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香消玉殒
深夜的祠堂阴冷刺骨,烛火被穿堂风刮得东倒西歪。
许清婉跪在青砖地上,单薄的衣裳早被冷汗浸透。
门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嫡母林氏一脚踹开木门,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
贱蹄子!竟敢和外男私通,脏了许家的门楣!
林氏涂着蔻丹的指甲狠狠掐住清婉的下巴,尖利的护甲几乎戳破她的皮肉。
清婉被迫仰起头,眼眶泛红:
母亲明鉴……女儿连院门都没出过!
家丁咚地将一件男子外袍砸在她面前。
林氏抓起袍子甩在她脸上,布料上的霉味呛得她咳嗽不止。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林氏嗓音尖厉,
老爷最重家风,若知道这事,定将你沉塘!
清婉浑身发抖,指尖抠进砖缝:
母亲若要女儿死,何必泼这脏水……
话音未落,林氏猛地掐住她的喉咙:
庶女的命,本就贱如草芥!
烛火一晃,巫婆佝偻着背端来一碗甜汤,浑浊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清婉:
小姐喝了这汤,夫人便饶你。
清婉挣扎着后退,却被家丁死死按在地上。
林氏捏住她的鼻子灌药,滚烫的汤汁灌入喉咙,灼得五脏六腑像被火烧。
为何……害我……
清婉蜷缩在地,七窍渗出血丝,指尖在青砖上抠出几道血痕。
弥留之际,她听见林氏压低的冷笑:
红玉散果真厉害……三日后祭祖,再用此毒……
巫婆谄媚附和:
夫人放心,老身定让那小贱人‘触怒先祖’,死无全尸!
【轰隆——】
雷声炸响,清婉猛地从床榻上坐起,冷汗浸透中衣。
铜镜里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梳妆台上摆着嫡母送来的胭脂盒,丫鬟小莲正替她试色。
二小姐,这胭脂衬得您气色真好……
清婉指尖颤抖着抚过镜面。
她重生了,回到及笄宴前夜,一切尚未开始的时候!
窗外传来赵嬷嬷粗哑的催促声:
二小姐,夫人赏的胭脂可试好了
清婉一把抓起胭脂盒,凑近鼻尖一嗅——
甜腻香气下藏着一丝苦腥。
是红玉散!
前世她便是用了这毒胭脂,祭祖时突发恶疾七窍流血而死。
替我谢过母亲。
清婉垂眸掩住眼底恨意,
这胭脂,我明日必用。
赵嬷嬷得意一笑:
庶女就该懂事些!
夜深人静时,清婉摸黑溜进后院药房。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见林氏私藏的红玉散药瓶。
她将毒粉掺进嫡母每日服用的参汤药包,指尖轻叩桌案:
祭祖我倒要看看,是谁触怒先祖!
更夫敲梆子的声音远远传来。
清婉吹熄蜡烛,盯着窗外泼墨般的夜色冷笑:
这一世,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2
毒计初现
月光从雕花木窗的缝隙漏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
许清婉独坐在闺房内,指尖摩挲着嫡母送来的胭脂盒。
甜腻的香气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腥,像极了前世灌入喉咙的红玉散。
这味道……错不了。
她猛地攥紧胭脂盒,眼前忽然闪过幼年时的画面——
生母握着她的手,将晒干的茉莉花瓣细细碾碎。
铜炉里青烟袅袅,母亲柔和的嗓音混着香气飘进耳中:
婉儿,调香如识人心,气味藏善恶。
那时的她仰着头问:
若闻出恶味怎么办
母亲笑着戳她额头:
那便调一味更厉害的香,以毒攻毒。
哐当!
门被推开,丫鬟小莲端着烛台探头:
小姐,夫人派人催问胭脂可还合用
清婉垂眸掩住眼底冷光,怯生生道:
告诉母亲,这胭脂香气独特,我甚是喜欢。
天刚蒙蒙亮,清婉便借口请安溜进嫡母的小厨房。
灶台上煨着参汤的药包,苦味混着肉香直冲鼻腔。
她假意整理食盒,袖中滑出一包毒粉——
正是昨夜从林氏私库偷换的红玉散。
赔钱货也配戴玉簪
嫡弟许明轩突然闯进来,一把扯下她发间的簪子,油腻的手指戳着她额头,
赏小爷了!
清婉低头缩肩,指尖却悄然在簪尾抹了层毒粉:
弟弟喜欢……便拿去罢。
许明轩掂了掂簪子,嗤笑着踹翻矮凳扬长而去。
清婉盯着他背影冷笑,将红玉散尽数抖进参汤药包。
窗棂外传来家丁的吆喝声,江南春日的晨雾裹着潮湿的青苔味漫进屋里。
晌午时分,清婉借口买脂粉出了许府。
西街药铺飘着浓重的草药味,穿粗布麻衣的药贩正吆喝:
上好的当归!活血养颜呐!
