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生病了
舅舅介绍了一个师傅调理
本来治疗得好好的
老家那群亲戚不知道发什么神经
非要我爸去医院检查给他们一个交代
我爸向着那群亲戚
不顾我妈的反对跑到医院做检查
结果查出了癌症晚期
我爸当场奔溃
医生表示最多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建议保守治疗
我火速给我爸办理出院
且看师傅能否起死回生
1
主治医生扶了扶眼镜：你爸已经是直肠癌晚期,并且癌细胞已经转移到肝脏和肺部,手术已经没用了,现在只能保守治疗。
保守治疗我的声音嘶哑,看着医生手指着的人体模型图。
对,我们初步的方案是给他安装一个支架,就在这个地方。。
那个位置是直肠,距离肝门大概6公分,长了大概3公分的肿瘤。
走廊,我蹲在地上捂着胸口,心好痛,脑海里回荡着主治医生的话。
这两天我陪着我爸满医院做检查,本以为只是小问题,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
过了很久以后,我慢慢缓过神来。
姑姑在一边让我打电话,对,医生说让我妈过来商量治疗方案。
刚想拨通电话,我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我妈一直反对我爸来医院,现在打电话她肯定不会答应的。
对了,可以先打给我舅舅,我妈比较听我舅舅的话。
跟舅舅说明情况后,我本想让舅舅劝劝我妈过来医院,医生说过来商量治疗方案。
可是舅舅问我：病理结果出来了没有
病理结果还没有啊。
舅舅说,病理结果还没有出来,那医生是怎么判断出来癌症晚期的
医生说凭他从医多年的经验,这种情况肯定是直肠癌晚期了。
乱来,这种东西不用等病理报告吗万一是误诊呢
对呀,病理报告还没有出来,一切还没有定论。
我拜托舅舅去跟我妈说说情况,舅舅答应了。
我默默地等着妈妈的电话,过了一会,终于等来电话。
医生说给爸里面安装一个支架,这样能帮助他排便,支架大概五千块左右,如果我们要的话现在就订。
儿子,你要是有脑子的话就把你爸拽回来,哪怕跪下来求他,都说了不要去不要去,治得好好的非要去医院,现在好了,查出来了能把你爸吓死,那群亲戚非要鼓动你爸去医院,现在他们满意了吗我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妈说千万不能装支架,装支架以后师傅就治不了他了。
晚上,我跟我妈连续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最终我们决定让我爸出院,这时我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缴费后我们就开高速火速回家,车里我爸哭得撕心裂肺：难道我的命就交代在这里了吗
2
一年多以前,我爸开始便秘,于是他去找了中医调理。
前前后后换了三个老中医,喝了七个月中药还不见好,我爸急坏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中药的关系,让我爸本来就黑的皮肤显得更黑了,整个人很瘦弱,看着特别吓人。
我提议让我爸去医院查查,我妈立即反对。
医院那地方冷冰冰的,阴气重,有什么好的。
我爸听完也表示同意：我也听说医院不好,还是中医好。
舅舅听说了我爸的情况,说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师傅,能帮我们。
那个师傅住在舅舅家附近,我妈拜托舅舅帮我们联系,等了一会舅舅打来电话：姐,我已经跟师傅说过了,师傅说能治,只是师傅现在人在外地帮别人调理,我是这样想的,要不等师傅回来后你和姐夫住在我家,每天过去调理
舅舅刚说完,我妈表示现在刻不容缓,连夜带我爸坐高铁过去。
晚上,我给我妈打电话：调理得怎么样了
我妈很高兴：师傅给你爸调理完,你爸刚才立刻就拉出来一大坨。
我听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那就好。
妈,那个调理是什么样的
就是经络方面,我也说不清楚,师傅说只要经络通了就好,你爸就是经络堵得厉害。
当天,我爸妈就决定住在师傅隔壁,师傅帮别人调理完就过来帮我爸调理。
两个月后,爸妈回来了。
这次回来后我发现我爸明显状态好多了,皮肤有了血色：不错嘛看起来。
