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席:孤塔狼烟】
残阳如血,浸染了雁门关外连绵起伏的黄土丘陵。朔风卷着沙砾,呜咽着掠过一座孤零零的烽火台。这哨塔,像一颗被遗忘的钉子,楔在广袤荒凉的天地间,石砌的墙身饱经风霜,斑驳陆离,箭孔如空洞的眼窝,凝望着北方沉沉压境的暮色。
塔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烧酒的辛辣、汗臭与铁器冰冷的腥味。十几个汉子或坐或倚,围着一张简陋的木桌。他们是疯狼秦烈麾下的敢死营弟兄,一群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从军棍下捡回命的亡命徒。此刻,他们正就着几碟干硬的肉脯,痛饮着能割破喉咙的烈酒,粗砺的笑骂声间或响起,驱散着边塞的死寂。
秦烈,他们的头儿,正用一块破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柄门板似的【破阵刀】。刀身宽厚,岁月与鲜血在上面留下了无数细密的伤痕,却依旧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芒。他脸上那三道狰狞的刀疤,随着他擦拭的动作微微抽动,如同三条蛰伏的蜈蚣。他没参与弟兄们的喧闹,只是偶尔抬眼,目光扫过众人,沉静中带着一股狼般的警觉与凶悍。
头儿,你说朝廷那帮龟孙子,真能把咱们忘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个脸上带着刺青的汉子灌下一大口酒,瓮声瓮气地问。他是张莽,秦烈手下最悍勇的什长之一。
秦烈嘴角咧开一丝冷峭的弧度,布满老茧的手指在冰冷的刀锋上轻轻一弹,发出嗡的一声轻鸣。忘了他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咱们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死在雁门,总好过窝囊地烂在监牢里。
说的是!另一个断了半截小指的汉子猛地一拍大腿,跟着头儿,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他娘的,痛快!
酒意上涌,豪言壮语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他们都是被逼上绝路的汉子,荣耀与他们无缘,只有最原始的生存本能与在秦烈带领下找回的一点点做人的尊严。雁门关,对他们而言,既是牢笼,也是最后的战场。
突然,秦烈擦拭刀身的动作一顿。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如鹰隼般锐利地扫向塔外。风声依旧,但其中似乎夹杂了一丝极细微、极不和谐的杂音。
噤声!秦烈低喝一声,原本喧闹的哨塔内瞬间安静下来。弟兄们都停下了动作,疑惑地望向他。他们了解秦烈,这头疯狼的直觉,比最灵敏的猎犬还要可靠。
秦烈侧耳倾听,眉心越拧越紧。那细微的杂音,越来越清晰,像是无数马蹄踏击地面的闷雷,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的鼻翼翕动,仿佛嗅到了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膻腥味。
抄家伙!秦烈猛地站起身,眼中凶光暴射。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塔外,原本沉静的暮色地平线上,骤然涌现出一道滚动的黑线!那黑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逼近,仿佛决堤的墨色洪流,瞬间吞噬了残阳下最后的光明。
是狼骑!草原部落的狼骑!
他们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诡秘,哨塔上的瞭望兵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警报,就被一支呼啸而至的狼牙箭穿透了咽喉,尸体无声地从垛口栽落。
敌袭——!一个负责警戒的敢死营士兵嘶声力竭地吼出半句,声音便戛然而止,一支箭矢从他张大的口中贯入,将他钉死在墙壁上,鲜血顺着箭杆汩汩流下。
塔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弟兄们脸色煞白,但眼中更多的却是被逼到绝境的凶狠。他们都是见过血、玩过命的主,死亡对他们而言并不陌生。
他娘的!张莽怒骂一声,抓起身边的朴刀,这群草原狗崽子,来得倒快!
敌骑已如旋风般冲至哨塔之下,马蹄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这小小的石塔踏平。箭矢如蝗,从四面八方射向塔楼的箭孔和垛口,发出笃笃笃的密集撞击声,碎石与木屑横飞。
秦烈脸上那三道刀疤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他猛地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木桌,酒碗肉碟碎了一地。他那柄沉重的【破阵刀】呛啷一声完全出鞘,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道慑人的寒芒。
崽子们!秦烈舌绽春雷,声若洪钟,压过了外面的一切喧嚣,酒喝足了,肉吃饱了!草原的杂碎送上门来给咱们下酒!
他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嘴角却咧开一个嗜血的笑容,白森森的牙齿在昏
第2章
【血肉磨盘:塔楼死守】
残阳已彻底沉入地平线,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布,蛮横地罩住了整个雁门关外。孤零零的哨塔,在愈发浓重的黑暗中,像一头遍体鳞伤、困守孤冢的野兽,发出低沉而绝望的喘息。塔内,火把的光芒跳跃不定,将人影拉扯得歪斜扭曲,投射在沾满血污的石壁上,如同地狱壁画。
空气中,血腥味浓稠得几乎凝固,混杂着汗臭、硝烟的焦糊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尸体腐败前的微甜,令人作呕。塔外,草原狼骑的呼喝声、马匹的嘶鸣声、以及兵器撞击城垛的巨响,如同一阵阵永不停歇的狂涛,反复拍打着这摇摇欲坠的孤岛。
滚石!给老子砸!
秦烈沙哑的咆哮在狭窄的塔顶回荡,他那张布满刀疤的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的【破阵刀】斜拄在地上,刀身上暗红色的血迹层层叠叠,新的血珠正顺着刀锋缓缓滴落,在积满血水的石板上晕开一朵朵小小的涟漪。
几名幸存的敢死营弟兄,个个浑身浴血,衣甲破碎,正合力将一块块磨盘大小的石头推下垛口。沉重的石块带着呼啸的风声坠落,砸在下方攀爬的敌军身上,发出一阵阵骨骼碎裂的闷响和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更加疯狂的咒骂与箭矢还击。
弓箭手,给老子射他们的眼睛!射他们的卵蛋!
秦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嘶吼而变得如同破锣,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与狠戾。
稀疏的箭矢从箭孔中射出,带着弟兄们最后的力气与仇恨。他们的人手太少了,箭矢也所剩无几,每一次射击都必须精打细算。然而,塔下的狼骑兵如同被激怒的蜂群,悍不畏死地向上冲击。他们搭起简陋的皮索、飞爪,甚至直接以同伴的尸体为垫脚石,疯了一般地向塔顶攀爬。
沸油!给他们尝尝热乎的!
张莽赤裸着上身,肌肉虬结,上面布满了新的伤口。他嘶吼着,与另一名弟兄抬起一口铁锅,锅内是烧得滚开的桐油,散发着刺鼻的气味。随着一声怒吼,滚烫的桐油如同一道火龙,从塔顶倾泻而下。
嗷——!下方传来一片撕心裂肺的嚎叫,那是皮肉被沸油灼烧时发出的、非人般的惨声。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这一招暂时遏制了敌军的攻势,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头儿,西边!西边爬上来了!一个弟兄指着塔楼西侧,声音中带着绝望。
只见数名狼骑兵已经如同壁虎般攀上了三楼的箭孔,正用弯刀疯狂地劈砍着封堵箭孔的木板。木屑纷飞,咔嚓咔嚓的断裂声在激烈的战场中显得格外刺耳。
秦烈眼中血光一闪,抓起【破阵刀】:跟我来!其余人,守住这里!他像一头被触怒的雄狮,几个大步便冲向西侧狭窄的楼梯。
楼梯仅容一人通过,昏暗潮湿,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霉味。秦烈一马当先,他的【破阵刀】在狭窄的空间里几乎没有完全施展的余地,但他凭借着远超常人的臂力与对战机的精准把握,每一刀都劈得石屑纷飞,火星四溅。
噗嗤!一名刚从箭孔钻进半个身子的狼骑兵,还没来得及看清塔内的情况,就被秦烈一刀从头顶劈下,脑浆和鲜血瞬间糊满了石壁。那狼骑兵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杀!秦烈怒吼,【破阵刀】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道死亡的匹练。刀锋过处,血肉横飞,骨断筋折。他堵在楼梯口,如同一尊不可逾越的铁塔,将试图涌入的敌人一个个斩杀、劈退。鲜血顺着楼梯的石阶向下流淌,汇聚成一滩滩暗红的血泊。
一名狼骑兵仗着身形灵活,竟从秦烈腋下钻过,手中弯刀闪电般刺向秦烈肋下。秦烈冷哼一声,身形不退反进,左肘猛地向后一撞!喀嚓!一声脆响,那狼骑兵的胸骨应声塌陷,口中鲜血狂喷,手中的弯刀无力地坠落在地。秦烈反手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张莽带着几名弟兄紧随其后,用长矛、朴刀配合秦烈,将试图从其他箭孔突入的敌人一一逼退。狭窄的楼道内,喊杀声、兵刃交击声、濒死的呻吟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令人心胆俱裂的死亡交响。每一次呼吸都充满了血腥与硝烟的味道,每一次挥刀都可能带走一条生命,也可能迎来自己的死亡。
战斗已经进入了最原始、最野蛮的阶段。没有战术,没有阵型,只有你死我活的搏杀。敢死营的弟兄们,这些平日里桀骜不驯的亡命徒,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悍勇。他们知道,身后就是雁门关,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故土,都在这道关隘之后。
一个年轻的弟兄,平日里沉默寡言,此刻却像疯了一样,用牙齿死死咬住一名狼骑兵的手臂,任凭对方的弯刀在他身上划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硬生生用手中的断矛捅穿了敌人的咽喉。当他松开牙齿时,口中已满是鲜血与碎肉,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笑容。
守住!给老子守住!秦烈咆哮着,他的【破阵刀】已经砍出了无数豁口,虎口早已迸裂,鲜血将刀柄染得滑腻不堪,但他依旧死死地攥着,仿佛那柄刀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疲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杀光这些入侵的畜生!
