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我主动撩拨了校草,傅夜沉。
人人都说傅夜沉不可能看上我,他那样耀眼的家世,那样清冷的性子。
可我知道,那耀眼的少年,在我一次次大胆的撩拨里,比我陷得还要深。
后来,我狠心提了分手。
傅夜沉双眼通红,死死抓着我的手腕,像是要将我捏碎。
炽热滚烫的泪,一滴滴砸在我的手背上,烫得我心口都在抽搐。
他低哑的声线,一字一句,冻得我身体发僵:苏念,你就这么不稀罕我好,那就分开……你别后悔。
朋友苏晴后来告诉我,曾经那么骄傲耀眼的A大校草,在我走后把自己折腾得不像样子。
他不知道,不是玩够了,是我快死了。
三年后,我从国外回来,看着隐在光影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还是鼓足所有勇气,过去要联系方式……
1
酒吧。角落幽暗。空气里酒精致幻的甜腻。
我看着光影里的傅夜沉。
他指尖猩红明灭。下颌线紧绷。周身寒气。
三年。他褪了青涩,添了凌厉,多了沧桑。
我舔了舔干唇,声音尽量放轻:学长,好久不见。留个联系方式
他身边的公子哥们,眼神齐刷刷扫过我。审视,不善。
又望向他,目光复杂:阿沉,顶住!
傅夜沉没动。烟圈缓缓吐出。
烟雾后面,那双曾为我盛满星空的眸子半眯。七分嘲弄,三分我不敢看的痛与恨。
他笑了声,声音比秋夜还凉:苏念,你真敢回来国外玩腻了,觉得我这回头草新鲜
心口像被细针密密地扎。
我脸上笑意不减,声音却发软,带着自己都未觉的颤:学长说什么呢,我这不是一回来就想你了嘛。
他却轻笑出声,指了指大腿,声音懒散又危险,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坐这儿来要。
见我站着没动,男人眉梢一挑,眼底的嘲讽更深:怎么,三年不见,苏念你玩不起了
话音刚落,我深吸一口气,在他和众人错愕复杂的目光中,一步步走过去,在他腿上坐了下来。
我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和他隔着薄薄衣料传来的,骤然加快的心跳。
现在,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了吗,傅校草我仰头,声音娇软,带着孤注一掷的破碎感。
他猛地掐灭烟。动作快。
下一秒,天旋地转,我被他一把从腿上拎起,粗暴地扛在肩上,狠狠抵在洗手间外狭窄冰冷的墙壁上。
阿沉!我惊呼。背上火辣辣地疼。
呵,不装了苏!念!他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腥红的眼剜着我。
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三年!说消失就消失,屁都没留下!现在又来招惹我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傻子
他吼得声嘶力竭。眼底却迅速漫上水汽。
热泪,一滴,两滴,砸在我颈窝。滚烫。
我做错什么了你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对我他声音发抖。最后的质问,近乎呜咽。
为什么…为什么你都这么对我了,老子他妈还是…还是这么没出息地惦记你!
我踮脚,想去摸他微抖的头。喉咙哽住。
半晌,才找回声音:对不起,阿沉。是念念不好。
他没说话。只是将我死死扣进怀里。烟草和酒气。他肩膀在我颈间剧烈抖动。压抑的哭声闷闷传来。
我没哭。三年的治疗,熬干了我的眼泪。只剩苦涩。
良久。他埋在我肩上,鼻音浓重,哭腔更甚:苏念,你就是不爱老子。你连一滴眼泪都没为我哭过。
我心尖一颤。无言以对。
所以,他猛地抬头。眼红肿,却闪着破釜沉舟的狠,和一丝卑微的希冀。
这次,你还没得手。记得,把我哄高兴点儿。哄不好,老子就当这三年,被疯狗啃了!
他在用最别扭的方式,给我机会。也给他自己,一个借口。
2
接下来,我把当年撩拨他的本事,变本加厉地使了出来。
他嘴上说:苏念你少恶心我。身体却诚实。
我在他常去的球场扭伤脚踝。他黑着脸,小心翼翼抱我回家。
我偶然做他爱吃的菜。他骂咧咧说谁稀罕,却多添两碗饭。
我无意说起他送的兔子玩偶丢了。他表面不屑。第二天,我在他书房抽屉深处,看到一只一模一样的兔子。
他像被抛弃过的小狗。渴望,又怕。伸出爪子小心试探,稍有动静就缩回,龇牙虚张声势。
一个月后。清晨。我第N次偶遇他晨跑,递上他爱的蓝山咖啡。
他接过。咖啡滚烫,他却未觉。
半晌,从牙缝挤出一句:苏念,户口本带了吗
我一愣。
啊什么啊!他瞪我,语气凶巴巴,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敢迟到一秒试试!
