先忙。我连忙双手把报告奉上,我马上去医务处报到。
王副院长瞪了我一眼,丢下一句我看王璐医生比你听话多了。甩袖离去。
我听见他走远的脚步声,立刻打开窗户——白爷正蹲在窗沿上啃鸡腿,西装裤脚沾着冥币碎屑。
可以啊小子,怨鬼可算抓住了,我几次钩他都怕伤了生魂。
他抛来块巧克力,包装上印着阴间贡品,不过,这件事有点复杂,活着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撕开包装咬了一口,苦得皱眉:这是给死人吃的吧
废话,白爷翻了个白眼,说正事,这灰影是黄仙的傀儡,真正的夺舍者在地下太平间。
他突然指向我身后,看,你的小相好来了。
我啐了他一口,就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抱着文件夹站在门口,整个人干净得像一汪清泉,手腕上佛珠泛着微光。
他抬手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光遮住眼神:云医生,需要心理疏导吗我看你刚才很紧张。
见医生我认出他是新来的精神科心理咨询师,上周在医院外看到过他给流浪猫喂罐头,你怎么来了
听见动静,他走进来,目光扫过地上的香灰,我对‘特殊病例’感兴趣。
白爷突然在窗外吹口哨:哟,这佛珠是鸡鸣寺的吧小医生,他身上有和尚味。
见山远突然看向窗外,嘴角微微上扬:外面风大,云医生要关窗吗
我后背发凉,意识到他能听见白爷的话。
窗外的白爷突然消失,鸡腿却悬在半空,啃了一半的巧克力掉在窗台上。
不用,我摸出红衣女子给的护甲,在掌心轻轻一戳,开灵眼的瞬间看见见山远肩头趴着只透明的小狐狸。
见医生对灵异事件感兴趣我试探着问,指尖的指甲泛起微光。小狐狸突然跳下来,冲我摇尾巴。
不如说,我对解决灵异事件感兴趣,他弯腰捡起香灰里的符纸,黄仙借尸符,需要无根水破解——云医生知道哪里能接无根水吗
远处响起雷声,天气说变就变,硕大的雨点倾泻而下。
跟我来。我抓起白大褂冲上天台,见山远紧随其后。
暴雨瞬间浇透衬衫,我摸出手术刀折纸船,听见他在身后轻笑:第一次见用手术刀折纸的医生。
祖传手艺。纸船在掌心展开,雨水汇聚成珠。
楼下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我念起起姥姥教的口诀雨为天泪,可洗阴邪,将水珠泼向308房方向。
房内传来玻璃破碎的巨响,接着是灰影的尖叫,白色雾气冲撞而出,眨眼间病房区又恢复了以往的整洁。
见山远递来纸巾,我这才发现自己指尖鲜血滴在他白大褂上,晕开小小的红点。
谢谢,我擦着手,看见他袖口露出的胎记——和308房患者的位置一模一样,见医生的胎记……
小时候被狗抓的,他不动声色地拉上袖口。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白爷发来阴间消息:阵法破了,黄仙跑了,不过你猜我在太平间下一层发现了什么你们王副院长的体检报告,还有......
我没看完消息,转身冲向地下室,白爷发来的图片里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见山远在我身后喊:云医生别去!
我推开铁门时,腐臭味扑面而来,手电光柱扫过墙壁,看见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王副院长的名字用朱砂圈着,旁边写着借命二字。
云蘅,你果然来了。王副院长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他手里拎着注射器,针头泛着幽蓝光芒,既然知道了秘密,就留下吧。
我后退半步,撞上冰冷的金属柜。
手电照亮他身后的祭坛,中央摆着我姥姥的生辰八字,香灰堆里埋着姥姥的照片。
王院长,你在用患者的香灰炼还阳丹
我摸向口袋里的缝合线,看见他后颈的黄仙虚影已经完全现形,你知道这违反阴司条例吗
阴司他大笑起来,注射器突然刺向我脖颈,我只知道,你的巫医血脉能让丹药更纯——你姥姥就是不肯借血,我才不得不……
话音未落,天花板突然漏雨,水珠滴在祭坛上,香灰瞬间燃起青烟。红衣女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医生,接着!
