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王式安办公室争论激烈,没进门就听见他破口大骂,估摸是又说起李阳了。
林橙因伤休假,不在公司,姜唐不熟项目部的其他人,到了之后站在门口,正考虑要不要进去问问,这时身后有声音,是一个女性员工,叫了句：周总。
姜唐浑身一懔,躲到桌子下面。
周衍行从她躲避的桌边经过,身边跟着李显,正说股份增持的事,话音没落便遭到反驳,随即是周衍行严肃且不容置疑的声音：按我说的做,另外,重新评估公司财务状况,要确保资金流动性。
李显没有继续往前。
周衍行又走几步后定住脚,听他问：王式安呢
王总在办公室,开会。一个人回,尾音带点怯意。
让他来见我,现在。周衍行说完进了项目部的会议室,哐当一声,门被关上,姜唐似乎都能听见在场的人松口气的声音。
她探出头,透过玻璃门扫见周衍行笔挺的背影。
不久,王式安从办公室出来,三跨两跑赶到办公室,没敢落座,在一边站着。
办公室隔音效果不错,外面听不清里头说话内容,但能听到双方声音,没有预想中的大吼大骂,但隐约传出来的周衍行的声音却是威严的,毋庸置疑。
唐琳的香水公司之前也遇到过一次股票危机,姜唐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怕了,于是把编辑了一半准备发给周衍行的短信又删掉。
这次完蛋了,姜唐想。
其实公司效益上的损失她并不怕,她想过万一真出事了自己可以用钱去补,就算是让她倾家荡产也没关系,可她心里就是怕,说不清怕什么,也许是他的威严,也许是他的冷漠,也许——最坏的——就是跟她断绝关系,以后她又回到没人管的日子。
没什么大不了,姜唐想,捂着空荡的心口独自出了公司。
在金融大道走了一阵,姜唐心思始终飘摇不定。她想过去找Lucky,可这事Lucky也有份参与,确切说她才是罪魁祸首,可她是为了自己,没必要让她跟着担惊受怕。
不能找Lucky,那就只有回家,可回家,晚上得面对周衍行,想到这里她就退缩了。
初春的风冷冽刺骨,即便顶着太阳,扫在脸颊也总带点微微刺痛感,像有人拿巴掌轻轻拍上去一样。
姜唐顺着金融大道走,心是麻木的,腿似乎也是,直到天色沉了,她才发觉自己已经走了一下午。
路边有标识,是顺安巷,再往前一点就是平安街,上回林橙带她吃小吃的地方。
小吃街热闹渐起,但顾客还没多少,大都是摊主们在忙。
姜唐独自坐在街边。
手机静了一下午,一通电话也没有。
以往自己不来公司,周衍行总会打电话来问问,也许今天是生气了,不想再理她姜唐揣测一番,心里又酸又怕。
这时候,人往往喜欢朝最坏处想。
等会回家,一定会见到他,到时候他会怎么说他会不会给她一巴掌,质问她：你做事用不用脑子
至于语气,一定比跟李显和王式安说话时还要严肃。
想到这里,姜唐再次退缩了。
姜致远的电话这时候打进来,姜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杪杪,今天晚上还在筱筱那住吗
姜唐鼻子一酸,叫了句：爸爸。
姜致远很快回应：嗯,爸爸听着呢,怎么了
姜唐擤下鼻子,等声音恢复如初,才说：没事,我再陪Lucky几天,先不回去。
姜致远呵呵笑了：也行,正好啊,公司这几天有点事,爸爸得跑几趟,你陪朋友好好玩。
姜唐一听公司的事,心里不免咯噔,可姜致远淡然如水的语气又让她宽心不少：那你忙,我在Lucky这儿住几天。
姜致远又关心了几句,这才挂电话。
姜唐坐在街边没动。
平安街熙熙攘攘,喧嚣又热闹,可似乎动摇不了她的心思,一味捏着手机等周衍行给她打电话。她想好了,只要他打来,她就承认,不管他怎么骂她都受着,再不济,求求饶,说说好话总能行
可这通电话等到十点半,毫无音信。
姜唐抱膝坐着,心头空荡荡的。
十一点了,艳红内衣店还亮着灯,林艳红正收拾摊子准备回家。
姜唐走过来时,林艳红延续这一天对顾客的温和态度,条件反射一句：收摊了,明天再来买吧。
姜唐站着不动。
林艳红停下手里的活,打量姜唐一阵,想了会儿,这才想起她来,不由惊道：你不是橙子那个同事哦不,朋友叫姜岁……杪是吧末了笑了。
姜唐点头,瞳孔黯然无光,往前走了两步：林橙呢
橙子在家休息。林艳红说着,脸上笑意没了,头上的伤挺重。
姜唐转身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没要走的意思。
林艳红一晃神不见人了,笑呵呵继续忙活,等盘好货,收起电闸,往出走时,不小心踢到姜唐屁股,惊叫一声,才意识到她没走。
姜唐起身,有些可怜相：我想在你家里住几天。
林艳红顿了会儿。
姜唐的事林橙没给她说过太多,她始终以为两人只是合得来的朋友,只知道她跟林橙一样也是单亲家庭长大的,觉得小姑娘兴许是受了委屈没地诉苦,因此找到这儿来,这样想来,不觉有些心疼,笑意刚沉寂没多久的眼角再次有了弧度：行,正好橙子这几天休息,你跟她做个伴。