就这样。我和傅夜沉,在闺蜜苏晴卧槽!念念你这是羊入虎口还是虎入羊口啊!的惊呼中,闪电领证。
合法夫妻。
没有婚礼。没有祝福。只有两本红刺眼的结婚证。和他眼底,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偏执光芒。
领证当晚。苏晴拉我到一边,神色凝重。
念念,傅夜沉是真的爱你,但也真的偏执得可怕。你当年走得太决绝,伤他太深。他这么快跟你结婚,更像是一种捆绑。
她叹气。你这幸福,跟偷来的似的。太过招摇,太过刻意。我总觉得不踏实。太过得瑟,容易乐极生悲。他心里那股劲儿要是没顺过来,或者再受刺激,我怕他会做出更极端的事。你好自为之。
我当时沉浸在失而复得中,没当回事。
现在想来,句句是谶言。
3
婚后。日子短暂如梦。
傅夜沉病态地黏着我。占有欲令人窒息。
我洗澡,他守门口。
和苏晴通话,十分钟,他的电话就追魂似的打来。
电视上男明星,我多看一眼,他便把我按在沙发上,狠狠地吻。宣示主权。
我无奈。也贪恋这份浓烈。
我以为,乖乖待着,能抚平他的伤。
平静,很快碎了。
婚后第二周。傅夜沉被狐朋狗友拉去庆祝单身结束。回来时满身酒气,和炫耀后的疲惫。
第二天。林楚楚,碰巧在同一家会所。他公司新实习生。长相清纯,说话细声细气,看他时,眼神总带着小鹿般的湿漉,叫夜沉哥。
她在我面前不经意提起。办公桌上,她放着一张傅夜沉大学演讲时的抓拍照,眼底的迷恋几乎不加掩饰。
念念姐,她搅着咖啡,语气天真,带着同情,你别生夜沉哥的气。他昨晚可能喝多了。
我心一紧:他说什么了
林楚楚咬唇,欲言又止。他说…当年是你死缠烂打追的他,他根本没看上你。还说娶你,不过是想看你玩出什么花样。等他玩腻了,就一脚踹了,让你也尝尝被抛弃的滋味。
她说完,还体贴拍拍我手背,眼眶红红。念念姐,别往心里去。夜沉哥肯定不是真心的。男人嘛,都爱面子。
手脚冰凉。血液凝固。
玩玩而已腻了就踹
这桩婚,在他眼里,只是一场报复游戏苏晴的警告,在耳边炸响。
我强撑笑脸送走林楚楚。门一关,力气被抽空。瘫坐在地。眼泪无声滑落。
傅夜沉。你好狠。
原来,深情是伪装。温柔是陷阱。
把我捧上天,再狠狠摔下。
4
心冷了。对傅夜沉的态度,无法再热烈。
我开始刻意保持距离。他靠近,我下意识闪躲。
他敏锐察觉。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家里的气压,低得窒息。
这时,林瑶出现了。傅夜沉的大学同学,事业伙伴。行事雷厉,打扮中性,以他好兄弟、最懂他的人自居。
她第一次拜访。上下打量我,毫不客气:苏念,我说话直。阿沉事业上升期,你作为妻子,也得有点追求。别让他觉得你们差距越来越大。
她又看我茶几上的时尚杂志,意有所指:女人不能只靠脸蛋撒娇。内在价值,才能让男人长久尊重。
我被噎住。
更过分的是,她当着我对傅夜沉说:阿沉,你就是太惯着念念了。女人不能太娇气。
他的兄弟也跟着附和:你看人家林瑶,当年你那么难,她是怎么帮你把公司撑起来的那才是能与你并肩作战的女人。对公司,对你,都有好处。
女人嘛,在一起久了都一样,都会变成上铺的兄弟。那不如现在直接选我们的女兄弟林瑶。一步到位。
傅夜沉沉默。脸色越发难看。
从那以后,他开始变本加厉挑剔我。
不思进取。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甚至干涉我社交,不许我跟苏晴见面太频繁,说苏晴会带坏我。
我们爆发了婚后第一次激烈争吵。
他猩红着眼,掐我肩膀,嘶吼:苏念!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总是冷冰冰!是不是又在盘算着怎么离开我!
