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次次都和陛下悄摸在外头见面。
也太容易暴露了些。
“长姐能狠心下来,可三皇子却未必能迅速适应。不如三皇子六岁前,就先在清霜殿养着吧。一来不与生母在一处,不会养成骄纵的性子,二来也是叫他提前适应,如何?”
杨佩宁四两拨千斤笑道:“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连彰渐渐大了,二妹你又尚未出阁,如此对你名声甚是不妥。何况……二皇子已入皇子所上学,四皇子年岁未至却已有皇后娘娘安排了夫子教导,若只连彰落下,只怕朝臣们要多心了。”
最后这句话,自然是说给崇庆帝听的。
这也是她一定要逼杨婉因将皇帝请来的原因。
前世的今日,倚华宫只是些口角纷争,崇庆帝压根没有理会,更别提抽空前来了。
听了杨婉因懂事的话后,厌恶她之余,为博美人一笑,便直接从紫宸殿下旨送到倚华宫让连彰搬住处了。
旨意已下,她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可眼下却不同。
琅琊王氏一族把持景朝文官一脉已久,皇后的父亲王太傅王涯更是处处掣肘崇庆帝的政令。
在此情景之下,王皇后手底下把握着老二和老四两位皇子。
饶是崇庆帝也不得不警惕自己屁股底下的皇位会不会被人提前惦记。
皇子去皇子所,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上个学。
拢幕僚,树威信,都是自皇子所而始。
她都提醒到这个份上了,她就不信,对王氏一族深恶痛绝的崇庆帝还要博美一笑,随意处理连彰的来去。
皇嗣,可是涉及到他的江山。
伴君多年,杨佩宁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
崇庆帝最终答应了她的请求,并且在连彰上学的事情上,也留意起来。
这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孩子们已经渐渐长大了……
见赵端沉思的模样,杨佩宁勾唇。
至于杨婉因……
她已经安排好她的去处了。
“之前因着二妹不喜奢华霓裳殿也并未修缮出来,这才委屈二妹住清霜阁。眼下霓裳殿已修缮得差不多了,只等我从私库中寻些好物布置进去便好。日后二妹便改住霓裳殿吧。”
霓裳殿?!
原本还诸多不满意的杨婉因心中一喜。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霓裳殿可不是清霜阁可比,宽敞华丽不说,还挨着崇庆帝来倚华宫留宿时就寝的临照殿!
若真住进了霓裳殿,就算没有赵连彰,行事也方便多了。
而在外人眼里,陛下留宿的仍旧是倚华宫!
有杨佩宁这个“宠妃”挡在前头,接受后宫女人的怒火,她就彻底安全了。
如此一想,杨婉因满意得不行,心中对长姐更添了不屑。
杨佩宁即便早侍奉君侧多年又如何?
现在当了嫔主还不是要捧着她?
“那就有劳长姐了。”
全然将宋嬷嬷的死忘却了。
杨佩宁露出一个慈和至极的笑容,“你是我的亲妹妹,为你做什么,长姐都愿意。”
崇庆帝见着如此姐妹和睦的画面,心下十分愉悦。
婉因乃是他倾盖如故的知己,才识过人,冰雪聪明。
顺嫔为他孕育了皇嗣,亦是他制衡后宫不可缺少的女人。
“见你们姐妹情深,朕甚是欣慰。今夜就留宿倚华宫,不必翻牌子了。”
至于迷情药一事,即便与杨婉因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又如何?
皇帝都不计较,谁也不能置喙什么。
杨佩宁心下冷笑,面上莞尔,“陛下难得休息一日,临照殿照旧备好了汤浴,不如先去临照殿小憩片刻?嫔妾先去嘱咐厨房备些陛下喜欢的菜式。”
崇庆帝十分享受嫔妃的懂事和无微不至的贴心。
他捏了捏她的肩膀,“好,朕的宁儿一如既往的体贴。”
送走了崇庆帝,杨婉因也跟着走了。
杨佩宁吩咐完事情进内殿,顿时卸下笑容,嫌恶拍了拍刚刚被捏过的地方。
“扶桑,替我更衣。”
这一回,她要亲自去接回她的连彰!
*
清霜阁。
忙着去霓裳殿巡视的杨婉因已不在此处。
三皇子连璋已经快满五岁,托了父母的容貌,他生得很是俊朗。
正是贪玩好乐的年纪,他却安安静静地坐着研习书册,坐姿更是端正得很。
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是“别人家的孩子”。
因事先没有通传,他猛一抬眼看见自己母嫔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母嫔忙着应付后宫的其他女人,很少有时间理会他。
他不敢懈怠,连忙恭恭敬敬行礼并告罪。
“母嫔安,未能及时迎接,儿子有错。”
短短一句问安,足可看出二人之间有多生分。
杨佩宁都怔忡了好一会子。
重生前,她从未觉得自己对孩子的教养有问题。
在闺阁中时,她便是这样侍奉父亲和嫡母。
言辞有度,进退得宜,卑颜屈膝。
入了王府后,因着出身卑微,生怕言行不当落罪于人,所以格外小心谨慎,连带着对儿子连璋也要求严苛,不敢落了俗礼。
所以,她与连璋生疏至此。
直到在幻境中看到连璋偶然说起羡慕一个僚佐与父母亲厚。
她在幻境中观望了那家人许久。
这才晓得,天底下的亲人间原来也可以不拘小节,一同玩笑,如此温情……
“是我没有提前告知,哪里是你的错。”
她想去扶他,结果……
根本弯腰不下去!
连璋看出了她的窘迫,连忙自个儿站起来,扶她落座。
“母嫔身子不便,若想见儿子,可以叫槐序姑姑来召。”
虽然他很欢喜她来,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还是不要了。
杨佩宁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儿子。
幻境里,她看着他一天天地长大长高,也眼睁睁看着他病逝离去。
甚至后来在幻境中,都见不到他……
如今再看着年纪还小,依旧健康的儿子,眼眶不由就湿润了。
“我就是,太久没有见到你了。想亲眼来看看你。”
见一向严厉,性格刚毅的母亲流泪,连璋愣住了,也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母嫔……”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杨佩宁擦了眼泪,却不敢直言告诉他,便道:
“这几日,我做了一个噩梦,吓着了。”
连璋恍然大悟,连声安慰。
“梦境都是虚妄的,母嫔别怕。”
杨佩宁点头。
“看见你好好的,母嫔心里就不慌了。”
“同我回家吧。”
看着她伸过来的手,连璋心中一股暖流涌过心间。
高兴得想笑,可一想到姨母说过的话,便有些退怯。
姨母看似待他和母嫔好,但眼神里最透露出算计的样子,
可姨母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他的存在,会让母嫔分心。
“可是母嫔,我……”
杨佩宁摸了摸他的头。
“连彰,我不知道你姨母同你说了什么,但你要知道。你永远不是我的负累。你于我而言,是比你父皇更重要的存在。”
她的话语轻柔如和煦春风,瞬间散尽了他胸腔中的阴霾。
连璋眸光忽然一亮,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儿子知晓了,母嫔你也是。”
在我心中,比父皇更重要。
她莞尔,牵着他的手,一大一小走出了清霜阁。
彼时暖阳斜照,驱散了清霜阁带来的凉意。
母子俩一同走过铺满金色光晕的石子路,回了倚华宫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