一只纸包砸在我怀里,展开后是半片胡仙护甲。
黄仙虚影发出惨叫,王副院长的身体开始抽搐,指尖长出黄毛。
我将护甲按在他眉心,听见见山远在门口喊:云医生!用听诊器勾魂!
听诊器的银链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套住黄仙脖子。
白爷突然从通风口钻进来,手里拎着生死簿:哟,抓现行呢王副院长,你的阳寿早该尽了。
黄仙化作青烟时,王副院长瘫倒在地,手里的注射器滚向我脚边。
我捡起看清标签:阴魂液——用太平间遗体炼的
聪明,白爷踢开注射器,冲我眨眼,不过现在归我了,算你立功,任期减半个月。
见山远走进来,手电筒照亮祭坛角落的铁盒,里面堆满患者的生辰八字:这些都是被借命的人,云医生,你看这个——
他翻开一本病历,我看见患者照片时瞳孔骤缩——那是三年前去世的姥姥,死因写着意外摔倒。
云蘅,白爷突然拍我肩膀,我这才发现自己眼眶发酸,别难过,你姥姥的事……
别说了,我合上病历,摸向姥姥的手术刀,先处理这里。
白爷耸耸肩,甩出锁魂链:王副院长,你活着我不能拿你怎样,现在总算可以走程序了。
地下室的灯光突然亮起,王璐举着手机站在门口,脸色比平时更白:云蘅,王院长他……你们在干什么
我看着她发颤的指尖,注意到她无名指戴着黄仙造型的戒指。
见山远突然挡在我身前,微笑道:王副院长突发疾病,我们在做急救。王医生,能帮我们通知急诊吗
王璐点点头,白爷突然在我耳边低语:这女人身上有黄仙味,小心点。
雨停了,我跟着见山远走出太平间,晨光从气窗漏进来,在他肩头投下光斑。
他突然转身,佛珠在手腕上轻晃:云医生,以后需要心理咨询,可以随时找我——我对‘特殊病例’很有经验。
手机再次震动,白爷发来定位:明晚十点,后山垃圾站,有白仙渡劫受伤多日需要救治,记得带酒!
急诊楼的广播响起,心外云医生请回到岗位,有心梗患者需要抢救。
我路过护士站时,小护士叫住我:云医生,刚才有个老太太送东西来,说是你姥姥托人捎的。
她递来油纸包,里面是晒干的艾草和一张纸条,姥姥的字迹力透纸背:蘅儿,后山槐树下有阴物,别轻易碰。
我攥紧纸条,走向抢救室。
准备开胸。
或许正如姥姥说的,衣匠传人走阴阳,纸折的不仅是百病,更是这人间的生死Balance。
无影灯亮起的瞬间,红衣女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小医生,明天救团子的时候记得轻点,它怕疼。
走廊里,白爷啃新换来的鸡腿,还不停地念叨:也不知道小医生明天记不记得带二锅头,阴间没这玩意儿!
第三章
暴雨敲打着医院后山的铁皮垃圾桶,腐臭味混着雨水在脚边汇聚成黑色的溪流。
我攥着姥姥给的艾草,艰难地在泥泞里行走——按红衣女子的说法,白仙渡劫需借生人气引车辙灵脉,可现代汽车太快,团子误判了救护车的速度,被撞成重伤。
小医生!这边!红衣女子的声音从垃圾堆里传来,我看见她旗袍下摆沾着烂菜叶,怀里抱着浑身是血的刺猬团子。
团子的背甲裂开道缝,灵体半透明,能看见内脏在微光中蠕动。
外伤怎么会消耗灵体我蹲下身,用酒精棉擦净它腹部的血污。
红衣女子掏出个小瓷瓶,倒出金粉撒在伤口上:黄仙劫道,想趁机抢它的内丹。你知道白仙渡劫多不容易吗得在车辙印上滚七七四十九圈,吸收天地灵气......
