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怜淮感觉有东西在扯她的肺叶,每次呼吸都带出血腥味。直播还在进行中,弹幕画风却大转变。大概场面越是恐怖完整,就越难让人信服,观众们开始将这当作一场精心策划的实时演出,不断夸赞着场景特效之逼真,主播演技之真实。
看起来最矮小的那个女孩突然扑过来,七窍流血的面庞狰狞无比,纪怜淮只得本能后撤抬手格挡。
当是时,黑白玄珠从领口旋转飞出,白光随其转过十圈后化作青绿大绽,不消片刻,似有疾风从掌心炸开。那风打着旋,如刀片飞转,几乎每一缕都有着压迫性的威胁。眼前小女孩惊恐后退,提起裙摆就闪身而逃。
然纪怜淮发了狠,似是要将近日种种,一并发泄出来。只见她直接扯下珠链,紧攥在手中,控制着一小股风刀磕破掌心,也无所谓程度深不深。没一会儿,破皮涌出的鲜血尽染玄珠。两股旋风化作风墙,摧枯拉朽般席卷整条道路。
飞逃的女孩只在转瞬之间便被吹成漫天纸屑,其她孩童身影也随之发出指甲刮黑板般的尖叫,撞破纸窗飞向夜色。
纪怜淮顿时感到一阵失血后的眩晕,两眼一黑,就地倒了下去。
夜又静了。
———
“你醒了?”
等纪怜淮睁了眼,映入眼帘的画面就是王越泽瘫坐地上猛磕巧克力条。那瓶灭火器竟然还没被他丢弃,直直立在一旁,一眼望去有如忠实的守卫。
他们居然还在三楼的沉沉积水边,手机屏幕交替闪光,她却暂时无心查看。
“我昏迷多久了?”
“不长,也就几分钟吧。”王越泽从腰侧取过小水壶,没想到地摊顺手买的这玩意儿还真派上了用场,“刚才你突然站着不动,我还以为你魔怔了,谁知道走过去一看你突然就开始七窍流血,差点给我魂都吓没了。”他指了指水面,暗红的血丝正在慢慢化开,显然仍是心有余悸。
纪怜淮看手掌已经缠好绷带,明白这是王越泽的作品。且不说附近只有他一个活人,那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缠绕方式,实在具有标志性。
她摸到口袋里多出颗墨色珠子,表面还流转着青色光晕。幽稷的声音带着嘲弄:“恭喜,你成功吸收了魇气。”
纪怜淮不明所以,正要询问,却感觉手机屏幕发出的光亮不太对劲。低头一看手机,画面里的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个穿旗袍的女人。她垂到脚踝的长发无风自动,涂着蔻丹的手指正在朝他肩膀伸来。
“老、老纪,别回头!“王越泽声音变调,“背后......就在你背后......”
纪怜淮这时刚好在手机屏幕里与女人对视上。她左眼是浑浊的灰白色,右眼却像活人般清澈,嘴角还长了颗显眼的黑痣正随着笑容颤动。
“终于来了。”女人声音像生锈的琴弦,“我等了七年零四个月十一天!”
地上积水突然汇聚涨到腰际。纪怜淮下意识想摸五帝钱,发现口袋空了,这才想起之前就被她扔了出去。而女人瞬移靠近,伸手抚过她脸颊,指尖冷得像冰锥:“多好的肉躯,不如就留给我女儿好不好?”
王越泽见状不顾一切地甩出灭火器劈过去,却笔直穿过女人身体砸在了楼梯一侧。金属竟然部分在地上摩擦出火星,溅到浸水的电线,本就要坏不坏的顶灯更是变得忽明忽暗。情急下纪怜淮再次划开手掌,只不过现在她的手里没有任何实质性“武器”,于是幽稷适时开口:“慌什么。直接抹眼睛上,你好好看看周围。”
纪怜淮连忙照做,再次睁眼时只见四周墙上都贴满了黄符,干涸的血迹和黑气遍布每个角落。这里可不止发生过一场打斗。
“这些蠢货也不知从哪找来些乱七八糟的道士神婆镇我。”女人笑得花枝乱颤,“却不知道我才是被镇的那个。”
纪怜淮感觉有风在血管里奔涌,她忽然对这个女人的脸有了点印象:“那桩灭门案,跟你有什么关系?”
女人不屑道:“那个死赌狗输光了我女儿的救命钱!”女人灰白的眼珠里流出黑血,“我跪着求他,我让他救救孩子,他居然就用熨斗烫我!一开始是手,然后是锁骨、胸、肚子,后来他赌疯了拿我当筹码,当场就要烫穿我的喉咙!”她扯开旗袍立领,露出焦黑的伤口。
顶灯炸裂的瞬间,纪怜淮被风托着撞向天花板。她本能地挥动手臂,忘了刚才直播人气三十万时,系统提示阶段性成就:获得技能【柳回风】x1。于是掌中气旋霎时撕开了女人长发,也因此露出了爬满蛆虫的头皮,白色褐色的蛆虫交缠在一起不停蠕动,密密麻麻,视觉效果足够让人吐上几斤。
王越泽吓得双腿瘫软,也顾不上背后的墙体上到底是血还是污泥,紧贴着直往下坠。整个人成了四肢撑地的姿势,忍不住大口干呕。
但他还没忘记自己好友不久前就算七窍流血都要挡在他前面,艰难地大喘着气往旁边爬,直到再摸到灭火器瓶,立刻烫手似的地一把砸向配电箱。
整栋楼陷入黑暗的刹那,纪怜淮看见无数惨白的手臂从积水里伸出。女人尖啸着扑来:“把身体给我!”
风从掌心每个毛孔喷涌而出,纪怜淮感觉自己变成了台风眼,手机如实记录下她悬浮在空中的画面。弹幕卡顿两秒后,不要钱的特效淹没了屏幕。
【我去我去我去】
【主播牛啊啊啊啊啊啊啊!】
【特效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吧我天,威亚都用上了,大制作啊】
【妈呀这比多少电影电视剧都强啊,这定价五十我都觉得值回票钱!】
【牛牛牛,主播能不能开最高档打赏啊,看得我心潮澎湃,只想刷礼物!】
【就是就是,我要控制不住这双手打钱的冲动了!】
旗袍女被风压钉在墙上,墙皮簌簌脱落。纪怜淮喉咙腥甜:“那孩子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小孩都不见了?”
“他们笑我女儿没新鞋子穿、没新的洋娃娃,”女人指甲暴涨,“呵呵呵呵那我就给妞妞凑齐十二个玩伴!”
纪怜淮想起新闻里报道过的另外十二个失踪儿童,其中八个都是男孩。当风刃割开女人旗袍时,她看见她心口嵌着枚生锈的长命锁。她顿时眼中一亮。
“为什么你就没有想过,或许妞妞正在等你。”她握紧那颗墨色珠子,“但不是在人间。”
女人突然僵住。纪怜淮趁机把墨珠朝前扔去,“啪”的一声,走廊尽头传来细弱的呼唤:“妈妈,我脚冷。”
穿着破败红裙的小女孩光脚站在月光下,怀里还抱着一个掉了眼珠的洋娃娃。女人挣扎着伸手,生了锈的长命锁就在此时“咔嗒”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