林橙家在附近的老房区,一公里路程,走着十来分钟就到。
林橙在家休息,盯着时间备好饭等林艳红回来。
门吱扭响了,林橙从房里出来,接过林艳红手里半个西瓜,不由皱眉：妈,不是说了别买了,就咱们俩人,吃不了。
林艳红呵呵笑：路过你秦叔那儿他给的,说是一个老乡家里种的,不是大棚瓜,放心吃,可稀罕着呢~
林橙把西瓜放进厨房,出来时才看见姜唐。
林艳红解释了一阵。
林橙了然,邀请姜唐到客厅坐,正好把西瓜切了端上来,一起分享。
姜唐没心思吃,倒头躺在沙发上,倒不惧生：我困了,想睡觉。
林橙顿住,去看林艳红。
家里就两房间,母女俩一人住一间,来客人只能打地铺。
林艳红走来,看姜唐已经合眼了,便说：要不跟你挤一晚
林橙想想觉得不妥,摇醒姜唐：附近有家酒店,环境挺好,我帮你开间房。
你要赶我走姜唐眼皮耷拉,有些疲态：我不走,不爱住酒店,我妈就是开酒店的。
林橙笑了。
林艳红也笑了：这姑娘倒是一点不见外。说完看林橙,正好柜子里还有个厚被子,你跟她挤一晚,明天再说
林橙只好依了。
床收拾好,林艳红出来叫两人进去。
房间不大,因为老小区了,格局也不太好,采光更差,全靠头顶一盏灯照明。
姜唐揉揉眼睛,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再次回到林橙身上：你家住的不好。
老房子了,之前政府说要拆,估计还得等几年。
说到拆迁,姜唐心又酸了,倒头栽到床上：不过我也不嫌。
林橙笑笑,只说：你要不想住酒店,去我租的房子那里住也行,条件好些,就在公司附近。
我不去。姜唐摇头,没困意了,爬起来：你不住家里吗不跟你妈住
这里离公司太远,通勤又不方便,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公寓,环境挺好。
我觉得这里挺好,能跟你妈住。姜唐说。
我打算买一件两居室的小平米房子,到时候把我妈接过去。
林橙笑里满是幸福,姜唐看着,缓缓垂下头,小声嘀咕：我也想把我妈接来~
林橙见她一个人嘟哝些什么,知她心情不好,便说：公司的事我听说了。你是为了这事发愁吧
姜唐沉默。
林橙也是下午才知道这事,刚知道时心急,想打给王式安问问情况,后来又想,自己已经休假了,鞭长莫及,于是没打,但到底还是挂心的。
这个事情严重吗姜唐凑过来,看着林橙问,等问完,喃喃自语：挺严重的吧
嗯……不过重点还得看怎么应对。
姜唐哦了声,倒头睡去了。
连续几天恒通股价持续处于下跌状态,情况并不乐观。
奥邦那边收到消息后,要求暂时停止谈判。宋谈添发邮件过去倒没太多场面话,而是照实说明原因,并提出如果后续公司市场稳定,再谈不迟,他们会观望一段时间。
墙倒众人推,短短几天内,恒通的负面新闻层出不穷。更有甚者,拿恒通多年前平息掉的一则假新闻做文章,也是政府项目,当时肇事者已死,事情也很快被压下来,这次被有心之人翻出来,报纸添油加醋一番,对比这次,扬言这不是恒通第一次强拆。连续几天,恒通股价跌至历史新低,几个刚发售的楼盘陆续有人带头闹事,说要退房。
林橙始终关注公司状况。
姜唐这几天住在林橙家里,消息陆陆续续传来,她怕的连电话都不敢接了,干脆关机,过起原始人的日子。
项目部的苏林期间来过一次,她跟林橙还算投契,她的来意是希望林橙回去,托词是工作需要,问她能否等事情平息再休假。
林橙知道是王式安的意思,便没应。
苏林也只是个跑腿的,话带到了任务就算完成了,结果到公司落了王式安一通数落。
王式安这几天本就在气头上,李阳找不到,公司陷入舆论危机,股价上不去,公关部那边天天忙得焦头烂额,可始终没进展,自己感情这边也不了了之,总之哪哪都不顺,逮谁骂谁。
可这事根源在李阳,人找不到,这黑锅就洗不清。
一周后,林橙额上的伤恢复差不多,实在挂心公司,还是去了一趟。她本想带姜唐一起,但姜唐拒绝了。可等林橙走了不久,姜唐反倒坐不住了,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去了。
等电梯的功夫,姜唐脑里盘算了好几遍见到周衍行时的说辞。
叮。电梯门开了。
周衍行和宋谈添走出来,两人皆面带微笑,在谈工作,姜唐的出现突兀地打断两人的谈话进程。
宋谈添笑着结束：周总,我可是以我在Jeff面前的信誉为你做担保。
周衍行一手插在兜里,笑言：一周之内,拭目以待。
他虽个头稍逊宋谈添几分,气势却远胜于他,许是年龄加持,许是经历沉淀,周身气场不匪,全然是一个决策者的泰然自若。
谈话结束,宋谈添方才顾及到姜唐,周衍行则转身去按电梯,几乎忽视了姜唐。
姜唐心口突觉一空,随口应付下宋谈添,跟着上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