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在金銮殿上第一次见到顾晏昭时,他的眼神像冰。
皇帝说要将我嫁给这位藩王时,我攥紧袖口的手在发抖。
他跪在殿下,脊背挺直如刀,叩首时发带垂落,露出后颈青灰色的疤。
那疤蜿蜒如蛇,让我想起宫人口中的传闻:顾晏昭十五岁弑叔夺位,用的是一柄染血的匕首。
谢陛下隆恩。他的声音低沉,像浸了冰水。
我被宫人扶着起身,裙摆扫过金砖。他忽然抬头看我,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一瞬,又迅速移开。
那一眼让我浑身发寒,仿佛被猎人盯上的猎物。
三日后是婚期。
我坐在喜轿里,听着外面的鞭炮声。盖头下的世界一片红,热得让人窒息。
忽然想起母妃临终前说的话:毓珍,帝王家的女儿,生来就是棋子。
喜轿猛地颠簸,我伸手扶住轿壁,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
抬轿的人脚步杂乱,隐约听见马蹄声。盖头被掀开时,我看见顾晏昭跨坐在马上,手里攥着轿帘绳子,眼神阴鸷:公主受惊了。
我没说话,看见他腰间的佩剑。那剑鞘刻着狰狞的兽纹,与他眼底的戾气相得益彰。
他忽然伸手拽我手腕,将我提上马鞍:别让本王等太久。
婚房里的红烛烧得噼啪响。
我坐在床边,听着外面的喧闹声渐远。盖头还没揭,眼前只有一片红色。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开,带着浓重的酒气。顾晏昭的脚步声近了,却在离我三尺处停下。
公主可知,这桩婚事为何选中本王他的声音带着醉意。
我攥紧帕子:自然是父皇看重王爷。
看重
他轻笑一声,不过是怕本王拥兵自重,拿公主当眼线罢了。
红盖头被猛地掀开,我看见他眼底的讥讽。他伸手捏住我下巴,指尖用力到发疼:可惜,本王从不喜欢被人监视。
我别过脸,看见他后颈的疤在烛光下泛着青白。
那疤从发际线延伸到衣领,像条丑陋的蜈蚣。他忽然松开手,扯掉腰间玉带扔在地上:睡吧,公主。
那夜他睡在软榻上,背对着我。
我盯着帐顶的金线,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忽然觉得可笑——所谓公主,不过是被塞进陌生男人房间的玩偶,连哭都要忍着。
第二章
次日晨起,我在铜镜前看见自己眼下的青黑。
侍女进来伺候洗漱时,目光在我颈间停留。我摸了摸,想起昨夜顾晏昭捏我下巴的力度,大概是留了指痕。
正想着,他从外间进来,换了身藏青长袍,腰间别着那柄剑。
今日随本王去巡营。他说。
我愣了愣:为何
为何他挑眉,公主不是要监视本王不如大大方方去看。
我攥紧梳子,指尖掐进掌心:王爷误会了,我——
不必解释。他转身走向门口,半个时辰后出发,公主最好别让本王等。
军营里的风带着沙土味。
我跟在顾晏昭身后,听着士兵们的窃窃私语。他忽然停步,转身时我差点撞上他胸口。
他伸手扶住我腰,指尖隔着布料烫得惊人:公主怕了
我后退半步:王爷说笑了。
哦他忽然凑近,那公主为何攥着本王的腰带
我这才发现自己指尖勾住了他的腰带穗子,慌忙松开。他轻笑一声,抬手替我拂去肩上的尘土:别怕,本王不会让你出事。
这句话让我心口发烫。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转身继续前行。
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他睡在软榻上的模样——明明可以碰我,却连一根手指都没多碰。
巡营到一半时,忽然下起雨。
顾晏昭将我拉进帐篷,随手扯过披风盖在我头上。
他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混着雨水的冷。我听见他对副将说:去备马车,送公主回府。
那王爷呢我脱口而出。
他转头看我,眼神里有诧异:本王还有事。
