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轻响,陈默带着一身疲惫踏入家门。
客厅的灯光柔和,林悦从沙发上起身,几步走到他面前。
她手中捏着一个小小的塑料棒,递过来时,指尖微微发颤。
老公,你看！她的声音里有种刻意压制的起伏。
陈默接过那根【验孕棒】,两条刺目的红杠撞入视野。
他怔住了,脑中一片空白,随后,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席卷而来。
他一把抱起林悦,在客厅里兴奋地转着圈。
我……我要当爸爸了！他的声音不成调,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狂喜。
林悦被他抱着,脸颊贴在他的肩上,笑容有些僵硬,一抹复杂难明的情绪在她脸上飞快掠过,快得如同错觉。
陈默完全沉浸在即将为人父的巨大幸福感中,对此毫无察觉。
他畅想着未来三口之家的温馨画面,每一帧都涂满了甜蜜的色彩。
几天后,市立医院妇产科。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夹杂着新生儿隐约的啼哭。
陈默陪着林悦,等待着第一次产检的结果。
陈默,林悦。护士扬声喊道。
B超探头在林悦腹部轻轻滑动,屏幕上模糊的影像渐渐清晰。
医生指着屏幕上的一个小点,胎心搏动有力,孕囊大小也符合孕周,一切正常。
陈默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医生拿起笔,例行公事地询问：末次月经是几号
林悦似乎顿了一下,才轻声回答：是……是5月30号。
这个日期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进陈默的脑海。
他记得清楚,那段时间,公司派他去邻市参加一个为期半个月的封闭式培训。
那个日期,他根本不在家。
医生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哦,那预产期大概是明年的……
后续的话,陈默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那段时间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记忆的偏差。
然而,日程表上白纸黑字的记录,无情地粉碎了他的侥幸。
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林悦接过B超单,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与喜悦。
她没有注意到,身旁陈默脸上的血色正在一点点褪去。
周末,岳父岳母家。
丰盛的菜肴摆满了餐桌,气氛热烈。
爸,妈,我们有件事想告诉你们。林悦挽着陈默的胳膊,脸上洋溢着幸福。
陈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配合着。
小悦怀孕了。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岳父林国栋一拍大腿,满面红光：太好了！我们老林家终于有后了！
岳母周岚也喜不自胜,拉过林悦的手,仔细端详她的气色,小悦啊,这段时间可得好好养着,别累着。
随即,她转向陈默,语气也比往日和蔼了不少：小陈啊,这段时间要好好照顾小悦,知道吗家务活多担待一些。
放心吧爸妈,我会的！陈默郑重地点头,声音却有些发飘。
他的父母也来了,母亲激动得眼圈泛红,不住地搓着手,拉着林悦问东问西,父亲则在一旁咧着嘴笑,时不时点头。
亲家,恭喜恭喜啊！林国栋举起酒杯。
同喜同喜！陈默的父亲连忙回应。
不速之客,或者说,陈默心中不愿意见到的客人——赵凯,此刻也坐在桌边。
他是作为好邻居和陈默的好兄弟被邀请来的。
赵凯表现得异常兴奋,仿佛怀孕的是他自己老婆一般。
默子,可以啊你！不声不响就搞出这么大动静！赵凯用力拍着陈默的肩膀,笑容满面。
必须得庆祝！来,我敬你一杯！他高高举起酒杯。
以后孩子出生,我可得当干爹！赵凯的目光扫过林悦,又迅速回到陈默身上。
席间的气氛热烈,觥筹交错。
陈默却如坐针毡,岳母夹到他碗里的红烧肉,也如同嚼蜡。
林悦说的那个日期,像一根鱼刺卡在他的喉咙。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林悦,她正低头浅笑,应付着母亲的关切。
赵凯再次举杯,提议大家共同为即将到来的小生命祝福。
众人纷纷响应。
就在酒杯碰撞的瞬间,陈默无意中捕捉到,赵凯的杯沿似乎特意在林悦的杯子上多停留了半秒。
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触碰。
紧接着,他看到赵凯与林悦之间,有一个飞快的眼神交汇。
快到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
但那瞬间的默契,却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心上。
赵凯依旧是那副热情洋溢的模样,高声说着祝福的话。
陈默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二章：
书房的灯光冰冷。陈默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几张纸。出差的车票,酒店的入住记录,还有手机里和林悦的聊天截图。他手指在那些日期上滑过,一遍又一遍。林悦说的末次月经日期,清清楚楚地落在他的出差期间。
他翻看聊天记录,试图找出林悦记错的蛛丝马迹。也许她只是随口说了一个日期也许是医院问错了可聊天记录里,林悦字字句句都透着对新生命的期待,对产检的紧张。没有一句暗示她可能记错了时间。
不可能……陈默低语。他抓起桌上的烟盒,抖出一根烟。指尖有些颤抖。他已经很久没抽烟了,自从和林悦在一起后,她不喜欢烟味。他把烟放到嘴边,却没点燃。
