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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陆洲晚上才回来,身上带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他从身后抱住了我,不一会我的衣服被他的泪水打湿。
「对不起,昭昭,我不该这么对你,我以后一定改。」
「好。」黑暗中我的眼睛更加黯淡无光,随后,我推开了他。
他似乎也在诧异,为什么我总是拒绝他的亲密举动,自从与他认识,我们之间就像是有一条看不见的鸿沟,做过最亲密的举动就是拥抱了,他把这归于我传统守旧的性格从未往深处想。
但是我知道我离不开他。
我更是在赌气,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来看看我
很快的,他布置好了会场,抱着我一笔一笔的写下了请柬,足足写了五百份。
一直到距离婚礼一周的时间,他一直兢兢业业的上班,下班后也第一时间回来陪我,每天都有一份精心的礼物。
只有今天他回来晚了。
他抱着我,小心翼翼的嘟囔着「今天加班,有点累了,明天给老婆买项链怎么样」
他真的回心转意了。
我这么骗自己。
就在刚才,我看见常清月发了一条朋友圈,上面写着即将开始的蜜月旅行,配图是一张甜蜜双人照。
两人都没有露脸,但陆氏家族的戒指明晃晃的露出一个L。
陆洲默默的点了一个赞。
在陆洲洗澡的时候,我偷偷解锁了他的手机,看到了没来得及删的聊天记录。
「陆洲哥,陪我去旅行吧！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可再过一周就是我的婚礼了。」
「我保证在一周内回来,况且你不是一直想看冬景吗我们去看看吧！」
「清月,我喜欢你,可你的家里不同意,我也尝试过为你改变,可伯父伯母至今没有松口。我爸妈那边也不好交代,她对我真的很好,我在慢慢尝试喜欢她。」
「最后一次,保证不耽误你！」
「好。」
看完这些,我浑身像被冷水浇透一般,冰冷无比。
我的心也像被撕裂一般。
我慌忙放下手机。
陆洲不知道我会检查他手机,或者说他确信我解不开。
我确实解不开,奈何有人想告诉我,141107,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也是我们举行婚礼的那一天。
那一天,我憧憬了很久。
8
「老婆,我明天要出差,婚礼之前肯定回来,婚礼的一切事宜我都亲力亲为,都准备妥当了。」陆洲洗完澡出来后坐在我的床边。
顶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
我以为他是真的回心转意。
心底的酸涩开始蔓延,原来爱是可以演出来的。
我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不能不去吗」我的声音有些艰涩。
我心里想着,只要他选择我一次,就一次,我就会永远陪着他。
「我这也是为了我们将来嘛,昭昭,你懂事一点。」他看向我的眼睛有一丝不悦,但很快的就被他掩饰过去。
「乖,回来给你带礼物。」
然后我看着他满脸开心的收拾着行李箱。
一夜无眠,我总是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他一定很期待这次旅行吧。
后来我浑浑噩噩的睡过去,醒来,他就不见了踪影。
距离婚礼还剩三天。
我去了医院,找医生开药。
「还是失眠吗还有没有自残倾向」医生询问着我。
我摇了摇头,「只有一点失眠。」
婚礼前几天,我每天都会去看心理医生,我希望给我们的婚礼留下最美的样子。
这天刚出医院的大门,我看见队长倚在医院门口。
「你准备什么时候归队」
「回不去了,队长。」我回头看向他,心痛又一阵袭来,仿佛被千刀万剐。
「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林昭去哪了」他满脸无奈,但眼睛里却十分悲痛。
「她早就死在了A国。」我语气淡淡,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喂,你谁啊干嘛拽着昭昭不放。」季甜这几天都会在医院门口等着我。
她也认出了他。
那时,季甜去国外旅行,连同一车的人,被暴乱分子抓走,是我们的队伍救了他们,后来我们有了过命的友情。
