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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寂寥的后花园里,秦皎月快步推着余箬华的轮椅,低垂的眼睑下是起伏的心绪。
余箬华说:贺知年不会放弃你。
那个男人的眼睛亮的吓人,那是一种对秦皎月发自灵魂的不愿放手,余箬华看的出来。
秦皎月低低一笑。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时过境迁,曾经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往都像记忆里的沙子,风一吹,就这么轻轻地散去了。
背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余箬华也笑了一声:你看,他这不就来了。
贺知年跑的连整齐的领带都歪了,气喘呼呼地撑着腿站在秦皎月面前。
如果是三年前的秦皎月,一定会心疼地立刻过去帮贺知年整理好领带,让他好好坐下休息,等气顺了再开口。
可是现在的秦皎月已经不想等了。
秦皎月只是看了贺知年一眼,转身推着余箬华就想走。
贺知年感到一阵又一阵的恐慌。
皎月现在看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贺知年想问她没死为什么不来见自己,想问她为什么非要和自己离婚,想问她还能不能回到他身边,回到过去的样子。
可是贺知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贺知年只是带着哭腔道:皎月,我好想你。
余箬华背着贺知年犯了个白眼,抬手让秦皎月留下,自己推着轮椅走了。
你和他说清楚,我一会带人来接你。
秦皎月顿住脚步:我没什么好和他说的。
清俊稳重的男人几乎快哭了。
皎月......
你不跟他说清楚,他就会一直无休止地缠着你,很影响我的行程。
余箬华摆摆手,径直出了花园,把私密的谈话空间留给贺知年和秦皎月。
贺知年希冀地看向秦皎月。
皎月,我们,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秦皎月纤细手指揉了揉眉心,轻轻笑道:什么过去
在这七年婚姻里受尽苦楚,在你眼里连闻卿卿一根头发都比不上的透明人的过去吗
贺知年,我没这么贱,而且我们早就已经离婚了,请你称呼为我秦小姐,或者是Yang
Qing。
贺知年受伤地踉跄后退一步。
皎月,我们真的一定要如此生疏吗
过去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我真的都已经知道错了,是我太蠢太傻被闻卿卿骗了,是我对不起你。
秦皎月抬手打断贺知年。
不是闻卿卿的错。
那双像月亮一样干净澄澈的眼眸看向贺知年,看的他心都跟着为之一颤。
贺知年,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对你的妻子,对你的家人,你从来没有最基础的信任和在乎。
如果真的信任,就不会在每次闻卿卿和她发生争执时,连问都不问就无条件偏向闻卿卿,先入为主地认定她有错。
如果真的在乎,就不会在每一个她需要他的场合里隐身,甚至是他亲手将她推入最万劫不复的境地。
从嫁给贺知年的那一瞬间开始,秦皎月就成了被时光凝固的琥珀标本。
那些琥珀的结构在深夜里风化成齑粉,在胸腔里听到碎裂的碎响,把心脏的神经末梢震得细碎。
十年前盛夏她亲自给自己带上的洁白头纱,在漫长的时间里勒在她的脖颈间,以及渗透出了细细密密的血珠。
她也曾无数次觉得无法呼吸,想就这样放弃后一了百了。
——那些被美化成偏执的掌控欲和占有欲,被浪漫化的精神禁锢,早就在初见时就埋下了带毒的荆棘种子。
贺知年,你太傲慢了。
我不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的所有物,你庞大家族锦上添的花,你失败婚姻的一块遮羞布。
我有用的时候就施舍一个笑脸,没用的时候就毫不犹豫把我丢掉。
这样的过去,你让我怎么回去!
贺知年无措地站在原地。
皎月,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都会改的!我真的都会改的!
贺知年甚至有些绝望地给秦皎月看他小指上的结婚戒指,有些与无论错道:我找到了,我都找到了,你卖掉的戒指,还有哪些东西,我都找回来了!
还有你的那辆车,我也都找回来了。
闻卿卿和贺景山都已经得到教训了,皎月,我求你再回头看我一眼......
秦皎月在慢慢的往后退。
贺知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我不会再回头了。
以后,你也往前看吧。
说完,秦皎月迈开步伐,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她和贺知年的痛哭远远甩在了身后,脚步前所未有的轻盈。
记忆中的合影早就已经模糊了,回忆相框的边缘已经泛起了雪花的噪点。
贺家别墅是一个纯金的鸟笼,高高悬挂在客厅中央,三百六十五根栅栏在花园里投下监狱铁窗一样的阴影。
贺知年送给她的那些东西早已在衣帽间里溃烂成灰,就像那年黄昏,他扔在荆棘花丛里的结婚戒指。
她从未拥有过。
所以贺知年就算找回来了,也不是她曾经有过的东西。
秦皎月大步向前,越跑越快。
夜风吹拂过她的发丝,她竟然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唇角扬的越来越高。
——她终于,逃出了那个纯金的鸟笼。
从此天高路远,她只做自己的太阳。
永远曜日高悬,不再惧怕,只有自己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