另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上来。她的笑容,她递过【验孕棒】时那微颤的指尖,餐桌上她和赵凯飞快交换的眼神。那些画面在他脑子里反复播放。每播放一次,心就沉下去一分。
他站起身,在狭小的书房里来回踱步。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不真实,却又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悦悦……不会的。他试图说服自己。他们相爱五年,结婚两年。她温柔体贴,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怎么能怀疑她
可那日期,像一个铁证,冷冰冰地摆在他面前。还有赵凯。那个他大学时期的好兄弟,那个突然搬到他们小区,又热情得有些过分的好邻居。
他把烟盒捏扁,扔进垃圾桶。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是漆黑的夜,零星亮着几盏灯。他看着楼下停着的几辆车,其中一辆是他熟悉的赵凯的车。
他站在那里,直到双腿发麻。窗外的世界安静,他内心的风暴却越来越狂烈。他需要一个答案。
第二天下午,陈默借口公司临时有事,约了赵凯在小区楼下的咖啡馆见面。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气氛闲适。陈默却如坐针毡。
默子,怎么突然约我公司很忙吗赵凯坐在对面,端起咖啡,笑容温和。
陈默搓了搓手,强迫自己放松。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有点累。他停顿了一下,问了句废话,对了,凯哥,林悦怀孕的事,你听说了吧
当然听说了！那天吃饭不是都说了嘛！太为你高兴了！赵凯放下咖啡杯,身体前倾,显得很兴奋。我跟你说,当爸爸的感觉真是……他忽然住了嘴,像是意识到什么。
陈默捕捉到他那一瞬间的停顿。凯哥,你说这孩子来得是不是有点太巧了他故作不经意地提起,我那段时间正好……出差去了。
赵凯哈哈大笑,掩饰得很好。嗨,这说明你小子厉害啊！播种能力强！他用力拍了一下陈默的胳膊。不过说真的,怀孕初期要特别注意,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
陈默盯着他。问你你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那是,赵凯清了清嗓子,我以前有个女朋友,她怀孕的时候,我可是全程陪护。从产检到待产,都陪着。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他记得赵凯说过自己一直是单身,专注于事业。什么时候有过以前的女朋友而且还怀孕了
哦你以前还有过这么一段陈默不动声色。
哈,年轻时候的事情了,不提也罢。赵凯摆摆手,眼神却有一瞬间的闪烁。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似乎想结束这个话题。总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兄弟嘛！
那倒是。陈默端起自己的咖啡,却没喝。赵凯的反应,他的笑声,他那个突如其来的女朋友。都像一块块拼图,杂乱无章,却隐隐指向同一个可怕的图案。
他盯着赵凯,赵凯回以热情的笑容。那笑容在他眼里,第一次显得如此虚假。
咖啡馆出来,陈默漫无目的地在小区里走。脑子里全是赵凯那句我以前有个女朋友,她怀孕的时候,我可是全程陪护。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回到家,林悦已经睡了。卧室里只有床头灯亮着,光线昏黄。她睡得很熟,呼吸平缓。陈默站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曾经觉得温柔美好的脸,此刻在他眼里却蒙上了一层陌生的阴影。
他犹豫了很久。手伸向床头柜,那里放着林悦的手机。他知道这样做不对,窥探别人的隐私。可他实在太想知道真相了。那种被欺骗的怀疑,像潮水一样要把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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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锁屏界面。他尝试输入林悦的生日。不对。尝试输入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不对。恋爱纪念日。还是不对。他输入他自己的生日。依然不对。
陈默的心越来越凉。如果不是这些对他们意义重大的日子,会是什么他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名字。赵凯。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他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迟疑了几秒。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输入了那个日期。他清楚地记得,那是大学时他们一起给赵凯庆祝过的生日。
【滴】
手机屏幕解锁了。
陈默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冰冷的汗水瞬间湿透了他的睡衣。他盯着解锁的手机屏幕,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会是他的生日怎么可能！
这个发现像一道闪电,劈碎了他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他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崩塌。他手里握着的不是一部手机,而是一个炸弹。