她拽着队长的手,「要不你劝劝她,她非要嫁给陆洲那个渣男,哪有快要结婚跑去出差的,傻子都能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偏偏我说,昭昭不信。」
「他去陪常清月旅行了。」我弱弱的开口。
「你知道」季甜一下子炸了毛。
「你也真是......」季甜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恶毒的话来。
「我这也就是看你生病了,要是以前,我肯定骂你。」季甜给我戴上了帽子,拽着我走了。
「还有你,没事别来找昭昭,现在这样的生活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她冲队长挥了挥拳头。
队长无奈的苦笑。
9
距离婚礼还有两天,陆洲还是没有回来。
陆洲的父母也焦急的给他打了几通电话,没有人接。
他的母亲安慰着我「别急,他去出差了,也是为了你以后的生活嘛,等他回来,我肯定收拾他,要不婚礼延后几天呢」
「陆洲已经把请柬发下去了。」我沉默了片刻说道。
「我再想想办法。」
他的父亲补充道「实在不行,找他堂弟替代他一下,等回来,我帮你好好收拾他,但毕竟他也是出去工作了,对吧」
他的语气包含了几分试探。
我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大概就是说陆洲出差是为了我们的生活,我没资格埋怨他,况且嫁到他们家是我烧高香了。
我无数次的骂自己犯贱,其实我也是在惩罚自己。
听他们说完,我心头一窒,一股酸涩感蔓延。
若是我的父母还在,会不会站在我这一边
若是他们还在,我会不会还是受委屈的那个
「没关系的。」我整理好情绪,还是言不由衷。
傍晚,下雪了。
等了快一年的大雪纷纷落下。
我穿戴整齐,站在院子里,看它们自由的飞舞。
距离婚礼还有一天,陆洲还是没有回来。
他罕见的给我发了一条微信,告诉我他快回来了。
雪下了一夜一天,没有要停的趋势。
他的父母又过来找我「陆洲刚打电话过来,下了大雪,航班取消了,明天的婚礼还得让他堂弟来,到时候你们都带上面具。」
他们带着命令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觉得很荒唐。」我出声道。
「你说什么」二老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陆母有些不耐烦「他不是为了你才去工作的吗要不然凭我陆家让他一辈子高枕无忧。」
「这还没有嫁进我们家呢,就开始顶嘴了」
陆父扮演着和事佬「哎呀,这孩子不是着急吗别跟小辈一般见识,再说陆洲在这时候出差确实不对。」
我喝了一口牛奶,淡淡的笑了笑。
10
婚礼开始了。
很梦幻的场景,很动听的音乐。
是我曾经很憧憬的时刻。
很不巧的是,堂弟的面具掉了。
掉落的瞬间,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慕名而来的几个记者抓紧拍了两张照片。
「这肯定是个大新闻。」
众人在下面议论纷纷。
陆父笑呵呵的出来处理「陆洲为新娘准备惊喜去了,暂时抽不开身,由他的堂弟代替他接亲。」
过了不久,摄像师准备拍合照。
陆父脸色铁青「这一环节不是删掉了吗」
这时候,新娘摘下面具,配合拍照。
众人又倒吸一口凉气。
「这新娘跟照片上的人也不像啊。」
结婚庆典上,陆氏成为了最大的笑话。
新娘新郎都是假的。
陆洲不知道,这件事都是他心尖上的人做的。
她本就不想让陆洲娶我,所以才提出去旅行。
事情也如她所愿,陆洲没有及时赶回来。
可陆家父母李代桃僵也是她没有想到的,所以她安排了这样一出戏。
只不过她没想过,爱陆洲如命的林昭也没有出席。
陆洲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时候,陆父陆母让他先回家。
他们也让我回去,我擦了擦刚吃完火锅的嘴唇,对着季甜和队长说「我先回去一趟。」
季甜有些不放心我「要不,我陪你回去」
队长抓着她的手,摇了摇头。
「你没发现她跟之前好像不一样了。」
我回头看去,氤氲的水汽中,季甜的脸微红,
我笑了笑。
一开门,就见陆父陆母脸色铁青的坐在椅子上,陆洲也脸色铁青的站在旁边。
我一进去,陆洲就上来指责我。
他很惧怕陆父这个当家人,一个不满意就把他的卡停了,靠他现在的工作根本养活不了他自己。
陆洲心里想着先熬过这一关,回去好好和林昭道个歉就好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去参加婚礼」陆洲的声音很严肃。
「你不是也没去吗」我反问他。