我爸却脸色难看,不停抱怨,说不便秘了改失禁了。
我妈说这是正常现象,老师傅是在给你排毒,你现在能拉出来了不是好事吗
我爸捂着屁股去厕所,嘴里骂骂咧咧：好个屁,时不时就拉,内裤都不够用了。
我注意到我妈身后的东西：咦,这么大一包是什么
哦,给你爸买的成人尿布,他不穿。
帮我妈把东西放到房间：这次回来是调理好了
我妈把包里的衣服拿出来：还没有,师傅跟我们一起过来了,现在住在酒店里,以后我和你爸每天过去给师傅调理。
我一愣：你怎么也要调理
我妈转头看我：对,之前师娘发现我的身体也不好,就提议跟着调理。
3
接下来的日子,爸妈正常上班,下班后我爸就开车带我妈一起去找师傅调理。
因为失禁,我爸起夜频繁,嘴里一直骂娘,吵得我根本睡不着觉。
夜里我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怎么会这么惨！！！
失眠一周后,我实在顶不住了,吃饭时我跟我爸说：要不去把尿布穿上吧,你……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我爸打断,瞪大眼睛看着我,感觉他想打我。
好心当成驴肝肺,之前担心拉不出来,现在拉得多了又不想拉了,哼！
我爸转头看向我妈：要不不要给师傅调理了,我现在上厕所都蹲不下去了。
我爸说还想去买点中药来喝,治病哪有不吃药的。
我妈立马生气：说什么胡话,花了这么多钱就是要把病治好,为什么不治必须得治。
师傅怎么安排你就听师傅的就好,你又不是医生,不用吃药不好吗
我爸撇撇嘴：本来就是,就没见过不吃药病能好的。
蹲不下去这好办。
我去网上买了筋膜枪,两天后到货。
我跟我妈约定好,睡前两小时轮流交替帮我爸按摩。
我爸就跟大爷一样,每天晚上就躺在床上享受我和我妈的按摩服务。
有时半夜被我爸吵醒,我就在让我爸躺在沙发上,用筋膜枪帮他按脚底。
因为每天都睡眠不足,所以白天我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
我安慰自己,等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现在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正当我以为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那群没有边界感的亲戚又开始插手我们家的事。
我不知道电话里他们跟我爸说了些什么,但很明显,我爸意志动摇了,开始变得疑神疑鬼。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好那个师傅是在骗钱的吧害得我现在失禁！
我妈刚开始不理解,就劝我爸：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中医就是这样慢慢来的,急不得,你现在不是越来越好了吗
放屁,我要去医院检查！现在太浪费钱了。
我妈不能理解：去医院就不用花钱吗去医院花的钱更多,你现在每天去上班,下班就过去调理,这世上有比这更好的治疗方式吗还有之前在外地的时候不是去医院检查过一次了吗,怎么又要去
因为我妈强烈反对,我爸开始不配合师傅的治疗,导致老师傅说治疗的效果越来越差。
4
我妈觉得不对劲,就逼问我爸：你究竟为什么要去医院检查那次检查结果你不知道吗粪便检查甚至都没发现炎症,你现在又想去检查什么
在我妈的压力下,我爸承认：我要给我妈和亲戚朋友一个交代。
亲戚们都说之前的检查不够全面,要带我去大医院检查。
我妈气笑了：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你在家里大吵大闹,就是为了给你妈和亲戚朋友交代这次又想为了那群亲戚跟我唱反调
或许是因为我爸是农村出身的缘故,跟那群农村亲戚有很深的感情羁绊。
我爸经常会站在那群亲戚那边,跟我妈吵起来。
哪个亲戚家里有困难我爸就会毫不犹豫地借钱,不跟我妈商量,也根本不考虑家里的经济情况是否允许。
哪怕我妈再三强调我爸也不听,我妈不同意我爸就偷偷借。
因此,家里不止一次爆发财政危机,有一次我们一家足足吃了一个月的白菜就米饭,当时爸妈差点就闹离婚了。
对我爸来说,那群亲戚的话比我妈管用。
我妈指着我爸：你又犯混是吧,那群亲戚是什么货色你听他们的他们要是真想帮我们就应该把欠我们的钱还了,还介绍医生,他们能认识什么好医生口气真大,真有本事怎么动不动就找我们帮忙、借钱你也不动动脑子。
