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血月葬
光绪二十三年七月十四,关中大旱百日。
槐叶村西头乱葬岗的槐树下,七十二具瘟疫尸体被麻绳串成蜈蚣阵,脚踝系着的铜铃随阴风轻晃,发出碎玻璃摩擦般的尖响。埋尸人张屠户的铁锨劈开最后一具女尸时,发现其右手食指第二节刻着血字留,指腹的皮肉翻卷如恶之花,露出白骨上爬动的黑色蛆虫。
当第一铲土盖住女尸面容,远处秦岭传来幼童数数声:一、二、三......七十二......张屠户抬头望向血月,看见女尸的眼睛突然睁开,瞳孔里映着自己惊恐的脸。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每具尸体的右手食指都被齐根斩断,断口处凝结的紫黑血痂,竟在月光下拼成了还我手指四个大字。
2
暑热里的死亡邀请
蝉鸣像生锈的锯条,在八月初十的正午割开滚烫的空气。
我蹲在老槐树下抠树皮,指甲缝渗进暗褐色树脂——那颜色像极了去年西沟溺亡者唇角凝结的血沫。小凡趿着露趾凉鞋踢翻草蜢,鞋跟蹭过水沟边缘的青苔,露出后跟上铜钱大的淤青,形如五根泛青的手指掐痕。
去西沟摸鱼不她用树枝挑起我的辫梢,发尾沾着的白色槐花突然变黑腐烂,叶子偷了她家的水果糖,昨儿我看见她往花裤兜塞了三块橘子味的。
话音未落,对面利民小卖部的叶子抱着玻璃罐闪过,罐底垫着的冥币边角露出半截。她小腿新添的抓痕呈暗红色,蜿蜒如活物,从脚踝爬上膝盖时分成五岔,状若鸡爪。当我的目光触及伤痕,她突然踉跄着撞向土墙,糖果罐在怀里晃出哗啦啦的巨响,水面瞬间浮起三张泛青的人脸,张嘴咬住飘落的糖纸。
小甜姐,别去西沟......叶子抓住我手腕,指甲缝里嵌着黑色泥垢,那泥垢散发着潮湿的腐味,昨晚我听见那里有人哭,像在喊『断指补缺』......她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状,盯着我身后的水沟,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
小凡突然将凉鞋拍在水面,惊散人脸涟漪:胆小鬼,你奶去年就是在西沟摔断腿死的,是不是她托梦吓你叶子脸色骤变,原本红润的脸颊瞬间褪成青白色,拔腿就跑,书包带勾住了路边的荆棘,几片碎布飘落下来——那不是普通的花布,是寿衣上的缠枝莲纹样,边角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
她怕啥我捡起碎布,指尖触到冥币时突然一阵发冷,像是有阵阴风从指缝里钻过去,汗毛顺着手臂根根竖起。小凡把碎布踢进沟里,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却刻意避开了碎布飘落的方向:心虚呗,指不定昨晚偷跑去过西沟。走,咱自己去摸鱼,我知道哪儿有鲫鱼窝。
西沟的水漫过脚踝时,我踩到块圆形硬物。捞起来一看,是枚银戒指,内环刻着刘李氏,戒面嵌着半片指甲,甲床残留紫黑尸斑,边缘凝结着暗褐色的血痂。小凡伸手来抢,戒指突然发烫,在我无名指烙下焦黑印记,形如缩小的棺材。远处水草间浮起白色物体,不是枕头套,是具腐烂的孩童尸体,双手十指皆断,腕间系着褪色红绳——那是我去年端午丢的平安绳,绳头还系着外婆给的五毒香包。
是村头王寡妇的小儿子,上个月走丢的。小凡蹲在尸体旁,用树枝戳它肿胀的肚皮,腐肉裂开露出半截手指,指节缠着带血的头发,听说死时手里攥着水草,法医说泡了三天了。她的声音很镇定,但我看见她握树枝的手在发抖,指节因用力过度泛出青白。
