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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虚虚的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腔。
他没因为我的冷漠发脾气,叹了口气走到病床边,我这才看见他手中提着的东西。
「这是专门给咱孩子买的玩具。」
他自顾自的说,一边从袋子里拿出拨浪鼓和小转盘,满脸期待的表情似乎已经看见了孩子出生那天。
可我脑海中闪现的却是上辈子,陆辞一脚将女儿踹开的场面。
这么想着,我的手下意识搭在了小腹上,心里越发苦涩。
关切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还没吃饭吧我特意买了你最喜欢的鸭血粉丝,尝尝还是原来的味道吗」
那是我们恋爱时,总是一块去吃的店。
其实我不是爱吃鸭血粉丝,而是喜欢跟他在一起分享的时光。
包装袋打开,香味四溢,我的确也觉得饿了,只是刚接过餐具,杨倩就冲了进来。
「阿辞哥哥,这碗粉能让给我吗折腾了这么久,金条一直都没吃东西,我看它有些萎靡。」
「要是金条真的出什么事情的话,我一个人无依无靠可怎么活啊」
下一秒,陆辞已经从我手中端走了鸭血粉丝。
他走到门口,扭过头看见我还保持着双手凌空的姿势,脸上神情有些不自然。
「那个,反正你刚注射了葡萄糖,现在也不用着急吃饭,咱就别跟一条狗争了,我再去给你买别的。」
「好。」
见我乖顺答应,陆辞满意的点头,留下一句「等我」,转身就跟着杨倩离开了。
我在病房内静坐了很久,直到手机上传来一条酒店的开房消费短信。
我才挪动着有些酸麻的双腿下床,将那些小孩玩具全部丢进了垃圾桶。
接着,我直接打车回家。
我将那份双方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寄给陆辞,随后拎着行李箱打车离开。
6
与此同时,陆辞刚从酒店出来。
他看了眼时间,担心自己在外面的时间太久导致我胡思乱想,于是随便买了份水果粥就赶回医院。
然而他却看见被褥早已凉透,他带来的那些东西全部都被扔进了垃圾桶,我更是不见身影。
陆辞心中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掏出手机手机给我打电话。
可电话卡早就已经被我掰断扔在了路上,所以这通电话,自然始终没有人接通。
听着电话那端的忙音,陆辞心中没由来的慌了。
恰逢医生要进来查房,发现我不见了之后,语气中也带着些质问。
「宋小姐去哪里了你们作为家属的也太不负责了,她刚流产身体本来就虚弱,结果你们就连个陪床的人也没有！」
咣当一声。
陆辞的手机掉在地上,拨号界面也还没来的及退出。
「你说什么」
他僵硬地扭过头看向医生,「什么流产谁流产了」
医生也是一脸的疑惑,他重新看了一眼手中的查房单,「难道你不是宋天姿的家属吗这姑娘真是够可怜的,两次住院都没看见有人来探望,就连流产和出院手续也全都是她自己去办的。」
医生说着,一边摇摇头走了,徒留陆辞愣怔地站在原地,久久没能消化掉这个消息。
宋天姿流产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视线再一次落在垃圾桶里那些婴儿玩具上面,陆辞脑海中闪现过不久前我冷漠无比的态度。
他的心口忽然狠狠一抽,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在不受控制。
这样想着,他飞快地冲出了病房,找到医生调出了我的病历。
这才得知,原来我竟然在那次洪水被救上来后就已经流产了。
可我却从没有跟他提起过这件事情。
「你跟病人是什么关系看你好像也挺关心她的,要是可以的话你记得跟病人的老公也多叮嘱一下,让他还是多关心自己的老婆吧,就算是打工挣钱重要,但自己老婆和孩子的健康也很重要啊。」
医生还在耳边喋喋不休,陆辞却莫名红了眼眶。
这个孩子他期待了很久。
他选择通过时光机回来,其实就是为了救下杨倩,让自己的内心不再受到煎熬。
他只是想要去弥补自己从前错失的遗憾罢了,但却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决定会害的我流产。
也没有想到,我会因此而消失不见。
这么想着,陆辞立马给家里打电话,想找公婆问问,我刚才到底有没有联系过他们。
毕竟,自打我嫁进这个家之后,公婆对我很好,再加上我爸妈都已经去世,我身边早就没有了亲人,自然也在日渐的相处中,与他们的关系渐渐亲密起来。
可是电话通了之后,婆婆也是一脸疑惑的告知。
「天姿没有来找过我,你们俩现在不是应该在一块吗」
「阿辞,之前天姿说你们今天要一起去民政局离婚,是不是中途发生什么事情了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好好坐下来谈一下吧,毕竟婚姻不是儿戏。」
听着婆婆的话,陆辞脑海中一片空白。
民政局离婚