我明白了,下次拜托长话短说。我打断她的话,扯下听诊器当止血钳,先救人……救仙。
红衣女子小声嘟囔:怪不得母胎单身三十年,对女人没有半点温柔。
团子突然发出痛苦的呜咽,爪子抓住我白大褂,掌心落下半片焦黑的香灰。
红衣女子瞳孔骤缩:这是……偷生香!小医生,你在哪儿捡到的
VIP病房的香炉里,我想起王副院长后颈的黄毛,和黄仙的借尸符一起。
红衣女子突然跳起来,旗袍开叉露出狐狸尾巴尖:偷生香是用普陀山灵木做的,黄仙盗伐镇物!小医生,你得跟我去后山槐树下看看——
你们等等我。见山远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他撑着伞走近,佛珠在暴雨中泛着微光,云医生,医院广播说你擅离职守。
我下意识藏起团子,红衣女子却大大方方挥手:小见医生,又来抓鬼
见山远挑眉,目光落在我掌心的香灰上:后山昨晚有人烧纸,监控显示是王副院长的车。
他递来个防水袋,里面装着地下太平间的生辰八字本,还有这个,你看看。
我翻开本子,瞳孔骤缩——姥姥名字旁边画着红圈,备注写着巫医血脉,宜炼药。
红衣女子凑过来,尾巴在地上扫出涟漪:哟,这不是你姥姥吗当年她给我治过伤呢,说衣匠传人不能见死不救……
你认识我姥姥我抓住她手腕,狐狸毛触感像真丝围巾。
红衣女子甩甩尾巴:当然,你以为我胡八娘救你是为爱发电呐,她总说你有阴阳眼,让我别吓你——结果你还是成了生无常。
见山远突然指向远处:有人来了。
黑影从槐树下闪过,穿着保洁服的人提着黑色塑料袋,里面发出细碎的声响。我摸出胡八娘给的护甲,开灵眼看见那人肩头蹲着黄鼠狼虚影,爪子正抓着半片偷生香。
站住!我追过去,手术刀在雨中折出纸鹤。
保洁员突然转身,露出半张腐烂的脸——那是上个月去世的车祸患者,眼球上爬着黄仙的触须。
小医生,小心!胡八娘甩出金粉,黄鼠狼虚影发出尖叫。
保洁员举起塑料袋,里面滚出十几枚带血的手指:来都来了,陪你玩玩呗
我用听诊器勾住他手腕,纸鹤展翅啄向触须,瞬间保洁员化成一团烂泥瞬间脱离掌控。
见山远拦住我说:穷寇莫追。递来手电筒,光柱扫过槐树根部,露出刻着还阳阵的石砖,周围堆着王副院长的体检报告和患者的香灰。
他们在用患者的愿力炼药,见山远踢开石砖,底下露出装满阴魂液的玻璃瓶,云医生,你闻闻这味道。
腐臭味混着中药味扑面而来,胡八娘突然蹲下,从石砖下摸出半枚铜钱:是你姥姥的东西,她当年用这铜钱镇过黄仙。
团子突然在胡八娘怀里挣扎,爪子指向槐树洞。
我摸出手机照亮,看见洞里堆着折好的纸鹤——和我折的一模一样,每只翅膀上都有朱砂眼。
这是姥姥的手艺,我喉咙发紧,想起她临终前说纸鹤引魂,别让它们迷路。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留纸鹤
见山远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摸出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姥姥站在槐树下,旁边是穿花衬衫的白爷,手里拎着生死簿。
你姥姥是前任生无常,他指尖划过照片,和白爷搭档过,后来为了保护你……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警笛声,黄鼠狼远远观望的虚影钻进了下水道。
胡八娘骂骂咧咧:不好,王八蛋又跑了!还弄个假死人报警陷害你,小医生,这槐树是镇物被破坏,得赶紧通知普陀山的人——
哟,你们别紧张,白爷我早就跟特殊事务处理局打好招呼了。白无常坐在树杈上,晃了晃手里的油纸包,这是我珍藏的你姥姥当年给的桂花糕,阴间没这味儿——不过你猜我在树洞里发现了什么
他抛来个铁盒,里面装着姥姥的巫医笔记,扉页写着衣匠传人,慎入阴司。
胡八娘凑过来,尾巴卷住铁盒:当年你姥姥为了给你改命,和阴司做了交易,没想到......
别说了,我合上笔记,看见见山远袖口的胎记在雨中若隐若现,先送团子去治疗,然后......
去地下太平间,见山远捡起地上的香灰,我昨晚梦见那里有阴物交易,醒来就在枕头下发现这个。
他摊开手掌,里面是枚刻着黄字的戒指,和王璐戴的一模一样。
暴雨转小,后山的雾气中传来救护车的鸣笛。
我摸向口袋里的纸鹤,发现翅膀上的朱砂眼竟在流血,兜里的手机铃声疯狂的响起来。
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
云医生!小李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急诊科有群殴患者,需要支援!
