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柳烈不喜欢越溟琊,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少年长了一副好相貌,唇红齿白,眉眼如画,比起军营里面的大老粗们不知好看了多少倍。
他想即便这少年没有世子的身份,仅仅凭着这张好看的脸也足足有招蜂引蝶的资本。
柳烈身为一个男人,又是常年呆在军营里面,男人之间的那点恶劣的秉性他清楚的很。
况且三妻四妾在这个时代实属稀松平常,所以对于越溟琊发的誓言他有些半信半疑,但少年眼神中炽热的情意又让人难以忽视,他问道:“真的?”“当然,我对音音一片真心,当然会为她守身如玉,除她之外我不会再碰任何一个女人,府中的那些掩人耳目的女子小婿也会寻个机会打发掉。
”越溟琊顿了顿又道:“还有我不是一个见色起意的人,我喜欢你的女儿不仅仅因为她的表象的美丽,我喜欢她只是因为她是她,不管她长成什么模样我都会喜欢的。
”越溟琊和柳烈打了好几个时辰,体力脑力早就耗了个七七八八,一时间说话表达都有些迟钝。
等这番直白的话脱口而出后,那股子慢了一拍的羞涩才染红了他那皙白的面皮。
看着面前面红耳赤的少年,柳烈那如石头一般冷硬的心脏也有了些许的心虚,他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和自家女儿筹谋的要在和离后养上一大群面首的计划,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咳咳,你武功不错!”柳烈尬尴的咳了两声,转移了话题。
他一介武夫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儿女情长的场面,满脑子只想着赶快回府和自家夫人好好商量商量如今被打乱的局面。
越溟琊和柳烈打了一场后,在西山大营里面彻底出了名,同时也赢得了不少的敬重,毕竟这世上能同柳将军打的势均力敌的对手也是寥寥无几。
而那场比试之后,柳烈也没有再刻意的针对越溟琊,如今对他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寻常的小兵,既不过分苛责也没有半分的优待。
没有了明里暗里的针对,越溟琊在西山大营的待遇比刚开始来的时候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最起码现在已经没有人再让他吃冷饭、看冷脸了,就连西山大营每十日一休的休沐他也可以享受到了。
军营里面的休沐采用的是轮休制度,不同于朝堂里的官员那般规范统一,而且若是错过休沐的时间也就错过了,不会再给将士们多一天的假期。
想到这个规定越溟琊就气的脑仁直疼,他想起上一次本应该休沐回家的时间竟然被骗着在练武场上训练,白白浪费了一次回府的机会。
所以今日的训练一结束,越溟琊就让司谷在外面弄了匹快马,连夜赶回了恭王府。
晦,月尽也,每个月的晦日都是这个月里面最黑暗、阴气最盛的日子,亦是柳穆音最难捱的时刻。
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断断续续的从狭小的门缝里面漏了出来,听的守在门口的柳夏和柳铭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柳穆音是个极强大的女子,平日里即便是受了伤也只是不清不淡的看上一眼,然后默默的让柳夏上药。
柳夏记得曾经有一次主子被一箭射穿了肩膀,军医拔箭的时候骨头都露出来了,自家主子也只是咬紧了牙死扛。
可就是这么坚强的女子在每月的这一夜都能疼的忍不住叫出声来,柳夏无法想象她此时承受的是怎样的痛苦。
她心疼的同时更加的愧疚,愧疚自己在主子遭受痛苦的时候竟然只能站在这里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柳夏闭上了眼睛,默默的祈祷这漫漫长夜赶紧过去,带着光明的天光赶紧到来。
“嘭嘭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在寂静的夜晚响起,惊的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柳夏打了一个寒颤。
还未等柳夏回过神,越溟琊叫门的声音紧随其后,这熟悉的声音直接让柳夏绷紧了神经,她万万没想到此时应该在呆在军营中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
柳夏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柳铭,方才慌乱的心神顿时落定了一些,她迈着步子穿过小院来到大门的后面,开口问道:“世子,你今日怎么回来了?”“开门!”越溟琊没有和柳夏说废话的兴趣,他今日本就训练了一天,再加上又赶了许久的路程。
此时的他又困又累,只想瞧上自家媳妇一眼,然后躺在她身边好好睡上一觉。
对于越溟琊略显急躁的叫门声柳夏恍若未听到,她自顾自的说道:“世子,主子早就歇下了,您今日委屈一下,寻个别的院子歇息一晚吧。
”“本王就瞧上她一眼,不会打扰她睡觉的,快开门!”自从越溟琊去了西山大营后就再没见过木禾,这段时间他一直想的抓心挠肝,好不容易赶了这么久的路程回来了,怎么会放棄。