他看着林悦安睡的脸,那副无辜的样子。又想起赵凯在咖啡馆里那句全程陪护。
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猛地将手机摔到床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第三章：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陈默惨白的脸,像一层冰霜。
他颤抖着点开林悦的微信,置顶的赫然是赵凯的头像,一颗刺眼的红心缀在昵称旁。
指尖几乎不听使唤,他点开了那个对话框。
不堪入目的文字和图片,像一把把烧红的尖刀,接连不断地刺进他的心脏,搅得血肉模糊。
那些露骨的调情,那些相约在酒店、在他们婚房的细节,那些对他肆无忌惮的嘲讽和轻蔑……
【验孕棒】出现的前一周。
赵凯：亲爱的,他出差了,今晚老地方见。
林悦：讨厌,你轻点,别留下痕迹。
赵凯：放心,我的技术你还不了解
再往前翻。
林悦：宝宝,你说这次能成功怀上吗我都等不及看陈默那个傻瓜知道真相的表情了。
赵凯：放心,我已经算好日子了,保证万无一失。他那点薪水,怎么配得上你。
林悦：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就找机会让他净身出户。他爸妈那两套老破小,也该换换主人了。
陈默的呼吸停滞了,胸腔剧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
聊天记录中,他们甚至讨论过,如果第一胎长得不像赵凯,就偷偷打掉,再怀一次。
务必确保万无一失,不能让他起疑。赵凯这样叮嘱。
林悦回复了一个娇媚的表情：都听你的,我的英雄。
英雄傻瓜
陈默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他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一阵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
镜子里的人,双眼通红,面容扭曲,陌生得让他自己都认不出来。
【凌晨】
陈默回到卧室,林悦依旧睡得香甜,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满足的浅笑。
这笑容,此刻在他看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他没有再碰她,也没有再看那些聊天记录。
每一个字,每一张图片,都已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反复凌迟着他。
天,一点点亮了。
窗外的城市苏醒过来,车流声,人语声,逐渐清晰。
陈默一夜未眠。
他穿好衣服,拿起林悦的手机,走出了这个曾经他以为是避风港,如今却成了地狱的家。
律师事务所。
冰冷的玻璃和金属构筑的空间,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专业。
陈默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面前的茶水一口未动。
他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但整个人却散发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
我要离婚。他将林悦的手机放到律师面前的茶几上,这里面,是她婚内出轨,以及和奸夫合谋欺骗我的证据。
张律师,本市最有名的离婚律师,五十岁上下,戴着金边眼镜。
他拿起手机,示意助手连接到电脑。
陈先生,您慢慢说,不着急。张律师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
投影屏幕亮起,那些不堪的对话,那些亲密的照片,一张张清晰地展示出来。
助手在一旁快速记录,脸色也有些难看。
陈默看着屏幕,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要让他们身败名裂。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财产方面,我一分都不会让他们多拿。属于我的,我要全部拿回来。她婚前财产是她父母赠与,这个我不管。但我们婚后的共同财产,必须一分不差。
张律师扶了扶眼镜：陈先生,您放心,我们会尽全力维护您的合法权益。您提供的这些证据已经非常有力了。特别是他们关于如何设计怀孕以及后续图谋您财产的对话,性质非常恶劣。
我需要最快速度解决。陈默补充,我一秒钟都不想再等。
明白。我们会立即启动证据保全和相关法律程序。张律师点头,您先调整一下情绪,后续我们会和您详细沟通诉讼策略。
陈默站起身,没有多余的客套。
费用不是问题。他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走出律师事务所,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
心中那股被压抑的怒火,混杂着无尽的悲凉和屈辱,如火山般即将喷发。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林悦的备用手机。
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老公,你去哪儿了我醒来就没看到你。还有,我手机怎么不见了林悦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在外面办点事。陈默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下午三点,你和赵凯,到星悦咖啡馆顶楼的包间来一趟,我有事和你们说。
赵凯叫他做什么林悦的语气透着警惕。
来了就知道了。陈默没有给她追问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星悦咖啡馆,顶楼包间。
