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私奔（一）
白如黛笑着走过来,指定一把椅子,陛下,你坐。
萧入云不明所以,配合坐下,仰头看着她。
白如黛也看着他,双手交握垂在身前,深吸口气,道：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
他话音未落,她已大步跨前,两手不由分说捧起他脸,欺吻上来。
……
1
这个吻短暂而又漫长。
透窗的日光轻移,如在二人身上笼罩了一层金色的旖旎。
萧入云起先像是僵住了一般,反应过来后,握住白如黛的手腕把她手拉下去。他垂下眼睫,喉头滚动了一下,开口变得有些艰难。
……不可以这样……
白如黛一挑眉,明知故问：不可以哪样
二人面对面挨着,萧入云一抬眼就是她殷红的唇,只扫了一瞬,便飞快转开目光,固执地握着她两只手腕,又顾忌她身上的伤,没敢太用力。
这样……这样是不对的……
可是我喜欢这样。
白如黛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语无伦次。
她看不见自己的脸红得厉害,一颗心快要跳出来,却强装镇定,明目张胆地调戏天子。
我可是告过太庙传过印绶的正经贵妃,我我我合法,我就就就要这样,除非你现在废黜了我！
萧入云被她不讲理的语气震惊了,将她紧张的模样看在眼中,哭笑不得道：你这是为何
白如黛干脆不言语,反扣住他手指,向后抵在椅背,将他圈在自己身前咫尺之余。
再度凑上他的脸,鼻尖一顶他的鼻梁,试探般轻啄一口,见他眸光微微悸动,并无反抗之意。
她心中大喜,正要攻城略地,突然一个嘹亮的声音道：有人在家吗
二人不约而同扭头,朝窗外望去。
白如黛略带不满,说好的此处僻静呢
萧入云松了口气,待要起身,被白如黛轻易压了回去。
萧入云这下真有些维持不住淡定了,神色一凛,没等说话,白如黛对他一眨眼,轻声道：
别作声,等会儿人就走了。
才说完,那嘹亮的声音道：我进来了！
白如黛：……
白如黛的脸瞬间黑了。
她杀气腾腾出门去,门外那人似是有所感应,赶着后退一步作揖,道：唐突了,在下是看院门没关——
也就是这会儿功夫,白如黛看清了他的面容,杀气顿敛,诧异道：言子明
来人一愣,抬头,两眼绽放惊喜,阿银！！
2
说来也巧了。
言子明小言公子,爹是礼部侍郎,言肃。
在京都官宦子弟中,小言公子是出了名的不爱仕途。
他在家中排行第二,上头有个争气的兄长,因此父母对他放弃仕途经商的事,也不大管束。
对他只有一个要求——赔光了钱死外头,别想着回家啃老。
爽快将他放养。
言小公子遗传了爹娘爽快的性格,为人仗义,乐善好施。
有生之年做过唯一一件拖泥带水的事情,就是半年前的某个春日,他相了回亲。
本来流程都走到议亲那一步了,相亲对象不干了,来找他退亲。
他说行。
不久之后,相亲对象成了帝妃。
言小公子在家闲了几个月,重新出来走动,远离京都四处浪迹,浪着浪着就来了晋州瑶城。
我听说附近的村子蓖麻种得好,便来此处勘察勘察,水囊里的水喝完了,口渴得紧,看到这有户人家,想着来讨口水喝,不成想竟遇上了你。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真的是你那什么,我会不会打扰你啊,毕竟你现在身份跟从前不一样了。
言子明坐在院中的树荫底下,手里端着只海碗,一双眼睛亮晶晶。
外形上,他跟谢识航属于同类,都是一眼望去,便知是明媚得不得了的少年郎。
白如黛皮笑肉不笑,下意识往卧房瞟了一眼,道：不打扰,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言子明没听出她话中的咬牙切齿,小心翼翼凑近。
你回乡祭母的事情我知道,可前段时间,天子不是在晋州遇刺了么
现在到处都在传,天子已平安回到京都,你为何还滞留在此地,不跟天子一道回去吗
白如黛：我不着急。
白如黛：你可能不知道,附近的村落是我母亲的故居,陛下特许我在此多住几日,算作对她的缅怀。
原来如此,言子明点头,指了指院子,但你一个贵妃,就住这儿
白如黛：我低调。
言子明：……
白如黛：别出去乱传昂,当没见过我。
言子明谨慎点头,还要说些什么,眼角余光瞥见正屋卧房又走出来一个人,还是个男子！
言子明登时站了起来,看向白如黛,吃惊问道：这位是
贵妃怎么还同陌生男子同住啊啊啊啊啊啊
白如黛：……
白如黛内心比他还慌,唯恐他认出萧入云是谁,急中生智,道：路人！
言子明：路人
对,路人。白如黛觉得自己实在是机灵,没注意到踏出房门萧入云已经变了脸色。
