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误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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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客栈对面就是医馆。
老大夫提着药箱来了,淡定地跨过满地狼藉,来到楼梯处。
他检查一番白如黛的伤势,发现她肩膀上层皮肉被刺穿,伤口看上去狰狞,却是伤得不重,只不过扎进伤口边缘的木屑需要清理干净。
这位公子,老大夫的手举起又放下,别抱太紧,否则老夫不好施为。
连说两遍,萧入云才回魂似的,怔怔将白如黛放开了些。
白如黛还在气头上,见状哼了声,对老大夫道：
见笑了,大叔,我夫君小地方来的,没见过打打杀杀的大场面疼疼疼……！！！
大夫挑木刺的银针戳进了她肉里,她差点当场落泪。
萧入云不由自主跟着她拧眉,目不转睛盯着老大夫的手。
你二人想是刚成婚不久,难怪他紧张,老大夫熟练地道,不妨事,过个几十年,你俩就巴不得对方快点死了。
在场几个年轻人皆茫然,只有中年掌柜深感赞同地点头。
白如黛：这是为什么
老大夫一脸沧桑：日子你就过吧,过吧……
替白如黛包扎完毕,他飘然离去,深藏功与名。
白如黛还在深思他的话语,耳旁听得萧入云一句得罪,双手一抄,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白如黛猝不及防,我我我自己能走！
她的伤又不在腿上！
萧入云：闭嘴。
他面色阴沉,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在生气。
白如黛不敢言语,心中不解亦不忿,被骗的是她,受伤的是她,生气的也该是她才对,这人他生得什么气！
念及此,她道：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不外乎我在信纸上撒香粉追踪你,你觉得我不听话,所以你生气。
萧入云一声不吭,抱着她上楼。
萧入云你不讲道理,分明是你食言在先,她身体悬空,唯恐天子一个生气把她扔下楼梯,于是揪住他衣襟,大声控诉,我的气比你多！
萧入云将她安置在床榻,她立时不服气地弹坐起来,就要下地,嘴上满不在乎,这点小伤……
小伤萧入云立在床头并未走远,肃然按住她未受伤的那边肩膀,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薛城呗,白如黛耿直道,萧景和所在之地。
来的路上我就发觉了,城中随处可见的小商小贩都带着功夫。
但那又如何,龙潭虎穴你闯得,我就闯不得了
再说这是你答应我的,让我见萧景和。
她一口气说完,更为不快,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参与,是你一定要背着我单独做的
萧入云手巍然不动按住她,居高临下,正要说话,房门被敲响。
周悔在外道：陛下,秦姑娘到了。
天子的手倏然从白如黛肩膀上收了回去,与她拉开距离,白如黛一愣,抬头看着他。
他却侧开身不再与她对视,望着房门道：进来。
门开了。
一女子立在门边,身形纤细,明眸朱唇,浅色衣裙裁衬得体,让她犹如出水芙蓉般,美丽的令人挪不开眼。
她款款入内,施施行礼,举手投足端庄优雅,立在萧入云对面,与他好似一对璧人。
总算是把你盼来了,行礼过后,她大方走近,十分自然地同天子寒暄,一路可还太平
萧入云对她露出温和的微笑。
秦芰注意到天子满手的血迹,吃惊地捧起,联系进门时在楼下看到的打斗痕迹,忧心道：发生何事,刺客闯进来了
萧入云不慌不忙地安抚道：不必惊慌,不是我的血。
便是这份关系,也是旁人望尘莫及。至少在此之前,白如黛没见过天子同谁这样亲近,哪怕谢识航也没有这份殊荣。
白如黛坐在床上举手,我的。
秦芰仿佛才注意到房中还有第三人,转而朝白如黛行礼。
想必这位就是贵妃娘娘了,今日一见,娘娘果然天姿国色,华贵雍容。
白如黛半身是血,衣衫凌乱,难为她夸得面不改色。
白如黛勉强笑了笑,道：姐姐见谅,我受伤颇重,不能下床与你见礼了。
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秦芰受宠若惊,您护驾有功,臣女感谢您还来不及。
白如黛心中酸楚难耐,面上没什么表情,倒也不是护驾,我纯属自找苦吃。
秦芰不明所以,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天子。
天子也不知是为谁解围,对秦芰道：你且去隔壁等我,我稍后就来。