我把团子塞进胡八娘怀里:灵体已经缝合好了,带它去护士站上药,别碰铁器。
转身时,见山远突然抓住我手腕,佛珠在雨中发出微光:小心王璐,她的戒指是黄仙给的。
我点头,跑向急诊楼。
路过值班室时,王璐正对着镜子补口红,无名指的戒指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她转头冲我笑:云医生,后山好玩吗
还行,我握紧手术刀,纸鹤在口袋里轻轻颤动,比手术室好玩多了——对了,王医生的戒指挺特别,哪儿买的
祖传的,她摸摸戒指,黄仙虚影在身后一闪而过,云医生要不要试试戴上能看见不一样的世界哦。
我笑笑,没接话。
急诊室的门再次推开,担架上的患者满脸是血,嚷嚷着有鬼追我。
我戴上手套时,听见胡八娘在脑海里喊:小医生,槐树洞里还有东西!你姥姥留了封信给你!
手术灯亮起的瞬间,我看见患者肩头蹲着个小鬼魂,正对着我挥动小手。
走廊里,白爷晃着腿坐在担架上,啃完最后一块桂花糕:小医生,去地下太平间记得带二锅头!
第四章
连做了三台手术,我换了一身轻便的运动装,趁没人注意,直接来到了地下三层,太平间的铁门在身后合拢时,发出棺材盖般的闷响。
小医生,往左走。胡八娘的声音从通风管道里钻出来,我看见她化形的狐狸耳朵在阴影里一闪,黄仙在最里面的停尸台炼药。
手电筒光柱突然晃过墙面,我瞳孔骤缩——不知何时,墙上贴满了我的照片,从入职照到在天台接雨的模糊身影,每张都用红笔圈着眉心,旁边写着巫医血脉,宜取心头血。
挺执着啊,王副院长。白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抬头看见他倒挂在管道上,手里拎着半瓶不知道从哪来的二锅头,为了长生,连小辈都不放过。
他和黄仙怎么勾搭上的我握紧手术刀,纸鹤在掌心沙沙作响。
白爷灌了口酒:肌萎缩侧索硬化症(ALS)嘛,病急乱投医,黄仙说用患者香灰炼还阳丹,包治百病——结果越炼越虚,现在得靠阴魂液续命。
太平间深处突然传来玻璃瓶碎裂的声音,我小跑过去,看见王副院长跪在地上,手里攥着注射器,面前摆着刻满咒文的铜盆,香灰混着血沫在盆里冒泡。
他抬头时,眼球已变成纯黄色,嘴角咧开到耳根:云蘅,你姥姥的血就很好用,可惜她宁死不屈——你不一样,你有医德,不会见死不救。
胡八娘突然从冰柜顶上跃下,尾巴卷起铜盆:老东西,偷生香炼的丹也敢吃不怕爆体而亡吗
胡八娘,你敢坏我好事!王副院长怒吼着扑过来,注射器刺向我咽喉。
我侧身避开,手术刀在指间折出纸鹤,却听见见山远的喊声从门口传来:云医生!用听诊器勾他后颈的黄仙!
我反手取下听诊器,银链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套住王副院长后颈的黄毛虚影。
黄仙发出尖啸,化作瘦高男子,金牙在手电筒光下泛着绿光:生无常,别多管闲事!这医院从上到下,都是我们的人——
包括王璐我拽紧听诊器,想起她无名指的戒指。
黄仙咧嘴一笑,露出尖利的犬齿:小丫头挺好用,帮我们收集了不少生辰八字——哦对了,你姥姥的死,她也有份呢。
我浑身血液瞬间结冰,纸鹤在掌心剧烈颤动。
白爷突然落地,用生死簿敲黄仙脑袋:剧透狗,阴间最讨厌你这种人。
放开他!王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举着电击器,戒指泛着红光,不然我喊人了!
胡八娘甩甩尾巴,指尖弹出金粉:小丫头片子,搔首弄姿可是当不了好医生!