她佯装挑选药材,耳朵却捕捉到柜台后的低语——
掌柜的,红玉散流毒江南,您可要当心。
清婉瞳孔骤缩,转头见一青年捏着粒血红药丸。
那人粗布衣裳掩不住通身贵气,腰间玉佩刻着古怪的藤蔓纹样。
袖中手帕不慎落地,青年俯身拾起时忽然攥住她手腕:
姑娘这银镯,从何而来
他目光灼灼盯着她腕间雕花镯子——
那是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
亡母旧物罢了。
清婉猛地抽回手后退,却见青年指尖夹着枚银针,针尖泛着幽幽蓝光,
红玉散入膳,三日断肠。姑娘若想活命,最好离这毒远些。
回府路上,清婉攥紧袖中剩余的红玉散。
经过嫡母院落时,正听见林氏摔碗怒骂:
参汤苦成这样,定是那贱婢偷懒!
她低头掩住唇角冷笑,鬓边茉莉花被风吹得颤了颤。
夜深人静,清婉将毒瓶藏进妆匣夹层。
铜镜映出她冰冷的眉眼:
三日断肠呵,且看是谁先断生路。
窗外传来打更声,梆子敲了三下。
3
宴上风波
及笄宴这日,许府正厅挂满红绸,宾客贺礼堆得小山高。
林氏一身绛紫锦袍坐在主位,金镶玉的护甲敲着茶盏,斜眼瞥向角落里的清婉:
今日若敢出岔子,仔细你的皮!
清婉低头应了声是,鬓边茉莉花随着动作轻颤。
她瞥见丫鬟端着参汤进来,唇角勾起冷笑——
那汤里掺的红玉散,可是林氏亲自赏的。
诸位尝尝这血燕羹,最是养颜。
林氏舀起一勺参汤,刚咽下半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data-fanqie-type=pay_tag>
猩红的血点溅在锦缎袖口,宾客们吓得摔了筷子。
母亲!
清婉扑过去搀扶,指尖悄悄将解毒药粉弹进林氏鼻息。
红疹未起,咳血却止住了,这反常让她心头一紧——
陆珩说的三日断肠,莫非毒性已变
林氏虚脱般瘫在椅中,指甲掐进清婉手腕:
你怎会随身带药……
女儿日日为母亲调安神香,这药粉本是防风寒的。
清婉垂泪的模样,惹得宾客窃窃私语:
庶女这般孝顺,嫡母倒像要吃了她!
喧闹中,门口传来清朗嗓音:
在下献玉肌膏一盒,助夫人疗伤。
清婉抬眼,正撞上陆珩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今日扮作药商,粗布衣下却隐约露出银线暗纹的里衬。
指尖抹药膏时不慎擦过她手背,袖中银针一闪而过:
姑娘的解毒方子,像极药王谷失传的《百草经》。
公子慎言。清婉抽手后退,袖中药瓶却被他的玉佩勾住。陆珩忽然逼近,热气拂过她耳畔:红玉散药瓶硌着袖子,可不方便。
宴席散后,清婉蹲在池塘边佯装洗手,忽听假山后传来陆珩的声音。他抛给厨子一锭银子,把玩着红玉散药瓶:许府近日可进过这等药材
这、这是夫人私库的……厨子盯着银锭咽口水,话未说完便被清婉的惊呼打断。
陆公子!她拎着湿透的裙摆踉跄现身,发间茉莉落在陆珩脚边,我的帕子被风吹到这儿,公子可见着
陆珩抬脚碾碎花瓣,冷笑一声拂袖而去。清婉盯着他背影,攥紧袖中偷换的账本——那上面贿银三万两的墨迹还未干透。
当夜,她摸黑翻进陆珩暂住的厢房。匕首刚抵上他咽喉,就被两指夹住刀刃。
茉莉香粉杀不了人。陆珩甩来一张药方,烛火映出他眼底寒光,三日后祭祖,红玉散入祭品。你保命,我查案,如何
清婉收刀入鞘,捡起药方轻笑:再加一条——我要林氏亲口认罪。
窗外更鼓声起,陆珩抛来瓷瓶:此药缓毒,别让你那‘慈母’死太快。
4
祸起萧墙
赌坊里弥漫着汗臭与酒气,许明轩瘫坐在油腻的方桌前,额头冷汗直淌。
骰盅掀开,三点血红朝天,混混头子一脚踹翻条凳:
许大少爷,欠了千两银子还想赖账
再、再赌一局!