哨塔在敌我双方的反复争夺下,几度易手。有时是东边的垛口被攻破,有时是西边的箭孔被凿开。每一次失守,都意味着有弟兄倒下;每一次夺回,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塔内的空间越来越小,幸存的弟兄也越来越少。地上的尸体层层叠叠,已经快要没有落脚的地方,鲜血汇聚成溪流,在石板的缝隙间缓缓流淌。
火把的光芒渐渐微弱,油脂即将耗尽。黑暗如同有生命的巨兽,正一点点吞噬着哨塔内残存的光明与希望。
秦烈一刀将一名试图从他脚下尸体堆中爬起的狼骑兵枭首,滚烫的鲜血溅了他一脸。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汗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滑落。他环顾四周,还能站着的弟兄,已经不足五人。每个人都像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与绝望,但手中紧握的兵器,却依旧指向敌人可能出现的方向。
头儿……我们……还能撑多久一个声音带着哭腔,那是营里年纪最小的兵,叫狗剩,今年才十七岁。他的脸上沾满了烟灰和血污,稚气未脱的脸庞上写满了恐惧。
秦烈转过头,看着狗剩。火光下,这个年轻士兵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秦烈的心猛地一抽,但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伸出布满鲜血和伤痕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狗剩的肩膀。
怕了秦烈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罕见的温和。
狗剩猛地摇头,泪水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不怕!头儿,我……我就是……就是想我娘了……
秦烈沉默了片刻,然后咧开嘴,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牙齿,笑容惨烈而豪迈:小子,挺住!等打退了这帮狗崽子,老子带你回乡,让你娘给你娶个漂亮媳妇!
狗剩用力地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重新握紧了手中的短刀。
就在这时,塔外突然传来一阵异乎寻常的号角声,悠长而凄厉,与之前狼骑兵进攻的号角截然不同。紧接着,塔下围攻的狼骑兵像是接到了某种命令,攻势骤然一缓,随即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怎么回事张莽拄着朴刀,警惕地望向塔外,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
秦烈也皱起了眉头,他能感觉到,塔外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并没有消失,反而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酝酿着更加可怕的危机。
他走到一个箭孔边,小心地向外望去。只见远处的黑暗中,影影绰绰地出现了更多的人影,火把连绵,如同鬼火一般在夜色中跳动。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锐的敌军,正在缓缓逼近。
秦烈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小小的哨塔,这座血肉磨盘,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塔内,残存的火把发出最后一点光亮,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而塔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黑暗中潜藏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死亡。
第3章
【血巷迷宫:步步杀机】
哨塔最终还是失守了。当最后一根支撑塔顶的横梁在敌军的撞击下轰然断裂,秦烈知道,死守已无意义。他带着仅存的三名弟兄,在漫天烟尘与敌人的狂呼中,从哨塔后方一条鲜为人知的暗道狼狈地撤回了雁门关内。代价是惨重的,狗剩为了掩护他们,被数支狼牙箭钉死在暗道口,年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那双圆睁的、充满不甘的眼眸中。
踏入雁门关的那一刻,秦烈的心如坠冰窟。原本应该戒备森严的关城,此刻却已处处烽烟。远处的喊杀声如同闷雷般滚滚而来,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显然,在他死守哨塔的同时,敌军主力已经从其他方向突破了关墙的薄弱环节。
雁门关,这座屹立北疆数百年的雄关,此刻已不再是坚不可摧的壁垒,而变成了一个巨大而混乱的屠场。
头儿,我们……怎么办张莽的声音嘶哑,他的一条胳膊被箭矢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衫。另外两名弟兄也是伤痕累累,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与茫然。
秦烈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烧焦的气息。他环顾四周,他们所处的位置是靠近城墙的一片民居区域。低矮的房屋鳞次栉比,狭窄的巷道纵横交错,如同迷宫一般。此刻,这些平日里充满烟火气的巷弄,已经变成了死亡的陷阱。
走!往内城去!守备府肯定还在!秦烈当机立断。他知道,此刻分散的守军和百姓如同无头苍蝇,必须尽快找到指挥核心,组织有效的抵抗。
然而,他们没走多远,前方的巷口就涌出了一队手持弯刀的草原士兵。这些士兵显然是刚刚劫掠完一户人家,脸上带着嗜血的兴奋,手中提着血淋淋的包裹。
操!真是阴魂不散!张莽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握紧了手中的朴刀。
秦烈眼中寒光一闪,沉声道:速战速决!别引来更多敌人!
他一马当先,【破阵刀】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劈向当先的一名草原士兵。那士兵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遭遇抵抗,仓促间举刀格挡。只听当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那士兵的弯刀竟被秦烈的重刀从中劈断!【破阵刀】余势不减,从那士兵的额头直劈到胸口,鲜血与脑浆迸射而出。
张莽和另外两名弟兄也怒吼着冲了上去,与剩余的草原士兵战作一团。巷战与野战不同,狭窄的空间限制了兵器的施展,却也放大了个人勇武与搏杀技巧的重要性。每一刀每一枪,都可能在咫尺之间决定生死。
秦烈如同一头下山的猛虎,在狭窄的巷道中辗转腾挪。【破阵刀】在他手中使得大开大合,每一次挥舞都带着千钧之力。他深知巷战的凶险,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否则一旦被拖住,引来更多敌人,他们将插翅难飞。
一名草原士兵试图从侧面偷袭秦烈,手中的弯刀悄无声息地划向他的腰肋。秦烈头也不回,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左手猛地向后一探,精准地抓住了那名士兵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拧!咔嚓!骨骼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那士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弯刀脱手落地。秦烈反手一刀,干净利落地割断了他的喉咙。
战斗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七八名草原士兵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之中,空气中的血腥味更加浓烈。秦烈等人也付出了代价,一名弟兄的腿被砍伤,行动不便。
头儿,这城里……怕是到处都是敌人了。张莽喘着粗气,脸色凝重。
秦烈点了点头,他知道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雁门关的地形他虽然熟悉,但此刻敌军四散,如同在水中投下了一把沙子,根本不知道哪里安全,哪里隐藏着杀机。
不能走大路,专挑小巷走!利用地形,跟他们耗!秦烈迅速做出判断。他当过斥候,深谙在复杂地形中生存的法则。此刻,这些平日里不起眼的巷弄,就是他们的天然屏障。
他们开始在迷宫般的巷道中穿梭。秦烈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和方向感,带领着残存的弟兄们避开敌军的大部队,专门寻找落单的小股敌人下手。他们像一群潜伏在暗影中的猎豹,每一次出击都迅猛而致命。
在一处拐角,他们发现一队正在纵火的草原士兵。秦烈打了个手势,四人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趁着火光与浓烟的掩护,他们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杀出。秦烈一刀将一名正在大笑的士兵连人带火把一起劈倒,滚烫的火油溅在其他士兵身上,引燃了他们的皮甲,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嚎叫。
战斗在混乱中爆发,又在混乱中迅速结束。每一次小规模的胜利,都让他们暂时获得喘息之机,但也让他们更加深入这片被鲜血浸染的巷战迷宫。
他们经过一处被焚毁的民居,烧焦的木梁横七竖八地倒塌着,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臭味。在一片废墟中,秦烈看到一个蜷缩着的小小身影,是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女童,浑身沾满了烟灰,眼神空洞地望着燃烧的房屋,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已经烧焦了一半的布娃娃。
秦烈的心猛地一颤,那双空洞的眼睛,像两把尖刀刺入他的内心。他想起了哨塔上狗剩临死前那句我想我娘了。这些该死的战争,毁灭的不仅仅是城池和生命,更是无数家庭的幸福和孩子们的童年。
他走上前,试图将女童抱起,但女童却像受惊的小兽一样,发出一声尖叫,拼命地向后躲闪。
别怕,我们是……自己人。秦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但他那张沾满血污和硝烟的脸,以及手中滴血的战刀,显然不具备任何说服力。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巷口传来。
不好!有骑兵!张莽脸色大变。在狭窄的巷道中遭遇骑兵,几乎是死路一条。
秦烈当机立断,一把将那名受惊的女童塞进旁边一个尚未完全坍塌的柴房,对张莽低吼道:带她躲起来!我去引开他们!