我想说我等你一起,却又咽回去。他伸手替我理了理披风,指尖划过我耳垂:回去换身衣裳,别着凉。
马车回程时,我摸着他披在我身上的披风,忽然觉得可笑。
明明是政治婚姻,明明他说我是眼线,为何又要对我这么好或许,这不过是他的另一种手段,让我放松警惕,好更方便地掌控我。
第三章
入秋时,顾晏昭的侧妃回来了。
那女子叫沈清禾,穿着湖蓝色长裙,发间别着珍珠步摇,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像春日里的溪水。
她看见我时,福了福身:见过公主。
我攥紧茶盏:侧妃何时回来的
前日。顾晏昭从外间进来,看了沈清禾一眼,清禾自小在江南长大,本王接她来住些日子。
沈清禾笑着替他斟茶:王爷总说北方苦寒,怕我受不住,其实……
她的声音软糯,带着江南口音。我盯着顾晏昭的侧脸,看他听她说话时唇角微微上扬,忽然觉得喉间发苦。原来他也会笑,只是从来没对我笑过。
夜里我坐在廊下,看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
顾晏昭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带着淡淡酒气。他在我身边坐下,望着月亮没说话。
我想起白日里他看沈清禾的眼神,忽然开口:侧妃很喜欢你。
嗯。他转头看我,公主吃醋了
我别过脸:王爷说笑了,我不过是你的妻子,谈何吃醋
妻子他忽然轻笑,公主可知,在本王眼里,你只是个被送来的棋子。
这句话像冰锥,扎得我心口发疼。
我想起母妃的话,想起金銮殿上他冰冷的眼神,忽然笑了:是,我是棋子,王爷又何尝不是父皇用我拴住你,你用我做挡箭牌,我们各取所需。
他猛地攥住我手腕:你知道什么
我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眼底,像碎了的银箔:我知道,沈侧妃才是你喜欢的人,而我,不过是个碍眼的摆设。
他没说话,指尖摩挲着我腕骨。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喷在脸上,带着酒气的热。
忽然间,他低头吻住我,用力到几乎要咬碎我的唇。我没挣扎,任由他撬开牙关,掠夺般地索取,直到尝到血腥气。
再说一遍。他松开我时,声音发哑。
我舔了舔唇角的血:王爷喜欢沈侧妃,不是吗
他忽然起身,甩袖离开。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荒唐——明明是场交易,为何我会觉得难过
或许,从他在喜轿前拽我手腕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在这场博弈里,输了第一步。
沈清禾搬来的第三日,我在花园里看见她替顾晏昭包扎伤口。
那道伤在他左臂,皮肉翻卷着,血迹浸透了纱布。沈清禾的手在发抖,顾晏昭却笑着安慰她:小事而已,别担心。
我转身想走,却听见顾晏昭叫我:毓珍。
我停下脚步,看他推开沈清禾,朝我走来。他的衣袖挽起,露出半截小臂,上面有好几道旧疤,狰狞如蜈蚣。
我想起他后颈的疤,忽然明白,这些伤,都是他夺位时留下的印记。
怎么脸色这么差他伸手摸我额头,病了
我躲开他的手:没事,只是忽然想起,还有事要处理。
他没说话,目光落在我身后。我知道,沈清禾正站在那里,用受伤的眼神看着我们。
这场戏,终究是我输了——输在动了心,输在明知是错,却还是陷了进去。
夜里我躺在榻上,听见隔壁传来沈清禾的笑声。
顾晏昭的声音很低,听不清在说什么,但那温柔的语调,是我从未听过的。我攥紧被子,告诉自己,林毓珍,你是公主,不该为这种事难过。
可是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滴在枕头上,像开了朵苦涩的花。
第四章
我病了三日,高热不退。
侍女说顾晏昭每日都来,但只在门口站一会儿就走。第四日清晨,我刚睁眼,就看见他坐在床边,手里攥着湿帕子。