王璐突然尖叫着冲向我,电击器蓝光刺目。
我侧身躲开,却被地上的香灰滑倒,眼睁睁看着王副院长手里的注射器扎向我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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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一发之际,见山远突然扑过来,佛珠应声炸裂,金光逼退黄仙。
见医生!我看见他肩头渗血。
黄仙趁机钻进王璐戒指,她瞳孔骤变成竖线,抓起铜盆砸向我们:都去死!
白爷甩出锁链缠住她手腕,胡八娘踢翻铜盆,香灰洒在王副院长脸上,露出底下溃烂的皮肤: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还想长生如果阳间治不了你,那本无常就替天行道。
王副院长蜷缩在地上,躯体僵化动弹不得,手里还攥着姥姥的照片。
我捡起照片,看见背面用朱砂写着衣匠后人,不可留,落款是黄仙的爪印。
云蘅,见山远按住我发抖的肩膀,我这才发现他袖口的胎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枚阴司令,你姥姥是为了保护你,才自愿折断巫医传承。
不然一辈子都要被黄仙追杀折磨.......我捂脸蹲下,我算是白费了姥姥的一片苦心。
白爷突然拍拍我肩膀,递来块巧克力:别自责,你姥姥临走前改了生死簿,把你的名字从巫医名录里抹除——这事儿在阴间可轰动了,没人敢这么干。
可她没想到八年医学院毕业,我又干起了救人渡鬼的事,冥冥之中承接了衣钵。
胡八娘用尾巴卷起王璐的戒指,扔进铜盆:黄仙跑了,不过这戒指里还有残留的妖气——小医生,你猜我在王璐的柜子里发现了什么
她抛来个U盘,里面是王副院长和黄仙交易的监控录像,时间显示姥姥去世当晚,两人在地下太平间密谈。
画面里,王副院长举起注射器,黄仙则捧着偷生香,背景音模糊却能听见巫医血脉借命等词。
证据确凿,见山远捡起散落的佛珠,我会上报阴司,至于阳间——他看向昏迷的王副院长,警方会处理。
我摸向口袋里的铜钱,突然想起姥姥的纸条:后山槐树下有阴物,别轻易碰。
原来她早就知道这里的阴谋,却为了我选择独自面对。
小医生,胡八娘蹭蹭我手背,狐狸耳朵软趴趴的,你姥姥临走前托我给你带句话——‘衣匠传人不是工具,是桥’。
桥
我望着太平间的气窗,晨光正一点点渗进来,在地面投出阴阳交界的弧线。
或许正如姥姥所说,我不是要成为阴司的棋子,而是要做连接生死的桥,让该走的走,该留的留。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白爷发来消息:恭喜完成破案KPI!不过你猜我在王副院长办公室发现了什么鸡鸣寺药鼎的设计图!这老东西居然想偷镇物!
我掏出纸鹤在掌心重新展开,这次翅膀上的朱砂眼不再流血,反而泛起温暖的金光。
见山远走到我身边,佛珠重新串好戴在手腕上:接下来去鸡鸣寺我认识住持。
先去急诊科,我扯下染血的白大褂,有患者需要抢救——顺便告诉王璐,她的辞职信我帮她写好了,理由就写‘灵异事件应激反应’。
胡八娘大笑起来,尾巴卷起U盘:我送你们上去,顺便偷喝医院的葡萄糖——阴间的太苦,还是阳间的甜。
走出太平间时,急诊楼的广播正好响起:云蘅医生,请速回工作岗位。
走廊里,白爷正靠在护士站啃玉米,冲我晃了晃手机:刚收到消息,阴曹地府在查偷生香源头,估计要查到鸡鸣寺——小医生,下站该去爬普陀山了,记得带防晒霜,阴间没这玩意儿!
第五章
鸡鸣寺后山的药田在夜幕中泛着诡异的黑光,千年药鼎如巨型乌龟般趴在田中央,裂缝中渗出的黑水流过药草,瞬间化作焦黑。
胡八娘的尾巴卷着我跳过泥坑,旗袍下摆沾满泥浆:小医生,看见鼎上的裂纹没那是阴曹用勾魂爪挠的!