陈默提前半小时就到了。
他将林悦的手机连接到包间内的投影仪,反复调试,确保一切正常。
下午三点差十分,林悦和赵凯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包间。
林悦化了淡妆,但依旧掩不住眉宇间的忐忑。
赵凯则是一副轻松的模样,看到陈默,还热情地打招呼：默子,这么急把我们叫来,有什么好事
陈默没有理会他,只是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林悦不安地坐下,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赵凯在她身边坐下,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陈默按下了投影仪的播放键。
巨大的屏幕上,首先出现的是赵凯和林悦各种角度的亲密合照,背景有酒店,有他们家的卧室,甚至还有赵凯的车里。
尺度之大,让空气瞬间凝固。
这是什么！林悦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赵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猛地站起来,指着屏幕：陈默！你他妈的从哪里搞到的这些东西！
紧接着,屏幕上开始滚动播放那些微信聊天记录。
亲爱的,他出差了,今晚老地方见。
宝宝,你说这次能成功怀上吗我都等不及看陈默那个傻瓜知道真相的表情了。
放心,我已经算好日子了,保证万无一失。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就找机会让他净身出户。
每一句对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悦和赵凯的心上。
林悦瘫软在沙发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凯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
陈默,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林悦终于找回了一丝声音,急切地辩解,但那声音细若蚊蚋,毫无力量。
陈默缓缓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
解释他拿起桌上一沓打印好的聊天记录,狠狠甩在他们脸上。A4纸散落一地,如同他们破碎的关系。
还需要解释吗！证据都在这里！你们这对狗男女！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他转向赵凯,一步步逼近：赵凯,你这个畜生！我当你是兄弟！大学时,你没钱吃饭,是我把钱分你一半！这就是你回报我的！
赵凯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到了墙壁,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默子……不是……我……赵凯语无伦次,一开始还想抵赖,但在那一行行白纸黑字的聊天记录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最终低下了头,双手不自觉地抱住了脑袋。
林悦则彻底崩溃了,瘫坐在椅子上,泣不成声,妆容花了一片。
第四章：
岳父林国栋家的客厅,空气凝滞。
林悦靠在门边,像一具被抽去灵魂的木偶。赵凯,被陈默一并叫来,站在几步开外,脸上那层从容的假面正在龟裂。
陈默转向林国栋和周岚。
爸,妈。他的声音平静,没有往日的温度。
周岚抢上前来,小悦,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悦瑟缩了一下,避开了母亲的触碰。
陈默微微移动,挡在她身前,尽管这个动作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没事,身体上。
他顿了顿,任由沉默在空气中发酵。
虽然很突然,但我必须把真相告诉你们。
他指了指茶几,上面放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里面是聊天记录的复印件,还有那张标着致命日期的B超单。
林悦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字字如铅,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一直皱眉观察的林国栋身体猛地一僵。周岚的手捂住了嘴。
陈默的视线转向赵凯,后者肉眼可见地绷紧了。是他的。
周岚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林国栋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猛地朝女儿冲过去,一只手扬了起来。你……你这个逆女！
陈默下意识地伸手,架住了林国栋的手臂。这抵抗在父亲的雷霆之怒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爸,冷静点。
冷静！林国栋嘶吼,我们老林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他甩开陈默的手,气得浑身发抖。
赵凯悄然后退半步,企图让自己融入墙壁的阴影。
周岚瘫倒在沙发上,放声痛哭。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哭声撕裂了客厅的寂静。
林悦如同一尊石像,泪水无声地滑落。
陈默看着他们。最初的震惊,意料之中的暴怒。他等待着。
林国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呼吸粗重。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赵凯