我看着眼前陌生的傅夜沉。
突然想起,图书馆自习室。那年冬天。
窗外大雪。室内温暖。他耐心为我圈重点,讲高数。
灯下,他微蹙的眉,专注的眼,低沉的声音。
讲完题,他揉揉我头发,笑:小笨蛋。
那时我们,简单快乐。
现在,他看我的眼神,只剩猜忌。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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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林瑶。这个名字,像根无形的刺。扎在我婚姻的每个角落。
她会恰好在他加班深夜,送养生汤。
会不经意提起我离开那三年,她如何陪伴他,帮他处理公司事务。
会用看似同情实则炫耀的语气对我说:念念姐,你真幸福,夜沉哥那么爱你。不像我,只能默默支持他。
林楚楚和张岚,像她的左右手。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不断在傅夜沉面前强调林瑶的贤惠能干,又在我面前暗示我的不懂事曾经的背叛。
傅夜沉对林瑶的态度,也让我心寒。
他当着我接林瑶电话,语气温柔。与对我的不耐,对比鲜明。
他会因林瑶一个求助,立刻放下一切。哪怕是我们约好的纪念日晚餐。
他看林瑶的眼神。感激。依赖。甚至,我不敢深究的温情。愧疚。
我开始整夜失眠。看着身旁熟睡的他。那张曾让我爱入骨髓的脸,此刻如此陌生。冰冷。
我一遍遍问自己。苏念,你回来,对是错
这场豪赌。你真的能赢吗
还是,从一开始,我就注定是那个输得一败涂地的玩物
6
为了摆脱窒息,我决定重返职场。经苏晴推荐,我入职一家跨国公司,任艺术顾问。
意外的是,直属上司竟是Alvin。曾在法国治疗期间认识的华人。
他成熟稳重,儒雅绅士。对我颇为照顾。异国职场重逢故人,一丝慰藉。
但这慰藉,很快变成噩梦。
林楚楚恰好在公司附近咖啡馆偶遇我和Alvin讨论方案。她拍下几张角度刁钻的照片,我因谈及过去略显放松,Alvin绅士地递过纸巾。
她立刻发给傅夜沉:夜沉哥,我好像看到念念姐了。她和一个很帅的男士在一起,笑得好开心。那位先生看念念姐的眼神,好深情专注呢!他们看起来真般配。
傅夜沉当晚回来。浑身酒气。
他将照片狠狠摔在我脸上,猩红的眼要喷火:他是谁!苏念,你他妈是不是又在外面勾搭野男人了!
我试图解释:Alvin是我在法国认识的朋友,现在是我的上司。我们在谈工作。
谈工作他冷笑,一把夺过我的手机,粗暴地翻看,谈到咖啡馆里笑得那么开心苏念,你当我是傻子吗!