他的眼睛通红,胡茬冒了出来,看起来像是整夜没睡。
醒了他声音沙哑。
我想点头,却没力气。他伸手扶我起来,将汤药递到我唇边:喝了。
药味极苦,我皱着眉咽下。
他忽然用帕子替我擦嘴,指尖划过我唇角:清禾说,你这是忧思过度。
沈清禾的名字像根刺,扎得我心口发疼。我别过脸,听见他说:为何不问本王
问什么我低声。
问本王与她的关系。他放下药碗,你不是一直想知道
我望着他眼底的血丝,忽然笑了:王爷与侧妃的事,我无权过问。
无权他忽然捏住我下巴,迫使我看他,你是本王的正妃,怎么会无权
我能感受到他指尖的力度,却不似从前那般狠厉。他的拇指摩挲着我下唇,眼神里有挣扎:毓珍,有些事你不懂。
我懂。我盯着他后颈的疤,你娶我是无奈,喜欢的是沈侧妃,我不过是个摆设。
他猛地松开手,起身走到窗边。阳光落在他身上,将影子拉得老长。
我看见他握拳的手在发抖,忽然想起昨夜朦胧中,有人替我盖被子,指尖擦过我额头时,带着叹息。
明日随本王去狩猎。他忽然说。
我愣了愣:为何
没有为何。他转身看我,本王说去,就去。
狩猎场的风很大,吹得披风猎猎作响。
顾晏昭骑着黑马,腰间佩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忽然伸手将我拽上马鞍,手臂圈住我腰:抱紧了。
我能感受到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心跳声混着马蹄声,震得我耳膜发疼。前方忽然出现鹿群,他抬手张弓,箭矢破空而出,正中鹿喉。
看见没有他在我耳边说,猎物一旦被盯上,就逃不掉。
我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有深意。鹿群受惊四散,他忽然勒马,低头吻住我。
这个吻带着风的冷冽,却又有一丝温柔,像是掠夺,又像是安抚。我攥紧他的衣襟,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毓珍。他松开我时,声音发哑。
我想说什么,却被远处的呼喊打断。
沈清禾骑着马过来,裙摆扬起尘土:王爷,臣妾给您带了水囊。
顾晏昭的手臂从我腰间松开,接过水囊时,指尖碰了碰沈清禾的手。我望着他们,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刚才的亲密不过是错觉。
公主脸色不好,不如先回去沈清禾笑着说。
我没说话,翻身下马。顾晏昭想扶我,被我躲开。走了几步,听见沈清禾的声音传来:王爷为何对她这么好她不过是……
住口。顾晏昭的声音冷下来,以后不许再说她坏话。
第五章
入冬时,宫里传来消息:皇帝病重。
顾晏昭收到密旨那日,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整夜,我守在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天亮时他出来,眼底布满血丝,看见我时愣了愣:怎么在这儿
担心你。我脱口而出。
他没说话,伸手替我理了理披风:进去吧,外面冷。
我跟着他进书房,看见满地狼藉。桌上摆着一封密旨,上面盖着皇帝的玉玺。顾晏昭忽然抓住我手腕,按在桌上:毓珍,若有一日本王反了……
不会的。我打断他,父皇信任你。
信任他轻笑一声,他若信任,为
何派你过来为何又在我身边安插沈清禾
我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沈清禾。他指尖划过我唇畔,她是皇帝的人,专门监视本王的一举一动。
我想起沈清禾温柔的笑容,想起她替顾晏昭包扎伤口时的模样,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你早就知道
嗯。他低头咬住我耳垂,所以本王才带你去狩猎,才对你好,让皇帝以为,本王对你动了心,便不会怀疑沈清禾的消息。