我爸顶嘴：他们都是我的亲人,不会害我的！
为你好怎么不还钱你信不信,现在就打电话给他们,就说家里没钱了,让他们还钱,你看他们会还一分钱吗
我爸被我妈一激就给他们打电话,那群亲戚无一例外,没有一个能还钱。
我妈不屑一笑：看吧,要是他们真有本事怎么会到现在还穷得还不了钱这种人能认识什么好医生也就你会相信他们！你出什么事他们能负责吗净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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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他们也就只会动动嘴皮子,没一个能指望得上的。
我问你,他们让你去医院,打算出多少钱有多少人愿意陪你去去那家医院看哪个医生
我爸被我妈问得哑口无言,一问三不知。
我妈看到我爸这样子：我就知道,你又是脑子一热。
5
因为我妈觉得每天酒店的费用开销太大,就跟我爸商量把师傅接到家里住,一来可以节省开支,二来可以方便老师傅时刻观察我爸的病情。
我妈跟师傅说了这件事,师傅说先考虑一下,晚上我妈接到师傅电话说,明天过来家里看看。
我妈高兴坏了,跟我爸和奶奶说了这件事。
不料过了一会,那群亲戚跟奶奶打电话,表示明天也要过来,奶奶不知道为什么就答应了。
我妈听到以后就劝我爸：能不能让他们换个时间过来师傅明天看到家里那么多人会怎么想你有考虑过吗
我爸却说：我都答应他们了,难道要打电话跟他们说让他们别来了吗师傅看到就看到呗,有什么好考虑的
奶奶在旁边点点头：别人能来我们家我们就要好好招待,这是人情世故。
我妈一听就火了：谁叫你答应他们的你明明知道我刚刚才答应师傅,为什么安排在同一时间
我爸对奶奶极其孝顺,扇了我妈一巴掌：你对我妈吼什么吼
我妈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爸,跟我爸吵了起来,最后我妈没办法,明天让师傅先去外公家。
因为我妈不会开车,隔天我开车载我妈过去,我爸执意留在家里招待亲戚。
在外公家待了一会,师傅跟我妈说：因为我的膝盖不好,你们家没有马桶,我就不去了。
我知道,这是师傅委婉地拒绝了。
我妈苦笑：去把你爸接过来,师傅在等着了。
刚开到我们家的车位,就看到被别的车霸占着,看来那群亲戚还没走。
我实在不想看到他们,在车上坐了半小时,本来想等他们离开后再上去,但是他们始终不走。
我打电话给我爸,让他下来,可是我爸让我上去跟亲戚打个招呼。
我面无表情地打开家门,看到客厅里坐着满满当当的亲戚。
从搬新家之后家里还是头一次这么热闹,这些人当中许多人都是我从没有见过的,估计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
我厌恶地看着他们,很想把他们给赶出去。
这群亲戚一有什么困难就来麻烦我爸,家里没钱就找我爸借钱,我和我妈都不待见他们。
但是我爸却跟他们处得很好,因此我不得不经常见到他们。
过来打个招呼,不能这么没有礼貌,有些人从我们搬家以后还是第一次来呢。
我爸一把将我拉过来,我无奈只能微笑看着他们。
我不想搭理他们,只想快点离开这压抑的环境：走了,师傅在催了。
我刚想拉着我爸走,二婶阴阳怪气：哟,现在长大了不认人了,连人都不叫。
其他人跟着应和：就是就是。
二舅开口：这就要走了,把我们这么多人晾在这,快到中午了,也不知道请我们去吃个饭。
你们不请自来还有理了,谁邀请你们了
堂叔说：赶紧带着你爸去医院检查,你是儿子现在得尽孝,马上请假带你爸去医院查查。
6
既然说到这里,那我就要跟你们好好掰扯一下。
既然你们说让我爸去医院,那你们谁陪我爸去去哪家医院啊看哪个医生
堂姐笑了一声：我们为什么要给你们联系医生,你们自己联系啊,莫名其妙。
堂叔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我们去什么去,这是你们家的事,我们过来只是建议去医院检查,至于其他的事我们不管。我们都是农村人,又不认识什么大医院的医生。
建议你们一群人全部跑到我家来就是为了建议
分明就是来逼宫的！
二婶说：有什么不对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知道带你爸去医院查查,不孝啊！
我一生气没忍住：你在那鬼哭狼嚎什么