他摔了手机。砸了梳妆台。
从此,他对我变本加厉地控制。
行踪报备。手机检查。甚至跟踪。
他那套自我进化也愈演愈烈。仿佛要向我,向那个莫须有的情敌,宣示主权。
7
傅夜沉的自我提升计划,越来越诡异。
他偷偷上网搜:如何挽回妻子的心。妻子疑似出轨怎么办。高段位绿茶识别手册。
浏览器历史看得我哭笑不得。
一天,我趁他洗澡,在他书房保险柜最深处,发现了他那份《念念绝对守护&魅力再造计划
V5.0》。
内容从外形到内在,到情感维系,甚至情敌Alvin性格弱点分析及应对策略。详细到发指。荒唐到心酸。
我拿平板质问他。他脸上血色褪尽,又涨得通红。
他先是羞愤。随即又委屈巴巴承认,是怕我玩腻他,怕Alvin把我抢走。
他说,林楚楚无意中跟他提过,Alvin那种儒雅博学的艺术家,才是我真正欣赏的。他怕自己这个只会赚钱的粗人留不住我。他一遍遍问我:念念,我是不是很差劲你是不是真的觉得他比我好
看着他像做错事的大男孩,手足无措。眼底是真实的不安和恐惧。
我心底坚冰,有了一丝松动。
我暂时信了他。以为闹剧可以结束。关系或能转圜。
8
短暂平静。暴风雨前夜。
就在我以为一切好转时,林瑶出事了。
据说是深夜开车给傅夜沉送加急方案。路上避让小狗,方向盘失控。车翻下山路。
傅夜沉接到电话时,我正和他商量周末去郊外。
他脸色瞬间惨白。手机啪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抽走灵魂。看都没看我,抓起车钥匙就疯了般冲出去。
我不放心。也跟着赶到医院。
抢救室外。傅夜沉像失魂的雕像。抱着头蹲在墙角。浑身不受控地颤抖。
他平日的骄傲霸道,此刻荡然无存。只剩绝望无助。
那是我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脆弱。却不是为我。
9
林瑶失血过多,垂危。医生说她是罕见Rh阴性。血库告急。
我几乎下意识开口:我是。声音在压抑的走廊里,突兀,清晰。
傅夜沉猛抬头。布满血丝的眼里闪过错愕。随即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狂喜和命令。
念念!太好了!你快去救她!一定要救活她!他紧抓我手腕,力道像要捏碎我骨头。
看着他为另一个女人焦灼至此。心口像被钝刀反复割。痛得麻木。
我想抽回手。也想解释我的身体状况。
阿沉,我……
话未出口,就被林楚楚尖锐的声音打断:苏念!你怎么还犹豫!瑶瑶姐是为了谁才出事的你还有没有良心!
张岚也帮腔:就是!要不是瑶瑶姐这三年照顾阿沉,他早就垮了!你以为傅太太这个位置轮得到你坐吗!他妹妹傅思雨更直接骂:苏念你这个白眼狼!我哥真是瞎了眼!
一句句指责,如毒箭穿心。
我看着傅夜沉。他脸色难看到极点。眼神复杂。失望。恳求。还有一丝我当时看不懂的,濒临绝望的痛楚。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被周围的声浪淹没。
20
念念,傅夜沉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那双曾只为我闪耀的星眸,此刻盛满为一个不相干女人的哀求,算我求你,救救她。她对我真的很重要。只要你救她,以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真的很重要。五个字,像重锤击溃我最后一丝防线。
我惨然一笑:好,我去。
抽血室。冰冷的针头刺入血管。
我看着血流向另一个女人。对护士轻声说:我身体不好。最多抽200cc。
200cc怎么够!傅夜沉在旁厉声打断。耐心耗尽。林瑶需要大量输血!给她抽!抽到够为止!她要是出事,我让你陪葬!
护士为难:傅先生,这位小姐脸色很不好。
她能有什么不适!我看她好得很!傅夜沉粗暴打断。苏念,别跟我装!赶紧抽!抽800cc!抽到她醒过来为止!
我闭上眼。绝望。力量被一点点抽离。意识模糊。
原来在他心里,我连林瑶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我说身体不适,他也只当是我狠毒的借口。
陷入黑暗前,只听到傅夜沉不耐烦催促:快点!救人要紧!
11
醒来时,在家。卧室漆黑。冷如冰窖。
胃里空得发慌。喉咙干得冒火。
我挣扎想倒水。浑身无力。
王嫂。我虚弱地喊。
没有回应。别墅空荡。静得可怕。
摸到手机。想给傅夜沉打电话。却先看到家庭微信群。王嫂半小时前发的:
先生,林小姐醒了,说想喝您亲手煲的鸽子汤。我刚炖好,现在就送去医院。家里太太那边,应该没什么事吧我去看过,她睡得很沉。
傅夜沉秒回:嗯。又一句:林瑶那边要紧,你多费心。
我的心,彻底沉入深渊。
在他眼里,我真的没什么事。
我这个刚为他红颜知己献完血的妻子,远不如他白月光一碗鸽子汤重要。
我连一口热粥都喝不上。
12
绝望中,我想起苏晴。电话接通。听到她声音,眼泪断了线。
苏晴和她男友周放火速赶到。看我惨白虚弱,苏晴气得大骂傅夜沉不是东西。周放沉默地把我从床上背起,送往他们家。
在苏晴家。我终于喝到一碗暖粥。感觉像从地狱捡回条命。
苏晴心疼得掉泪,抱着我:念念,离开他吧。这样的男人,不值得。
平静很快被打破。
第二天下午。傅夜沉怒气冲冲找上门。一脚踹开苏晴家公寓门。指着我鼻子骂:
苏念!你长本事了啊!刚从医院出来就迫不及待跑来勾引别的男人嫌我一个满足不了你,想让周放也尝尝你这狐媚子的滋味
林楚楚不知何时也跟在他身后。拉着傅夜沉胳膊劝慰:夜沉哥,你别生气。念念姐可能只是一时糊涂。周放哥对念念姐那么好,念念姐会错意也是难免的。
字字诛心。坐实我的不知廉耻。
傅夜沉!苏晴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念念为你那个林瑶抽了多少血你知道吗她差点就死了!是我们把她从你那个冰窖家里救出来的!你身为她丈夫,不闻不问,现在还有脸来血口喷人
13
傅夜沉被打偏过头。脸上迅速浮现清晰指印。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但依旧嘴硬,眼神凶狠瞪我: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她三年前能走,现在就能为了别的男人再次抛弃我!