原来一切都是算计。我想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但本王没想到……他喉结滚动,本王会真的对你动心。
这句话让我浑身僵硬。他忽然抱起我,走向内室的床榻。衣物一件件剥落,他的手掌在我身上游走,带着灼烧般的热意。
我攥紧床单,感受着他的吻落在脖颈、锁骨,听见他在我耳边低语:毓珍,原谅我。
事后我望着帐顶,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他的手臂圈着我腰,掌心贴着我后背,像在护着什么珍宝。
我想起他说真的对你动心,忽然分不清,这究竟是谎言,还是真心。
三日后,沈清禾被带走了。
我在府门口看见她被士兵押着,脸上带着泪痕。她看见我时,忽然冷笑:公主以为自己赢了顾晏昭这样的人,怎会真心喜欢别人
我没说话,看着她被拖上马车。顾晏昭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肩头:
别听她胡说。
她是父皇的人,你怎么处理我轻声。
流放。他攥紧我手指,本王答应过你,不会杀她。
我转身看他,发现他眼神里有疲惫:你早就知道她是眼线,为何不杀了她
因为……他顿了顿,因为她像你。
我愣住,他却已经松开我,转身走向书房。这句话像谜语,我猜不透,却又觉得,或许在他心里,沈清禾不过是我的影子,而我,不过是他用来迷惑皇帝的棋子。
第六章
皇帝驾崩的消息传来时,顾晏昭正在替我簪花。
他的指尖划过我发间,忽然有士兵冲进来:王爷,宫里急报!
步摇掉在地上,碎成两半。顾晏昭捡起碎片,眼神冷下来:知道了。
我攥紧他衣袖:发生什么事了
他没说话,伸手替我理了理衣领:毓珍,本王要进宫一趟,你留在府里,哪儿都别去。
那夜他没回来。
我坐在廊下,听着远处的马蹄声。忽然想起母妃说的话:帝王家的女儿,爱情是最奢侈的东西。
天亮时,顾晏昭回来,衣袍上有血迹。
受伤了我慌忙上前。
他躲开我,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新帝登基,封本王为镇国大将军,命本王即刻出征。
我愣住:出征去哪儿
北方。他转身走向书房,三日后出发。
我跟着他进去,看见桌上摊开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边疆重镇。
忽然明白,新帝这是要支开顾晏昭,怕他拥兵自重。而我,作为公主,可能会被留在京城,作为人质。
带我一起去。我说。
他猛地抬头:不行。
为何我攥紧他手腕,我是你的妻子,应该陪在你身边。
因为……他眼神暗下来,本王不想让你卷入战事。
我望着他眼底的挣扎,忽然明白,他是在保护我。但这种保护,让我觉得害怕,害怕从此分离,害怕他一去不回。
顾晏昭,我直视他,我喜欢你,从你在喜轿前拽我手腕的那一刻起,就喜欢了。
他猛地怔住,指尖微微发抖。我踮脚
吻住他,像他从前对我那样,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
他先是僵硬,随后紧紧抱住我,几乎要将我揉进身体里。这个吻里有恐惧,有不舍,还有我期待已久的温柔。
毓珍,他松开我时,声音发颤,等我回来,我带你去南方,远离京城,远离权力。
我点头,却在他转身时,看见他腰间的密旨——那是新帝命他出征的旨意,也是赐他死罪的诏书。
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一去便是九死一生,所以才想把我留下,所以才说带你去南方这样的谎。
三日后送他出征时,我站在城门口,看他骑在马上,披着金色的战甲。他转头看我,眼神里有千言万语,却只说了一句:等我。
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新婚之夜他睡在软榻上的模样,想起他替我簪步摇时的温柔,想起他说真的对你动心时的眼神。
