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顾宸。
昨晚,我亲手搅黄了他筹备半年的城南并购案。
我以为他会失控,会像头暴怒的狮子,把我撕成碎片。
他却只是在走廊尽头,背对着我,点燃了一支烟。
林晚,长进了。知道用脑子了。他走近,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可惜,还是太嫩了。
那一刻,我想杀了他。真的。
后来,我爬上了他的床。
成了别人口中,他顾宸豢养在金丝笼里的小雀儿。
所有人都以为,我爱他爱得发了疯,机关算尽,只为留在他身边。
只有我知道。
我在用这种最不堪、最自毁的方式,饮鸩止渴,与虎谋皮。
直到我厌倦了这场没有赢家的扭曲游戏。
我想抽身,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他却在我登上飞往异国的航班前,死死地把我摁在墙壁上。
林晚!他咆哮,声嘶力竭: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现在,你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休想!
1
我们这笔烂账,要从那桩让林家和顾家颜面扫地的丑闻算起。
我的母亲跟着顾宸的父亲跑了。
我父亲找到他们租住的廉价出租屋,没找到那个男人,也没找到我的母亲。
只找到了一个饿了三天的顾宸。
大概是嫌带着他像个拖油瓶,顾宸被他们无情地遗弃了。
我不知道父亲当时怀着怎样的心情,收养了仇人的儿子。
但我固执地认为,他是恨我的。恨我这个有那个女人一半基因的女儿。
他把顾宸带回家,悉心栽培,用这个外人的优秀、懂事,来反衬我的愚蠢、叛逆;用这种最残忍的方式,诛我的心。
顾宸,成了父亲标榜他宽宏大量的活道具。
父亲对顾宸的偏爱,赤裸得令我刺痛。
他亲自过问顾宸的饮食起居,手把手辅导他那些我连题目都看不懂的奥数。顾宸的奖状贴满比我卧室还大的书房墙壁。
林家的资源、条件、接触顶尖圈子的机会,他都向顾宸倾斜。而对我,这个亲生女儿,永远只有紧锁的眉头。
养得顾宸没有丝毫寄人篱下的自觉。
这种区别对待,让我心中的怨恨疯狂滋长,最终倾泻到顾宸身上。
我变着法地给他使坏,排挤他,欺负他,想把他赶出去。
我会偷偷在他崭新的练习册上,用马克笔画满乌龟王八,害他被老师点名批评。
他比我想象的聪明冷静,也……睚眦必报得多。他轻易就能洞悉我所有幼稚的伎俩。
他从不与我正面冲突,也不向大人告状。却总能在我得意忘形时,精准给予我致命的反击。
我会因他的善意提醒,被父亲用紫檀木戒尺打得皮开肉绽,罚跪半天。那时,他会慢条斯理地搬把太师椅坐我对面,优雅地品着父亲的武夷山大红袍,翻看那些我看不懂的金融报告。
他还会时不时抬眼,居高临下地看我狼狈的模样。那眼神像在说:林晚,太嫩了。想跟我斗你还差得远。
他比我更像父亲理想中能继承家业的人选,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小小年纪便展现出令人心悸的城府与狠厉。
2
母亲决绝私奔后,我在这座华丽如坟墓的家里,存在感本就稀薄如尘。顾宸的到来,更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闯入者,时刻提醒着父亲那段被戴绿帽的奇耻大辱。
而学校,则成了我耻辱的另一个公开刑场。
母亲跟着那个男人私奔后,林家丑闻就像一块滚烫的烙印,烫在我额头上。学校里,那些窃窃私语和毫不掩饰的指点,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我每一寸裸露的皮肤上。
看,就是她,林晚。
她妈妈,啧啧,听说跟野男人跑了,不要脸。
所以她才这么野,有其母必有其女,骨子里就是个小荡妇。
这些话,终于在我忍耐的极限之上,引爆了冲突。体育课后,隔壁班的张琪带着几个女生堵住我,她扬着下巴,眼神轻蔑,嘴里的话像淬了毒的脏水:林晚,听说你妈是海市第一名妓啊
血轰一下冲上我的头。我扑过去,揪住张琪的头发往墙上撞。她尖叫,其他人也一拥而上。
混乱中,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顾宸。
他就站在几步开外,看着我被划破脸颊,看着我校服变形,看着我像疯狗一样反击,眼神平静得近乎残忍。
他是丑闻的另一主角。
可此刻,无人知晓这个品学兼优的顾宸,正是那个奸夫留下的儿子。父亲把他藏得很好。而我,是那个摆在明面,任人指点、唾骂的活靶子。
这认知像钝刀割心。
他凭什么如此干净体面地站在风暴之外,冷眼旁观我替我们两人共同的原罪受过
一股强烈的冲动攫住了我,我要当众撕开他那张假面!