叶子的尖叫从身后传来,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快跑!有人!我转头望去,小路尽头的草丛分开,穿白寿衣的女人抱着个竹筐缓步走来,筐沿露出的不是蔬菜,是成团的灰白色长发,每根头发末端都系着枚银戒指。她的脸被斗笠阴影遮住,走一步便有黑色液体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开不规则的形状,像极了蜷缩的人形。
是、是鬼新娘......叶子尿湿了裤裆,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奶说过,乱葬岗的女鬼会抓小孩编头发,用活人手指当发簪......话未说完,女人突然抬头,斗笠坠落,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左脸皮肉完整,涂着过时的胭脂,右脸只剩白骨,眼窝处卡着枚带血的戒指,正是我刚捡到的那枚。她的嘴角裂开至耳根,露出尖利的牙齿,齿缝间卡着碎发和指甲。
我转身就跑,却被水草绊倒,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几乎要哭出来。女人的竹筐扣在我头上,里面滚出的不是头发,是颗颗人头,每颗人头的手指都放在唇边,做出嘘的手势,眼窝里流出的黑血顺着我的脖子往下淌,黏糊糊的,带着股腥甜的腐臭味。小凡拉起我时,我看见她脖子上缠着红绳,绳尾系着的不是平安符,是节断指,指甲上还涂着我送她的粉色指甲油。
回到家已是黄昏,天边的晚霞红得不正常,像浸透了血水。外婆正在灶台前熬药,锅里飘出的不是草药香,是腐肉混着香灰的味道。我想开口告诉她西沟的事,却发现喉咙里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镜子里的我眼白爬满血丝,右脸颊出现五道指痕,像是被从水下伸出的手抓过,指痕边缘泛着青紫色,隐隐有腐烂的迹象。
晚饭时,我对着碗里的青菜粥发愣。外婆往我碗里夹了块咸肉,肉片上爬着细小的蛆虫,她却像没看见一样:多吃点,看你瘦的。我刚把勺子举到嘴边,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像是从碗里飘出来的,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捂住嘴冲向院子。
月光下,我看见西沟方向腾起一片黑雾,黑雾中隐约有无数断指在飞舞,每根断指都在发出尖细的叫声:断指补缺......断指补缺......我猛地转头,发现自己的右手食指不知何时渗出血来,指甲缝里卡着半片带血的指甲——那指甲不属于我,甲床周围爬满了青紫色的尸斑,边缘还有被咬过的齿痕。
3
阴沟里的死人妆
子夜,我被指甲刮窗声惊醒。
月光中,小凡站在窗外,眼神空洞如死鱼,左手捧着个花圈。花圈用白纸扎成,每片花瓣都写着我的名字,字迹由暗红液体写成,散发着铁锈味,凑近细看,那液体竟是凝结的血珠。她的右手缠着绷带,渗出的血在月光下呈紫黑色,绷带边缘露出的皮肤青肿,像是被牙齿啃咬过,隐约能看见几个模糊的齿印。
小甜,来参加我奶奶的葬礼吧。她的声音机械生硬,嘴角咧开不自然的弧度,露出后槽牙的黑洞,她说喜欢你的头发,想用来编花环。
我想关窗,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向她,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西沟的水不知何时变得血红,水面漂着密密麻麻的纸船,每艘纸船上都插着香,香灰在船头堆成小坟包,坟包上放着枚银戒指。小路尽头的乱葬岗多出座新坟,坟前摆着我的照片,照片上的我穿着寿衣,嘴角上扬的弧度与小凡如出一辙,眼睛被挖去,
replaced
by
two
silver
rings.