头儿!张莽急道。
执行命令!秦烈厉声喝道,不容置疑。他知道,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带着一个孩子根本无法与骑兵抗衡。必须有人做出牺牲。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破阵刀】,猛地从巷口冲了出去,同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草原的杂种!爷爷在此!有种来追我!
他的身影如同一道旋风,在狭窄的巷道中飞速穿梭。几名草原骑兵果然被他的挑衅激怒,策马紧追不舍。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嗒的密集声响,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
秦烈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在迷宫般的巷道中与追兵周旋。他时而翻过矮墙,时而钻入破屋,时而又突然从某个意想不到的角落杀出,给追兵造成不大不小的麻烦。他的目的不是杀敌,而是将他们引离张莽等人藏身之处。
他感到体力在飞速流失,身上的伤口在剧烈运动下开始迸裂,鲜血不断渗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疼痛。但他不能停,他必须为张莽和那个无辜的女童争取时间。
在一处三岔路口,秦烈猛地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追来的三名骑兵。他知道,继续逃窜只会耗尽他最后的力气。他要在这里,做个了断。
来吧!狗崽子们!秦烈低吼着,【破阵刀】在身前划出一道半圆,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三名骑兵呈扇形将他包围,他们看出了秦烈已是强弩之末,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战斗瞬间爆发。秦烈以一敌三,在狭窄的空间内与骑兵展开殊死搏斗。马匹的冲撞力极大,每一次格挡都震得他手臂发麻。但他凭借着精湛的刀法和丰富的战斗经验,硬生生地扛住了对方的冲击。
他一刀劈向一匹战马的马腿,那战马发出一声悲鸣,轰然倒地,将马上的骑兵甩了出去。秦烈趁机欺身而上,一刀结果了那名落马骑兵的性命。
但另外两名骑兵的攻击也接踵而至。一把马刀带着凌厉的风声劈向他的头颅,另一支长矛则毒蛇般刺向他的胸膛。
秦烈猛地向后一仰,堪堪避过头顶的马刀,同时【破阵刀】向上格挡,磕开了刺向胸膛的长矛。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踉跄后退了几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噗!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的石板。
那两名骑兵见状,发出一阵狞笑,再次催马冲了上来。
秦烈眼中闪过一丝惨烈的光芒。他知道,自己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但他不能就这么窝囊地死去。
他猛地将【破阵刀】插在地上,双手抓住了一名骑兵刺来的长矛矛杆,任凭锋利的矛刃刺入自己的肩胛,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用尽全身力气,硬生生地将那名骑兵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轰!两人重重地摔在地上。秦烈忍着剧痛,翻身压在那名骑兵身上,另一只手拔出腰间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了对方的咽喉。
解决了第二个骑兵,秦烈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感到天旋地转,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最后一名骑兵的马刀,高高扬起,带着死亡的寒光,向他当头劈落。
就在秦烈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瞬间,一支利箭如同流星般从黑暗中射出,精准地穿透了那名骑兵的眼窝!
那骑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手中的马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秦烈艰难地抬起头,只见巷口的阴影处,张莽手持一张从敌人尸体上缴获的骑弓,正踉跄地向他跑来。他的身后,跟着那个惊魂未定的小女童。
头儿!你怎么样!张莽冲到秦烈身边,扶起他,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庆幸。
秦烈看着张莽,又看了看那个躲在张莽身后、怯生生地望着他的小女童,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他知道,自己又一次从鬼门关爬了回来。
巷道内,血腥味依旧浓烈。远处的喊杀声和火光似乎更加猛烈了。雁门关的这场血战,还远未结束。秦烈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息着,目光却望向内城守备府的方向。那里,才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也是他必须抵达的地方。这场在血巷迷宫中的搏杀,只是漫长黑夜中的一个插曲,而更残酷的考验,还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第4章
【破釜沉舟:飞将裂阵】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雁门关南门,已然成为一片人间炼狱。火把的光芒在城头与城下疯狂地跳跃,映照出一张张因恐惧、愤怒或嗜血而扭曲的面孔。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如同死神的鼓点,每一次响起,都让守城将士的心脏随之猛烈抽搐。
城下,一架巨大的攻城锤在数百名草原士兵的推动下,正一下下凶狠地撞击着本就摇摇欲坠的南城门。那攻城锤由坚硬的巨木制成,前端包裹着厚重的铁皮,每一次撞击,都让城门发出痛苦的呻吟,巨大的裂痕如同蜘蛛网般在门板上蔓延。门后的守军用血肉之躯和简陋的木桩苦苦支撑,但所有人都知道,城门被破,只是时间问题。
秦烈浑身浴血,站在南门城楼之上,俯瞰着城下黑压压的敌军。他刚刚结束了一场惨烈的巷战,带领着残存的兄弟们突出重围,却没想到一赶到南门,便看到了这岌岌可危的一幕。他那张布满刀疤的脸在火光下显得异常冷峻,眼神中燃烧着几乎要噬人的怒火。
头儿,顶不住了!城门快破了!一名负责守卫南门的校尉嘶声喊道,他的脸上沾满了血污和汗水,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秦烈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城下那架巨大的攻城锤。他知道,一旦城门被破,敌军主力将如潮水般涌入,雁门关将彻底失守。到那时,关内的数万军民,都将成为待宰的羔羊。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扫过身边仅存的几十名敢死营弟兄。这些汉子,个个带伤,人人疲惫,但眼中依旧闪烁着不屈的光芒。他们是秦烈最后的底牌,也是雁门关最后的希望。
兄弟们!秦烈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城门一破,咱们都得死!雁门关的爷们,婆娘,娃娃,都得死!你们说,咱们能眼睁睁看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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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弟兄们异口同声地怒吼,声音中充满了悲壮与决绝。
好!秦烈眼中精光暴射,老子带你们,去干一票大的!毁了那狗日的攻城锤!有没有卵子跟老子一起跳下去
有!震天的吼声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迸发出来的。
秦烈嘴角咧开一丝惨烈的笑容,他知道,这些兄弟,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亡命徒。死亡,对他们而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窝囊地死去。
他迅速从军需官那里要来了所有能找到的火油弹。这些陶罐制成的简易爆炸物,威力不大,但数量足够多。秦烈让弟兄们将火油弹绑在腰间,每人至少三枚。
听着!秦烈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跳下去之后,目标只有一个——攻城锤!还有那些护卫攻城锤的杂碎!用你们的刀,用你们的牙,用你们的命,给老子把它炸了!烧了!砸了!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咱们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今天,就让它在这雁门关下,烧出最旺的火光!让那些草原狗崽子看看,什么是汉家的血性!
弟兄们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那是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他们默默地检查着腰间的火油弹,擦拭着手中的兵器,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平静。
秦烈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雁门关城。这座雄关,承载了太多的历史与荣辱。今夜,它能否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屹立不倒,就看他们这群无名小卒的最后一搏了。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破阵刀】,刀锋在火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芒。
敢死营!秦烈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
有我无敌!三十多名汉子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随我——跳!
话音未落,秦烈第一个翻身跃下城头!
他的身影如同一只矫健的猎鹰,在数十丈高的城墙上飞速坠落。风声在耳边呼啸,城下敌军的喧嚣声越来越近。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草原士兵惊愕的表情,以及他们手中闪着寒光的兵器。
紧随其后,三十多名敢死营弟兄如同下饺子一般,纷纷从城头跃下!
这一幕,太过突然,太过震撼!城上城下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以这种近乎自杀的方式发动反击!
轰!轰!轰!
沉重的身体砸落在地,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巨大的冲击力让不少弟兄的腿骨当场折断,但他们没有一个人发出呻吟。他们忍着剧痛,挣扎着爬起来,从腰间拔出引火的火折子,点燃了火油弹的引线。
杀——!
秦烈第一个从地上爬起,他的左腿在落地时受了伤,钻心的疼痛让他额头渗出了冷汗。但他仿佛没有感觉一般,怒吼一声,【破阵刀】带着无匹的劲风,劈向距离他最近的一名草原士兵。
那士兵还在为这群从天而降的神兵而发愣,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秦烈一刀劈中了面门,鲜血和脑浆瞬间爆开。
为了雁门!
为了妻儿!
杀光这群狗娘养的!
敢死营的弟兄们如同出闸的猛虎,不顾一切地扑向敌军的攻城锤和护卫队。他们腰间绑着的火油弹,引线滋滋地燃烧着,散发出刺鼻的硝烟味。他们手中的兵器,在火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战斗。三十多人,面对的是数倍于己的精锐敌军。但敢死营的弟兄们,却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他们每一个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每一次攻击都带着玉石俱焚的意志。
草原士兵们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开始疯狂地反扑。箭矢如雨,刀枪如林,瞬间将这支小小的突击队淹没。
一名敢死营弟兄被数支长矛洞穿了身体,他却在临死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已经点燃的火油弹狠狠地砸向了攻城锤!