柳夏顿了顿,继续说道:“夜深露重,世子身上沾染的寒气过重,恐怕会让主子受凉,还望世子见谅!”柳夏这小丫头仗着是自家媳妇的亲信,向来看着自己不顺眼,往日里对自己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那里这般客气的和自己说过话。
即便越溟琊此时累极了,但也察觉了一丝的不对劲,他没有继续和柳夏纠缠,直接运起轻功,翻到了院子里面。
往日灯火通明的院落里今日只在门口点了两盏灯笼,让整个院落看起来很是昏暗,但那微弱的灯光还是让越溟琊清楚的看见站在门口的那个陌生的身影。
柳铭今日穿了一身的黑色的劲装,衣料紧贴着身躯,将那矫健的身姿勾勒的格外的壮硕。
棱角分明的轮廓半隐在昏暗的灯光下,让他看起来如同隐匿在黑暗中蓄势待发的黑豹那样危险。
练武之人向来耳聪目明,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下越溟琊也可以看清那个陌生男人硬朗的五官,他上下打量了柳铭几眼,一脸不屑的撇了撇嘴角。
越溟琊的视线略过守在门边的柳铭朝后看去,紧闭的房门内漆黑一片,看不出半分不对劲的动静。
他抬脚朝着那黑漆漆的房间走去,只是那步子刚迈出几步,就被追上来的柳夏截住了。
柳夏伸手挡在了越溟琊的去路:“世子,请回吧,主子已经歇息了。
”对于今日柳夏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越溟琊早就已经不耐烦,他冷冷的扫了柳夏一眼吼道:“滚开!”越溟琊和柳夏平日里并不对付,只是碍于柳穆音在旁边,两个人不得不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如今这一声滚直接撕开了平日里的假面。
两人之间的氛围顿时剑拔弩张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动起手来。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呻吟声从房间内传来,那声音打着颤,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越溟琊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脑海中名为理智的那个弦彻底崩了,再次看向柳夏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物。
“柳夏,退下!”柳铭的直觉向来准的很,方才在和越溟琊对视的那一刻,他就知晓这是一个强劲的敌人,这人绝非是柳夏可以应对的。
柳铭并不想在这个院子里对越溟琊出手,这里毕竟是恭王府,不宜闹出太大的动静。
他此时有些后悔,不应该由着主子犯懒,今晚直接留在了恭王府。
他将柳夏拉到了身后,健壮的身躯似一座小山似的挡在了越溟琊的面前。
他恭恭敬敬的朝着越溟琊行了一礼道:“世子,主子吩咐了,今日谁也不能进这间房间!。
”“呵,你拦不住我!”此时的越溟琊已经处在了濒临爆发的边缘,他看着柳铭的眼神狠戾又残忍,仿佛下一刻就要扭断他的脖子。
看着这样的越溟琊,柳铭也不再客气。
他往后退了一步,抽出了腰间的剑,摆出了一副战斗的架势。
但是从未和越溟琊接触过的柳铭显然是低估了他这个人卑鄙无耻的程度。
只见越溟琊趁着柳铭将注意力放在他脸上的时候,不动声色的从袖子摸出了一枚药丸,直接朝着柳铭的方向扔了过去。
随着“嘭”的一声闷响,那枚被抛到半空中的药丸刹那间炸成了烟雾状的粉末,而这些不知名的粉末瞬间裹着柳铭的鼻息,扑簌簌的涌进了他的肺腑里。
只见柳铭踉跄了几步,“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那半卡在喉咙里的“卑鄙”二字都只来得及说出一半。
“兵不厌诈。
”这还是柳穆音教给越溟琊的招数。
柳铭已经倒下,那么武力薄弱的柳夏显然就不足为惧,越溟琊三下五除二就将拦在面前的柳夏撂倒在地。
他越过躺在院子里的两个人,用极快的速度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房间内,此时的柳穆音正处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炽热的业火舔舐着她全身上下每一寸的肌肤,烧的滚烫的鲜血已经撑开了皮肉下面的经络,然后顺着血肉的肌理溢了出来。
柳穆音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肉都在叫嚣着疼痛,她疼的痛不欲生,但那仅存的理智的还是意识到有人推开了房门,她冷声斥道:“滚……出……去!”这声呵斥并没有赶走越溟琊,反而加快了他那走近的脚步,他快速的走桌边,将那盏燃了一半的蜡烛点燃。
烛火一亮,柳穆音的身影自然也清晰的映在了越溟琊的眼里。
此时的柳穆音正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那颤抖不已的身躯昭示着它的主人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往日里那干净白皙的脸上、脖子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如同破碎瓷器般的裂痕,鲜红的血液正从那龟裂的痕迹中渗出来,染红了整身衣裳。
越溟琊惨白着一张脸半跪在床边,然后小心翼翼的伸手掀开了血衣的一角,只见那层血衣下面皮肤布满了同样密密麻麻的伤痕,每一处细小的伤痕都在往外渗着鲜红的血液,那血像是流不尽似的,不停的往外渗。