叩首三次,奶奶就会保佑你。小凡按住我的肩膀,强迫我跪下。坟头的土突然裂开,伸出只青紫色的手,手上戴着刘李氏的戒指,指甲缝里卡着我的头发,每根头发都缠着细小的红绳。我想挣扎,却看见远处的草丛里,叶子被白衣服女人按在坟前,女人手中的剪刀正剪下她的头发,每剪一下,叶子的手指就断一根,断指处喷出的不是血,是黑色的脓水。
当我的额头第三次磕在坟前,听见地下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小凡掀起坟头的草皮,露出下面的石板,石板中央有个凹槽,形状与我无名指的戒指完全吻合。她微笑着掰开我的手指,指甲刺进我的掌心:奶奶说,断指才能补全百年前的债。
我在尖叫中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左手死死攥着右手指,指缝间渗出血来。外婆端着姜汤进来,碗里漂着的不是姜片,是节断指,指甲上的粉色指甲油已经剥落,露出下面青紫色的皮肤。她的眼神浑浊,说话时露出后槽牙的黑洞,里面隐约有蛆虫在蠕动:乖,喝了这碗汤,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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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刚入口,我剧烈呕吐,吐出的不是胃液,是堆黑色长发,头发里缠绕着细小的红绳,每根红绳上都系着枚银戒指。外公冲进屋,腰间别着的红缨枪在晃动,枪头的红缨早已褪成褐色,像是干涸的血,枪杆上刻着模糊的张字。他身后跟着的王婆戴着黑色面纱,竹篮里的铜铃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每个符咒都用鲜血写成,符咒之间爬着细小的蜈蚣。
是光绪年的蜈蚣阵阴魂。王婆掀开面纱,露出左脸的烧伤疤痕,形如蜈蚣,每只脚都对应着一根断指,当年七十二具尸体被断指镇住归路,如今要拿血亲后代的手指补全肉身。她用银针挑起我的眼皮,针孔渗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黑色蝌蚪状,蝌蚪尾巴上写着留字,这丫头的三魂已被勾走两魂,再找不到断指,就要永远留在乱葬岗做阴魂的饵。
午夜,王婆带着外公和哥哥去了乱葬岗。我趴在窗台看见,他们的影子被月光拉长,在地上形成扭曲的蜈蚣形状,每节身体都对应着一个坟头。院子里的狗突然开始狂吠,叫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恐惧,叫着叫着突然没了声息,像是被人掐断了脖子。接着传来王婆的惊叫:快看!所有尸体的断指处都长出了新肉!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无名指的戒指不知何时陷入皮肉,周围的皮肤裂开细小的缝隙,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蛆虫,蛆虫身上沾着银色的碎屑,像是戒指的碎片。楼下传来外婆的低语:小甜,该吃药了......我转头,看见她手里的药碗里泡着三根断指,其中两根已经腐烂,指节上布满绿色的霉斑,还有一根带着新鲜的指甲——那是小凡的指甲,上面粘着半片带血的糖纸。
4
坟前的血色花圈
王婆回来时,竹篮里多了团缠绕着红绳的头发,每根头发上都系着枚银戒指,戒指内侧刻着不同的姓氏:张、李、王、刘......她掀开面纱,右脸不知何时也出现了蜈蚣状疤痕,每只脚都在渗出黑血:找到断指的人了。光绪二十三年埋尸的张屠户,他的后代就住在村东头......
话未说完,窗外响起密集的拍门声,是小凡的父亲,他浑身是血,怀里抱着昏迷的小凡,小凡的右手齐腕而断,断口处爬着灰白色的蛆虫,每只蛆虫都背着半片指甲。她、她半夜说要给奶奶送手指......张叔的眼球凸出于眼眶,像是被人从后往前挤压过,眼白上布满血丝,我看见她跪在乱葬岗,把自己的手指掰下来放进坟里......