轰!一声巨响,火光冲天!火油弹在攻城锤的木质结构上炸开,瞬间引燃了干燥的木材。
干得好!秦烈怒吼着,一刀将一名试图扑灭火焰的士兵砍倒。
更多的火油弹被投掷到攻城锤上。火焰迅速蔓延,浓烟滚滚,将巨大的攻城锤包裹起来。推动攻城锤的士兵们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生怕被火焰吞噬。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靠近攻城锤!敌军的督战队也反应过来,开始组织兵力围剿这支突击队。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敢死营的弟兄们,在敌军的重重包围下,左冲右突,浴血奋战。他们的人数在飞速减少,但每一个倒下的人,都会在临死前引爆自己身上的火油弹,给敌人造成巨大的伤亡。
秦烈浑身浴血,【破阵刀】已经砍出了无数豁口。他的身上也添了数道新的伤口,鲜血将他的衣甲染成了暗红色。但他仿佛不知疲倦的战神,手中的战刀每一次挥出,都必然会带走一条敌人的生命。
他看到张莽被三名敌人围攻,险象环生。秦烈怒吼一声,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冲到张莽身边,一刀将一名敌人的头颅劈飞。
头儿!张莽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咧嘴一笑,笑容中充满了悍勇。
少废话!给老子杀!秦烈低吼道。
两人背靠背,与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展开殊死搏杀。他们的配合默契无比,【破阵刀】的沉猛与朴刀的灵动相得益彰,在敌军中杀出了一片小小的空隙。
攻城锤上的火焰越烧越旺,已经将大半个锤身吞噬。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臭味和木材燃烧的噼啪声。
快!再加把火!彻底毁了它!秦烈嘶吼着,他知道,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这时,一名身材魁梧的草原将领,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手持一柄狼牙棒,注意到了浴血奋战的秦烈。那将领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催马向秦烈冲来。
中原的猪!受死!那将领用生硬的汉话怒吼道,手中的狼牙棒带着千钧之力,向秦烈当头砸下!
秦烈感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来。他猛地向旁边一滚,堪堪避过了这致命一击。狼牙棒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尘土飞扬。
那将领一击不中,调转马头,再次向秦烈冲来。
秦烈知道,自己必须解决这个将领,否则他将会对敢死营的弟兄们造成巨大的威胁。
他深吸一口气,不退反进,迎着冲来的战马,猛地将手中的【破阵刀】掷了出去!
【破阵刀】如同离弦之箭,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射向那名将领的胸膛!
那将领显然没料到秦烈会用这种方式攻击,仓促间举起狼牙棒格挡。但【破阵刀】势大力沉,直接将狼牙棒从中劈断,余势不减,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胸口!
呃……那将领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露出的刀柄,随即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秦烈却也失去了自己的兵器。他从地上捡起一把沾满血污的弯刀,继续与敌人搏杀。
攻城锤终于在熊熊烈火中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轰然断裂!巨大的锤头滚落在地,火焰舔舐着断裂的木桩,冒出滚滚浓烟。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城头上的守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但城下的战斗,还在继续。
敢死营的弟兄们,已经所剩无几。他们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但他们依旧在战斗,用生命践行着自己的誓言。
秦烈看到,最后一个敢死营的弟兄,在引爆了身上所有的火油弹后,被数十名敌人乱刀砍死。他的身体被劈得支离破碎,但脸上却带着一丝满足的笑容。
秦烈的心,如同被狠狠地揪了一下。这些生死与共的兄弟,就这样一个个离他而去。
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袭来。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他必须活下去,为了这些死去的兄弟,为了雁门关,他必须活下去!
他怒吼一声,手中的弯刀化作一道道残影,将围攻上来的敌人一一砍倒。他的身体已经麻木,只剩下战斗的本能。
就在这时,城头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鼓声,紧接着,是震天的喊杀声!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有人惊喜地喊道。
秦烈艰难地抬起头,只见雁门关的城门缓缓打开,一队队装备精良的守军,在一名银甲小将的带领下,如猛虎下山般冲了出来,与城下的敌军绞杀在一起!
原来,秦烈等人的自杀式突袭,不仅成功摧毁了攻城锤,也为城内的守军争取了宝贵的时间,让他们得以重新组织兵力,发动反击。
秦烈看着潮水般涌出的援军,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手中的弯刀也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成功了。他们用三十多条鲜活的生命,换来了雁门关的一线生机。
残阳如血,染红了整个战场。秦烈跪在尸山血海之中,看着远处依旧在激烈厮杀的战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场胜利,来得太过惨烈。而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雁门关的血战,还远未结束。他只是在这无边的黑暗中,点燃了一星微弱的火光,而这火光能否最终燎原,犹未可知。
第5章
【血火丹心:万军取首】
震天的爆炸声与攻城锤断裂的巨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混乱的战场上激起了轩然大波。草原联军的攻势为之一滞,原本如潮水般汹涌的阵型,出现了一瞬间的凝固与慌乱。那架象征着他们破城希望的重型器械,此刻正化为一堆熊熊燃烧的焦炭,浓烟滚滚,直冲云霄,仿佛在嘲笑着他们的无能。
秦烈拄着一把从地上捡来的弯刀,剧烈地喘息着。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暗红色的血痂与新鲜的创口交织,将他那身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烂衣甲粘连在身上,如同第二层皮肤。他的左腿依旧传来阵阵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胸腔内火辣辣的伤口。但他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如同两团在暗夜中燃烧的鬼火,死死地锁定着敌军阵型的后方。
那里,一面巨大的狼头大旗之下,簇拥着一群亲卫的,正是此次部落联军的总指挥——草原苍狼呼延豹!那是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巨汉,头戴一顶狰狞的青铜狼头盔,只露出一双闪烁着凶残光芒的眼睛。他胯下的黑色战马躁动不安地刨着蹄子,仿佛也感受到了战场上弥漫的紧张与不安。
擒贼先擒王!
秦烈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知道,摧毁攻城锤只是暂缓了雁门关的危机,只要呼延豹这个主心骨还在,草原联军的攻势就不会停止。唯有斩杀此獠,才能彻底瓦解敌军的斗志,为雁门关赢得真正的喘息之机!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疯长的野草般再也无法遏制。秦烈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热血从脚底直冲头顶,驱散了身体的疲惫与伤痛。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远处的狼头大旗,仿佛要将那面旗帜烧出一个窟窿。
张莽!秦烈沙哑地低吼一声。
头儿!张莽拖着一条受伤的腿,踉跄地来到他身边,手中的朴刀已经卷刃,身上也挂满了彩。他是秦烈身边仅存的几名敢死营弟兄之一。
掩护我!秦烈没有多余的废话,他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呼延豹。
张莽顺着秦烈的目光望去,瞬间明白了自己头儿的意图。他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但随即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他知道,秦烈要做什么。那是九死一生的豪赌,但如果成功,便能力挽狂澜!
头儿放心!弟兄们,跟老子护住头儿!张莽怒吼一声,举起了手中的卷刃朴刀。残存的几名敢死营弟兄,以及一些被他们悍勇所感染的雁门关守军,自发地聚集到秦烈周围,形成一个松散却坚决的阵型。
杀——!秦烈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不再理会周围的敌人,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直扑敌军阵型最深处的狼头大旗!
他手中的弯刀早已不堪重用,在劈倒几名挡路的敌人后便宣告报废。秦烈索性扔掉了弯刀,从一名死去的草原士兵手中夺过一柄沉重的狼牙棒。这狼牙棒虽然粗陋,却分量十足,正合他此刻狂暴的心境。
挡我者死!秦烈怒目圆睁,手中的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风,每一次挥出,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挡在他面前的草原士兵,如同被狂风扫过的落叶,纷纷惨叫着倒飞出去,骨断筋折,血肉模糊。
他踏着敌我双方的尸体,踩着泥泞的血水,一步步向着呼延豹的方向推进。他的身后,张莽等人拼死抵挡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敌人,为他杀开一条狭窄的血路。箭矢如蝗,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不时有流矢射中他的身体,带起一蓬蓬血花。但他仿佛没有感觉一般,依旧一往无前,眼中只有那个戴着狼头盔的狰狞身影。
这是一个疯狂的举动。一个人,带着寥寥数人,竟敢冲击数千敌军的本阵!在草原士兵看来,这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但秦烈身上那股悍不畏死、一往无前的气势,却让他们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恐惧。
拦住他!拦住那个疯子!呼延豹也注意到了这个如同杀神般冲过来的汉子。他从秦烈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种不将他斩于马下誓不罢休的疯狂。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呼延豹身边的亲卫立刻分出一部分,迎向秦烈。这些亲卫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身披重甲,手持利刃,作战经验丰富。他们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盾墙,试图挡住秦烈前进的脚步。
给我破!秦烈怒吼,手中的狼牙棒狠狠地砸在一名亲卫的盾牌之上。嘭!的一声巨响,那面厚重的铁盾竟被砸得凹陷下去,持盾的亲卫口喷鲜血,倒飞而出,撞倒了身后的数名同伴。
盾墙出现了一个缺口!