许明轩哆嗦着扯下腰间玉佩砸在桌上,翡翠撞出闷响。
混混狞笑着揪住他衣领,菜刀寒光映出他惨白的脸:
今日不还钱,老子剁了你的手喂狗!
许明轩裤裆漫开腥臊水渍,突然瞥见窗外闪过小厮身影,扯着嗓子喊:
库房有御赐的翡翠樽!我偷来抵债!
月光被乌云吞没时,许明轩摸黑溜进书房。
黄花梨木架上摆着鎏金香炉,他踮脚去够最高处的翡翠樽,袖口扫落一叠账本。
泛黄的纸页摊开在地,墨字刺得他瞳孔骤缩——
贿银三万两,送京中李侍郎……爹居然贪官银
窗外传来清婉惊慌的喊声:
弟弟快逃!父亲往这儿来了!
许明轩抓起账本塞进怀里,踹开后窗翻出去,却把翡翠樽摔了个粉碎。
林氏厢房内,巫婆举着蜡烛凑近药包,皱纹里挤出谄笑:
祭祖时让那庶女煮‘赎罪粥’,米中掺了红玉散。毒发便说是天谴,族老们最信这个!
那小贱人害我咳血,这次定要她死透!
林氏抓起毒米撒进陶瓮,金护甲刮得瓮口吱嘎响。
祠堂偏院,清婉被两个婆子押到灶台前。
黢黑的铁锅里泡着祭祖用的糯米,她低头舀米时袖口微抖,一包普通粳米滑入锅底。
磨蹭什么!
赵嬷嬷举着藤条抽在灶台上。
清婉瑟缩着搅动米粥,趁众人打盹时溜到小厨房,将毒米尽数倒进林氏的米缸。
母亲这招‘天谴’当真妙极。
她指尖轻叩缸沿,月光照亮唇边冷笑。
祭祖当日,林氏盯着清婉盛粥的玉手,忽然掐住她腕子:
若敢耍花样……
女儿不敢。
清婉垂眸,将盛满毒粥的瓷碗恭敬奉上。
许明轩狼吞虎咽扒着饭,米粒粘了满腮:
香!真香!
梆子声穿透雨幕时,清婉倚在廊柱下,听着正厅传来的碗筷声。
陆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抛来一粒药丸:
解毒丹,别把自己搭进去。
雷声轰隆炸响,暴雨倾盆而至。
5
以毒攻毒
祖宗牌位前的长明灯晃得人眼晕,香烛混着糯米粥的甜腥味在祠堂里弥漫。
林氏舀起一勺粥灌进许明轩嘴里,金护甲敲得碗沿叮当响:
多吃些,吃饱了好送你姐姐上路!
清婉低头搅动瓷碗,余光瞥见许明轩脖颈暴起的青筋。
米粥刚咽下喉,林氏突然掐住脖子干呕,镶玉的护甲在皮肤上抓出血痕:
这粥……有毒!
母亲!
清婉摔了碗扑过去,暗中咬破舌尖。
鲜血顺着唇角淌下,她捂住腹部蜷缩在地:
女儿亲手煮的粥……怎会害您
都别动!
陆珩踹开祠堂门,银针扎进清婉腕间。
针尖顷刻泛黑,他高举毒针厉喝:
粥里掺了红玉散,江南黑市千金难求的剧毒!
家主许昌平一脚踢翻供桌,青铜香炉滚到林氏脚边:
谁干的!
父亲……
清婉揪住他袍角发抖,染血的手指向小厨房,
熬粥的米……是母亲亲自给的……
陆珩抖开米缸底的药粉包,冷笑如刀:
红玉散遇热泛苦,夫人小厨房的米缸里,可还沾着没化尽的毒呢。
胡说!定是这贱人栽赃!
林氏尖叫着扑向清婉,却被陆珩甩出的账本砸中面门。
染血的纸页散落一地,贿银三万两的墨字刺痛了许昌平的眼。
请巫婆!
陆珩一声令下,侍卫拖来瘫软的巫婆。
她一见林氏便哭嚎:
是夫人让我用红玉散害三姨娘!尸首就埋在后山桃树下!
林氏疯了似的掐住巫婆脖子:
老贱货!你收银子时怎么不说!
够了!