秦芰含笑点头,由天子送出门去。
白如黛看着他俩的背影,连背影都透着般配。
她似乎明白了,为何萧入云执意单独来此,敢情是为了私会姑娘。
这哪里是龙潭虎穴,这是他的温柔乡。
不久之前,白如黛听说过晋州秦氏。
御驾初到晋州时,接驾的众人中就有秦氏族人。
萧氏祖皇帝当年大兴科举,给世族大家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但地方上的氏族往往有数百年累积,仍握有权柄,不可轻易动摇。
例如幽州素氏。
例如与素氏世代交好的晋州秦氏。
那些官员的家眷来觐见时,也曾有意无意谈起,说大魏历代皇后,不是姓素便是姓秦,今上迟迟不立后,焉知不是为了秦家长女。
白如黛当时没往心里去,因为以她对天子浅薄的了解,天子其实很怕与生人相处。
看他往倾碧园仙馆跑得频率就知道了,他性子孤僻又爱独处。
要他娶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为妻,与她生儿育女一生一世,他得多难受。
而他又不是个愿意让自己难受的人,他宁可苦了别人,也要舒心自己。
他之所以不立后,不是为了等谁,纯粹是不想立。
但如果……
秦氏长女于他来说不是陌生人呢
白如黛抬头望着回身的天子,问道：这位秦姑娘,她是秦氏长女
萧入云点头。
陛下与她早就认识
萧入云点头。
比我还早
萧入云微怔,避而不答,反问道：问这个做什么
是啊,白如黛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
她充其量也只是帝妃之一,天子无论愿意与否,立后都是迟早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她见到秦芰的一刻,为什么心里会觉得酸楚
是因为自己正在同萧入云置气,所以才连带看秦芰也不顺眼吗
白如黛摇摇头,抛却心中杂念,随口道：
只是瞧着陛下与秦姑娘熟稔非常,好生登对,想着你俩若是青梅竹马就好了,臣妾带头支持。
萧入云整个人沉寂下去,良久,他道：你这样想
白如黛强颜欢笑,当然了。
又道：陛下快去隔壁找她吧,别让人家久等,臣妾在这凉快一会儿。
萧入云没动,看着她,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现一幕幕她与言二公子相处的影子,只觉和谐异常。
他知道她想要的很简单,一处房屋,几亩良田,一家人相依为命,自给自足。
他给不了,但言二公子可以。
言二公子也不会让她受伤。
萧入云道：我与秦芰儿时确有渊源,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别人的地盘上,客栈不安全,隔墙有耳,他不能解释太多。
白如黛：我怎么想不重要,你快去吧。
心里也不知哪来一股焦躁,竟不想看见他了。
萧入云还是没走,我答应让你见萧景和,自当做到,但不是现在。
白如黛：为什么
不是时候。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萧景和此人,除非穷途末路,他是不肯诚以待人的。
在此之前,他不能将白如黛牵扯进来。
垂眸片刻,他道：先前是我思虑不周,该当同你说明白的,我向你道歉。
你不了解萧景和,给我一个月期限,你保证不再轻举妄动,我便把萧景和交由你审问。
白如黛想了想,我不回驿馆空等,我要跟着你。
不行。
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叫我如何相信你白如黛盯着他眼睛,压抑着心中莫名的邪火,我跟你一样,除了不喜欢说话拐弯抹角,更不喜欢欺骗。
你不想让我管你,也请你不要管我。我除了你,还有江湖上的朋友,有谢识航,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见到你哥。
萧入云的目光逐渐锐利,白如黛寸步不让与他对视,眼中毫无惧怕之意。
她莽起来自己都佩服自己。
对峙许久,萧入云淡声道：随你。
他出门之前命令她：不许走,养伤到明日,周悔送你回去。
房门一闭,白如黛推窗翻身即跳。
就走。
难道留下来看你跟你皇后嫌疑人卿卿我我吗
她白女侠没有这么伟大的爱好。
周悔立在街头,拦住她的去路,道：公子不是让夫人呆在屋子里好好养伤吗
白如黛当没看见他。
街上人来人往,萧入云当下也不像是要跟萧景和撕破脸的模样,她不信周悔敢当街抓人。
果然,她路过周悔,后者只是抓住她手臂,恳求道：今日是初五,至少今日,求你留在公子身边。
白如黛莫名其妙。
初五又怎么了。
让开,她怒道,我置气就置气了,还用挑日子吗
周悔眼睁睁看她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