「你听谁说的,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去民政局离婚了」
「宋天姿现在到底在哪里,你让她滚到我前面来！」
话音落,电话那端的婆婆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难道你没有同意离婚吗那你之前一直跟杨倩搞在一块算什么陆辞你都已经是成年人了,难道不懂得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不知道天姿现在在哪里,我只知道,她早就已经被你伤透了心,内心煎熬了许久才选择放手,既然如此的话,你也别在强逼着她去面对你们这段不堪的婚姻了！」
说完,婆婆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陆辞也彻底愣在原地。
他没想过,自己几次三番帮助杨倩,会对我造成这样大的伤害,更没想过,当初在洪水来临的时候,他选择救下杨倩,会直接导致我流产。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当初也不会对我那样冷淡。
而现在,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尽快的找到我。
他想要当面跟我道歉,想要当面跟我解释,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一条人命死在自己的面前。
至于后来帮助杨倩,去她家里陪着她,也都是因为想着反正都已经救了一命,举手之劳而已,没有必要那么死板。
况且他们本来就是从小一块长大,情同兄妹,他去帮助自己的妹妹,这有什么不对
就在这个时候,快递员打来了电话。
「请问是陆辞先生吗这里有一份你的同城快递,是一位姓宋的小姐给你寄来的。」
7
陆辞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让快递员将东西送到医院。
然而当他看见那薄薄的一份快递时,内心中忽然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
当快递被拆开,他看见手中那份双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高大的身影慌了慌,差点有些没有站稳。
怎么会这样呢
陆辞在脑海中努力的回想着,忽然想到宋天姿第一次住院的时候。
她说出院需要家属签字,自己当时还在挂念着杨倩的情况,所以根本没有仔细看,随便在上面签了字。
难道就是在那个时候吗
陆辞紧紧攥着手中的离婚协议书,他将快递员给拦下来,声音低沉着质问。
「她人呢她现在在哪里」
快递员也被他眼底的癫狂给吓了一跳,「我,我也不知道,不过她当时寄快递的时候好像脚边还有个行李箱,应该是要出远门吧」
说完后,快递员就骑着车赶紧走了,仿佛生怕下一秒就会惹火上身。
陆辞却在医院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天色大变,下起了倾盆大雨。
杨倩举着伞追了出来,她垫着脚尖,将伞面举到陆辞的头顶上方。
「阿辞发生什么事情了咱们先回医院里面吧,要是被淋感冒了怎么办啊」
「对了医生说金条现在的情况好很多了,晚点你跟我一块回家看看它吧,它肯定也很想你！」
刚说完,陆辞猛地抬起手,一把将雨伞给拍落在地。
在杨倩震惊的眼神中,男人缓缓转过身,幽深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那一刻,杨倩不由得浑身一个哆嗖。
陆辞从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哪怕当初他们约定好了要结婚,要永远在一起,可自己却一声不吭的跟着人跑了,在回来后,陆辞也没有这样。
只要她一哭,陆辞就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杨倩的双目通红,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阿辞,究竟怎么了你是跟天姿姐吵架了吗有什么话咱们不能好好说吗」
可陆辞一言不发,深深看了一眼杨倩,接着便打车离开了。
他一路上都在催司机加速。
马不停蹄的赶回家之后,发现家里的摆设好像没什么变化。
但隐约又透着点不一样的味道。
视线落在手边的玄关位置,他看见上面放着一枚有些陈旧的钻戒。
他清楚记得,那是宋天姿自打结婚以来就从未取下过的戒指。
而戒指的下方,压着的是一份流产报告。
陆辞颤抖着手将两样东西握在手里,这一刻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胸口疼到不行。
那种呼吸不上来的痛感,像是万千只小虫,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不断啃咬着。
