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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闻卿卿给了秦皎月十六万。
也许是因为秦皎月实在是太顺从太听话,让闻卿卿心口的那股无名火难以疏通,闻卿卿眼不见心不烦,将她赶出了包厢。
连同十六万零零碎碎、漫天飞舞的纸币。
秦皎月撑着血肉模糊的膝盖,跪在地上捡四散的纸币。
路过的清洁工和其他KTV的员工一拥而上,将纸币抢了个干干净净。
秦皎月嘶声道:别抢,别抢......
她拼命将钱拢到自己怀里,却抵不住四面八方伸来的手。
最后秦皎月竭尽全力,保留下来的也不过只有区区三万块。
秦皎月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最后一天了。
离婚协议书今晚就会寄到贺知年那里,她只需要把贺景山最后要的五百万给他,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秦皎月觉得自己好想哭,却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
她身上唯一值钱的,只有那枚她拼尽全力才留下来的结婚戒指。
现在,也要保不住了。
就像她和贺知年的婚姻是强求来的一样,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是保不住的。
秦皎月找了家路边的二奢店,将戒指递给老板。
收藏品级别的火彩和切割,迷人的克拉数,都让老板眼中异彩连连,可是还是给出了一个极低的价位。
秦皎月看出老板的苛待,却精疲力尽地笑了笑。
五百万,我只要五百万。
秦皎月冷冷道:你心知肚明这枚戒指远远不止五百万的价格,你再少说一万,我转身就走。
老板还想讲价,秦皎月转身就要离开,被一把抓住。
五百万就五百万,老板满脸不耐烦的嘟囔着,假清高。
秦皎月将沾满酒液、皱皱巴巴的三万块拍到老板面前:一起转到我账户上。
片刻后,秦皎月看到自己的账户上有了七位数。
五百零三万两千一百四十二快零六。
有零有整,这是她作为曾经的秦大小姐,如今的贺太太,身上唯一的积蓄。
秦皎月动了动麻木的手指,将所有的钱一分不剩地转到了贺景山的账户里。
和转账一起过去的还有两条短信。
没有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贺景山,记住你的话,把你知道的事情咽进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许和贺知年提起,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秦皎月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
她看上去实在是太脆弱,也太狼狈。
每个路过的行人都将目光投向她,转开视线时又带着微不可查的窃窃私语。
有路人上来试图拉住她报警或者叫救护车,秦皎月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推开对方。
她像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浑浑噩噩走到了跨江大桥旁边。
夜风吹在秦皎月脸上,吹过她干涩的眼眶,吹过她结痂的伤口。
秦皎月低头看下去。
大桥下,是滚滚的水波,向着漫无目的的天际流去。
秦皎月想:连水都活的比她自由,比她快乐。
她哆嗦着手掏出手机,给贺知年打了个电话。
第一个,贺知年没接。
第二个,贺知年也没接。
第三个,贺知年终于接了起来。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秦皎月觉得自己哭了。
她听见自己说:那如果我马上就要死掉,你会想听我说话吗
贺知年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最不喜欢听女人的这种威胁。
生与死都是你自己的事,你想去死的话,我也拦不住你。
别幼稚了。
嘟嘟嘟。
电话就这么被挂断了。
秦皎月再打过去,提示她已经被拉黑了。
律师的短信这时发了过来:秦小姐,您的离婚协议已经寄给贺先生了。
秦皎月闭了闭眼睛,一颗滚圆的泪水落了下来,汇进无穷无尽的江水里。
这就够了。
秦皎月抬头看向天空。
今天是个坏天气,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夜幕低垂,乌云滚滚。
秦皎月觉得自己像一只轻盈的蝴蝶,一跃而起,在人群的惊呼声中从桥面上径直坠落下去。
被波涛汹涌吞噬之前,秦皎月想,闻卿卿现在应该已经把她怀孕的事情告诉贺知年了。
他们会很幸福的过一辈子,而她只是他们人生中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
秦皎月闭上了眼睛。
再见,贺知年。
谢谢你,贺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