许昌平暴喝一声,突然捂住心口栽倒。
清婉惊慌去扶,袖中解毒丹顺势滑入陆珩掌心。
家主急火攻心,需静养。
陆珩搭脉时指尖擦过清婉手腕,压低嗓音道:
三姨娘的尸骨被山洪冲出来,可就是‘天意’了。
清婉垂眸咽下喉间冷笑,瞥见许明轩正往门外爬。
暴雨砸在青瓦上轰鸣如鼓,她捻着袖中毒粉轻语:
下一个……该你了。
6
绝地反杀
地牢石壁渗着阴冷水珠,火把将陆珩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点燃的致幻香在铁笼里盘旋,巫婆涣散的瞳孔里映出跳动的火星。
说!三姨娘尸骨埋在哪儿
陆珩的银针抵住巫婆咽喉,针尖蓝光瘆人。
桃林……第三棵树……
巫婆痴笑着淌口水,
夫人用红玉散换了李侍郎的官位……账本在外宅床榻暗格……
清婉从暗处走出,羊皮卷上墨迹未干。
她指尖拂过李侍郎三字,抬眼看向铁窗外暴雨如注的夜空——
这场山洪来得真是时候。
许明轩就是这时候被拖进来的。
锦袍沾满泥浆,裤裆湿透,扑通跪在清婉脚边:
姐!我偷了账本!你饶我一命!
染血的账本摔在地上,缺了赌债记录的那几页。
弟弟撕纸的手艺倒快。
清婉靴尖挑起残页,许明轩哆嗦着从袜筒掏出皱巴巴的纸,
都在这儿!别送我去见官!
五更天时,官兵铁靴踏碎许府安宁。
林氏的金护甲抓挠着官差铠甲,被一巴掌扇落两颗牙:
贱妇!胆敢私藏宫中禁药!
清婉踉跄扑向瘫坐的家主,袖中复抄的账本滑进陆珩掌心:
父亲!母亲定是冤枉的!
孽障……许家完了……
许昌平甩开她时,官差正从林氏床底拖出鎏金匣子。
清婉垂头掩住冷笑,腕间银镯碰在青砖地上,发出药王谷特有的清鸣。
暴雨初歇时,清婉在破庙捻亮火折子。
陆珩抛来染血的账本,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
李侍郎活不过秋后。
他指尖转着毒瓶,
这药入膳三日癫狂,可比红玉散有趣。
清婉将药粉撒进火堆,青烟腾起时轻笑:
疯了的林氏,才算给三姨娘抵命。
7
金蝉脱壳
许府正厅的鎏金屏风倒在地上,家主许昌平攥着度牒的手青筋暴起。
抄家后的宅院空荡如鬼宅,他抓起茶盏砸向清婉:
克亲的孽障!明日便送你去慈云庵剃度!
瓷片擦过清婉额角,血珠滚落。
她跪在满地狼藉中,染血的指尖抠住青砖缝:
女儿愿长伴青灯……只求父亲保重身子。
垂下的眼帘却遮不住冷笑——昨夜陆珩送来的密信还揣在袖中。
许姑娘与药王谷早有婚约,轮不到旁人发落。
陆珩跨过门槛的瞬间,晨光刺破残云。
他身后四个壮汉抬着朱漆木箱,金锭倾倒时砸裂了地砖。
许昌平盯着箱底药王谷图腾,喉结滚动:
你……当真是药王谷少主
这婚约您最好认下。
陆珩甩出半本账册,纸页上李侍郎三字被朱砂圈得血红,
否则明日全江南都会知道,许家给贵妃当了十年钱袋子。
偏厅的湘妃竹帘哗啦作响。
清婉扯开婚书甩在案上,腕间银镯撞出脆响:
合作可以,但我不入药王谷族谱!
她从怀中抽出《调香秘卷》,泛黄纸页间夹着红玉散解药方。
陆珩突然攥住她手腕,衣袖滑落露出狰狞疤痕。
那道疤从腕骨蜿蜒至肘间,像条蜈蚣啃噬皮肉:
三年前贵妃赐药,药王谷七名弟子试药暴毙——那毒正是红玉散!
马车颠簸着驶出城门时,清婉掀帘回望许府匾额。
陆珩将药瓶塞进她掌心,瓶身凤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三日后宫宴,贵妃必服‘养颜丹’。
红玉散遇丹则化剧毒。
清婉摩挲秘卷上的茉莉纹样,忽然抬眼,
你早知我娘是药王谷叛徒
陆珩轻笑掀开车帘,药王谷的界碑矗立在山雾中。
晨露从碑上悬壶济世的刻字滑落,正滴在他腰间玉佩的藤蔓纹上。
三十年前谷主之女携秘卷出逃,被许家灭口。
他指尖掠过清婉鬓间玉簪,
我寻这簪子十年,可不是为当善人。
清婉拔簪抵住他咽喉:
解毒后你我两清,若敢算计……
求之不得。
陆珩握住簪尖轻笑,
毕竟死人最守秘密。
8
因果轮回
牢房石壁上爬满青苔,林氏蓬头垢面缩在墙角,指甲抠着墙缝里的蜈蚣往嘴里塞。
听到铁链响动,她突然暴起扑向栅栏,镶金假牙磕在铁条上当啷作响:
贵妃娘娘会救我!你们这些贱民等死吧!