8
与此同时,我已经回到了老家小镇。
我本来就是出身在江南水乡的女子,从未离开过自己的家乡。
直到在旅行中遇见了陆辞,我对他一见钟情,在那段长达半个月的相处当中,我更是被他彻底吸引。
所以我才会为了陆辞,离开自己的家乡。
我还记得当初离开的时候,妈妈拉着我的手问,「囡囡,你真的已经想好了吗」
「不管怎样,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随时都可以回来。」
在我离开的第二年,也是我准备将她接去城里的那一年,母亲就因为生病去世了。
我彻底没有了双亲,于是我只能把陆辞当作我全部的依靠。
好在没有多久,我就怀孕了。
我以为未来的生活会变得无比美好,却没想到从那之后就是一地鸡毛。
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一个人在这里好好的安度余生。
邻居看见我家大门开着,还以为进了贼,小心翼翼的走过来,结果刚好碰见正准备出门扔垃圾的我。
张阿姨一脸震惊,「是天姿吧哎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真是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你还是那么漂亮。」
我冲着张阿姨笑了笑,将城里带来的特产分给她。
「刚回来不久,这会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呢,没有打扰到您吧」
她抱着一大包特产,笑的嘴都合不拢,「怎么会打扰呢,对了,你这次回来是看你爸妈吗准备在这里住多长时间啊」
我没说已经离婚的事情,只是挽唇点点头,「再看吧,我也不着急回去。」
寒暄了几句,她就嚷嚷着要回家做饭,转身回去了。
我将大门关上,看着屋子里面熟悉的一切,心底渐渐泛起了酸涩。
一切都收拾完之后,天色已经黑了。
我筋疲力尽的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我是被大门口的敲门声吵醒的。
我揉了揉眼睛,以为是邻居有什么事情,没想太多就直接走过去打开门。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身黑衣的陆辞。
他发丝有些凌乱,脸上焦灼的神情显而易见,俨然一副风尘仆仆赶路人的样子。
我微微一愣,下意识想要关门,陆辞却反应更快一步,直接伸出右腿卡在了门缝之间。
「天姿,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好好聊聊可以吗」
他满脸急切的看着我,倒像是生怕被我抛弃了一样。
我深吸口气,缓缓的打开门,「离婚协议书你应该已经收到了吧,陆辞,那就是我最后想要跟你说的,现在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聊的了。」
他抿了抿嘴,走上来想要拉我的手,但是被我直接躲开。
「为什么流产的事情不告诉我你是因为孩子没了,所以才想要跟我离婚的对吗但婚姻是我们俩的事情,你没权利直接决定,你这样做真的有尊重过我吗」
尊重
听见这话,我只觉得可笑。
还不等我开口,陆辞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的脸上。
「之前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计较,我承认我对杨倩是关心的多了点,但那都是出于家人的关心,她就是我妹妹,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事。」
「你一直跟着我住在城里,现在忽然回来住在这样的环境,我知道你收不了的,所以别闹了,跟我回去吧。」
「我爸妈也很喜欢你,岳父岳母走的早,你不是一直也都希望有个家庭吗,这些我都能满足你,我也答应你,等到回去之后我就跟杨倩保持距离,难道这还不够吗」
虽说是认错,但我从陆辞的话语中,没听出来半点知错的意思。
他甚至还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用离婚来逼迫他。
我盯着他的双眼半晌,继而开口道：「陆辞,从时光机回来的人不止你一个。」
9
话音落,客厅内陷入长久的寂静。
陆辞望着我的眼神带着些意味深长的味道,就连说话声音中也带着几分颤抖。
「你说什么」
但凡他多上点心,自然就能发现我跟从前大不一样了,但是他没有。
他所有的心思都在杨倩的身上。
他说他们是兄妹,但真正的兄妹会一块去开房吗,真正的兄妹会整夜呆在一块吗
不过就是顶着个兄妹的名号,方便了他们堂而皇之的偷腥。
「你口口声声说心里有多舍不得这个孩子,但当初孩子生下来,你真的有过一天把她当成是女儿吗」
「在你的心里,其实最重要的始终都是杨倩,你之所以假扮深情,无非是因为杨倩还活着,一切都没有改变罢了。」
听见我的话,陆辞脚步有些不稳的向后倒退,脸上依旧是未消化完全的震惊。