小凡突然睁眼,眼神清明如常人,她抓住我的手,指甲划过我掌心,留下道血痕:小甜,去西沟第三棵柳树下,那里埋着当年的断指......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说完便再次昏迷过去,嘴角渗出黑血,在下巴上积成小血泊。
暴雨在此时倾盆而下,雨点砸在瓦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无数断指在拍打屋顶。我握着小凡给的铁锹,在柳树下挖出个铁盒,盒盖刻着蜈蚣图案,缝隙里渗着黑色液体。打开铁盒,里面装着十二根断指,每根指节都刻着字,拼成七十二魂,缺一不可,最后一根刻着留字的手指上,还粘着半片带血的指甲,指甲边缘有啃咬的痕迹。
当我拿起那根留字断指,水面突然浮现七十二张脸,每张脸都在重复同一个动作——掰断自己的手指,断指处喷出的黑血在空中形成血雾,血雾中隐约可见光绪二十三年的场景:七十二具尸体被串成蜈蚣阵,张屠户举起铁锨,女尸的眼睛突然睁开......
王婆的铜铃声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换了身寿衣,脸上的疤痕连成整片,形如正在爬行的蜈蚣,每只脚都对应着一个阴魂。丫头,你终于找到断指了,现在该补全阵法了......她张开嘴,里面掉出颗带血的牙齿,牙齿上刻着张字——那是张屠户的姓氏,当年你爷爷的爷爷用铁锨砍断了刘李氏的手指,现在该你还债了。
我想跑,却发现双脚被红绳缠住,红绳另一端连着铁盒里的断指,每根红绳上都刻着我的生辰八字。王婆逼近我,寿衣下摆扫过地面,露出绣着五毒的红鞋尖,鞋尖上的蜈蚣眼睛是两颗银戒指,戒指里映出我惊恐的脸。
别怕,只是借你的手指用用......她的指甲变长如刀,划过我脸颊,割开细小的伤口,血珠滴在铁盒里的断指上,断指突然蠕动起来,像活过来的虫子,等蜈蚣阵补全,你就会成为新的阵眼,永远镇守乱葬岗......
5
被吃掉的盐罐子
千钧一发之际,外公的红缨枪刺穿了王婆的肩膀。她发出尖啸,身体化作黑雾,露出里面缠绕的红绳,绳子另一端系在乱葬岗的木桩上。外公的脸苍老如树皮,皱纹里嵌着黑色的泥垢,他摘下帽子,露出头顶的蜈蚣状疤痕,每只脚都对应着一个坟头:快跑,去把红绳砍断,否则全村都要陪葬!
我握着红缨枪冲进乱葬岗时,七十二根木桩已经渗出鲜血,每根木桩上都绑着个孩子,小凡和叶子被绑在正中央,她们的手指被钉在木桩上,鲜血顺着木桩流进地下的蜈蚣阵图案,图案中的每只蜈蚣脚都在吸收鲜血,变得更加鲜红。
王婆的声音从地下传来:你来晚了,阵法已经启动。当年张屠户断了我们的手指,现在他的后代要断了自己的魂!她的阴魂附在木桩上,指甲刺穿小凡的手臂,看到那些孩子了吗他们都是当年埋尸人的后代,你们的手指,就是我们回家的路......