秦烈趁机突入,狼牙棒左右开弓,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周围的亲卫一个个砸翻在地。他的动作大开大合,毫无花巧,凭借的完全是过人的勇力与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狠劲。
张莽等人也紧随其后,与那些试图合围的亲卫展开了惨烈的厮杀。他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不断有弟兄倒下,但没有人退缩。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为秦烈铺就着通往敌酋的道路。
鲜血染红了秦烈的双眼,他已经杀红了眼。他感觉不到疼痛,听不到周围的喧嚣,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呼延豹!
距离狼头大旗越来越近,秦烈甚至能看清呼延豹狼头盔下那双凶残而带着一丝惊慌的眼睛。
纳命来!秦烈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手中的狼牙棒高高举起,对准了呼延豹的头颅,狠狠砸下!
呼延豹瞳孔猛地一缩,他没想到这个汉人竟然真的能杀到自己面前!他仓促间举起手中的马鞭格挡,但那细弱的马鞭如何能抵挡住狼牙棒的千钧之力
咔嚓!马鞭应声而断。狼牙棒余势不减,眼看就要砸中呼延豹的头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呼延豹身侧闪出,手中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精准地格开了秦烈的狼牙棒。
当!金铁交鸣之声刺耳欲聋,火星四溅。
秦烈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狼牙棒上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臂酸痛。他定睛一看,只见一名身着黑色皮甲,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阴鸷眼睛的草原武士,正手持弯刀,冷冷地盯着他。这名武士的身形并不高大,但身上却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萨满护卫!秦烈心中一凛。他知道,草原部落的大酋身边,通常都会有实力强大的萨满护卫贴身保护。这些人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往往懂得一些诡异的巫术。
那名萨满护卫一击格开秦烈的狼牙棒,并不恋战,而是迅速护着呼延豹向后退去。
想跑秦烈怒吼,正要追击,却被周围涌上来的亲卫死死缠住。
他看到呼延豹在萨满护卫的保护下,已经退到了数十步之外,正翻身上马,准备逃离。
休想!秦烈目眦欲裂。他知道,一旦让呼延豹逃脱,再想杀他就难如登天了!
他猛地将手中的狼牙棒掷了出去,目标直指呼延豹的后心!
狼牙棒带着呼啸的风声,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
那名萨满护卫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猛地回头,手中的弯刀再次化作一道匹练,试图格挡狼牙棒。
但这一次,狼牙棒的力量实在太大,萨满护卫虽然勉强格挡了一下,却也被震得连连后退,手中的弯刀脱手飞出。狼牙棒只是略微偏离了方向,依旧狠狠地砸在了呼延豹坐骑的后臀之上!
希聿聿——!那匹黑色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后腿一软,将背上的呼延豹掀翻在地。
机会!
秦烈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他不再理会周围的敌人,猛地从地上捡起一把阵亡士兵的长矛,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投掷而去!
长矛如同蛟龙出海,在空中划过一道笔直的轨迹,带着秦烈所有的愤怒与希望,精准地射向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惊魂未定的呼延豹!
噗嗤!
长矛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呼延豹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闷哼,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透体而出的矛尖,眼中充满了惊恐与不甘。他那魁梧的身体晃了晃,缓缓地跪倒在地,狰狞的狼头盔滚落一旁,露出一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
狼头大旗,轰然倒下!
整个战场,仿佛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之上。
草原联军的总指挥,草原苍狼呼延豹,死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从雁门关城头传来!
呼延豹死了!大酋死了!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草原联军阵营中弥漫的恐慌与混乱。主帅阵亡,对他们的打击是致命的。他们如同失去了头狼的狼群,开始不知所措,阵型也随之土崩瓦解。
秦烈站在万军丛中,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看着呼延豹的尸体,脸上露出一丝疲惫而快慰的笑容。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摇摇欲坠。连续的激战,早已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但他依旧强撑着,用长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屹立不倒,如同一尊不屈的战神。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惊恐万状的草原士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这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在每一个人的耳边炸响,也宣告了这场血战的转折点。雁门关的命运,在这一刻,悄然改变。而秦烈的名字,也注定将与这座雄关一起,载入史册,被后人传颂。只是此刻,他并不知道,更大的危机与考验,还在前方等待着他。敌酋虽死,但战争的阴云,远未散去。
第6章
【血色黄昏:困兽犹斗】
呼延豹的死,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草原联军的心脏上。狼头大旗的倒下,更是抽走了他们最后一丝主心骨。雁门关城头上爆发出的震天欢呼,如同胜利的号角,宣告着战局的逆转。秦烈拄着长矛,屹立在尸山血海之中,他那句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的怒吼,更是如同一道惊雷,震慑着每一个草原士兵的心魄。
短暂的混乱与恐慌之后,残存的草原士兵如同失去了方向的蚁群,开始本能地向后退却,试图逃离这片让他们恐惧的修罗场。胜利的天平,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倒向了雁门关。
秦烈看着潮水般退去的敌军,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依旧刺鼻,但其中似乎夹杂了一丝胜利的甜美。他知道,这一战,他们打得太惨烈,但也打出了雁门关的威风,打出了汉家儿郎的血性。
然而,就在这希望的曙光刚刚普照大地,即将驱散笼罩雁门关的阴霾之时,异变陡生!
一阵苍凉而凄厉的号角声,如同受伤孤狼的哀嚎,从草原联军的后阵突然响起,穿透了战场的喧嚣,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魔力,钻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那号角声,与之前进攻的号角截然不同,它没有激昂的战意,反而充满了绝望的疯狂与玉石俱焚的决绝。
随着号角声的响起,那些原本已经开始溃退的草原士兵,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傀儡一般,竟然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他们茫然地转过身,空洞的眼神中,渐渐被一种猩红色的疯狂所取代。
为大酋报仇!
杀了这些中原猪!
血债血偿!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了这样的口号,紧接着,如同燎原的野火一般,绝望的嘶吼声从草原联军的阵营中爆发出来。他们不再恐惧,不再退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不计后果的疯狂!
不好!秦烈心中警铃大作。他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草原部落的凶悍与韧性。呼延豹的死,非但没有瓦解他们的斗志,反而激起了他们潜藏在骨子里的野性与复仇的渴望!
只见那些草原士兵,如同被彻底激怒的疯狗,双眼赤红,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不再顾及阵型,不再顾及伤亡,如同决堤的洪流一般,再次向着雁门关发起了更加猛烈、更加疯狂的总攻!
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在这一刻,被更加汹涌的绝望所吞噬。
雁门关城头上的欢呼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每一个守城将士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深深的疲惫。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的血战,以为胜利在望,却没想到,等待他们的,是敌人更加疯狂的反扑。
顶住!给老子顶住!城头上的守将发出嘶声力竭的咆哮,但他的声音中,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秦烈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着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的敌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些草原士兵,此刻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一群彻底失去了理智、只知道杀戮的野兽!
头儿,他们……他们疯了!张莽拖着伤腿,来到秦烈身边,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惧。
秦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地上捡起一把敌人掉落的弯刀。他的【破阵刀】早已不知所踪,长矛也断裂了。这把普通的弯刀,将是他接下来战斗的唯一依仗。
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残酷,都要艰难。因为他们面对的,是一群已经不在乎生死的敌人。
兄弟们!秦烈转过身,看着身边仅存的几名敢死营弟兄,以及那些自发聚集在他身边的雁门关守军。他们的脸上,同样写满了疲惫与凝重,但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退缩。
怕吗秦烈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不怕!众人齐声怒吼,声音中充满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好!秦烈咧开嘴,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牙齿,笑容惨烈而豪迈,既然他们想死,那咱们就送他们一程!让他们知道,雁门关的汉子,骨头有多硬!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弯刀,指向潮水般涌来的敌军,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杀——!
战斗,再次爆发!
这一次的战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惨烈。草原士兵们完全放弃了防御,只知道疯狂地进攻。他们用身体撞击盾牌,用牙齿撕咬手臂,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发泄着心中的仇恨与绝望。
秦烈首当其冲,他如同中流砥柱一般,死死地顶在阵型的最前方。手中的弯刀上下翻飞,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蓬血雨。他的身上,不断增添着新的伤口,鲜血几乎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但他依旧屹立不倒,眼神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张莽和其他敢死营的弟兄们,以及那些雁门关的守军,也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他们知道,身后就是雁门关,就是他们的家园,他们退无可退!
箭矢如雨,石块如雹,从城头上倾泻而下,给疯狂进攻的草原士兵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但他们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依旧悍不畏死地向上冲击。不断有士兵倒下,但更多的士兵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
城墙的垛口处,双方展开了最激烈的肉搏。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守军用长矛、朴刀、甚至是拳头和牙齿,与攀上城头的敌人展开殊死搏斗。每一寸土地,都在反复争夺,每一块砖石,都被鲜血浸透。
秦烈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飞速流失。连续的激战,早已让他精疲力尽。身上的伤口,如同无数张贪婪的小嘴,不断吞噬着他的生命力。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只有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兵刃交击声。
但他不能倒下!他知道,一旦他倒下,整个阵型就会崩溃。他必须坚持下去,为了那些死去的兄弟,为了雁门关的百姓,他必须坚持下去!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腥甜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精神一振。他怒吼一声,手中的弯刀再次爆发出凌厉的杀气。
噗嗤!一名试图偷袭他的草原士兵,被他一刀劈中了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脸。
但更多的敌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团团包围。
他看到张莽为了掩护他,被数把弯刀同时砍中了后背,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张莽闷哼一声,踉跄了几步,却依旧死死地挡在他的身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朴刀捅进了一名敌人的腹部。
头儿……顶住……张莽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身体缓缓地软了下去,脸上却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张莽!秦烈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咆哮。他想要冲过去,却被潮水般的敌人死死缠住。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的眼前倒下。那些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兄弟,就这样一个个离他而去。他的心,如同被无数把尖刀反复切割,痛得无法呼吸。
绝望,如同无形的巨手,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越来越沉重。难道,雁门关真的要失守了吗难道,他们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吗
不!他不能放弃!他还没有输!