「当初你选择毫不犹豫的回来,是为了去救杨倩,可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被你抛下的妻子和女儿会怎样。」
「是你先抛下了我们,现在又何必来装作后悔的模样」
「陆辞,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真的想要补偿我的话,我希望你永远都别来找我。」
说完,我反手关上了门。
陆辞坚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知道你生气,之前的那些事情我解释不了,我只希望你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你不原谅我的话,我是不会走的。」
话虽然这么说,可没过一会,我就听见那个专属于杨倩的手机铃声响起。
也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陆辞着急忙慌的声音随之传来。
「倩倩你先别着急,我现在就回去！」
大门外,陆辞挂了电话,神色犹豫的朝着后方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咬咬牙,选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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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倩说是胃痛犯了,一个人在家里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只是等到陆辞好不容易赶回来的时候,却看见杨倩家门口大敞着,门口还站着不少邻居。
还不等他反应,屋内就传来打砸东西的声音。
是陆母上门来找杨倩算账。
「你这个贱人,当初你被扔在路边没人要的时候,是我把你给带回家,给你吃喝,你非但没有感恩的心也就算了,现在还跑回来破坏我儿子的婚姻,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白眼狼」
陆母说着,用力抓着杨倩的头发,朝着她的脸上扇巴掌。
杨倩满脸泪水,当她看见陆辞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更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
「阿辞,我真的没有,你快点跟阿姨解释一下啊！」
不知道为什么,陆辞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在脑海中不断的闪现,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好像就是魔怔了一样,被困在了一个所谓的愧疚里。
对上杨倩梨花带雨的双目,他问的很是干脆。
「你突然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杨倩抿了抿嘴,忽然没有回答。
但她的沉默,似乎就是最好的答案。
之前她说,是因为放不下陆辞,觉得自己心里爱着的人始终都是陆辞。
可真的是这样吗
在回来的路上,陆辞已经找人调查了杨倩在外面的这些年,知道她分明就是被人抛弃了。
当初她是因为所谓的荣华富贵抛弃了陆辞,现在发现自己什么都没了,于是又想起了陆辞。
当裹着甜蜜外表的谎言被拆穿之后,只剩下残酷的现实。
就在恍神之际,陆母已经追着杨倩到了门外,一个不留神,被杨倩用力的推了一把,整个人直接摔下了楼梯。
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声,陆辞飞快的冲过去,却只看见陆母一动不动的躺在了血泊中。
「妈！」
陆辞颤抖着手打了急救电话。
可是送到医院的时候,却被告知因为头部受到了重击,根本就无力回天。
而始作俑者,杨倩早就已经跑的无影无踪。
警方认定这件事情为防卫过当,也派了人去找杨倩的下落。
我是在陆母出殡那天赶回来的。
不管怎么说,婆婆之前对我很好,从未刁难过我,还总是在亲朋的面前夸赞我是个好儿媳。
可我这个儿媳终究还是没能尽孝。
看着黑白照片上面容慈爱的婆婆,我已经心如止水,深深的冲着她鞠了一躬。
从灵堂出来的时候,我撞见了一身黑衣的陆辞。
他眼下的青影很重,似乎已经好几天没休息好了。
我们就这么望着彼此,相对无言。
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拉住我的手臂,嗓音沙哑。
「我们,真的再也没机会了吗」
我摇摇头。
从他毅然决然选择上了时光机的那一刻,我们之间的缘分就已经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