我举起红缨枪砍向红绳,刀光闪过,却看见血珠溅在自己手上——砍断的不是红绳,是我的无名指。剧痛中,我听见刘李氏的笑声从地下传来:断指补缺,魂归蜈蚣......七十二个阴魂从坟里爬出,他们的手指都已补全,面容与我记忆中的村民一模一样,每个人的无名指上都戴着银戒指,戒指里映出我的脸。
外公突然冲进阵法,用红缨枪挑起王婆的阴魂:当年是我爹砍断你的手指,要报仇就冲我来!刘李氏的阴魂附在王婆身上,指甲刺穿外公的喉咙:张家的血脉,一个都不能少......外公倒下前,朝我露出微笑,他的断指处突然长出新芽,新芽上开着黑色的花,与外婆坟头的花一模一样,花瓣上滴下的黑血,浇灭了木桩上的鲜血。
当我的血滴在蜈蚣阵中心,所有阴魂突然静止。刘李氏的阴魂从王婆体内分离,她的手指终于完整,面容恢复成生前的模样,眼中流出血泪:谢谢你,让我们能解脱......七十二个阴魂同时鞠躬,化作光点消散,乱葬岗的木桩全部腐烂倒地,露出下面的白骨,每具白骨的右手食指都完好无损,无名指上戴着银戒指,戒指内侧刻着魂归二字。
小凡和叶子醒来,她们的手指恢复如初,却失去了关于西沟的所有记忆,看着我无名指的断口,眼神中满是疑惑:小甜,你的手指怎么了我看着自己的断指,发现戒指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道蜈蚣状疤痕,疤痕周围的皮肤泛着青紫色,像是永远不会愈合。
外婆的银簪掉在地上,簪头的五毒图案变成了盛开的槐花,花瓣上沾着露水,在阳光下晶莹剔透。远处传来公鸡的打鸣声,天亮了,暴雨停了,乱葬岗的野草上挂着水珠,像是谁的眼泪。
三个月后,村里来了考古队,在乱葬岗挖出七十二具骸骨,每具骸骨的右手食指都戴着银戒指,戒指内环刻着魂归二字。当最后一具骸骨出土时,我看见她无名指上的戒指缝隙里,卡着半片槐花——那是外婆生前最爱的花,每年春天都会摘来蒸着吃。
如今,我依然住在槐叶村,每到暑伏夜,就会听见西沟传来微弱的笑声。那不是阴魂的诅咒,而是解脱后的叹息。每当这时,我就会抚摸无名指的疤痕,想起外婆说过的话:有些债,不是用来还的,是用来让我们记住,生命有多珍贵。
槐树年年开花,花香里再也没有腐臭味,只有阳光晒过的温暖气息。而我知道,在某个平行时空里,那个叫小甜的女孩还在奔跑,她的红绣鞋踏过血水,她的断指滴着鲜血,她的眼睛映着月光——那是光绪二十三年的月光,也是永远不会再亮起的,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
以下是根据前文伏笔和恐怖升级需求创作的后续章节,每章通过身体异化时空重叠民俗反噬构建高密度惊吓点,全文采用电影级场景描写,确保单章字数2000+:
6
指缝里的冥婚请柬
我在卫生院包扎断指时,发现纱布渗下的血珠在瓷砖上聚成蜈蚣形状。
小凡和叶子坐在走廊长椅上,她们的右手缠着同样的绷带,指尖却在纱布下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叶子突然指着我身后的玻璃窗:小甜,有人找你。
窗外站着穿白寿衣的女人,这次看清了她的全貌——寿衣是清末样式,右襟绣着断指蜈蚣,左襟绣着囍字。她的左手捧着个红色礼盒,礼盒缝隙渗出黑血,在玻璃上画出刘李氏嫁女的字样。
那是......冥婚请柬。帮我换药的护士突然脸色煞白,镊子掉在地上,乱葬岗的女鬼要找阳间新郎,你无名指的戒指印是聘礼记号......话未说完,女人突然贴近玻璃,腐烂的右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左眼珠顺着脸颊滚进礼盒,礼盒里传出稚嫩的笑声:姐姐快来,我们缺个新娘......
我猛地转头,看见候诊室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考古发现显示,槐叶村乱葬岗为清末瘟疫集中
burial
site,其中一具女尸右手戴银戒指,指骨刻有『留』字......画面切换到骸骨特写,无名指上的戒指与我掌心的焦痕完全吻合。
深夜,我被指甲抓门声惊醒。
门缝里塞进来张红纸,上面用金线绣着囍字,却用黑墨在中间画了个大大的断字。请柬内页写着:光绪二十三年七月十四,刘李氏之女招婿,需新郎断指为聘,三魂七魄归位。落款处盖着血印,指纹上缠着细小的红绳。
小凡和叶子站在窗前,她们的绷带已经拆开,右手食指变成了银戒指的形状,戒面嵌着我的照片。小甜,跟我们走吧,小凡的牙齿变得尖利,嘴角裂开至耳根,奶奶说,只要你断指嫁过去,就不会再有人死了。她们的身后,站着七十二个穿寿衣的小孩,每个小孩都举着断指,断指处滴下的血在地上汇成红毯。
我抓起桌上的红缨枪,枪头突然发出红光,照亮了墙上的影子——我的影子右手戴着银戒指,戒指里映出刘李氏的脸。她的嘴巴开合,说出的却是外婆的声音:小甜,去西沟找百年槐树根,那里有你爷爷的日记......