秦烈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他想起了那些死去的兄弟,想起了哨塔上狗剩那双充满不甘的眼睛,想起了巷战中那个无助的小女童,想起了雁门关内无数无辜的百姓。
他不能让他们失望!他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来啊!杂种们!秦烈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决绝,爷爷在此!谁敢与我共赴黄泉!
他扔掉了手中已经卷刃的弯刀,从地上捡起一根断裂的长矛,如同受伤的孤狼一般,爆发出最后的生命力,向着潮水般的敌人,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他的身影,在血色的黄昏下,显得如此悲壮,如此决绝。他知道,这可能是他生命中最后一场战斗。但他无怨无悔。他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捍卫了雁门关的尊严,捍卫了汉家儿郎的血性。
残阳如血,将整个战场映照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喊杀声依旧在持续,但雁门关的城墙,却在敌军疯狂的冲击下,摇摇欲坠。秦烈和他的兄弟们,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吞噬。希望的曙光,似乎又一次被无边的黑暗所笼罩。而这一次,他们还能否等到黎明的到来无人知晓。
第7章
【袍泽尽殁:血泪悲歌】
天色愈发晦暗,残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被浓厚的硝烟与血气彻底吞噬。雁门关的城墙,在草原联军不计伤亡的疯狂冲击下,已经千疮百孔,如同一个垂垂老矣的巨人,发着痛苦的呻吟。城墙的豁口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以及濒死的哀嚎交织在一起,谱写着一曲血与火的悲歌。
秦烈如同陷入泥潭的猛兽,每挪动一步都异常艰难。他手中的断矛早已不知所踪,此刻握着的是一把从敌人尸体上夺来的、沾满脑浆的战斧。他的身上,新的伤口不断叠加在旧的创痕之上,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汩汩流淌,将他脚下的土地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他的体力早已透支,每一次挥动战斧,都仿佛要耗尽他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
然而,比身体的疲惫更让他感到绝望的,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
老三!秦烈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此刻却如同疯虎般与三名敌人搏杀的汉子,被一柄锋利的弯刀从背后捅穿了胸膛。那汉子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血淋淋的刀尖,口中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他试图转过身,再看一眼自己的头儿,但最终还是无力地跪倒在地,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啊——!秦烈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咆哮,手中的战斧带着无尽的愤怒与悲怆,狠狠地劈向那名偷袭得手的草原士兵。那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秦烈一斧从头顶劈成了两半,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但更多的敌人,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将秦烈淹没。他能感觉到,自己身边的兄弟越来越少,他们的呼喊声也越来越微弱。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秦烈嘶声力竭地吼着,试图用自己的声音,唤醒弟兄们心中最后一丝斗志。但他知道,这不过是徒劳。在敌人如此疯狂的攻势下,他们的人数劣势太过明显,失败,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猛地撞开了几名围攻秦烈的敌人,挡在了他的身前。是张莽!他那条受伤的腿已经无法支撑他的身体,此刻几乎是半跪在地上,但手中的朴刀,却依旧死死地护在秦烈身前。他的后背,插着数支狼牙箭,鲜血将他破烂的衣甲染得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
头儿……快……快走……张莽艰难地转过头,看着秦烈,嘴角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但眼神中,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张莽!秦烈的心,如同被狠狠地撕裂了一般。他知道,张莽这是要用自己的命,来为他争取一线生机。
别……别管我……张莽喘息着,每说一个字,口中都会涌出大量的鲜血,能……能跟头儿……并肩作战……这辈子……值了……
不!我不走!要走一起走!秦烈怒吼着,试图将张莽拉起来。
但张莽却死死地按住了他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他向后推去。
头儿……你……你得活着……为……为弟兄们……报仇……张莽的眼神开始涣散,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就在这时,数柄闪着寒光的长矛,如同毒蛇一般,从四面八方刺向了毫无防备的张莽!
噗嗤!噗嗤!噗嗤!
长矛入肉的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张莽的身体猛地一震,数道血箭从他的胸前、腹部飙射而出。他那魁梧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力气的布偶一般,软软地向后倒去。
不——!秦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他眼睁睁看着那几柄长矛,如同穿糖葫芦一般,将张莽的身体钉死在地上。
张莽倒在了秦烈的脚下,他的眼睛依旧圆睁着,望着秦烈,嘴角却带着一丝解脱的笑容。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头儿……下……下辈子……还……还跟你……干……
说完这句话,张莽的头颅无力地垂了下去,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
秦烈呆呆地看着张莽的尸体,大脑一片空白。那个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关键时刻却总能为他挡刀的汉子,那个在哨塔上嘶吼着要跟他杀出个朗朗乾坤的兄弟,就这样,死在了他的面前。
一股无法言喻的悲怆与愤怒,如同火山爆发一般,从秦烈的胸腔中喷涌而出。他的双眼瞬间变得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又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燃烧。
啊——!
秦烈仰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杀意。他扔掉了手中的战斧,从地上捡起了张莽那柄已经卷刃的朴刀。这柄刀,曾经陪伴着张莽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搏杀,此刻,它将继承主人的遗志,继续战斗下去!
杀!杀!杀!
秦烈如同彻底陷入疯狂的野兽,手中的朴刀化作一道道凌厉的匹练,带着无尽的仇恨与怒火,疯狂地劈砍着周围的敌人。他不再顾及自身的安危,不再理会身上的伤口,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光这些畜生!为张莽报仇!为所有死去的兄弟报仇!
他的刀法变得更加狂暴,更加不顾一切。每一刀劈出,都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挡在他面前的敌人,如同被狂风扫过的麦浪一般,成片成片地倒下。鲜血溅满了他的脸庞,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依旧在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朴刀,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撕裂。
他看到,最后一个敢死营的弟兄,在引爆了身上最后一枚火油弹后,与数名敌人同归于尽,身体被炸得四分五裂。
他看到,那些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雁门关守军,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脸上却依旧带着不屈的表情。
袍泽尽殁,血泪悲歌。
此刻的秦烈,是孤独的。他身边再无一个可以信任的战友,再无一个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他如同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海洋之中,只有无尽的杀戮,和刻骨铭心的悲痛。
但他并没有倒下。因为他知道,他不能倒下。他身上,承载着太多人的期望,太多人的牺牲。他要活下去,他要战斗下去,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挥舞着手中的朴刀,在敌人的围攻下左冲右突,每一次攻击都精准而致命。他的身体已经麻木,只剩下战斗的本能。他的眼神空洞而冰冷,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情感。
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那是对兄弟的思念,是对敌人的仇恨,更是对胜利的渴望!
雁门关,绝不能破!