她只顾着蒙骗言子明,他跟你一样,今早路过讨水喝,顺便在我这里借个宿。
萧入云：……
路人、路人、路人。
跟你一样、跟你一样、跟你一样。
好好好。
唇上残留的灼热感还未褪去,他已是路人了。
萧入云淡淡望了树底二人一眼,提起房门边的花洒。
那边白如黛朝他招呼：李兄,手里的活先放一放,过来见一见我的朋友。
又对言子明笑道：李兄为人腼腆,不擅与人打交道……李兄,李兄,过来呀李兄。
萧入云充耳不闻,走向棠梨树对面的花坛。
她撒谎也不知过遍脑子,前脚说他是路人,后脚又熟悉他性格,如此拙劣的借口,除了傻子谁会信
偏言子明恍然大明白,道：我观李兄意态悠远,气质卓然,该不会是云游四方的隐士吧
我懂我懂,高人性子都冷。阿银,别打扰他了,咱们说咱们的。
萧入云：……
三句话,他看透了言子明,当下没有言语,不紧不慢把面前一排花浇完。
那厢言子明已兴高采烈同白如黛叙了回旧,半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你家里有吃的吗我今天还没吃早饭呢,眼看快到晌午了……对了,我也在你这借个宿。
白如黛一怔,脑子里拒绝的说辞还在组织,萧入云微微笑着转身,注视言子明。
言子明不自觉感到一阵头皮发紧,一时不敢与他沉静的眼睛对视,低下头的刹那,甚至开始自卑。
萧入云：言公子是么认识一下罢,在下李月阶,是贵妃娘娘的男宠。
咔嚓,言子明的碗落地摔成两半,他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滞扭头,看着白如黛。
白如黛的表情像是被两道雷劈了。
院子里一片死寂,只有萧入云悠然转身,继续去浇下一排花。
半晌,白如黛僵硬指着厨房的位置,对木鸡似得言子明道：……想吃剩饭自己热。
言子明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失魂落魄往厨房走。
白如黛则往花坛的方向蹭,走到萧入云身后,萧入云头也不抬道：
作为路人提醒你一句,我不同意他借宿。
白如黛愣了愣,这院子你不是给我买的吗送了我便是我的,我没有支配权吗
萧入云：谁说我送你了只是借给你住。你可有见我送你房契
白如黛：……
无法反驳。
她对着他背影小声嘟囔,说变卦就变卦,还真是不改小气鬼本色。
萧入云冷笑,你说什么
白如黛没好气,我说多谢这位男宠,提醒我吃一堑长一智,万一日后哪位好心人再送我房子,我定管他要、房、契！
萧入云轻哼,无礼。
……白如黛委屈道,是你自己说自己是……的,这下好了,你随口一说,言子明他是真信。
回头他若传了出去,只怕人人都知道贵妃背着天子偷……那什么了,难道很光彩吗我的陛下
不识好歹,萧入云道,我若不打断你们,还不知道他要缠你到几时,你很喜欢他缠着你么还是你要留他在此住下
当然不能,白如黛望了眼厨房方向,压低声音道。
虽然他不认识陛下,但以陛下眼下的处境,多一个人知道你的行踪便多一分危险,最好能快点把他打发走。
‘路人’可打发不走他。
‘男宠’就能了
要打赌吗
……白如黛自知打嘴仗讨不了好,低头瞄一眼他手里的花洒,抢走往他身上一倒,撒腿就跑。
猝然挨浇的萧入云：……
他掸了掸衣袖上的水珠,转身看着跑走的白如黛,后者回头朝他放肆地笑,最后一丝对天子的敬畏心也不剩了。
萧入云无可奈何低眉瞪她一眼,忍不住嘴角上扬。
3
午饭时间。
树荫底下一方桌。
白如黛端着碗坐在中间,瞟一眼右手边的言子明,脸几乎埋进饭碗里,呼噜噜吃得像头猪,主打一个没心没肺。
再瞟一眼左边的萧入云。
这边倒是吃得精细,筷子尖点米,像是数数,半天过去,饭半点不见少。
白如黛：……
饭桌上谁也不说话,沉默到诡异。
我吃好了。萧入云放下碗筷。
言子明抻脖子一看,李兄吃这么少
萧入云对他视若无睹,单只看向白如黛,问：你确定要如此
白如黛：我确定。
萧入云便没再说什么,起身回房。
言子明盯着他背影,问白如黛：他为何对我爱搭不理,是不是对我有偏见
你就庆幸吧,白如黛道,他没拿你当盘菜。
啥意思
白如黛清清嗓子,其实是前两天我病了,他不分昼夜照顾我,我让他回屋补觉。
他这么听你的话
偶尔听。
我支持你和李兄！
白如黛看着他。
天子能三宫六院后妃无数,你咋就不能了言子明仗义道,何况那天子也不是什么好鸟！他……唔！
白如黛将只空碗扣在他嘴上,警告道：别胡说。
怕什么,言子明将她的话当成了关心,越发来劲,天高皇帝远,他又听不见！
白如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