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桎梏着我的人早已慌乱的瘫坐在地上。
在持续不断地天摇地动中,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我。
不远处接连传来房屋坍塌的声音,伴随着惨叫声。
听得让人心里发寒。
萧景程连滚带爬的扑到我身边,抓着我的裙摆,哆哆嗦嗦开口：
你是吗合欢,这一切是不是你造成的。
你如此滥杀无辜,知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是我造成的吗
是因为我想滥杀无辜吗
我忍着体内剧烈的疼痛,愈发张狂的笑起来。
不是啊,萧景程,滥杀无辜的不是我,是你,和代表臣民的你父皇。
是你向我发誓,此生绝不负我。
也是你亲爱的父皇向我保证,是我拯救了你们的国民,要受千万臣民的敬仰。
可现在呢,你有负于我,你们的臣民想出掉我,那是诅咒啊,是天谴,是你们的报应。
我的一声声怒吼,耗尽了仅存的气力。
一口鲜血喷出,也更让合欢宫里所有的人吓破胆。
他们纷纷朝我下跪,不住地给我磕头。
就连萧景程和燕茵也仓皇的跪下。
因为他们知道,连天灾都能发动的人,下一个灾祸,也许就落在他们头上。
神君饶命,神君饶命啊,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
一声声求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可这恐怖的天灾并没有就此停下。
是谁说我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又是谁要把我的头砍下来,悬挂城门三日。
还有谁早就求来让我生不如死的丹药,想要把我格杀勿论。
是他们啊。
我明明已经提醒他们了,会有天谴的。
可他们不信啊。
就在我气若游丝,再也没有力气大笑的时候。
萧景程拉住我的手。
合欢,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是爱我吗
你忍心看我和我的国家遭受灭顶之灾
我当然忍心了。
从他背着我和燕茵暗度陈仓的那一刻开始。
从他想要除掉我的那一刻开始。
我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他的手。
在胸口被灼烧的感觉到达顶峰时,我痛苦的嘶吼开来。
下一秒,身体上的疼痛渐渐消失。
我也轻飘飘,好像飞了起来。
是青鸾,神君又变幻成青鸾神兽了......
我挥动着翅膀,飞上天际,青色的羽毛在风中发出闪耀的光芒。
俯视着如蝼蚁般的萧景程,他已经完全摊软在地。
脸上也没有半点血色。
隔空相望,我在天空长鸣一声。
似是在嘲笑这些人的愚蠢,也为自己尽心尽力的三年,画上了结局。
6
天摇地动的感觉持续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
大地这才逐渐恢复平静。
整个皇城除了合欢宫外,俨然变成了一片废墟。
萧景程和燕茵才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站起来。
又是一阵阵巨响,合欢宫也化为灰烬。
燕茵这才爆发出尖叫,她捂着头像是疯了一般,
在被萧景程拉住后,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有胆子掌掴太子的人,除了我这青鸾神君,也就只有她燕茵了。
燕茵,你打我
刚经历天灾的恐惧,萧景程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燕茵。
可燕茵更像失了智一般,口中念念有词。
我不要嫁到虞国,我要回家,这里已经疯了,全疯了......
她想要离开,可还是被萧景程抓住。
燕茵,我为了娶你,把我的国我的家,变成这幅鬼样子。
你现在要丢下我,自己跑掉吗
你以为,你真的可以跑掉吗
萧景程真的后悔极了。
他对燕茵那么好,为了她冒着惹怒神君的危险,也要和她在一起。
可现在呢,第一个丢下他的人就是燕茵。
而那个被他背叛,欺辱的女人,却曾经为了他的国,自愿耗尽修为。
只为他一句承诺。
可他,却在这短短的三年后,就抛之脑后。
萧景程,你以为你现在是个什么东西,你的国家都要没了。
我做这太子妃还有什么用,现在的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燕茵说完,甩开他的手,疯狂地跑出这一片狼藉的合欢宫。
突降的雨点砸在萧景程的头上。
他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恍惚中他看到天好像破了个大洞,一只青鸾鸟冲破电闪雷鸣。
回到了天洞里。
合欢......
他朝着天空努力嘶吼着。
可再也唤不来,那个曾经甘愿付出一切,来挚爱他的人。
......
我回到仙界后,第一时间前往王母宫,跪在帝后面前。
帝后并没有责怪我,只是让我起身,慈祥的看着我。
青儿,你没错,只是把凡人之心想得太简单了。
青鸾的诅咒,只是给他们一个教训,但上天有好生之德。
如果你消了气,且放过那些无辜的凡人罢。
我也正有此意。
毕竟害群之马只有那么几只,无辜的人不能给害群之马陪葬。
谢辞帝后,我来到望仙台旁。
地动之后又逢暴雨再降,大虞国境内俨然变成了炼狱。
我化身青鸾再次进入凡间,以我之身,庇佑蒙受天灾的百姓。
是青鸾神君,她在为我们抵抗天灾......