我要指着他的鼻子尖叫:看啊!他!顾宸!他就是那个男人的儿子!我们才是一丘之貉!
这话就在舌尖打转。
然而,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我看到他微微偏了一下头,阳光落在他平静的侧脸。没有嘲讽,没有不屑,什么都没有。
仿佛我此刻的歇斯底里,我的狼狈不堪,我的滔天恨意,对他而言,都不过是空气中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
一股比愤怒更尖锐的,近乎自毁的骄傲突然扼住了我的喉咙。
不。我林晚,就算是被人踩进泥里,也不屑于在这些蠢货面前,去乞求那种廉价的公平。我的耻辱,我自己扛。
这个念头闪过,我猛地转回头,不再看他,一头撞进张琪怀里,张口就朝她抓挠我脸颊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
我的恨意找到了更直接的宣泄口,只针对顾宸。
我的房间,仍是母亲当年布置的公主房,充满蕾丝粉纱和傻气玩偶。
书架上我偷偷攒钱买的少女漫画和言情小说,在顾宸展现他所谓过人天赋后不久,被父亲以荼毒思想的垃圾糟粕为由,让佣人当着我的面,全部烧了个干净。
取而代之的,是顾宸爱看的那些商业期刊、金融报告和镶金边的世界名著。
每当看到顾宸捧着那些天书聚精会神地阅读,父亲用欣慰的目光注视他,我心中的无名火,就烧得更旺。
家庭的变故与父亲日复一日的冷漠,让我变得内向、敏感,也越发乖张、叛逆。
学习成绩一落千丈。父亲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复杂隐痛,渐渐变成失望和厌弃。
他常对着我叹息:林晚,你能不能稍微争点气!你要是有顾宸一半懂事,一半努力,我也不用为你操碎了心!
这种日积月累的不公,让我对顾宸的怨恨与日俱增,演变成一种病态的执念。
他明明比我大近两岁,按规矩我或许该叫他声宸哥。
可我从不。总是连名带姓地叫他顾宸,带着刻意的挑衅和不屑。
我曾在他眼里偶尔捕捉到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复杂情绪。似乎有怜悯,无奈,嘲讽,甚至……一丝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可怜虫的了然。
但很快,这些微弱的情绪波动,就会被他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面具所彻底吞噬。
3
高三那年,我走了狗屎运,居然和顾宸考进了同一所大学。
他依旧是天之骄子,金融系,学生会主席。
我艺术设计系,冷门专业,无人问津的透明人。
开学前,父亲把我和顾宸一起叫到书房,宣布了一件让我彻底心死的事。
他说,林家未来的所有财产,包括林氏集团的股份,我和顾宸,名义上一人一半。
至于集团未来的实际经营权和最终掌舵人:就要看你们两个,毕业之后,到底谁,更有本事。
更有本事这他妈的还用比吗!
在他林振业心里,我林晚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而他顾宸,这个鸠占鹊巢的野种,才是他最理想的继承人!
他从小到大抢走了我的一切,现在还要用这种看似公平的方式,名正言顺地抢走我的财产继承权!
凭什么!他一个仇人的儿子!凭什么!
我心中的恨意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
顾宸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他只淡淡应了声:知道了,林叔叔。我会努力的。
从那天起,我彻底放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放弃了在这个家里寻求温暖、公平和亲情的念头。
我开始以一种近乎疯狂的、自暴自弃的方式,报复这个世界。
逃课,酗酒,飙车,打架,纹身,染发,穿着破烂,彻夜不归,和一群同样对现实不满的所谓先锋艺术家、摇滚青年鬼混,醉生梦死。
我用这种最极端不堪的方式,自我毁灭的姿态,向父亲,向顾宸进行无声的抗议。
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父亲对我彻底失望透顶。
无所谓了。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就是要让他看看,我这个被他逼疯的女儿,到底能堕落到什么地步!
就是要让他为他当年的绝情偏心,付出惨痛的代价!
