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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我从宗人府离开后,废帝吞珠而亡,不是毒死的,是噎死的。
我不语,只默默收拾了行装,打算远走高飞。
走之前,我来到小叔墓前祭拜。
我在他墓前弹了一遍《离凰曲》。
一弦应黍稷,二弦合四时。
青弦属木主春耕,赤弦属火应夏苗。
离凰焚羽,昏君身灭,家国安宁。
我的手法远不如小叔好,只是对着曲谱练到如今这样,我已尽了全力。
一曲终了,我静默良久,不知该说些什么。
想了半天,只道:小叔,不知你再投胎,还愿不愿意弹琴。
说罢,又只觉这问题愚蠢,小叔那样视乐礼如命,怎会不愿弹琴。
我嘴好笨,但小叔应该会懂。
轻叹一声,我无话再说,只抱起焦尾桐琴,便欲转身离开。
可一起身,便撞上了结伴同行的四皇子与叶辙。
该说如今的皇帝与内阁首辅。
皇帝道:林姑娘,朕知你一片丹心,林卿冤死,朕也哀恸于心,不知你可愿接替林卿位置,做新的天音阁乐正
好开门见山。
我周身顿住。
我在民间的名声,甚至较苏贵妃更为荒谬,他们说我是苏贵妃转世,专来祸乱朝纲,秋祭抚琴时那般异状,是仙人附体,解救我朝,不然天怎会忽生异象,又在我离开后重归晴朗
皇帝叹道:如今百姓间留言荒谬,全是皇兄在位时礼崩乐坏,民不聊生之缘故,如今我已继位,就该重新开民智,全礼法,杜此不正之风。林姑娘知礼通乐,是林卿亲传,你这一走,这《离凰曲》,岂非又要失传了吗
我紧咬下唇,说不出拒绝的话。
叶辙是时利诱:是啊,婉安,天音阁的藏书楼里,可有林榭数不清的手记与乐谱!你不想知道,那上面有没有你的名字吗
这便不能不心动了。
我应允极快,叶辙反倒面露犹豫:婉安,你对林榭,究竟......
我摇摇头,没有回答。
小叔身死时,我虽将及笄,但终究,还是个对一切懵懵懂懂的孩子。
长大后,虽明白了男女之事,可一心想的,也只有为小叔报仇雪恨。
我对小叔是何感情,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只知这世上,我心里,不会有除他以外的第二个男子了。
小叔死后,我常梦见他教我读书的模样。
读的,都是那首《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十四岁那年,小叔拒绝了第一个来家里说亲的媒人。
彼时媒人眼中似有深意,但我不懂。
后来,到了该懂那些的年龄,我却也......没机会懂了。
如今尘埃落定,我担任起了天音阁乐正,也算完成了小叔的遗愿。
藏书楼里的所有乐谱,都经我手一一整理,编纂成册,流传后人。
整理时,我在藏书楼的最顶层,发现了一本小叔的手记。
不是乐谱,不是诗歌,是他写下的,有关我的一点一滴。
最后一页,淡淡写着我的名字,画着他增我的焦尾桐琴。
我拿出琴,仔细观察,这才看到,琴轸上,刻着几个淡淡的小字。
子宁不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