和尚呢白爷叼着狗尾巴草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从医院顺来的葡萄糖,不是说鸡鸣寺的和尚会做法
不动法师闭关了,见山远的佛珠在雨中发出微光,他抬手劈开挡路的藤蔓,露出药鼎上的五方符咒,现在只能靠我们。
我摸出姥姥的手术刀,刀柄在接触药鼎时突然发烫,刀身上映出模糊的影像——年轻时的姥姥站在鼎前,手中折着纸鹤,白爷穿西装打领带,举着生死簿当扇子。
这鼎和我姥姥有关我按住裂纹,黑水流过掌心竟化作冰凉的雾气。胡八娘凑近看:当年你姥姥和不动法师一起修补过鼎,用的就是巫医的愿力折纸术。
愿力见山远翻开阴司手册,阳间活人的强烈意愿能转化为灵能,医院里患者的康复祈愿最纯粹——云医生,你有办法收集吗
我望向医院的方向,急诊楼的灯光在雨幕中忽明忽暗,这该死的天气,用什么防晒霜。
我随口说道:病历本,每个患者的病历都写着‘希望康复’,折成纸鹤就是愿力载体。
白爷突然拍大腿:妙啊!我去偷——借病历本!胡八,你指挥白仙搬药香,小见医生护法,小医生折纸!
是‘请’白仙,胡八娘甩他一脸泥水,白仙团子最讨厌你这种没礼貌的鬼!
分工完毕时,接连三天的暴雨也没见小。
我躲在药鼎下展开偷来的病历本,手术刀在指间飞舞,纸鹤翅膀上渐渐泛起患者签名的微光。
胡八娘站在药田中央,尾巴卷起五色彩旗,十几只白仙排着队搬运晒干的药香,每只爪子上都挂着小铃铛。
小医生,折快点!白爷扛着药鼎当鼓敲,铜锈混着雨水溅我一脸,阴曹使者还有十分钟到!
我数着面前的纸鹤,已经叠了九十九只:还差一只!
用这个。见山远递来自己的病历本,封面写着见山远,心悸待查。
我愣住,看见他袖口露出的新胎记——这次是药鼎的纹路。
别问,他冲我眨眼,本使者偶尔也需要人间病历当掩护。
第一百只纸鹤折好时,阴曹使者的黑雾已漫过山头。
来者是个穿黑袍的瘦子,手里拎着锁链,脚边跟着三只食魂兽:东岳阴司竟敢私修镇物这药鼎该归阴曹炼还阳丹!
放屁!白爷跳上鼎沿,葡萄糖瓶子当酒杯晃,这鼎是阳间镇物,你们阴曹管不着!
瘦子冷笑,锁链扫过药田,药香瞬间化作灰烬。胡八娘尖叫:我的香!小医生,快用愿力纸鹤!
我将百只纸鹤抛向药鼎,白爷掏出打火机:看好了,阴间版孔明灯!
纸鹤遇火不燃,反而化作金色光点,顺着鼎纹流动。
我听见无数细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谢医生想活下去宝宝还没出生……这些都是我抢救过的患者,此刻他们的愿力凝成光链,修补着鼎身的裂纹。
不可能!瘦子挥鞭抽打光链,食魂兽扑向纸鹤,却被见山远的佛珠金光逼退。
胡八娘趁机甩出金粉,在鼎周布下胡仙结界:白爷!放《好运来》!愿力需要喜庆曲子催化!