清婉提着食盒立在阴暗中,腕间银镯碰响牢门:
母亲,喝口清水润润喉。
林氏抢过陶碗猛灌,混着红玉散的水顺着下巴淌湿衣襟。
她忽然浑身抽搐,十指抓挠脖颈至血肉模糊:
毒……你下毒……
这毒是您最爱的红玉散呀。
清婉俯身轻笑,看着林氏眼球凸出,一头撞在石墙上没了声息。
狱卒啐了口唾沫:
疯婆子早该死了!
马车驶过赌坊后巷时,许明轩正被混混按在臭水沟里。
菜刀寒光一闪,小指连着血沫飞溅到车辕上。
姐!救我!
许明轩爬向马车,断指在青石板上拖出血痕。
清婉掀帘抛出一枚铜钱,正落在他血肉模糊的掌心:
贪心的人,阎王都嫌脏。
黑市入口藏在城隍庙神像背后。
陆珩掐着药贩脖子抵在墙上,拇指按得对方颈骨咯咯响:
红玉散从哪来的
宫、宫里流出来的!
药贩哆嗦着指向角落蒙面人,
那嬷嬷每月初三来送药,袖口绣着金凤纹!
清婉掀开药箱,抓起刻凤纹的瓷瓶。
月光照见瓶底永寿宫的朱砂印,她突然笑出声:
贵妃娘娘的养颜丹,原来要用人命养着。
回程马车颠簸得厉害。
陆珩剥开糖渍梅子递到清婉唇边,指尖沾着致幻药粉:
三日后宫宴,这梅子会放在贵妃案上。
不如把解药瓶也送过去
清婉吞下梅子,将凤纹药瓶抛给他,
娘娘亲自试药,才显诚意。
车外更夫敲响三更,陆珩忽然扣住她手腕。
里衣滑落露出旧疤,新结的痂还泛着红:
药王谷七条人命,该让贵妃加倍偿还。
清婉抽回手碾碎梅核,酸甜汁液染红指尖:
我要她死得比林氏惨十倍。
9
向阳新生
药王谷祭坛的火盆烧得噼啪作响,清婉一袭玄衣立在石阶顶端。
江湖各派挤在台下,看着她将红玉散药方举过眉心。
火舌卷上泛黄的纸页时,有人高喊:
烧了解药方,中毒的人怎么办!
毒能杀人,也能剜腐肉——
清婉甩袖震飞偷袭的毒虫,火焰瞬间吞没挣扎的蛊王,
比如诸位袖中的噬心蛊!
焦糊味混着惊呼声炸开,人群慌忙拍打衣袍。
陆珩将玉簪插进她发间,簪头药王谷图腾沾着晨露:
这簪子本就是你娘的。
密室烛火摇曳,泛黄画卷在案上缓缓展开。
画中女子与清婉生母一模一样,手持调香银勺,腕间银镯闪着冷光。
三十年前药王谷内乱,叛徒盗走秘卷制红玉散。
陆珩指尖抚过画上题字,
你娘携秘卷出逃,被许家灭口前,将你托给乳母。
清婉猛地攥碎茶盏,瓷片割破掌心:
你早知我是谷主血脉,假意联姻就为拿回秘卷
我若只要秘卷,何必替你杀贵妃
陆珩突然逼近,将她掌心血珠抹在唇上,
药王谷的仇要报,你的人……我也要。
山门石阶染着霜色,新帝仪仗的金顶轿停在谷口。
太监捧着圣旨尖声念:
贵妃伏诛,红玉散案已清。赐药王谷主‘无涯居士’封号,世代行医不得涉政!
清婉弹指将解毒丹射进轿帘,瓷瓶撞在轿壁上炸开:
这药解红玉散余毒——陛下若再弄权,下次便是穿肠丹。
转身时,陆珩倚在古松下抛来梅子。
她咬破果肉,酸甜汁液浸透前世血腥。
药田里跪着个灰衣少女,磕头声惊飞雀鸟:
求谷主收留!
那身影单薄如纸,像极了她跪在祠堂那夜。
清婉摘下发间玉簪扔过去:
明日寅时,药房磨刀。
山风卷起她玄色衣袂,腕间银镯撞出清响,一声声荡进药王谷的晨雾里。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