他们瞬间炸开了窝,面露不满：你说什么说你两句而已怎么这么没礼貌。
你爸这件事我们管定了,我们现在命令你们立刻马上带你爸去医院检查。
看来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是不行了：命令你们有什么资格
我们当然有资格,我们是亲人,亲人有事就应该互相帮忙。
呵,要帮忙是吧,既然你们别的事帮不上,出钱总可以了吧我们家现在出事了,我也不要求别的,把之前欠我们家的钱全部还了,都欠了多少年了,还要不要点脸
听到要还钱,他们瞬间就安静了。
过了一会一个我不认识的亲戚说道：我们家里都困难,没钱还你们,钱方面得靠你们自己,毕竟这是你们家的事,该去贷款就去贷款。
不还钱这群人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
我满怀希望地看向我爸,你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了吗
我爸却满面通红,踹了我一脚：你做人真是失败,丝毫不懂得人情世故,不知道读的什么书,快点跟他们道歉。
看到我爸给他们撑腰,他们瞬间有了底气：对,快点道歉,还有中午了带我们去吃饭,好不容易来一趟城里,带我们去吃点好的。
看着他们恶心的嘴脸,我深吸一口气,看着我爸咬牙切齿：师傅已经等很久了,我们快走吧。
我爸瞪着我：走什么走他们都是亲人,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赶紧去订一桌饭菜。
我忍不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去吃饭,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吗赶紧跟我走。
姑姑看情况不对,立即表示亲戚交给她,让我们先过去。
我爸怄不过我,默默地去穿鞋,电梯门打开,我立刻冲进电梯。
电梯关闭前,我还听到有人喊：别忘了我们才是亲人。
路上我不断提速,我爸在旁边一直瞪着我,感受到我爸的目光,我失望地摇了摇头。
7
因为我爸去得晚了,师傅把我爸臭骂了一顿：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难搞啊
临走时师傅跟我说：你们回家以后要给你爸做思想工作,他这样一直不配合我是很难帮助他的。
那天亲戚走后,我爸嚷嚷着去医院的次数更多了。
我和我妈只能不厌其烦地安慰我爸,这个时候一定要刻苦坚持,不能放弃。
因为治病,家里存款很快就要见底了,我爸急了,成天说太败家了！
我妈跟我爸说：没关系,还有我呢,就算是贷款也要给你治病,钱没了以后可以再赚。
没办法,指望那群亲戚是不可能的了。
我和我妈开始把家里的有价值的东西拿去变卖,一边打工一边苦苦支撑。
很快家里就没钱了,我妈就去跟舅舅借,舅舅二话没说立马拿出了十万块钱。
真是落难见真心,不像某些亲戚只会添乱。
师傅说,你爸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治疗时要全心全意地配合,不要被外物影响。
我爸把手头的工作安排好,手机静音,每天就在就在家里安心养病,到点就去治疗。
直到有一天,师傅有事回家一趟,交代我爸歇几天。
我爸歇了两天后突然说不治了,又跟我妈说要去医院。
我爸捂着后背：从一开始去找师傅治疗到现在,包括在外治疗的时间,都已经过去四个月了,怎么还没好
我妈无奈：谁叫你没有好好配合,老是想着去医院。
我爸用力跺脚：我怎么没配合,我不是每天都有过去吗还要我怎么配合不行,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我要去医院看看我里面是长了什么东西。
师傅都说了,你那就是经络堵塞,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我妈指着自己：我现在不是恢复得很好吗这就说明师傅的治疗是有效果的。
我爸妈大吵了一架,我妈被我爸气到心脏疼,捂着胸口坐在椅子上,打算连夜开车去找师傅。
我妈叫我去开车,我爸拦住我：三更半夜地去找师傅,你得好好想想,不能去。
我爸用手指着脑袋：你得冷静一点,你妈脑子是有问题的,别听她的,心脏疼就跟我去医院看看。
我妈表示：我不去医院,我从一开始就跟你说我讨厌医院,我不相信医院,我就愿意相信中医,相信师傅,我只想让师傅给我调理。