收到!白爷摸出阴间低音炮,震耳欲聋的旋律突然响起。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
食魂兽当场愣住,瘦子的黑袍被震得飘起来。
我憋着笑继续折纸,这次折的是小船,载着患者的感谢飘向鼎心。
药鼎突然发出轰鸣,裂缝中长出新的仙草,金光冲天而起,将阴曹黑雾逼退十里。瘦子捂着脸后退:你们等着!阴曹不会放过——
放过什么不动法师的声音从云端传来,老和尚拄着拐杖踏云而至,身后跟着十八罗汉虚影,阴曹越界,该当何罪
瘦子瞬间化作黑烟逃走,食魂兽跪地求饶。
白爷关掉音乐,冲不动法师作揖:大师早啊,要不要来瓶葡萄糖阳间产的,甜。
不动法师无视他,转向我:衣匠后人,果然不负所托。这药鼎里,有你姥姥当年留下的愿力。
他抬手点在我眉心,我看见姥姥的虚影在鼎中微笑,手中折着第一百零一只纸鹤。
法师,见山远亮出使者令牌,阴曹盗伐普陀山灵木的证据,我们已经收集完毕。
善哉,不动法师敲响药鼎,余音绕梁,云施主,以后若有需要,鸡鸣寺的香灰随取随用——不过下次别让白无常偷功德箱了。
我一脸迷茫,白爷吹了声口哨,假装看天。
胡八娘踢他屁股:还不道歉
对不起大师,白爷毫无诚意地鞠躬,下次偷……借的时候,会留借条的。
药鼎修复时,天边泛起鱼肚白。
我摸出姥姥的手术刀,发现刀柄上的衣匠二字终于清晰,旁边多了行小字:蘅儿,桥已筑成,可通阴阳。
见山远走到我身边,卸下白大褂露出里面的阴司制服,使者徽章在晨光中闪烁:其实我早该告诉你,你姥姥是前任生无常,白爷是她的搭档——后来她为了让你做普通人,自废功德做了普通的人间医生。
所以你一直监视我我望着山下的医院,急诊楼开始亮起晨间的灯光。
是保护,他笑笑,你我二人的缘分匪浅,阴司需要像你这样有医德的生无常,既能救人,又能渡鬼。
白爷晃悠过来,生死簿在手中翻动:得,现在药鼎修好了,你的任期再减三月——不过说真的,小医生,下次能不能别让我扛鼎太重了!
胡八娘甩着尾巴清点药香:损失的香算阴司账上啊!白无常,记得让阎王多给我烧点真丝旗袍!
知道啦,白爷翻了个白眼,突然指向我口袋,嘿,你的巧克力化了!
我摸出融化的德芙分给大家。
胡八娘舔舔爪子:阳间的甜,果然比阴间的好吃。
不动法师敲响晨钟,钟声中,我看见药鼎裂缝里长出的仙草上,落着一只金色纸鹤。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母亲发来消息:昨晚梦见你姥姥,她说你做得很好。
我笑了,将手里的纸鹤放飞。它越飞越高,掠过鸡鸣寺的飞檐,掠过医院的楼顶,最终消失在朝阳里。
白爷打了个哈欠:走啦,总算能回去补觉了!小医生,明天记得带好酒,庆祝你提前完成季度KPI!
知道了,我望着山下的车水马龙,握紧姥姥的手术刀,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去急诊科——听说有个患者非说自己变成了刺猬。
胡八娘妩媚一笑,尾巴卷推了我一把:走啦,小医生,那不是人家见医生精神科的病人,跟你心外科有什么关系。
第六章
雨过天晴,医院天台的风卷携着消毒水味,我摸着生锈的栏杆,看日出的晨光在远处楼宇间碎成金箔。
白爷的花衬衫在身后哗啦作响,他踢翻个啤酒罐,生死簿残页在晨风中飘向我脚边。
时间过得真快,小医生,他蹲在地上戳蚂蚁,到期续约还是滚蛋阴间缺个会折纸的文职,待遇从优,三餐管饱,五险一金。
我盯着残页上自己淡得快看不见的名字,想起三月前在太平间误触文牒的夜晚。
楼下传来早班护士的笑声,混着救护车的鸣笛。
我想当医生,我摸向口袋里的手术刀,救人比勾魂实在。
白爷突然笑了,露出金牙:和你姥姥当年说的一模一样。她卸任时也是这么拽,说‘阴司不缺我一个生无常,但阳间缺无数个好医生。
他抛出一封信,上面露出姥姥的笔迹,当年她用巫医愿力改了生死簿,把你从‘必死之局’改成‘阴阳夹缝’,自己折了十年纸鹤才还清因果。
字迹在晨露中泛着金光,我认出那是姥姥的娟秀的字体。
蘅儿,见字如面。生死簿非定数,衣匠亦非困局。若选阳间,便做救人的医生;若选阴间,便做渡鬼的无常。但记住——桥的意义,是让两边都有路走。