我看着他因嫉妒愤怒而扭曲的脸。心力交瘁。不想苏晴和周放因我陷入麻烦。
挣扎起身,声音虚弱却坚定:阿沉,我跟你回去。
回到那个冰冷的家。等待我的,是更深的囚笼。
傅夜沉大概觉得丢了面子。怒火全发泄在我身上。
他收走了我的手机、钱包、身份证。还有,我的护照。
他将护照在我面前晃了晃。然后当着我面,锁进书房保险柜。
苏念,这辈子,你休想再离开我半步!就算是互相折磨,你也得给我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
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头晕乏力。我知道,旧病,有复发的迹象了。
我必须尽快回国外治疗。
可是,没有护照,寸步难行。
14
就在我为护照焦虑时,王嫂哭哭啼啼从乡下回来。说儿媳妇早产,母子危急,求傅夜沉让她回去。
傅夜沉准了假。还给了王嫂一笔慰问金。
然后,扭头,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对我说:王嫂家现在乱成一团。你去厨房做点月子餐,煲些汤,送去医院。我们不能太没人情味。
我看着他。只觉荒谬。
我一个自身难保的病人,他让我去给别人做月子餐
我身体不舒服。做不了。我虚弱拒绝。
傅夜沉的妹妹傅思雨恰好来访。闻言立刻尖酸刻薄:嫂子,你也太金贵了吧王嫂以前没少伺候你,现在人家遭难,你帮个小忙都不愿意做人可不能这么忘恩负义!
张岚也恰好打来电话。听傅夜沉说了情况,在电话那头义正言辞附和:念念,思雨说得对。女人不能太自私。阿沉那么忙,总不能让他亲自下厨吧
她们一唱一和。用良心情分这些枷锁困住我。
我身心俱疲。麻木。连争辩的力气都没了。
15
傅家每月一次家庭聚餐。
林瑶也盛装出席。
宴席上。林楚楚和傅思雨一左一右热情招待我。不停夹菜,嘘寒问暖。那副姐妹情深的模样,看得我恶心。
傅思雨更是好心将一只硕大基围虾夹到我碗里,笑靥如花:嫂子,你最近脸色太差,肯定是贫血。多吃点海鲜补补。这虾可新鲜了,特意让厨房给你做的。
我看着碗里的虾。胃里翻腾。以我现在糟糕的免疫状况,虾,极易引发严重过敏。
我下意识想拒绝。
傅夜沉却冷冷瞥我一眼,语气带着警告:思雨一番好意,别不识抬举。林瑶也柔柔劝:念念姐,思雨也是心疼你。你就吃一点吧。
一桌人。或虚伪,或看好戏。在傅夜沉逼迫的眼神下,我颤抖着手,夹起虾。像吞毒药般,放进嘴里。
几乎瞬间。剧烈过敏反应如海啸席卷全身。
手腕、脖颈迅速发痒。大片红疹。喉咙像被扼住。呼吸急促困难。
意识模糊,从椅子上滑落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傅夜沉终于从与林瑶的谈笑中回过神。脸上惊慌失措。以及林楚楚和傅思雨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与阴狠。
16
我被紧急送往医院。免疫系统全面崩溃。并发严重过敏性休克。多器官功能衰竭。
医生说,我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抢救室外。医生当着傅夜沉众人,神色凝重,带着怒气质问:病人有极其严重的免疫系统基础病史!明确的虾类过敏史!你们是怎么照顾的这次严重过敏直接诱发免疫系统崩溃!差点要了她的命!她之前是不是还经历过大量失血身体已亏空到极点!简直是胡闹!