周岚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抽噎。她望向陈默,双眼红肿。小陈,你……你打算怎么办
问题悬在空中。不是你还好吗,不是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而是你打算怎么办。
那份担忧清晰可辨,却全然是为了局面,为了林家的颜面,为了一团糟的现状。
他胸口一阵冰凉。这才是他们优先考虑的。
我会和林悦离婚。陈默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
林国栋停止了踱步。周岚的抽噎也停了。
离婚林国栋的声音尖锐起来,孩子呢孩子怎么办这事要是传出去……
爸！林悦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尖叫,别说了！
我不说你做出这种丑事,还不让我说林国栋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赵凯抓住了这个机会,试图辩解,叔叔,阿姨,这件事……主要责任在我。林悦她……
你闭嘴！林国栋转向他,怒斥,你还有脸说话！
陈默抬起一只手。爸,妈。证据都在这里。他敲了敲文件夹。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我和林悦,不可能再继续了。
周岚绞着双手。可是,小陈,你们结婚这么多年,感情一直很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陈默口中泛起一阵苦涩。误会证据确凿。他们的算计滴水不漏。
妈,没有误会。
林国栋颓然坐进扶手椅,怒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的盘算。那……财产怎么分孩子生下来……
陈默几乎要笑出声。永远是这些实际的考量。
孩子,她想生就生,与我无关。财产,律师会处理。
律师两个字,似乎让他们更清晰地认识到了现实。
周岚又哭了起来,声音低了许多,带着认命的意味。我的女儿怎么这么糊涂啊……
林国栋盯着地板,面色阴沉。羞耻感如同一张厚重的毯子,笼罩着整个房间。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向陈默袭来。他已经做了他该做的。
我先走了。他转身准备离开。
小陈！周岚唤住他,你……真的不能再给小悦一次机会吗她知道错了。
林悦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希冀。
陈默在门口停下脚步,背对着他们。有些背叛,伤口太深,无法原谅。有些伤害,永远无法真正愈合。
他没有回答。径直走了出去,将他们留在了那片破碎的幻象和窃窃的指责声中。赵凯依然留在那里,一个沉默的、罪恶的影子。
几天后,民政局。
洁白的走廊,像一出戏的尾声。
几天里,所有的沟通都通过律师简短地进行。
陈默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漠然的城市景象。林悦坐在几步开外的长椅上,眼神空洞,沉默不语。从那晚在她父母家之后,她几乎没再说过话。
办事员叫了他们的名字。
程序迅速而刻板。签字,盖章,然后是两本崭新的、独立的红色小本——【离婚证】。与那根【验孕棒】同样的颜色,却象征着结束,而非开始。
他们走出民政局,沐浴在阳光下,法律意义上,再无瓜葛。
一股近乎解脱的感觉冲刷着陈默,强烈到让他几乎站立不稳。随之而来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胸口持续的钝痛。
他停下脚步。林悦往前走了几步,也停了下来,仿佛迷失了方向。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这段婚姻,这场闹剧,终于画上了句号。虽然代价惨重,但我没有输掉我的人生。
这个念头,如同风暴中的锚,让他暂时安定下来。他还活着。他可以重新开始。
林悦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分道扬镳的人生轨迹,在这片无动于衷的天空下再次交汇。
然后,她走开了,孤独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
陈默目送她离去,然后转向相反的方向。
一周后。背叛的创口已经结痂,留下紧绷而刺痒的决心。
他坐在书桌前,屏幕的光映着他的脸。他曾对自己许下承诺。
他整理了一份简明扼要的材料。关键的聊天记录——那些详细记录了预谋欺骗和企图侵占他财产的对话。几张精心挑选的照片,足以证明一切,却不至于过分低俗。
他的手指在发送键上悬停。
第一封匿名邮件发往了赵凯任职的那家知名跨国公司的人力资源部和几位高管。邮件主题：关于贵公司员工赵凯的个人品行问题。
第二封措辞略微含蓄的邮件,暗示了其涉及邻里间严重失德和背信行为,准备发到小区业主群。他小心地隐去了最私密的细节,那些最不堪回首的背叛。但足以让众人了解真相,足以撕下赵凯精心伪装的面具。
他添加了附件。点击发送。
没有丝毫的快意,只有一种冷峻的释然。这不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这是应有的代价。这是真相必须得到伸张。
他想象着赵凯,那个风度翩翩的海归精英,如何在领导面前解释。办公室里的窃窃私语。
他想象着业主群里,那些曾经钦佩赵凯成功与魅力的邻居们,在得知真相后的沉默与醒悟。
后果很快显现。
几天之内,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传了回来。赵凯被公司劝退了,一个维护企业声誉的委婉说法。他那辆曾经高调停在小区停车场的车,也消失了。他的人影变得稀少,直至彻底不见。在他曾经试图掌控的地方,他成了一个幽灵。
至于林悦,他听说她回了娘家。她的未来会怎样,他不知道,也发现自己并无探究的兴趣。
陈默合上笔记本电脑。
他划下了一条底线。他们越过了。他们付出了代价。