4
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刻。
我遇到了苏泽。
苏家在海市也算小有名气,虽不及林家,但也非等闲。
苏泽是苏家独子,比我高两届,美术学院的风云学长。
他张扬,热烈,不羁,像一团燎原的火焰。自由,散漫,不受任何规则束缚。
他是天之骄子,带着与生俱来的魅力、狂野自信和一丝恰到好处的邪气。
按理说,他和顾宸,都属于那种我只敢在梦里仰望的存在。我应该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可他偏偏像一道闪电,蛮横地撕裂我死寂的天空,强行闯入我的生命。
那是在一次无聊透顶的所谓艺术交流酒会上。
我宿醉未醒,头发凌乱,穿着沾满油彩破洞的T恤牛仔裤,脸上还带着打架的淤青,就那么邋遢地出现在那个衣香鬓影的场合。
所有人都用鄙夷厌恶的目光对我指指点点。
顾宸也在。他穿着高级西装,端着红酒,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名流显贵之间,偶尔用眼角余光轻蔑地扫我一眼,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就在我准备掀桌子大骂时,苏泽出现了。
他端着两杯鸡尾酒,挤开围在他身边的名媛,径直走到我面前。
他歪头,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打量我,然后露出一个邪气又灿烂的痞帅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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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林晚是吧他把一杯酒塞我手里,另一只手自然地搭在我肩上,将我半圈进怀里。然后他扬起下巴,眼神轻蔑又挑衅地环视人群,朗声道:这是小爷我罩着的人,谁他妈再敢背后嚼舌根,老子就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全场死寂。
然后,他低下头,凑到我耳边,用蛊惑暧昧的语气轻笑:别理那些傻逼。跟小爷我出去玩儿,保证比这破酒会有趣一百倍。
5
后来,一个大雨滂沱的深夜。
我因再次考试不及格,和父亲爆发了争吵。
他给了我一耳光,指着我鼻子咆哮,让我滚出林家,永远别回来。
我拖着湿透的行李箱,像个孤魂野鬼游荡在街头。
是苏泽,开着他那像个盖世英雄般,在雨夜中找到了蜷缩在废弃公交站台几乎冻僵的我。
他二话不说,脱下昂贵的皮夹克裹在我身上,将我塞进副驾驶,系上安全带。
他把我带回他在学校附近的单身公寓。
找出他的T恤运动裤给我换上,又手忙脚乱地给我煮了碗味道古怪辛辣的姜汤。
看我狼吞虎咽喝下,他才松了口气。
然后,他坐在我对面,用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桃花眼,异常认真地看着我。
林晚。
以后,别再回那个破地方受气了。
我养你。
和我试试看,好不好
我发誓,我苏泽,这辈子,绝不抛下你不管。
只要你点头,小爷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6
苏泽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我说我养你、我这条命是你的了的男人。
我看着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我和苏泽,就这样同居了。
在他那个不大,有些凌乱,却充满自由、叛逆和荷尔蒙气息的公寓里。
那段日子,是我有生以来,唯一真正无忧无虑、肆意快活的时光。
我们逃课,在画室抽烟喝酒,在天台接吻做爱,在彼此年轻鲜活的身体上留下疯狂深刻的印记。
我们窝在沙发上吃垃圾食品看老电影。或者把摇滚乐调到最大,像两个疯子一样跳舞,尖叫,拥抱,亲吻,do到精疲力尽。
我们就像两只孤独野兽一样,互相舔舐伤口,汲取温暖。我们天真地以为,只要躲得够远,那些跗骨之蛆般的肮脏过去和宿命,就永远追不上我们。
这样的日子,像裹着剧毒糖衣的禁果,甜得发腻,也短得心碎。
只持续了不到大半年。
暑假,父亲林振业,不知又想出什么折磨我的法子,突然派了几个黑西装大汉,找到了我们的小公寓。
他们用带着威胁的冰冷口吻,通知我,必须立刻回去,搬回林家那个让我窒息的牢笼。
他说,林家的脸面,不能因为我这个不知廉耻的孽女而丢尽。
他还警告我,如果我拒绝回去,他有的是办法,让苏泽,让苏家在海市彻底待不下去。
我太了解林振业。他说得出,也绝对做得到。
我不想,也不能,连累苏泽。
他是那段暗无天日里,唯一照进我生命的光。我不能让他因为我这个扫把星而被毁掉。
7
苏泽送我回林家别墅。
一路无话。
快到林家那扇冰冷沉重的雕花铁门时,他突然急刹车。