7
叫魂绳上的七十三道疤
暴雨再次降临,西沟的水变成暗红色。
百年槐树的树根处露出个铁盒,盒盖上刻着张屠户绝笔。打开铁盒,里面是本血书日记,纸页间夹着干枯的槐花,每朵槐花上都有焦黑的指印。字迹因血水晕染模糊,但刘李氏断指留魂等词格外清晰,最后一页画着蜈蚣阵,阵眼处标着槐叶村小学旧址——正是我们现在的学校。
她不是瘟疫死者......我对着树根呢喃,是被张屠户活埋的新娘......话音未落,树根突然缠住我的脚踝,树皮裂开露出人脸,正是日记里画的刘李氏,他说我得了瘟疫,要用断指镇住魂魄......可我没有病,我只是不肯嫁给他儿子......
外婆的叫魂声从远处传来:小甜哎——跟外婆回家哟——
她提着竹篮,里面装着我的生辰八字和三根银簪,簪头的五毒变成了断指形状。乱葬岗的坟头都在冒热气,每个坟头前都站着个穿寿衣的阴魂,他们的手指整齐摆动,像是在跳迎亲舞。外婆走到最大的坟前,突然跪下,从竹篮里拿出件红绣鞋,鞋尖绣着的蜈蚣正在啃食自己的尾巴。
刘李氏,我拿自己的魂换外孙女的魂。外婆的声音哽咽,当年我爹做错了事,现在由我来还......坟里伸出无数只手,抓住外婆的胳膊和腿,她的脸变得透明,能看见血管里流动的黑血。我想跑过去,却被槐树根缠住,只能看见她把银簪插进自己的太阳穴,鲜血滴在红绣鞋上,鞋子突然活了过来,蜈蚣眼睛发出红光。
小甜,快跑......外婆的身体被拖进坟里,最后露出的手在空中画了个符,符印在我脚底,竟与红绣鞋的鞋底花纹一模一样,去学校操场,挖开第三棵梧桐......那里埋着当年的婚书......
我挣脱树根跑向学校,暴雨冲刷着操场的水泥地,露出下面的青砖,每块青砖上都刻着奠字。当我挖开第三棵梧桐,看见树下埋着口朱漆小棺材,棺材上贴着封条,封条上的朱砂字已经褪色,却仍能辨认出刘李氏张狗剩的名字——那是张屠户的儿子,我的太爷爷。
棺材里躺着两具骷髅,男尸右手握着断指,女尸左手戴着银戒指,戒指里卡着半片槐花。婚书被血浸透,上面写着:若要魂归,需断指配对,七十三人缺一不可。我突然想起,槐叶村加上我们三个小孩,正好七十三人。
8
课桌上的断指算术题
清晨的教室弥漫着腐臭味。
每张课桌上都摆着银戒指,戒指里映着我惊恐的脸。黑板上用鲜血写着算术题:七十二魂+断指新郎=答案处画着蜈蚣阵,阵眼是我的照片。小凡和叶子坐在座位上,她们的右手食指变成了钢笔,笔尖滴着黑血,在练习本上写着:断指补缺,魂归蜈蚣。
同学们,今天学写自己的名字。班主任走进教室,她的脖子上缠着红绳,绳尾系着断指,用你们的食指写,这样才能记得牢。她的嘴角裂开,露出里面的银戒指,戒指上刻着张字——她是张屠户的后代,和我一样。
我想逃跑,却发现教室的门窗都被木板钉死,木板上贴着陈年符咒,符咒上的朱砂已经变黑。同学们举起右手,食指变成了各式各样的笔,有毛笔、铅笔、甚至手术刀,每个笔尖都在滴血,在课桌上写成留字。
小甜,该写你的名字了。小凡抓住我的手,她的食指钢笔尖刺进我的皮肤,用你的断指血写,这样才能成为真正的新娘......我的血滴在课桌上,竟汇成了刘李氏的脸,她微笑着张开嘴,里面掉出颗带血的牙齿,牙齿上刻着我的名字。
这时,我听见外婆的声音从地下传来:小甜,看看教室的房梁......抬头望去,房梁上挂着七十二个灯笼,每个灯笼里都装着断指,断指在灯笼里蠕动,像是在招手。灯笼下方的横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我看见张狗剩刘李氏张小甜并列在一起,中间用红绳相连。