这个念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残阳早已隐没,夜幕如同巨大的黑手,将整个战场笼罩。只有远处零星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如同鬼火一般。喊杀声渐渐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伤员痛苦的呻吟和垂死的喘息。
秦烈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战斗持续了多久。他只知道,当他再次恢复一丝清明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了站着的敌人。他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尸体,血流成河。
他拄着那柄已经彻底变形的朴刀,艰难地站立着,身体摇摇欲坠。他环顾四周,整个战场一片狼藉,尸横遍野,宛如人间地狱。
他赢了吗
或许吧。
但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悲伤。
他低下头,看着脚下张莽那张已经冰冷的脸庞,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与脸上的血污混杂在一起,蜿蜒而下。
兄弟……秦烈哽咽着,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合上了张莽圆睁的双眼。
放心吧……我会……为你们……报仇的……
秦烈抬起头,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他知道,这场战争,还远未结束。雁门关的危机,也远未解除。他只是在这场惨烈的血战中,侥幸存活了下来。而接下来,他将独自一人,背负着所有牺牲兄弟的期望,继续战斗下去。直到,雁门关迎来真正的黎明,或者,他流尽最后一滴血。
夜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沙尘与血腥,如同无数冤魂在低声呜咽。秦烈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如此孤寂,如此悲壮。他手中的朴刀,在微弱的火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坚定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不屈的誓言。
第8章
【孤狼啸月:绝境狂歌】
夜色浓稠如墨,仿佛要将整个雁门关都吞噬。城墙的豁口处,厮杀声早已不复之前的震天动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火把的光芒在寒风中摇曳,忽明忽暗,将一张张因疲惫、绝望或嗜血而扭曲的面孔映照得如同地狱恶鬼。
秦烈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困在猎人陷阱中的孤狼,四周是密密麻麻的敌人,每一个都用贪婪而残忍的目光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他手中的朴刀,早已在无数次的劈砍格挡中断裂成了数截,只剩下半截光秃秃的刀柄还握在手中,如同一个无声的嘲讽。
他环顾四周,视线所及之处,再也看不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张莽、老三、狗剩……那些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兄弟,此刻都已化为冰冷的尸体,散落在血泊之中。他们的面容依旧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他们的呼喊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都死了……都死了……秦烈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一股无法言喻的悲凉与孤独,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深可见骨的伤口如同狰狞的嘴巴,不断向外渗出着鲜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胸腔内火辣辣的疼痛。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哭嚎。
弹尽粮绝,援兵无望。
这是真正的绝境。
数十名草原士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一般,缓缓地向他逼近。他们手中的弯刀在火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芒,脸上带着残忍而得意的笑容。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浑身浴血的汉人,已经是一头待宰的羔羊。
中原的狗,你不是很能打吗再起来打啊!一名身材高大的草原百夫长,用生硬的汉话嘲讽道,手中的马刀指向秦烈,眼中充满了戏谑。
秦烈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只是默默地扔掉了手中那半截断裂的刀柄。那陪伴他征战多年的【破阵刀】(虽然他先前已失落,但此刻他手中的武器代表着【破阵刀】的精神延续),这柄饮过无数敌人鲜血的凶器,终究还是没能陪他走到最后。
他低下头,看着脚下那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这里,埋葬了他太多的兄弟,也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他仿佛看到了哨塔上弟兄们痛饮烈酒的豪迈,看到了巷战中他们并肩作战的默契,看到了城头飞将奇袭时的悍不畏死。
一幕幕往事,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那颗早已麻木的心,再次感到了撕裂般的疼痛。
他缓缓地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把敌人掉落的弯刀。那是一把普通的草原弯刀,刀身狭长,带着微微的弧度,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与他那柄厚重霸道的【破阵刀】相比,这把弯刀显得如此纤细而脆弱。
但此刻,这把弯刀,就是他最后的武器,也是他最后的尊严。
他握紧了手中的弯刀,感受着刀柄上传来的冰冷触感。一股莫名的力量,从他的心底升起,驱散了身体的疲惫与伤痛。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与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突然,他咧开嘴,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
那笑声,一开始还很微弱,如同夜风吹过荒野。但渐渐地,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最后变成了震耳欲聋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秦烈的笑声,在寂静的战场上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刺耳。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怆、无尽的愤怒、无尽的决绝!
周围的草原士兵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狂笑惊呆了,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濒死的汉人,为何会发出如此诡异的笑声。
疯子!他疯了!那名草原百夫长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秦烈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那泪水,与脸上的血污混杂在一起,在他那张布满刀疤的脸上,划出两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他笑自己天真,以为斩杀了敌酋就能结束这场战争。
他笑自己无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们一个个惨死在自己面前。
他笑这世道不公,让无辜的百姓饱受战火的摧残。
更笑这些草原杂碎,以为这样就能让他屈服!
笑声渐渐平息,秦烈挺直了佝偻的腰杆,如同标枪一般屹立在尸山血海之中。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闪烁着狼一般凶狠而桀骜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周围的敌人。
来啊!秦烈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令人心胆俱裂的威势,杂碎们!爷爷在此!谁敢与我共赴黄泉!
他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在每一个草原士兵的耳边炸响!
那些原本还带着戏谑和残忍笑容的草原士兵,在听到秦烈这声充满死志的咆哮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们从秦烈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种不将他们全部拖下地狱誓不罢休的疯狂!这个人,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而是一头受伤的孤狼,一头准备与猎人同归于尽的困兽!
杀……杀了他!那名草原百夫长强自镇定,厉声喝道。但他握着马刀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数十名草原士兵,发出一阵混乱的呼喝,壮着胆子,再次向秦烈逼近。他们手中的弯刀,在火光下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寒芒。
秦烈冷冷地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他知道,自己可能活不过今夜了。但他绝不会束手就擒,他要用这把捡来的弯刀,让这些草原杂碎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雁门所属,有我无敌!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出了这句曾经与兄弟们一起喊过的口号。虽然此刻,只剩下他一个人。
战斗,再次爆发!
这一次,秦烈不再有任何保留,不再有任何顾忌。他如同真正的疯狼一般,将所有的悲伤、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绝望,都倾注在了手中的弯刀之上。
他的刀法变得更加诡异,更加刁钻,每一刀都攻向敌人的要害。他不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口,甚至主动用身体去承受敌人的攻击,只为换取一个重创敌人的机会。
鲜血,如同不要钱的墨汁一般,在战场上肆意泼洒。
秦烈的身影,在敌人的围攻下左冲右突,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吞噬。但他却一次又一次地从绝境中杀出,每一次攻击,都带着玉石俱焚的意志。
他的狂笑声,依旧在战场上回荡,如同催命的魔咒,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来啊!谁先来送死!
爷爷送你们上路!
黄泉路上,爷爷等你们!
他的身体越来越沉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但他依旧在战斗,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意志,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知道,自己可能无法活着看到雁门关的黎明了。但他相信,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他们的牺牲,只要还有一个人传承着他们的精神,雁门关就永远不会倒下!
夜色更深,寒风更冽。孤狼的啸月悲歌,在血色的战场上久久回荡,诉说着一个不屈的灵魂,在绝境中绽放出的最后光芒。而这场看似已经注定的结局,是否还会因为这头孤狼最后的疯狂,而产生一丝微弱的变数无人知晓。但那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情,却已深深烙印在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之上,永不磨灭。
第9章
【血铸丰碑:汉魂不灭】
夜幕低垂,星月无光。雁门关的豁口,早已被尸体和鲜血填满,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与焦糊味。残存的火把在寒风中摇曳,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将这片修罗场映照得更加诡异可怖。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偶尔从远处传来的几声野狼的嗥叫,更添几分凄凉。
包围圈在缩小,草原士兵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步步向着中央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逼近。他们手中的弯刀反射着幽冷的寒光,脸上带着疲惫却又残忍的表情。连续的激战,让他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只要能杀死眼前这个如同魔神一般的汉人,一切都是值得的。
秦烈拄着那把早已卷刃的弯刀,粗重地喘息着。他的身体如同一个破败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鲜血从他身上无数的伤口中涌出,将他脚下的土地染成了一片粘稠的暗红色。他的意识已经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扭曲和虚幻,仿佛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之中。
他能感觉到生命力在飞速地流失,如同沙漏中的细沙,一点点,不可逆转。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身体,试图将他拖入无尽的黑暗。
结束了吗……一个疲惫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他想起了那些死去的兄弟,想起了张莽临死前那句下辈子还跟你干,想起了哨塔上狗剩那双充满不甘的眼睛。他想起了雁门关内那些无辜的百姓,他们此刻是否还在瑟瑟发抖,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不!还没有结束!
一股莫名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一般,从他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深处,猛然爆发出来!那是一种超越了生理极限的意志,一种不屈不挠的信念,一种对生与死的极致蔑视!
秦烈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火光下闪烁着骇人的光芒,如同两颗燃烧的炭火!他那张布满刀疤和血污的脸,因为极度的愤怒与不甘而扭曲,显得异常狰狞,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悲壮!
呃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声音沙哑而狂暴,如同受伤孤狼在绝境中发出的最后悲鸣!
他扔掉了手中那把已经无法再造成任何伤害的弯刀,赤手空拳地迎向了逼近的敌人!
没有兵器又如何他还有牙齿!还有拳头!还有这副早已残破不堪,却依旧不肯屈服的身体!
一名草原士兵狞笑着挥刀砍向他的头颅,秦烈不闪不避,猛地向前一扑,如同捕食的猛兽一般,张开嘴,狠狠地咬住了那名士兵持刀的手臂!
啊——!那名士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中的弯刀应声落地。他试图挣脱,但秦烈的牙齿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嵌进了他的皮肉之中,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骨骼的摩擦声!
秦烈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甩头,硬生生从那名士兵的手臂上撕下了一大块血肉!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脸。那名士兵痛得浑身抽搐,发疯似的用另一只手捶打着秦烈的头颅。
但秦烈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松开嘴,将口中那块血肉模糊的东西狠狠地吐在地上,然后用沾满鲜血的拳头,一拳拳地砸向那名士兵的面门!
砰!砰!砰!
沉闷的击打声在寂静的战场上回荡,每一拳都带着玉石俱焚的意志!那名士兵的鼻梁被打断,牙齿被打落,脸上血肉模糊,很快便失去了声息。
周围的草原士兵都被这血腥而野蛮的一幕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悍不畏死的敌人,也从未见过如此原始而残暴的战斗方式。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头彻底陷入疯狂的野兽!
杀了他!快杀了他!一名草原军官色厉内荏地吼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更多的敌人,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将秦烈团团包围。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秦烈如同置身于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吞噬。但他却一次又一次地从绝境中挣扎起来,用牙齿撕咬,用拳头捶打,用身体撞击,用尽一切可以利用的方式,与敌人进行着最原始、最惨烈的搏杀!