他转过头,布满红血丝的桃花眼死死盯着我,声音嘶哑:林晚,别回去。
跟我走,我们现在就走,离开这个国家,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我看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心里像被钢针密密麻麻地扎着,痛得无法呼吸。
我知道,我不能。我没有资格。
我轻轻摇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苏泽,算了吧。
我们……从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你值得更好的女孩。
说完,我没再看他受伤的眼,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向那个我憎恶了二十年,却不得不再次踏足的牢笼走去。
我没有回头。我怕一回头,就会忍不住,不顾一切地跟他走向毁灭。
他从车上跳下来,粗暴地从后备箱拖出我破旧的行李箱,像扔垃圾一样重重扔在柏油马路上。
在我深吸一口气,准备走进那扇雕花大门时,他忽然像受伤的野兽般,从身后死死抱住了我。
他的下巴抵在我颈窝,滚烫的呼吸夹杂着烟草味和一丝咸涩的湿意。
我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他缓缓把我转过来,面对他。
他温热颤抖的薄唇,就要贴上我冰冷颤抖的嘴唇时。
一道冰冷如利刃的声音,从我身后不远处,如同鬼魅般响起:林晚。
大庭广众之下,与不三不四的野男人搂搂抱抱,这就是你在外面学到的所谓‘自由奔放’
林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是顾宸。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像个刚从地狱走出来的冷酷阎罗王。
8
苏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猛地松开我,狼狈地退后几步。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死死瞪向顾宸。
我和苏泽完了。
我又掉回了那个冰冷、黑暗的地狱。
顾宸走过来,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哒、哒、哒,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上,沉闷而压抑。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你不觉得应该给我,给林家,一个解释
解释他算什么东西
一个鸠占鹊巢的野种!靠着我父亲的怜悯,才能站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我歪过头,扯出一个轻佻的笑:怎么,顾大总裁,没见过年轻男女谈情说爱,还是……您对我林晚的私生活,特别感兴趣
看着他脸色一点点沉下去,我心里升起病态的快意:还是说,你顾宸,其实一直在嫉妒我嫉妒我能找到苏泽那样真心爱我的人,而你……只能躲在阴暗角落,用卑鄙手段破坏别人的幸福,满足你那变态的占有欲
没错,我就是交男朋友了,我们睡过了,爱得死去活来!
你管得着吗!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管我!
我要激怒他,看他失控,把他那副冷静自持的假面撕下来,踩个粉碎!
9
顾宸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在极力压抑怒火。
半晌,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分、手。
我冷笑。
他又重复一遍,语气更冷硬,带着命令:那个姓苏的,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林晚,你眼光越来越差了!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跟他断干净!否则,他眯起眼,像蛰伏的毒蛇,后果,你和那个姓苏的,都承担不起!
空气凝固了,压得我喘不过气。
他总是这样,高高在上,掌控我的一切。但用苏泽来威胁我,还是第一次。
我懒得多说,推开他想上楼。
下一瞬,他像被激怒的野兽,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就算你不主动分,他眼神阴鸷,声音带着残忍的警告和疯狂的占有欲,我顾宸,也有一万种办法,让他苏泽,从你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你信不信!