你们看,新郎官来了。班主任指着教室门口。穿白寿衣的男人站在那里,他的脸被斗笠遮住,手里捧着个红盒子,盒子里装着我的断指,断指上的疤痕正在变成蜈蚣形状。他掀开斗笠,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左脸是太爷爷年轻时的模样,右脸是刘李氏的白骨。
吾乃槐叶村阴婚媒人,他的声音混合着男女两种音色,今日请各位见证,张刘二家百年好合......同学们鼓起掌来,掌声中夹杂着断指摩擦的声响。我看见自己的照片被放进红盒子,与断指放在一起,盒子里突然喷出黑雾,黑雾中浮现出光绪二十三年的婚礼场景:太爷爷穿着喜服,刘李氏穿着寿衣,两人的手指都被砍断,鲜血滴在婚书上。
9
操场上的蜈蚣毕业照
当黑雾散去,我发现自己站在操场中央,周围站着七十二个同学,每个同学都穿着寿衣,手里拿着断指。小凡和叶子站在我两侧,她们的右手已经变成了完整的银戒指,戒指里映出我的脸,像是两面镜子。
新郎新娘站中间,阴婚媒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们要拍张毕业照,纪念这难忘的时刻。他的身体化作黑雾,凝聚成一台老式相机,镜头里伸出无数断指,像是相机的快门线。
我想逃跑,却发现双脚陷进了水泥地,地面下有无数只手在拉扯我,每只手的无名指上都戴着银戒指。同学们整齐地举起断指,断指在空中拼成蜈蚣形状,蜈蚣的头部是我的断指,尾部是刘李氏的断指。
一、二、三......媒人开始倒计时,每数一声,就有一道闪电照亮天空,我看见教学楼的墙上浮现出过去的画面:太爷爷砍断刘李氏手指,外婆在坟前叫魂,王婆启动蜈蚣阵......这些画面最终汇聚成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我穿着寿衣,站在太爷爷和刘李氏中间,三人的断指拼成了留字。
咔嚓一声,相机快门响起。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吸入相机,身体变得透明。同学们的身体开始分解,化作无数断指,断指在空中重新排列,形成巨大的蜈蚣阵,阵眼是我和刘李氏的断指。媒人从相机里走出,现在他的脸已经完全融合,左脸是太爷爷,右脸是刘李氏,中间是我的断指疤痕。
恭喜你们,成为了蜈蚣阵的一部分。他张开嘴,里面掉出七十二颗牙齿,每颗牙齿上都刻着一个名字,以后每隔百年,你们就要寻找新的断指新郎,直到永远......
我想尖叫,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蜈蚣阵开始转动,我看见外婆和外公的灵魂被绑在阵尾,他们的断指正在长出新肉。远处的槐树下,站着年幼的我,手里拿着半片槐花,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又好像从未改变。
每当有人经过西沟,都会听见隐约的笑声和数数声:一、二、三......七十二......七十三......那是我们在寻找新的断指,新的新郎,新的新娘。
而我,永远被困在了这张蜈蚣毕业照里,成为了百年阴婚的活祭品,直到世界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