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燕凛渊
,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怎么解开药谷的机关。
更没想到他作为一个日理万机的皇帝,却整日待在药谷里,甚至还一直住在我的小药房里。
小药房之前被我炼药炸出来的洞都被仔细的修补好了。
我望着他手中沾着雪魄草汁的衣袖,喉咙突然发紧——那是我最爱的草药。
阿棠。他扬起唇角,鬓角的几缕白发在风中轻颤,手中的捣药杵还保持着悬停的姿势,我把小药房修好了,后山的药田也重新种上了你最爱的灵草......
我后退半步：皇上来这穷乡僻壤做什么
他僵在原地,脸上浮起愧疚的神色：当初是我不好,是我被蒙蔽了双眼。跟我回家吧,到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望着墙上挂着的阿爹阿娘的画像,平静的说道。
阿棠,我们成亲了,你说过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燕凛渊急切的说道。
都已经过去了,皇上！
他伸手想抓住我的袖口,又在半空无力垂下：那时沈淑妃蛊惑我,说瑶儿是因为中了你的蛊毒,受不了痛苦才自尽身亡的......
从你下令杀我族人的那一刻起。我打断他的辩解,声音冷得像结了冰,我们之间的誓言就碎成了齑粉。
他踉跄着扶住门框,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我已经彻查了当年的真相,沈淑妃已经被关进了冷宫,药田也恢复了原样......阿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我抚上我的小腹,惨然一笑：不会再有了
燕凛渊眼里带着痛苦：阿棠,我就是个混蛋,我知道我之前做了很多荒唐事！我......
你打我骂我都行！让我弥补这一切吧
阿棠,我可以弥补的,不是吗他眼中的愧疚越发浓烈。
我微微摇头,眼眶微红：弥补错已铸成,如何能够弥补
我沉默着引他走向药田,月光穿过厚重的云彩,照亮角落里整整齐齐的二十八具尸体。
你想用什么来弥补他们什么能够弥补他们钱财权势您应有尽有,可是您能让他们活过来吗
这是阿爹,您曾夸他熬的药汤最能醒神。我指着最靠前的一人,他虽劝诫我要远离皇家之人,却还是在我选择了你之后,拼尽全力的帮你。
我又指向旁边的尸体：李阿婆,你还记得吗,您说她的推拿手法比巫蛊术更神奇。当初你的旧疾复发,腰疼难忍,她还帮你按摩过。
他跌坐在地,颤抖的手抱住头,哽咽道：别再说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顾自拿起角落里褪色的布包,里面还残留着半颗药丸：这是小顺子藏的,这是他偷偷从他爹的药匣里偷的,让我一定要交给你,吃了能强身健体。
他特别喜欢你,他才六岁,整日缠着你要跟你学武功,说以后的梦想是做大将军。
你该记得,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曾经都对你忠诚,你却让他们的生命如此终结。我声音低沉而坚定,眼中的恨意如同寒冰般刺骨。
药田中,花儿早已枯萎,它们也见证了那份忠诚与背叛。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弥补。
泪水砸在他斑驳的衣袍上,他突然重重磕头,额头渗出鲜血：是我错了！我自诩仁政爱民心怀天下,却成了刽子手......
是我背信弃义！是我恩将仇报！
我在田埂上坐下,望着空中摇曳的萤火虫：对,你就是背信弃义,就是恩将仇报,你不配得到原谅！
您知道巫医最珍重的是什么吗不是秘传的蛊术,是仁心。
阿渊,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放过我们吧,这里才是我的家。
燕凛渊失神地望着我,喃喃道：阿棠,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我偏过头去,不再看他：燕凛渊,你爱的不是我
而是那个心思单纯,一心只有你的人。
你的心已染尘,我无法再陪你前行。我所求的只是一方净土,远离这些血腥与背叛。
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我缓缓起身,从怀中掏出两枚用指骨雕刻的药匙,我将其中一枚放在他掌心：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原以为我们之间会有很多孩子,儿女环绕幸福一生。
阿爹说过,至亲之人的骨头可通阴阳。
我握紧另一枚：我们缘分已尽,但望这药匙能提醒您——时刻保持初心,善待身边所有人。
他攥着药匙泣不成声,而我转身走向晨雾弥漫的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