傅夜沉如遭五雷轰顶。僵住了。脸色惨白。喃喃自语,声音发抖:免疫系统基础病史虾类过敏大量失血这…这怎么可能。他猛抓医生胳膊,医生!你一定搞错了!她以前身体很好的!她只是…有点娇气。
林楚楚和傅思雨脸色煞白。
17
苏晴接到电话,疯了一样冲进医院。
看我躺在ICU不省人事,她再也控制不住。将我当年因患罕见免疫系统疾病而不得不远走他乡、独自求医的真相,连同厚厚一叠国外病历、检查报告、病危通知书,狠狠砸在傅夜沉脸上。
傅夜沉!你睁大狗眼看清楚!这就是念念当年离开你的真相!她怕拖累你!怕你看着她死!她一个人在国外,九死一生!为你守身如玉!好不容易捡回条命回来找你,你他妈就是这么对她的!
苏晴指着林楚楚和傅思雨,声音发抖:还有你们!念念海鲜过敏你们会不知道当年阿沉追她,恨不得把她的禁忌昭告天下!你们分明就是故意的!想害死她!
傅夜沉颤抖着手,翻看那些病历。每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上。
他终于明白我当年的不告而别。明白我在酒吧说眼泪早就流干了的含义。明白我为什么只能献200cc血。
他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猛扬手,狠狠给了自己几个耳光。然后冲到我病床前,扑通跪倒。握着我冰冷的手,一遍遍嘶喊:念念,对不起。是我混蛋!是我瞎了眼!是我害了你!你醒醒。看看我。求求你。眼泪汹涌而出。
18
我在生死边缘徘徊了半个月。傅夜沉寸步不离守在我床前。不眠不休。日夜祈祷。形容枯槁得像老了十岁。
他遣散王嫂。开除林楚楚。与张岚断绝生意往来。甚至和傅思雨也爆发激烈争吵,几乎断绝兄妹关系。
他为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划清了界限。
他通过苏晴,联系到我国外的主治医生。不惜代价包机将那位免疫学权威请到国内。只为给我寻求一线生机。
当我终于醒来。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
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里满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浓得化不开的愧疚。
他想碰我。手却在半空颤抖。不敢落下。
我看着他。眼神平静。或者说,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所有的悔恨和弥补。在我经历了这一切之后。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19
我的身体,在顶尖医生的救治下,奇迹般一点点恢复。
但心里的裂痕,却似乎永远无法愈合。
傅夜沉将公司事务全权交托。自己则像个孩子,笨拙地学着照顾我。
他学煲汤,却常糊了或淡了。学按摩,却总弄疼我。每天在我床前,絮叨讲趣事、冷笑话,试图逗我开心。但我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沉默。
一天。他将一本崭新护照和一张没有目的地的单程机票放在我床头。声音沙哑:
念念,这是你的护照。如果你想走,想离开我,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都不再拦你。只求你好好活着。
他顿了顿。眼底是无尽痛楚和卑微乞求:但如果你…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赎罪的机会。我发誓,我会用余生,弥补对你的伤害。我会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你。只要你…别再离开我。
我想起毕业那天。阳光灿烂。
他穿着学士服,在榕树下,单膝跪地,举着易拉罐拉环做的戒指,郑重向我求婚。
他说:苏念,我傅夜沉这辈子,赖定你了!我要给你一个世界上最盛大、最独一无二的婚礼!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眼里的爱意纯粹热烈。
而今。再也回不去了。
是我傻。总沉溺在过去。
物是人非事事休。
番外:傅夜沉
我叫傅夜沉。
苏念回来前,我已经三年没睡过一个好觉。
头一年,我几乎是用酒精泡过来的。
苏晴那女人指着我鼻子骂我没出息,说念念瞎了眼才会看上我这种废物。