不顾我爸的阻拦,我妈背上包就走了。
车里歇了一会,我妈心脏没那么疼了,跟我说：让你爸拿件外套下来。
8
我爸立马下楼把我妈哄回家,我妈问：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你要是不相信我那我们就离婚,如果你去医院死了我无法为你的死负责。
我爸声音极大：我怎么就不相信你,我如果不相信你会让师傅治疗那么多月吗,我现在只是想去医院查查我到底怎么了,好对症下药。
我爸表示我这次去医院如果有什么事,不用我妈负责,都是他自己自愿的,给我妈写了保证书。
我妈拿着保证书,沉默了,见我爸去意已决,无奈同意。
我爸说要收拾衣服回老家住几天,大家先冷静一下。
我爸开车走了,我妈自己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客厅的灯亮了一整晚。
爸妈吵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我妈一提离婚我爸就服软,没想到我爸这次这么强硬。
我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爸去老家的第三天,我爸打电话给我,说是已经联系好了大医院,要我带他过去。
我立马跟我妈说了一声：妈,我跟我爸开车去医院了。
你跟你爸过去,你爸连挂号都不会,检查好就把你爸带回来,你们两个人要照顾好自己。
我们不是两个人啊,我爸还叫了姑姑和堂叔,我爸说姑姑已经联系好了医院,现在就走。
我妈沉默了一会：好,检查好了就回来。
到了医院,没想到查出了癌症晚期。
医生说,手术已经没用了,现在只能保守治疗,预估只有三个月了,如果治疗得好还能活久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思地想让我爸留在医院治疗。
好在我妈跟我说,既然西医已经救不了了,那只能寄希望于中医,或许有奇迹呢
我清醒过来,连忙把我爸带回来。
将我爸的东西搬回家,我看到我爸坐在沙发上抱着我妈痛哭,显然被吓得不轻。
几天前跟我妈吵架时还中气十足,现在整个人的状态肉眼可见地萎靡虚弱。
没事,回来就好,只要支架没装师傅就还能救你。
我妈跟我解释：其实师傅早就知道了,不让你爸去医院检查就是考虑到你爸胆气不足,听到癌症的消息会被吓破胆,人一旦吓破胆就难治了,所以一直骗你爸说没事就是想让你爸保持平常心。但是你爸就是执意不听,现在好了,人已经快不行了。
我说：那你怎么从没跟我说过
我妈解释：怕你说漏嘴,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知道的人越少,你爸就越不会知道。
原来我妈一直在默默忍受,我心中百感交集。
9
我爸回来后成天躺在床上,一心等死。
师傅听说我爸去了医院,帮我妈调理好了之后一气之下就打算回家。
师傅临走前,我妈跪下求师傅,再三保证没有装支架,师傅这才同意让我爸继续治疗。
等他回来立马来找我,简直是胡闹,现在都已经到关键期了还这么任性！
我妈跟我爸说起此事,听到要过去跟师傅住在一起,我爸又发脾气：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能照顾自己,我不治了,天啊,要死你就把我的命收走。
我妈看我爸这样子,让我打电话给奶奶劝劝我爸,奶奶听到我爸想轻生,电话里头大骂我爸。
奶奶的话比我们管用,我爸听进去了。
我赶紧开车带我爸去找师傅,一到地方师傅赶紧急救。
几次过后,师傅说：你爸身体稳定下来了,但是精气神大大不如以前,在医院做肠镜的时候还伤到了肠道,得养一段时间。
经过商量,我和我妈决定让我爸留在师傅这里治疗,我们回去工作,毕竟总要有人挣钱嘛。
为了保险起见,我妈让妹妹辞职过来陪我爸,我给我爸租了一套房子,将一切安排妥当。
临走前,我爸又开始闹,疯狂拍打车窗：就真的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啊。
什么就你一个人,舅舅、舅妈、师傅、师娘还有师傅的几个徒弟不是在这陪你吗
你可以跟师傅之前的病友交流交流经验,好好调整心态,他们跟你一样也是癌症,现在不是都活得好好的吗
回到家之后,没有我爸半夜的哭喊声,当晚我和我妈好好地睡了一觉。
刚消停没几天,舅妈打电话过来说我爸想回家吃奶奶做的饭,还想去医院。
经过打听我听说有个亲戚跟他说医院有医保,能省下一大笔钱。
我听了一阵火大：那个亲戚是想害死我爸吗
