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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马不停蹄地带着王志刚往家赶。
火车转汽车,汽车转牛车,我终于回了村,奇怪的是,王志刚对我们村非常熟悉,甚至知道我家在哪条街上。
可我没来得及发问,大老远就看见我妈和几个男人撕扯着,顾不上拿行李,我急忙冲回去。
俺家猪只是不吃食,又不是要死了,俺姑娘马上就回来了,她一定能治好猪还你们钱的。
我急忙跑过去护住我妈,为首的王叔推搡我一把,
回来的正好,人家广播里都说了要来猪瘟了,你猪要是死光了,还拿什么还钱现在就把钱给我们!
我现在没钱,等猪出栏了,我一定还!我梗着脖子道。
呸,有钱养汉子,没钱还债
你不给,我们自己搜!
他们推开我们,往屋里冲去。
我摔在地上,手掌擦破了一大片,我妈连滚带爬地冲过去保护我们的家。
哭嚎叫骂声里,上辈子被逼债的恐慌又一次袭来。
我以为努力就可以避开,没想到,它却来的更快了。
一道人影冲了过去,王志刚将男人们挡在门外,声音不大却威慑力十足,
强闯民宅是犯法!
猪不会死,我们已经有药了,不仅能治好沈芸的猪,也能治好你们的。
我是A大畜牧学博士,相信我。
博士这不是张大爷家的外孙子二蛋吗王叔有些诧异,你们不会是联合起来骗我们的吧
王志刚解下手表递给王叔,这手表抵押给你,如果猪真的死了,你们就把它拿去卖了,如果没死,就等猪出栏了再来拿钱。
80年代的手表再农村是个稀罕玩意,王志刚手上的那块还是进口的,纵使他们不知道行情,也知道是个好东西,立了字据就走了。
我终于松了口气,谢谢你啊,不过,你真的是二蛋
王志刚方才还镇定的脸却突然红了起来,我去看看猪。
我紧跟着他到了猪圈,几天前还膘肥体壮的猪们都瘦了一圈,没精打采地趴着。
王志刚挽起裤脚,不顾泥泞直接跳进了猪圈,给猪们量体温,抽血。
我一边帮忙,一边跟我妈把有症状的猪和没症状的猪隔离开,彻底消杀。
一通折腾下来,天都黑了。
别动。
王志刚滚烫的呼吸落在我耳边,他在衣服上擦干手,帮我拿掉头顶的草屑。
我猛然抬头,他眸子里像是盛着一江春水,和学校里的清冷至极仿佛是两个人。
我呼吸忽然停了一拍,尴尬地红了脸,
那个......志刚同学,你去我屋里睡,我在这守着。
王志刚抬头看了眼天空,跟我来。
村里没什么灯,他小心翼翼地把我的手放进他的掌心,带着我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一棵大树下。
他把我托上去,树枝正好容得下两个人并排坐。
咦那不是我家吗我惊讶地道。
王志刚微微低着头,手里紧张地揉捻着树叶,竟像个羞涩的小学生。
我们小时候见过,你还记得吗
我不禁诧异,原来他真的是二蛋,小时候的他斯斯文文的,被大黄狗追得满街跑竟都没哭。
我撵走了大黄狗,把自己的窝窝头分了他半个,后来就不怎么见他了,听说是在城里上学呢。
没想到缘分这么奇妙,兜兜转转,他竟然是我要找的人。
其实我每年寒暑假都会来,可我一见你就心跳的很快,我以为是生病了,但还是忍不住想见你。
这棵树是我的秘密基地,我经常在这坐一天,远远地看你忙。那时候郝建平对你很好,我只能祝你幸福,现在......
他顿了顿,低声说,可不可以换我在你身边
我怔在原地,周围鸦雀无声,连风都停了。
我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王志刚帮我拍去身上的尘土,
不急,你慢慢想,能和你这样坐一起,我已经很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