我知道,她也在替念念不值。可她们谁都不知道,那女人走的时候,连一句像样的解释都没给我。
玩够了腻了是不是我太无聊了这些念头在我脑子里炸开,把我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我砸东西,飙车,没日没夜地把自己灌醉。傅家的人看我的眼神,从痛心到失望,最后是麻木。
傅校草呵,不过是个被女人耍了的可怜虫。
身边不是没有过女人。
林瑶算一个。在我最颓废的时候,她确实像个知心大姐,陪我喝酒,听我那些翻来覆去、颠三倒四的醉话,甚至在我烂醉如泥的时候,把我从酒吧拖回家。她温柔,体贴,处处周到,几乎是所有男人眼中理想妻子的模样。张岚不止一次暗示我,林瑶对我用情至深,家世背景也与傅家相配,是能帮我稳定事业的贤内助。
我承认,有那么几个瞬间,特别是在宿醉醒来,头痛欲裂,看着她安静收拾残局的背影时,我确实动过一丝念头。或许,就这样吧。找个安稳的女人,过安稳的日子,忘了那个名字里都带着让我心悸的苏念。
可这念头,只要一碰上苏念那张在我脑海里鲜活得过分的脸,就立刻溃不成军。林瑶很好,好得像一杯温水,妥帖,却解不了我心里的渴。苏念不一样,她是烈酒,是毒药,明知会伤,却总让人忍不住想再尝一口。她会爬到我背上耍赖,会在我打球时大声给我喝倒彩,会在我生气时不怕死地来捋虎须,然后在我快要爆发的边缘,狡黠一笑,轻易就灭了我的火。
那种鲜活,那种能轻易撩拨我所有情绪的劲儿,林瑶没有。她太对了,对到让我觉得,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在提醒我苏念有多错,而我有多犯贱地想念那种错。
林楚楚那样的小实习生,就更不必提了。眼神里的野心和算计,几乎不加掩饰。她会学着苏念的样子,在我面前故作天真,或者在我加班时送来咖啡点心,叫我夜沉哥。我不是看不出她的心思,只是懒得拆穿。她那点小心机,比起苏念当年那些明目张胆的撩拨,实在太寡淡无味。苏念撩我,像只狡黠又大胆的猫,爪子挠得人心痒,却又让人甘之如饴。而林楚楚,像只急于证明自己能干的雏鸟,生涩,刻意,反而让人提不起兴趣。
有一次,她借着汇报工作,几乎要贴到我身上,身上那股刻意调配的香水味,冲得我太阳穴直跳。我脑子里闪过的,却是苏念身上那股淡淡的、混着茶香和奶味的、让我安心又躁动的气息。
那天,我直接让她滚了出去。大概从那时起,她对苏念的敌意就更深了吧。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这三年,我就像行尸走肉。白天是傅家的继承人,是公司杀伐果断的傅总。夜晚,只有在酒精和尼古丁的麻痹下,才能短暂地不去想她。可她总能轻易闯入我的梦里,有时是初见时她大胆邀舞的模样,有时是分手时她决绝的背影,每一次都让我痛醒。
我知道,我病了。病名叫苏念。无药可医。
所以,当她在酒吧里,顶着那张既熟悉又因这三年经历而添了几分憔悴的脸,再次走到我面前,问我要联系方式的时候。
我承认,那一瞬间,我所有的防备、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故作冷硬,都他妈的差点崩盘。
烟雾都挡不住她眼底那该死的、熟悉的狡黠和一丝我不敢细看的脆弱。
我听见自己用最刻薄的话嘲讽她,看她脸色白了一瞬,心里却他妈的在滴血。
把她拽到墙角,听着她带着颤音说对不起,感受着她瘦得硌人的身体在我怀里微微发抖,闻着她身上那股让我魂牵梦萦的气息,我积攒了三年的委屈、愤怒、不甘和思念,瞬间决堤。
我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哭得像个傻逼。
她说她眼泪熬干了。呵,这女人,永远这么狠心。
可当她说是念念不好的时候,那股熟悉的、带着撒娇意味的软糯,还是轻易就击溃了我最后一道防线。
这次,你还没得手。记得,把我哄高兴点儿。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傅夜沉,你他妈还能再没出息点吗
可看着她眼底重新燃起的那一丝光亮,我知道,我又一次,心甘情愿地,把刀递到了她手上。
只要她还愿意回来,哪怕再被她捅得鲜血淋漓,我也认了。
因为这世上,除了苏念,再也没有哪个女人,能让我觉得活着还有点意思。
其他的,都差点味道。
差的,是她的味道。
可后来,她回头了。
我却把她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