他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鲜血几乎流干。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但他心中的那团火焰,却越烧越旺,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继续战斗下去!
他被一名敌人从背后用长矛刺穿了肩胛,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一声闷哼。但他却不退反进,猛地转过身,一把抓住那根长矛,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名敌人拽了过来,然后用头狠狠地撞向对方的面门!
咔嚓!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那名敌人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他又被数把弯刀同时砍中了身体,鲜血如同泉涌般喷射而出。他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但他却死死地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地上捡起一块沾满血污的石头,狠狠地砸向一名敌人的脑袋!
他一次次被击倒,又一次次从尸山血海中挣扎站起!
每一次站起,都比上一次更加艰难,更加缓慢。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始终没有失去光彩,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他的口中,不断地嘶吼着,声音沙哑而模糊,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力量:
雁门……不破!
汉魂……不灭!
这八个字,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他的灵魂深处,也回荡在每一个听到的人的心中。
那些原本还带着残忍笑容的草原士兵,此刻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与敬畏。他们不明白,眼前这个早已油尽灯枯的汉人,为何还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战斗力他那副残破不堪的身体里,究竟隐藏着怎样强大的灵魂
秦烈的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下,显得无比悲壮,却又无比伟岸!他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而是一个象征,一个图腾,一个用鲜血和生命捍卫家国尊严的英雄!
他的每一次攻击,都带着玉石俱焚的意志!
他的每一次怒吼,都震撼着敌人的灵魂!
他用自己的行动,向世人昭示着,什么是真正的勇者,什么是真正的血性,什么是真正的虽千万人吾往矣!
战斗,还在继续。但胜负,似乎已经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秦烈用自己的生命,在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铸就了一座不朽的丰碑!
他感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遥远。他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但他依旧没有放弃。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望向雁门关的方向。他仿佛看到了城头上那些熟悉的面孔,看到了那些为他欢呼、为他流泪的百姓。
兄弟们……我……尽力了……秦烈喃喃自语,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仿佛要飘起来一般。他闭上了眼睛,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然而,就在他即将失去所有意识的瞬间,一阵急促而嘹亮的号角声,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一般,从雁门关的方向骤然响起!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以及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
杀啊!为秦将军报仇!
秦烈猛地睁开眼睛,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从他那双即将熄灭的眼眸中,重新燃起!
他艰难地转过头,只见雁门关的城门大开,一队队装备精良的骑兵,如同离弦之箭一般,从城内蜂拥而出,向着被围困的战场,发起了决死反攻!
为首的,是一名身披银甲、手持长枪的年轻将领,他的脸上带着焦急与愤怒,目光死死地锁定着被围困在中央的那个血色身影!
秦烈!坚持住!年轻将领嘶声力竭地吼道,声音中充满了关切与敬佩。
秦烈看着潮水般涌来的援军,看着那名银甲小将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自己没有白白牺牲。雁门关,终于等到了希望的曙光。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挺直了腰杆,将手中的那块石头,狠狠地砸向了距离他最近的一名敌人。
然后,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一丝欣慰而疲惫的笑容,如同一个完成了使命的英雄,安详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的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那句不屈的誓言:
雁门不破!汉魂不灭!
而他的身影,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化为了一座永恒的丰碑,永远矗立在这片英雄的土地之上。血铸的传奇尚未落幕,不灭的魂灵,将在破晓时分,见证新的希望。
第10章
【残阳如血:丰碑永铸】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为浓重。雁门关的豁口处,厮杀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寒风卷过尸骸的呜咽,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受伤战马的悲鸣。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硝烟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死亡气息,厚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就在这片被鲜血与死亡彻底浸染的土地中央,一个身影,如同一尊饱经风霜的石像,突兀地屹立着。
是秦烈。
他最终还是倒下了,但并非狼狈地仆倒在地。他死了,却依旧保持着站立的姿态。他那具早已残破不堪的身体,凭借着一股超越生死的意志,硬生生地拄着一把从地上捡来的、早已看不出原样的弯刀,面向着曾经如潮水般汹涌的敌军方向。
他的头颅微微低垂,仿佛在审视着脚下这片用生命捍卫的土地。他那张布满刀疤、血污与烟尘的脸庞,已经看不清原本的轮廓,但依稀可以辨认出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带着疲惫与欣慰的浅笑。他的双眼紧闭,睫毛上凝结着血珠,仿佛只是沉沉睡去。
在他身前,是堆积如山的敌人尸体,形态各异,死状凄惨。这些曾经不可一世的草原勇士,此刻都化为了冰冷的血肉,成为了他脚下这座血肉丰碑的一部分。鲜血从尸体堆中不断渗出,汇聚成一条条暗红色的溪流,在他脚下蜿蜒流淌,最终渗入干裂的黄土地。
东方,天际线开始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一缕残阳,挣扎着从厚重的云层中探出头来,将一抹悲壮而凄美的血色光芒,投射在这片修罗场之上,也映照在秦烈那具挺立不倒的身体之上。
那血色的残阳,如同上天为这位英雄披上的最后一件战袍,将他的身影勾勒得愈发伟岸,愈发不朽。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亘古以来便已如此,未来也将永远如此。他不再是一个凡人,而是一座丰碑,一座用鲜血与生命铸就的、象征着不屈与抗争的丰碑。
轰隆隆——
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战场的死寂。雁门关的援军,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冲破了敌军最后的阻拦,抵达了这片惨烈的战场。
为首的,正是那名身披银甲、手持长枪的年轻将领。他名叫林殊,是雁门关守将之子,奉命率领最后的预备队前来支援。他一路浴血厮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秦烈,那个凭借一己之力扭转战局的疯狼。
当林殊策马冲上豁口,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勒住缰绳,胯下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一声低低的嘶鸣。他身后的骑兵们,也纷纷停下了脚步,鸦雀无声。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幅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为之动容的画面。
尸山血海,残阳如血。
以及,那个拄刀而立、宛如神魔一般的身影。
秦……秦将军……林殊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他翻身下马,踉跄地向着那个身影走去。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上。
周围的草原士兵,在看到雁门关援军赶到,并且目睹了秦烈那如同魔神降世般的最后一战后,早已被吓破了胆。他们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纷纷向后退却,不敢再靠近这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区域。他们看着秦烈那具挺立不倒的尸体,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恐惧与一丝莫名的敬畏。这个人,已经超出了他们对勇士的认知。
林殊走到秦烈面前,看着他那张布满血污的脸,看着他身上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看着他手中那把早已卷刃的弯刀,眼眶瞬间湿润了。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触碰秦烈,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住了。他怕,怕自己一碰,这尊不朽的丰碑就会轰然倒塌。
将军……林殊单膝跪地,声音哽咽,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汗水与尘土,滚滚而下。他身后那些身经百战的骑兵们,也纷纷下马,
silently地单膝跪地,向这位用生命捍卫了雁门关的英雄,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也吹动了秦烈身上那破烂的衣甲,发出簌簌的声响,仿佛是英雄最后的低语。
雁门关,守住了。
这场惨烈无比的血战,终于在黎明前画上了一个句号。代价是沉重的,无数鲜活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上。但他们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了雁门关的安宁,换来了身后无数百姓的生机。
疯狼秦烈,这个出身草莽、桀骜不驯的汉子,这个在战场上如同魔神一般的勇士,这个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意志的英雄,最终还是力竭而亡。
但他并没有真正死去。
他的故事,将化为传说,在雁门关内外代代相传。
他的名字,将与这座雄关一起,被镌刻在历史的丰碑之上,供后人敬仰。
他的不屈战魂,如同不灭的火种,已经深深地植根于这片英雄的土地,植根于每一个雁门关军民的心中。它将在未来的岁月里,继续燃烧,继续照亮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后来者,为了家国,为了信仰,为了尊严,奋勇向前,永不退缩。
林殊缓缓站起身,擦干了眼角的泪水,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敬佩。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要继承秦烈的遗志,守护好这座英雄的城池,守护好这片英雄的土地。
他转身,面向身后那些同样眼含热泪的将士们,声音铿锵有力:
将士们!秦将军和牺牲的弟兄们,用生命为我们换来了胜利!我们绝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从今日起,雁门关的每一块砖石,都将铭记他们的功绩!
他们的战魂,将与我们同在!
雁门不破!汉魂不灭!
雁门不破!汉魂不灭!
震天的怒吼声,在黎明前的雁门关上空久久回荡,如同奔腾的江河,宣告着一个不屈民族的誓言。
东方,一轮红日终于挣脱了黑暗的束缚,喷薄而出,万丈霞光洒满大地,也照亮了秦烈那具依旧挺立的身影。
在那朝阳的映照下,他仿佛再次活了过来,眼神中充满了坚毅与希望,嘴角依旧带着那抹淡淡的、欣慰的笑容。
丰碑永铸,浩气长存。
疯狼虽逝,其魂不灭。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片英雄的土地,必将孕育出更多如秦烈一般的热血儿郎,将这不屈的战歌,永远传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