他走到窗边。城市灯火闪烁。生活,他的生活,还要继续。
他保住了自己的尊严。他还有未来。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律师发来的消息。
手续都办妥了。您婚后个人购置的房产已确认在您名下,无争议。
陈默拿起车钥匙。他需要出去透透气。
第五章：
一个月后,新的出租屋。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陈设简单,却也整洁。
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
他父母从老家过来看他,带来了自家腌的腊肉和晒的干豆角,塞满了不大的冰箱。
儿子,东西都放好了。你一个人在这边,要好好吃饭。母亲拍了拍他的胳膊。
父亲坐在一旁,点燃了一根烟,又想起什么,掐灭了。
工作怎么样还顺心父亲问。
他换了家公司,新环境,暂时还没完全适应。
挺好的,爸。你们别担心我。陈默给他们倒了水。
怎么能不担心。母亲眼圈有些红,那件事……都过去了。以后好好过日子,找个好姑娘。
陈默端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
妈,我现在没想那些。
也是,不急,不急。母亲连忙改口,先把身体养好,工作稳定下来。
父亲咳嗽了一声,那个赵凯,还有林悦……他们真是……
爸。陈默打断他,都过去了。
父亲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屋子里一时有些沉默。
他知道父母是心疼他,安慰的话,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些。
但他们的到来,确实让这个空荡荡的屋子有了一点人气。
傍晚,父母坚持做了晚饭。
简单的三菜一汤,是他熟悉的家乡味道。
多吃点,看你瘦的。母亲不停给他夹菜。
他努力地多吃了一些。
吃完饭,母亲抢着去洗碗。
父亲和他坐在小小的客厅里,电视开着,声音不大。
有什么难处,跟家里说。父亲开口。
嗯。
别一个人憋着。
我知道的,爸。
父母没有多问他关于离婚的细节,也没有过多指责谁。
他们只是默默地陪着他,用最朴素的方式表达着他们的爱。
这份沉默的支撑,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他送父母去车站。
过段时间,我们再来看你。母亲还是不放心。
行,路上注意安全。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陈默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生活像一条河,不管你愿不愿意,总会裹挟着你向前流淌。
他回到那个小小的出租屋,打开了灯。
屋里还残留着饭菜的香气,和父母来过的痕迹。
他开始尝试适应新的生活节奏。
按时上班,下班后自己做点简单的饭菜,偶尔看看书,或者在小区里跑跑步。
日子过得平淡,甚至有些枯燥。
但也好过沉溺在过去的泥沼里。
那些被背叛的伤痛,像一道道刻在心上的疤痕,不会轻易消失。
只是,他不再像最初那样,任由它们反复撕裂自己。
半年后,公园。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草地上。
陈默一个人在公园里慢慢走着。
不远处,一群孩子在草坪上追逐嬉戏,笑声清脆。
他停下脚步,看着他们。
曾经,他也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孩子的模样,幻想过带着孩子来公园玩的场景。
如今,物是人非。
心中百感交集,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某种释然。
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是大学时的一个朋友,李明。
陈默,周末有空吗一起去爬山
李明是他为数不多还保持联系的朋友,为人爽朗仗义。
他犹豫了一下。
自从离婚后,他几乎推掉了所有的社交活动。
怎么了没时间李明在那头问。
有。他听见自己回答。
那说定了啊,周六早上八点,老地方见。
好。
挂了电话,他看着远处嬉闹的孩子们,脸上露出一抹久违的,虽然还带着些许生涩的笑容。
生活还要继续。
曾经的伤痛,或许永远无法彻底抹去,但时间会慢慢抚平棱角。
未来的路还很长。
他失去了婚姻,但也因此看清了人心,认清了自己。
或许,这也是一种成长。
他没有再刻意去寻找新的感情。
有些伤,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治愈。
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工作和提升自己上。
关于林悦和赵凯的后续,他是从律师那里听说的。
陈先生,关于您和林女士财产分割的最后一些手续也办完了。律师在电话里说。
嗯,辛苦了张律师。
不客气。哦,对了,不知道您听说了没有,关于赵凯和林悦……
律师在电话那头简单说了一些。
林悦最终在父母的安排下,打掉了那个孩子。
据说她受不了周围的指指点点,远走他乡,声名狼藉。
赵凯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被原来的公司辞退后,因为名声太差,很难再找到像样的工作。
事业一蹶不振,整个人都颓废了不少。
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陈默听着,内心平静,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太多波澜。
那些人,那些事,仿佛已经离他很远了。
他只是觉得,一切都该有个了断。
现在,终于尘埃落定。
他原谅了过去的自己,也放过了现在的自己。
周末,他如约去了登山集合点。
李明老远就朝他挥手。
你小子,可算把你约出来了！
陈默笑了笑,拿起登山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