求神君救救我们,神君大恩,我们没齿难忘。
这一次,我的修为并没有减退。
我护住了百姓,却无法护住他们的家园。
毕竟诅咒的力量,已在我的能力之上。
大虞国,终是要毁于一旦的。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声声来自远方的祈祷。
这个声音在我重返仙界的瞬间,一直萦绕在我耳边。
青鸾的夙愿,我已经感受到了。
7
萧景程坐在如同废墟般的东宫,宫人冒着大雨,不停地进来禀报。
报——太子殿下,陛下身受重伤,命殿下主持国事。
报——神君山崩塌后,出现泥流,京城的房屋已经冲毁了。
报——殿下,燕茵公主在金殿大闹,陛下让您前去处理。
可他也只坐在坍塌下来的石柱上。
任凭涌进来的大水淹没了脚踝,渐渐没了小腿。
他真的后悔了。
突然一口鲜血喷出,灼烧感从胸口蔓延全身。
刚准备进来禀报的宫人还未开口,只看见萧景程喷了一大口鲜血后,一头栽倒在水里。
殿下,殿下......快来人,快去请御医,太子殿下不好了。
萧景程再次睁开眼时,他正躺在自己的寝殿上。
上方是从坍塌的屋顶处流下的雨水。
几个宫人正围在他身边,用防水布接住上方的水流。
可还是有些雨水,滴在他的脸上。
太子殿下,您终于醒了。
宫人喜出望外,可转瞬还是被担忧沾染了神情。
萧景程只感觉胸口还是撕裂般的疼痛,可他还是转过头,向外面看去。
情况怎么样了
宫人不敢言语。
萧景程皱起眉,不耐烦的怒吼：说。
可刚动怒,胸口的疼痛便让他蜷缩起身体。
燕,燕茵公主的母国大举进攻虞国,二十万大军,虞国恐怕......
萧景程浑身颤抖的闭上眼睛。
他想起三年前,向我立下誓言时,我曾对他说过。
对神君立下的誓言,若有违背,比遭天谴。
若你不能兑现诺言,你和你的国家将毁于一旦。
现在,我说的话已经完全应验了。
天灾降临,君主有损,民不聊生。
被他国趁乱攻打,灭国也只是早晚的事。
神君庙,神君像......快扶我前去......
萧景程忍着身体的剧痛想要坐起来。
此时,一个想法突然冲入他的脑子。
那日,他亲手喂我吃下断脉逆血丹时,我是不是也经历了如此痛苦。
报——太子殿下,几方大军攻入城门,大虞国恐要......
大虞国城门被燕茵母国的大军一举攻破时,
一个名为邺国的小国,举全国之力,率军围攻。
邺国虽为小国,可他们的将士各个英勇善战。
尤其是他们年轻的君主,更是锐不可当。
不到半日,燕茵母国的大军纷纷投降,大虞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邺国君主沈祁闻率领精兵强将,一路杀进大虞皇宫。
还在等待母国燕茵本以为是来接她的。
可当她看见并不是自己国家的戎装后,惊恐的想要逃走。
却被赶来的沈祁闻抓个正着。
不要抓我,我不是大虞国的人,我的母国是......
沈祁闻身穿绒衣铠甲,执剑站在她面前。
高大的身形,霸气又威风堂堂。
在上下打量燕茵后,突然挑眉冷哼。
你就是燕茵公主
燕茵还以为是母国打通了关系,又见此男子实在仪表堂堂,顿时心花怒放。
她一扫刚刚的恐惧,朝沈祁闻抛了个媚眼。
是啊,我就是燕茵......
她话还没有说完。
只见寒光一闪,沈祁闻手起剑落,划开了燕茵喉间的皮肤。
燕茵惊恐之下瞪大了双眼,再说不出什么,软软倒地。
沈祁闻甚至没多看他一眼,带着人走向金殿。
传话下去,投降者不杀,但务必要找到虞国太子萧景程。
从今日起,虞国灭亡,改邺国号,重修神君庙。
8
此时,我正坐在望仙台边,吃着仙果,看着凡间事。
在见到沈祁闻正如我所指引,直接灭了虞国后,赞赏的点点头。
不错不错,治国安邦,只有能者才能胜任。
可惜了,我当时眼瞎,当初若是帮了这邺国君主,岂不是更趁我意。
我又变身为青鸾的样子,用嘴叼下翅膀上的一片羽毛,再次化为人形。
我青鸾神君想要庇佑的人,就再赐给他一件仙物吧。
青色的仙羽从望仙台中飘落,变换成一缕金光,笼罩在邺国上空。
沈祁闻抬起头,看着那金光的方向。
扔剑卸甲,他虔诚的跪向金光的方向。
我沈祁闻携邺国子民,叩谢神君。
崩塌的神君山慢慢合拢,在金光普照中,渡上一层青色。
沈祁闻起身,唤来旁人。
派人看管萧景程去修神君庙,他每搬一块石砖,都让他对神君告罪。
以至于往后的几日,我就像苍蝇绕头飞,一直听见萧景程的忏悔。
他拖着残破不堪的病体,每搬一块青砖,都要默念一句：
合欢,对不起,我错了。
直到神君庙终于重修完毕,他也要被沈祁闻派人盯着,跪在我的神君像前,日日忏悔。
合欢,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可你能不能再回来,我想再见你一面。
合欢,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有负于对你的誓言。
合欢,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跪在你面前忏悔,大限已到,希望我们来生再见。
萧景程倒在了神君像的面前。
就如同几年前,他虔诚的跪在我面前,祈求我保佑大虞国那般。
只如今,大虞国已经不在。
而他也被病魔折磨得不成样子,离开了他贪恋的人世间。
可那又怎样。
我依然坐在望仙台旁,吃着仙果,看着早已生机盎然的凡间。
坏人自有天收,而我永远都是那逍遥快乐的青鸾神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