林晚,你最好别逼我。
10
顾宸的威胁,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
他是魔鬼,说到做到。
三个月后,苏家破产了。
快得像一场猝不及防的龙卷风。
苏泽的父亲,那个一向儒雅斯文的苏伯伯,一夜白头,心脏病发送进了抢救室。
苏泽,那个曾经像太阳一样耀眼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红着眼求爷爷告奶奶,借遍了所有能借的亲戚朋友。
没人敢帮他。
没人敢得罪顾宸。
顾宸的手段,狠辣,决绝,不留余地。
像一张铺天盖地的黑网,把苏家所有退路都堵死了。
林振业,我的好父亲,把我叫到书房。
他把一份签好的股权转让协议推到我面前。
林晚,顾宸对你,是真心的。
苏家那种小门小户,配不上你。以后,别再做让我失望的事。
顾宸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林家的将来,交给他,我放心。
我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只觉得恶心。
真心担当
不过是两个魔鬼,联手导演的一场好戏。
把我当成傻子,当成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
11
我去找苏泽。
在医院那条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绝望的长廊尽头。
他看到我,眼神空洞,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林晚,他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你走吧。
我们……结束了。
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算我求你。
我看着他,那个曾经为了我可以不顾一切的少年,如今却卑微到尘埃里。
他不是不爱了。他是怕了。
怕顾宸,怕林家,怕这个吃人的世界。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碎,痛得无法呼吸。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
没有眼泪,没有不舍。
只有一片死寂的绝望。
12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像一具行尸走肉。
第四天,顾宸来了。
他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衬衫,矜贵优雅,像个高高在上的神祇。
与我这个形容枯槁、人不人鬼不鬼的疯子,格格不入。
他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
闹够了
闹够了,就跟我走。
林晚,我给你想要的一切。
名分,地位,财富,荣耀。
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做我的女人。
我看着他那张俊美却又冷酷的脸,突然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顾宸,我声音嘶哑,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是不是觉得,你赢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林晚,这辈子都只能任你摆布,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他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好啊,我擦掉眼泪,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伸出手,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线条完美的下颚,我跟你走。
我做你的女人。
但是,顾宸,我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充满了刻骨恨意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让你后悔。
我会让你,为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看着我,眼神深邃莫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残忍的弧度。
我等着。
13
我被困在了林家这座金丝笼里。苏泽的消息,被顾宸掐断得干干净净。
父亲林振业,对我愈发冷漠:林晚,你最好安分点,别再给我丢人现眼。苏家那小子,要不是顾宸拦着,你以为他还能在海市待下去
我仅有的一点光,也被顾宸不动声色地掐灭了。
我的世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恨。而顾宸,就是这黑暗的源头,是我所有痛苦的具象。
我看着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冷静自持的顾宸。他掌控我学业,掌控我的门禁,甚至……掌控我的情绪。
凭什么
如果注定要烂在这泥沼里,那我至少要选择一种玉石俱焚的方式。
如果地狱是我的归宿,那我也要拉着他一起沉沦。
那晚,我穿着母亲遗留下的一件真丝睡裙,布料薄得像蝉翼,直接推开了顾宸的书房。
他听到动静,转过头,眉头微蹙:出去。
我在他微怔的目光中,坐上了他的大腿。
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我能感觉到他骤然加快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烫得惊人。
林晚,他开口,声音喑哑,带着欲望和警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当然知道。我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只有冰冷的、自毁般的快感,我在……取悦你啊。顾宸哥哥。
最后四个字,我咬得极重,充满了讽刺。
他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那双总是冷静地敲击键盘,翻阅文件的手,此刻带着滚烫的温度,落在了我裸露的腰肢上。
你以为这样,就能报复我他的呼吸喷在我颈侧,带着他身上惯有的、好闻的雪松和烟草混合的气息,此刻却染上了情欲的滚烫。
报复我仰起头,直视他深不见底的眼睛,笑得越发妖冶,不,我只是想看看,高高在上的顾宸,失控是什么样子。或者说,看看你和那些被我轻易勾引的男人,有什么不同。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他猛地低头,狠狠攫住了我的唇。带着血腥味的疯狂,瞬间席卷了我所有的感官。
我没有反抗,用我全部的身体,去感受他的失控,他的欲望,他的……沉沦。
衣物撕裂的声音,粗重的喘息,夹杂着痛苦又扭曲的快感。
他像一头饿了很久的猛兽,攻城略地,疯狂索取。
我在这场自导自演的沉沦中,像一朵在暴风雨中被摧残的花,破碎,不堪,却又在极致的痛苦和屈辱中,品尝到了一丝病态的、报复的甜意。