所以姥姥早已预料到结局我握紧残页,纸角割破掌心,衣匠传人必须同时做医生和无常
白爷耸肩: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姥姥修补过生死簿,你也可以——用你的方式。他扔来支毛笔,笔尖沾着金色的晨光,试试
我接过笔划过自己的名字,在云蘅二字下添了行小字:编外临时工,任期自由,遇事随叫随到。
白爷吹了声口哨:可以啊,玩阴司规则漏洞你姥姥要是知道,得从往生殿爬出来给你鼓掌。
远处传来见山远的脚步声,他抱着纸箱出现,颈间多了个银质听诊器:恭喜,云医生升职加薪啦。医院新成立‘特殊病例科’,需要个既会救人又会‘沟通’的主任——这是你的聘书。
我翻开聘书,看见落款人是不动法师和院长联名,科室简介写着处理常规医学无法解释的病例。
纸箱里露出姥姥的巫医笔记,和一支刻着衣匠的新手术刀。
使者的情报显示,见山远压低声音,阴曹不会善罢甘休,鸡鸣寺的药鼎、医院的阴物交易……这些只是开始。
所以你留下当搭档我抽出手术刀,晨光中它突然折出纸鹤的影子。
不,他笑笑,露出使者徽章,我是你的联络员——负责在你闯祸时擦屁股,比如上次白爷用《好运来》震退阴曹使者,被阎王投诉扰民。
白爷突然跳起来:说到投诉——小医生,你还没给我买酒!上次,上上次说的二锅头呢
在这儿。胡八娘的旗袍在风中展开,她抛来瓶茅台,尾巴卷着个礼盒,给你的,谢礼。
礼盒里是件白大褂,内衬绣着胡仙花纹,口袋里装着三支开灵眼护甲:限量版,用我的尾巴毛织的,防阴物腐蚀。
我哭笑不得:谢谢,下次渡鬼能用得上。
天台的钟敲了七下,早班的同事开始在楼下集合。
我换上新白大褂,旧的那件叠好塞进纸箱。
走了,我提起纸箱,手术刀在指间转出银光,急诊科今天有个老太太说看见鬼护士,得去看看。
等等!白爷追上来,往我口袋里塞了块阴间巧克力,新品,孟婆特制!阳间买不到的。
我咬了一口,果然苦得发甜。
胡八娘甩甩尾巴:小医生——你的纸鹤飞天时,能不能帮我向月老问个好,他欠我三百年桃花债!
知道了,我走向楼梯口,晨光把影子拉得老长,不过先说好,我只负责牵人鬼情未了的线,狐狸和神仙的跨种族恋爱,你们自己解决。
身后传来白爷的大笑和胡八娘的骂声,我摸着口袋里的听诊器,银链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纸鹤吊坠。
三年后。
云医生,3床说看见床头柜有女鬼!护士小李的声音里带着笑,她早习惯了这类特殊病例。
我晃着听诊器走进病房,果然看见个透明的小女孩坐在床头柜上,手里攥着我折的纸鹤。
她抬头看我,眼睛像浸在蜂蜜里的玻璃珠:医生哥哥,能帮我找妈妈吗
当然可以,我摸出手术刀,在掌心折出第二只纸鹤,不过得先说好,找到后你要乖乖去该去的地方,别再吓护士姐姐了。
小女孩咯咯笑起来,纸鹤突然展翅,带着她飞向窗外。
我听见白爷的声音从云端飘来:云蘅,后山又有白仙卡车轮底下了!这次记得带酒,上次的茅台还没喝够!
胡八娘的狐狸耳朵在护士站闪现,正和团子(如今是特殊病例科的小护士)讨口红:这支色号叫‘阴间玫瑰’给我试试!
急诊楼的广播响起,说有车祸患者需要抢救。
我摸向白大褂口袋,里面躺着三块巧克力:一块阳间的德芙,两块阴间特供。
推开抢救室门时,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监护仪的嘀嗒声重合。
尾声
深夜的医院天台,我靠着栏杆折纸鹤,月光把纸影投在生死簿残页上。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近处有胡八娘的抱怨:白爷!别偷我的胭脂!
就偷!怎么着
信不信我告诉小医生,你把他的巧克力全藏在太平间冰柜里
手机震动,母亲发来消息:蘅儿,早点睡,别总熬夜和‘朋友’聊天。
风带来远处的花香,是鸡鸣寺的菩提树开花了。
我摸出最后一块巧克力,分给看不见的朋友们。
挺好的,总有些东西需要人去守护——比如生者的希望,死者的安宁,以及,永远不被黑暗吞噬的人间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