一个月后,边疆传来战报:镇国大将军顾晏昭战死,全军覆没。
我攥着战报,指甲掐进掌心。原来他早就知道结局,所以才在出征前吻我,所以才说带你去南方。
他用最后的温柔骗了我,却用生命护了我周全。
从此往后,这世上再无顾晏昭,也再无那个等他归来的林毓珍。
有的,只是深宫里的一缕孤魂,和边疆沙场上,一具无人收殓的骸骨。
第七章
战报送来的那夜,我在王府廊下坐了整夜。
手里攥着泛黄的婚书,上面顾晏昭的字迹刚劲有力,落款处盖着藩王印玺。
公主,该用膳了。侍女捧着药碗走近。
我没抬头:他的遗体……找到了吗
侍女顿了顿:边疆传来消息,说王爷战死在乱军之中,尸首……无法辨认。
药碗摔在地上,碎片溅到脚踝。我望着满地狼藉,忽然笑了——连尸首都无法辨认,他连死都死得这样潦草,像从来没在这世上存在过。
三日后新帝召见。
我在金銮殿上跪下时,看见龙椅上的少年皇帝,想起顾晏昭曾说他不过是个傀儡。
皇帝咳嗽两声,眼神落在我身上:皇姐可还记得,顾晏昭出征前,朕曾赐他一道密旨
我攥紧袖口:陛下何意
那密旨上写着,他轻笑一声,若顾晏昭有反心,就地格杀。
我浑身血液凝固,听见自己心跳声。
原来那不是出征的旨意,是死刑判决书。顾晏昭早就知道,却还是接了旨,因为他知道,抗旨的话,我会被牵连。
皇姐可知道,顾晏昭为何肯赴死
皇帝往前倾了倾身子,因为朕答应他,保你周全。
我抬头看他,看见他眼底的讥讽:他用命换你活着,皇姐可感动
感动吗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原来他最后的温柔,是用自己的命换我一条生路。
而我,连替他收尸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这深宫里,守着他留下的空王府,度过余生。
回到王府时,我在顾晏昭的书房发现一本手札。
字迹凌乱,写着毓珍怕热毓珍喜欢甜汤。
最后一页是用血写的:若我战死,望她改嫁,勿念。
我攥着手札,眼泪滴在血字上,晕开一片暗红。原来他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给自己留退路。
想起他出征前那个吻,带着诀别的味道,我却以为是承诺。
入夏时,新帝赐婚,让我改嫁丞相之子。
我站在铜镜前,看侍女替我换上嫁衣。红色的襦裙刺得眼睛疼,像极了新婚那日的喜服。
忽然想起顾晏昭掀起红盖头时的眼神,带着讥讽,又带着隐忍的温柔。
公主,吉时到了。侍女轻声说。
我摸了摸颈间的银链,那是顾晏昭送我的生辰礼。
链坠是枚小剑,刻着他的字。我握紧链坠,指尖刺痛:我累了,先休息会儿。
夜里我从后门出府,雇了辆马车去边疆。
车夫说边疆苦寒,劝我回去。我没说话,望着窗外飞驰的景色,想起顾晏昭曾说带你去南方。
如今我去不了南方,只能去他战死的地方,哪怕只能找到一片衣角,也算送他一程。
抵达边疆时,正值暴雨。
我在乱葬岗里疯了般地找,泥浆溅在裙角,指甲缝里全是土。士兵想拉我走,被我推开:他就在这里,我要带他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具骸骨旁停下。那骸骨手腕上戴着串木珠——是我送顾晏昭的,他说戴着打仗能辟邪。
我跪在泥水里,轻轻抱起骸骨,忽然笑了:顾晏昭,我带你回家。
马车回程时,我抱着骸骨不肯松手。车夫叹了口气,加快了车速。
我摸着骸骨的指骨,想起他曾用这双手替我簪步摇,替我擦药,想起他抱我时的力度,忽然觉得,这样的结局,或许才是我们最好的归宿。
半年后,有人在王府后院发现一座新坟,墓碑上刻着顾晏昭之妻林毓珍之墓。
而边疆的乱葬岗里,多了一具穿着嫁衣的女尸,怀里抱着一副骸骨,手里攥着半块带血的银链。
data-fanqie-type=pay_tag>
而我和顾晏昭,终究是用最惨烈的方式,兑现了那句未说出口的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