我成功了。我把他拉下了神坛。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我面前,溃不成军。
从那以后,当夜晚所有人都睡去后,他会潜入我的房间。在黑暗的掩护下,我们进行最原始、最激烈的纠缠。
他对我身体的迷恋,几乎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他熟悉我每一寸肌肤的敏感,喜欢在我身上留下各种深浅不一的印记,像是要在我的灵魂深处都打上属于他的烙印。他的眼神,在那些沉沦的时刻,会爆发出骇人的占有欲和近乎疯狂的痴迷,那和平日里那个冷静自持的顾宸判若两人。
而我,贪婪地汲取着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即使这种需要是建立在最不堪的欲望之上。
我用身体做武器,去试探他的底线,去感知他情绪的波动,去享受那种把他拉入和我一同堕落的深渊的、扭曲的快感。
我们互相折磨,互相撕咬,像两只在绝境中互相取暖却又随时想置对方于死地的困兽。
恨有多浓,欲望就有多烈。
所有人都以为,我爱他爱得疯魔,才会用尽手段留在他身边。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恨意交织的欲望,不过是我精心调制的毒药,喂给他,也喂给我自己。我们在彼此的身体里,寻找着片刻的慰藉和更长久的绝望。
我清楚地知道,这是一种自毁。
我在用最不堪的方式,报复他,报复这个家,也报复我自己。每一次在他身下辗转承欢,每一次感受他带着薄茧的指尖在我身上游走,每一次在他失控中捕捉到那一丝因我而起的迷恋,我的心,就在恨意和快感中反复撕裂,然后麻木。
这样的关系,像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可能断裂。
我享受着这种掌控他部分情绪的感觉,也厌恶着这种出卖身体换来的畸形胜利。
我知道,顾宸对我身体的迷恋,是我唯一能刺痛他,或者说,能让他失控的武器。但这把武器,伤人伤己。
爱或许有过吧。在最初的最初,在那些被父亲忽视的、渴望温暖的日日夜夜里,对他这个同样被命运捉弄的入侵者,或许曾有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期待。但那点微弱的火苗,早已被父亲的偏心、被他的冷漠、被这扭曲的一切,彻底浇灭,只剩下灰烬和刻骨的恨。
而如今,这恨意之上,又开出了欲望的恶之花。
我们谁也离不开谁,却又比任何人都更想让对方彻底消失。
14
我成了顾宸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不久之后,我们举行了一场轰动全城的、极尽奢华的订婚典礼。
林振业笑得合不拢嘴,仿佛了却了一桩天大的心愿。
所有人都羡慕我,嫉妒我,说我林晚手段高明,最终还是俘获了海市最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过是签了一份与魔鬼的契约。
用我的自由,我的灵魂,我的一切,来换取一个报复他的机会。
我住进了顾宸在半山腰那栋守卫森严的、如同宫殿般奢华的巨大别墅里。
他给了我一张没有上限的黑卡,给了我所有女人都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
名牌包包,高级定制,珠宝首饰,豪车游艇……只要我开口,没有他办不到的。
他把我宠上了天,也把我囚禁在了这座华丽的、密不透风的牢笼里。
他限制我的出行,监控我的通讯,清除了我身边所有可能带坏我的朋友。
我成了他豢养在笼中的、一只羽翼被折断的金丝雀。
美丽,脆弱,却失去了歌唱的自由。
15
我变着法地折磨他,也折磨我自己。
我挥霍无度,夜夜笙歌,和不同的男人调情暧昧,故意让他难堪,让他愤怒。
我以为他会在乎,会嫉妒,会因为我的放荡形骸而对我失望。
他却只是冷眼旁观,在我玩累了,闹够了,像个小丑一样精疲力尽地回到他身边时,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平静地看着我,然后,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把我抱进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低语:
晚晚,别闹了。
回来我身边。
只有我,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他的冷静,他的从容,他的掌控一切,让我感到无比的绝望和无力。
我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恨意和报复,都显得那么的苍白和可笑。
我开始用更极端的方式。
我自残,绝食,歇斯底里。
我把把他最重要的商业合同撕成碎片。
我以为这样,就能在他那张完美的面具上,撕开一道裂痕。
他却只是更加变本加厉地控制我,囚禁我。
他请了最好的心理医生和营养师,二十四小时看护我。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晚晚,别再伤害自己了,我会心疼。
乖乖听话,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除了自由。
我的艺术,成了我唯一的宣泄口。
我的画,充满了压抑的色彩,扭曲的线条,和歇斯底里的绝望。
那些画,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早已腐烂不堪的灵魂。
顾宸却很喜欢。
他把我所有的画都高价买下,收藏在他那间比我卧室还大的私人画室里。
他说,我的画,有灵魂。
我冷笑。
是啊,一个被他亲手囚禁和折磨的、痛苦不堪的灵魂。
16
日子在无声的、令人窒息的绝望中,一天天流逝。
我像一株被剪去了所有枝叶和花朵的植物,慢慢枯萎,慢慢死去。
直到有一天,我大学时的那位老教授,突然通过一个我早已忘记的邮箱,联系上了我。
他说,他一直关注着我的作品。
他说,我当年那幅《囚笼》,在一次国际青年艺术家大赛中,获得了金奖。
他说,欧洲最顶尖的皇家艺术学院,向我发出了全额奖学金的邀请。
他说,林晚,你的天赋,不应该被埋没在这里。
他说,去飞吧,去追逐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封邮件,像一道划破了无边黑暗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我早已死寂的心。
自由。
这个我曾经拥有过,却又被无情剥夺的词语,再次在我心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我开始秘密地筹划我的逃离。
我变卖了顾宸送给我的所有珠宝首饰,偷偷地联系了国外的中介和律师。
我像一只潜伏在暗夜里的猎豹,耐心地等待着最佳的捕猎时机。
17
顾宸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常。
他看我的眼神,变得更加阴鸷,也更加……疯狂。
他把我看得更紧了,几乎寸步不离。
他取消了我所有的外出活动,甚至断绝了我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我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我真的会彻底疯掉,或者,彻底死去。
我必须离开。
不惜一切代价。