越溟琊的手发着抖,可是他不敢碰那些伤口,他害怕因为自己的触碰木禾会更疼。
“木……禾……”越溟琊瘫软着身躯,找了好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第一次觉得红色是那么的可怖,看上一眼都让人觉得血脉倒悬,如临深渊。
越溟琊木着脸看着眼前的一切,往日里聪明的脑袋如今空白一片,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对,上药,伤口上了药就能止住血了。
越溟琊死死抓住了这个救命的念头,僵硬的扭过头朝着站在门口的柳夏喊道:“药呢?”“止血的药。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站在门口的柳夏,仿佛在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柳夏的视线略过守在床边的越溟琊,飞快的朝着床上那人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不敢再看了。
柳夏半垂着脑袋,恹恹的道:“没用的。
”“什么药都没用。
”柳夏的声音绝望而悲壮,像是一条在岸边翻腾了很多次即将要渴死的鱼。
“滚!!!”躺在床上的人咬着牙低声骂了句,可是那颤着尾音的滚字却没有多大的威慑力。
“我不,木禾,我不会出去的,我要一直陪着你。
”越溟琊半跪在地上,一双眼睛红的吓人,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世子,算奴婢求你了,你出去吧。
”“主子,主子不想让人看到这副模样的。
”柳夏几乎要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水了,心疼,不忍,绝望,每一秒都在撕扯着柳夏的那颗脆弱的心脏。
“不,我不会出去了。
”越溟琊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面闪烁着疯狂和绝望,他出去了,会疯的。
突然间躺在床上的柳穆音身上的伤口急速的恶化了一些,方才还是细小的血痕肉眼可见的变得更深了一些,那红色的血流的也更快了。
柳穆音将那口白牙咬的咯吱作响,方才死死压住的呻吟声仿佛再也克制不住,她疼的叫出了声,那惨白的唇瓣也被那牙齿咬出的鲜血染成的艳红色。
“木禾,松开。
”越溟琊软着声音轻轻的在柳穆音的耳边诱哄道。
可是床上的人满脑子的神经都在叫嚣着疼痛,如今哪里还听得清旁人说些什么。
越溟琊俯下身子,轻柔的舔去哪唇上不断冒出来的鲜血,然后用舌尖抵开了那张紧闭的唇瓣。
柔软灵活的舌尖深入柳穆音唇角的那一刻便被咬的鲜血淋漓,红色的血液顿时顺着两个相连的唇角溢了出来。
越溟琊浑不在意,趁着柳穆音牙齿松开的瞬间迅速的将自己的手指替了进去。
越溟琊看着被柳穆音咬的血肉模糊的手指,闷痛的胸口处竟感觉到了一股子的快意,如果不能帮忙,那么一起承受着痛苦也是好的。
越溟琊抹了一把嘴角不断溢出来的血迹,盯着柳穆音的视线越发的疯狂,良久,那眼中的疯狂散去了几分,他扭过头看向柳夏问道:“她……她……会死么?”。
柳夏看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疯劲儿的越溟琊有些慌,她不自觉的朝后退了一步,然后说道:“暂时不会。
”
暂时这两个字用的真是巧妙,暂时的时间究竟有多长?
那种人力无法掌控的感觉疯狂的在越溟琊体内窜动,他用力的握紧了另一只手,指尖触碰肌肤的瞬间鲜血就溢了出来。
疼痛有时候是最好的镇静药丸,越溟琊闭上眼缓了缓,他问:“毒还是蛊?”“都不是。
”“那是什么?”这一问直接让柳夏顿在原地沉默不语。
“哈,你应该庆幸你是她的人。
”要不然现在站在这里的就是一具尸体了,越溟琊冰冷而狠戾的看着柳夏。
柳夏在越溟琊的视线下颤了颤指尖,这是人面对到危险时正常的反应。
“把你能说的告诉我。
”越溟琊冷着声音道。
柳夏还是沉默。
越溟琊气笑了,他歪着脑袋扯了扯嘴角,模样如那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狰狞的面目吓人的很:“你是真的觉得我不会杀你?”“我不知道世子问什么?”柳夏直白的说道。
“接下她会怎样?”“主子全身的皮肉会被滚烫的血液撑破撑烂,直至全身的血流干流净,然后主子开始发冷,浑身如同处在极寒之中,溃烂的皮肉会在极致的寒冷与疼痛的撕扯中恢复如初,明日看起来会和之前一模一样。
”柳夏哭丧着一张脸,极为艰难的说出了柳穆音的症状,她嘴里吐出的话似是那尖利的刀子,扎的越溟琊五脏六腑痛不欲生。
越溟琊闭了闭眼,缓了好一会才抽出了一丝的力气,他接着问道:“这样的情况多久了?”“我不知道,从我跟着主子的时候她已经这样了。
”“知道怎么治么?”“主子说了,无解。
”“出去吧!”越溟琊彻底没有了发火的力气了,他半垂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柳穆音看,那模样如同一尊绝望的雕像。
柳夏哭丧着脸退了出去,并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她是有私心的,主子这么多年过的太苦了,她想如果有一个人能在主子每个月发作的时候陪陪她呢,就仅仅只是陪着她,主子会不会好受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