为了稳住我爸继续治疗,我们决定叫奶奶过去陪我爸。
奶奶,既然爸想吃你做的饭那你就过去陪他,好让他安心治疗。
奶奶同意后我妈立刻订最近的高铁去找我爸。
看到奶奶过来,我爸骂我妈：你们怎么可以让一个老人来这里照顾病人
我妈不解：不是你说想吃你妈做的饭吗,我给你带过来了。
我妈回来后我问我妈：爸怎么样了
你奶奶过去之后你爸情绪稳定多了。
为了给我爸打强心剂,我妈拜托师傅帮忙,骗我爸说师傅已经给我们免除治疗费用。
我爸听到师傅说治疗费用免了,就不再吵着去医院。
我就安心待在这里,哪也不去,直到把病养好。
接下来的日子,我妈每周六准时过去陪我爸,星期日回来上班,我则是不停地打工挣钱,一刻都不敢停歇。
听我妈说,经过调理,我爸精气神好多了,不像刚从医院回来那么吓人了,每天吃完晚饭他都会自己走到出租房附近的水库散步,来回三公里。
我工作之余暗暗松了一口气。
10
我让我妈周末过去的时候,跟爸说多注意休息,别走太累。
我妈跟我说不要老是提醒你爸是病人,要让他自己觉得自己是正常人才好得快,让他自己爆发出求生的本能。
为了防止被亲戚骚扰,我爸把手机关机了,每天积极配合治疗。
一个周末,我也跟我妈一起过去看看我爸。
师傅说：差不多再有一个星期就可以回去了,以后每年按时过来调理就可以,平时就正常上班生活。
太好了！
我很高兴,带着我爸去洗脚,苦日子终于是熬到头了！
天气冷了,师傅说要注意保暖,洗完脚后我带我爸去买保暖帽子。
这个藏蓝色的好看。我给我爸带上帽子,我爸笑得像个孩子。
好好好,终于结束了,要解放了！
是啊,熬到头了,我抬头看看天空,晴空万里。
回家后,我立刻预定一家餐厅,打算等我爸回来就去庆祝。
星期三下班回到家,厨房灯开着,今天买的菜被胡乱地甩在厨房案上。
到处都没有看到我妈,我大声喊了一句：妈！
往常这时候都是在厨房做饭啊,去哪了
给我妈打电话,没想到听到了一个噩耗。
我爸下午五点的时候突发心梗,抢救无效已经死亡了。
我在原地呆住,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三天前不还好好的吗
我刚想坐高铁赶过去,我妈却说让我在家接应,他们连夜将尸体运回来。
楼下,我点了碗面汤却味同嚼蜡。
我疑惑妈妈他们到了没,妈妈却说尸体不让运回来,让我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把证件带过去。
晚上我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眼泪止不住地留。
第二天下高铁,我立即打车到我妈给我发的位置。
到了地方,我看到妈妈一个人站在路边,妹妹在里面办理死亡证明。
我问妈妈：爸是怎么死的
我妈叹了一口气：或许这就是命。
妹妹那天下午刚好出门去附近打工,只有奶奶跟爸爸在出租房里。
师傅本来约好了五点会准时过来,但是因为堵车耽误了时间。
当时我爸上个厕所出来后走路摇摇晃晃,奶奶看到我爸这个样子就赶紧将我爸抱在怀里,没过一会我爸就在奶奶怀里突发心梗。
奶奶不懂得急救,没给我爸掐人中,等医生赶到出租房后,已经错过了急救的时间。
这种种情况让我感到不可置信,感觉像是冥冥中命运的安排,我爸恰好就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间。
11
对了,奶奶呢怎么没看到
我妈说你爸死了之后立马被一个亲戚接走,衣服都收走了。
二楼妹妹在办理死亡手续,顶着一个黑眼圈,看来昨晚没有休息好。
妹妹看到我,一下子没绷住,紧紧报着我：哥！
我想拍拍她,但是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说什么好。
跟妹妹跑了一天,下午办好死亡证明后刚回到酒店,姑父打电话给我妈：我们到了,你现在要怎么安排
安排什么你是要我给你们安排酒店吗你们过来参加追悼会还要我们安排酒店吗有你们这样的吗我妈立刻火了。
紧接着姑父又打电话给我：你爸的老板对你爸不错,也要通知一下。
我们早就通知了,用得着你说……
姑父听后立马挂断电话。
晚上,我坐在酒店阳台上,心中感慨万千,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感觉就好像一场梦,眼泪又控制不住。
哭了一夜,直到眼泪留干了。
不知道为什么农村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规矩,村里老人说第二天我妈和我奶奶不能出现在我爸旁边。