18
我选择在他公司年度最重要的战略发布会的前一天晚上,向他摊牌。
那天,他难得没有应酬,早早地回到了别墅。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甚至还亲手为我下厨,做了一顿算不上美味,却也还算用心的晚餐。
饭后,他把我拥在怀里,坐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窗外海市璀璨的夜景。
晚晚,他把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一丝罕见的温柔,明天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一个所有女人都会羡慕的名分。
我们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我们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静静地听着他描绘着那个虚假而美好的未来,心中一片冰冷。
顾宸,我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们结束吧。
他身体一僵,抱着我的手臂,瞬间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勒断我的肋骨。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有些扭曲。
我说,我抬起头,迎上他那双因为不敢置信而骤然缩紧的瞳孔,一字一句地,清晰地重复道,我们,到此为止。
我要离开你。
永远。
19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像一场混乱而又血腥的噩梦。
顾宸彻底失控了。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绝望的困兽,砸碎了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
他猩红着眼睛,死死地抓着我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地质问我,为什么要背叛他,为什么要离开他。
他说,他为我付出了那么多,他给了我所有的一切,我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这么绝情。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和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心中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
顾宸,我冷笑着,一字一句地,把他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你是不是觉得,你赢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林晚,这辈子都只能任你摆布,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你错了。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一天都没有。
从你踏进林家大门的那一刻起,我就恨你。我恨不得让你尝遍我所受过的所有痛苦和屈辱。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恶心,都觉得生不如死。
现在,我玩腻了。这个游戏,该结束了。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神里的光芒,一点一点地熄灭,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烬。
他猛地把我推开,力道大得让我狠狠地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后脑勺一阵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然后,便是文章开头,他在机场,像个疯子一样,拦住我的那一幕。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那个永远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顾宸,流露出那样绝望、那样无助、那样……像个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孩子的眼神。
但我没有心软。
我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他的桎梏,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登机口。
身后,是他撕心裂肺的、绝望的嘶吼,和机场警卫的呵斥声,渐渐远去,最终被巨大的引擎轰鸣声所淹没。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看着窗外越来越渺小的城市,和那片曾经囚禁了我二十多年的、令人窒息的天空,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我自由了。
20
五年后。
巴黎。一场名为《囚徒与飞鸟》的个人画展,在最顶级的现代艺术中心开幕。
画展的主人,是一位来自东方的、神秘而又才华横溢的年轻女画家,Lin。
她的作品,充满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深刻的情感张力,在国际艺术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评论家们说,她的画笔下,有地狱的火焰,也有天堂的微光,有绝望的呐喊,也有重生的希望。
开幕式当天,我穿着一身简洁的白色长裙,站在聚光灯下,从容而优雅地接受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赞美和祝贺。
人群中,我似乎瞥见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高大落寞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低调的黑色风衣,戴着宽大的墨镜和帽子,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展厅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久久地凝视着墙上那幅名为《永恒的囚笼》的画作。
画中,是一个被无数金色锁链紧紧束缚的、面容模糊的男人。
我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地交汇了一瞬。
然后,我平静地移开视线,微笑着,向那些真正欣赏我的艺术的人们,举起了手中的香槟杯。
过去的,就让它彻底过去吧。
我的未来,在远方,在更高更自由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