我特别不能理解：本来我妈应该来见我爸最后一面,送我爸最后一程的,为什么不行
但是我妈同意了,选择了回避。
这个时候就不要和那群亲戚起冲突,顺顺利利地办完追悼会就好。
第二天,我和妹妹去认领尸体,停尸房内,我爸躺在冰冷的铁板上,瞳孔已经发白。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彻底冷了,直到现在我才愿意相信我爸已经去世。
本来还在祈祷有没有可能是假死状态,但是瞳孔发白,必死无疑了。
我笑了,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医生都检查过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心里最后一丝幻想熄灭了,签字后就让工作人员把我爸装进棺材推出去礼堂。
礼堂内在司仪的安排下,我和妹妹站在棺材不远处,亲戚朋友围绕在棺材边,一边走一边安静地瞻仰死者仪容。
或许是这两天哭得多了,也或许是昨晚想通了,看着我爸的尸体,我没有哭出来,努力保持内心平静。
12
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带头走在前面的老婶突然大声嚷嚷：你们两个不孝子站在那里干嘛,还不过来跪在这里！
老婶用手指着我爸棺材前的位置,我看了一眼司仪,司仪示意我们过去。
我强压怒火,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不孝啊！不孝！你死了你两个孩子连眼泪都不会流啊！！！
老婶的声音突然变大,用手指着我,吓了我一跳。
他另外一个儿子在旁边跟着附和：冷血,真冷血。
我的火一下子压不住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想闹事吗！给我滚出去！！！
老婶立刻就闭嘴了,愣在原地。
老婶的儿子见状,跑过来踹了我一脚,我倒在地上捂着胸口,愤怒地看着他。
司仪,叫保安把他们几个人给我赶出去。
老婶慌了：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们竟敢在我爸的追悼会上闹事,谁给你们的胆
老婶右手抓住刚买的名牌包,左手指着我：农村都是要哭的,不哭不吉利,我这是在帮你们哭出来。
你明明是在骂我们,说什么帮这里不是农村,不需要这样的规矩,你们给我出去！
看着老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司仪,保安到哪了
听到保安要过来,老婶立马撒腿就跑,冲到门外。
她两个儿子用手指了指我,骂骂咧咧地也走了。
我握紧拳头：等追悼会结束在跟你们算账！
将老婶一家赶走后,追悼会继续。
我跟妹妹站在最前面给我爸鞠躬,不知道为什么,给我爸鞠躬的时候,我的腿一直在抖,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仰。
看着我爸身上的寿被被空调吹得轻轻晃动,我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留了出来。
念完追悼词,司仪宣布仪式结束。
尸体火化后,我们租了一辆车,带着我爸的骨灰回家了。
13
回家之后,妹妹在家附近找到了工作,我们一家三口一边努力工作一边还钱,一切慢慢回归正轨。
我爸走后,奶奶说她哪都不去,一个人待在农村老家,无论我怎么说她就是不走。
这样一来,每个月我都得去农村老家给奶奶送生活费。
也因此,不可避免地跟那群亲戚又有了交集。
我爸走了没几个月,一个赌鬼亲戚又开始向我奶奶借钱。
我告诉奶奶严词拒绝,借钱这种事以后绝不能再发生。
我勒令那个老混蛋把以前欠的钱全部还上,不然我就不客气。
可是他却耍无赖,说人都已经死了还什么还。
我不跟他废话,直接报警,最终他被抓了起来。
其他欠钱的亲戚听说了以后,一个个登门拜访,一天之内就把欠的钱全部还回来了。
还钱时,他们全部都推卸责任,表示他们从来没有叫我爸去医院检查,是我爸自愿去的。
我说怎么还钱突然这么爽快,原来是有附加条件的。
看清楚这群人的嘴脸,我愈发觉得我都决定是对的,一定要远离他们。
等奶奶百年之后,我就把老家的房子卖了,跟他们断绝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