像是没想过我会反驳,陆洲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
11
「陆洲是为了你们以后的生活去工作的,你是个家庭主妇,没什么事做,难道你是因为赌气才不来的我不是说让陆洲回来给你赔不是吗」还是陆父开口说了几句。
「陆氏要破产了吗陆洲没钱花没到要在婚礼前几天出差赚钱养我」
陆洲惊骇的看着我,跟那天的眼神如出一辙。
陆母面部扭曲「你要干什么翻天吗你给我跪下！」
陆洲连忙安慰陆母「没事的妈,昭昭有些生气,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抱歉,阿姨,我不是你陆家人。」我淡淡的说了一句。
陆洲有些陌生的看着我「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陆母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我是为了你才出去工作的,遇到大雪才没有回来,为什么这样对我」陆洲眼眶微红,委屈的看着我。
陆母见状更是心疼。
「陆洲,你真的是去工作的吗」
陆洲的眼神有一些慌乱。
「这次旅行玩的还开心吗」
「和常清月玩的还开心吗」
我连续的撇出了几个问句。
陆洲瞠目结舌的看着我,嘴里挤出了几个字「你怎么知道」
陆父陆母才反应过来。「陆洲,你糊涂啊,常家父母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你还要去纠缠他们的女儿」
「陆洲,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知道你们要去旅行,知道你在骗我。我也在骗我自己,只要你能如期回来,我会和你结婚的。」
「是我执迷不悟,我也要和你道歉,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喜欢过你,正如你没有喜欢过我一样。」我的声音坚定又有一些愧疚和心酸。
「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陆洲声音有些发抖。
「陆洲,我们都在自欺欺人。叔叔阿姨,我也要向你们道歉,不过快一年了,我费心费力的照顾着你们的儿子,在阿姨生病住院的时候,我同样也日夜不休的看顾着你。」我顿了顿。
「可陆洲不能回来的时候,你们第一时间想的是陆家,想的是你们的儿子,陆氏是一个大家族,没关系,我能理解,可你们从未把我放在心上。」
「我不喜欢陆洲,所以无论他怎样纵着朋友议论我,纵着常清月欺负我,我都能忍受,但难道你们不曾感受到,我对你们是真心相待。」一滴泪悄然划过。
陆洲好像感觉到,我是真的要离开了。
12
「求你别离开我。」他皱着眉头,眼睛里也出现了晶莹的泪珠。
「听话乖巧,温柔懂礼,没有在外抛头露面的工作,这些是你们对儿媳妇的要求。很抱歉,叔叔阿姨,这些与我截然不同。这才是我。」
我一把揭下了摆在桌子上的相框上的黑布。
那是一张照片。
上面有浑身是伤的陆洲,有季甜,有队长,有小队的队员,还有一个戴着黑色脸罩的女人。
那才是我。
几年前,我们小队救下的不止季甜,还有当时叛逆出走的陆洲。
他们一脸震惊的看着我,来回的看,看似我们天壤之别,他们从未把我和照片上的人联系在一起。
「他们还好吗」陆洲想起了那时A国意气风发的几个少年。
「他们永远留在了A国,我的灵魂也在那里,现在我要把它找回来。」
「陆洲,你该长大了。」我像以前一样温柔的看着他。
临走时我又说了一些话,出门的时候,我还听到他们在嚎啕大哭。
走出了大门,回首望去,我这一年可真是不堪回首。
季甜和队长在门口等着我。
「你决定了吗」季甜心疼的看着我。
「我决定了。」我们相视一笑。
季甜一直问我,为什么突然改变这么大。
我说我不是突然改变,而是幡然醒悟。
因为在今年的第一场大雪中,我梦到了一个心心念念的人,他离开我很久了。
13
婚礼前的一天,下了一场雪。
半梦半醒中,我看见了一个人。
他端着一杯牛奶,笑着对我说「好久不见,阿昭。」
他叫赵霁,是一名维和警察。
我们于战争中相遇,相知,相爱,彼此陪伴着走过了很多年。
后来他因故遇难。
那时我出任务,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
有空的时候,我常常去他的墓碑前,轻轻抚摸着他的照片。
就像他在我身边一样。
在他牺牲之前,我向来桀骜洒脱,见过了许多生命的消散仍固执的认为我可以保护好身边的人。
他牺牲之后,我变得沉默了很多,曾经的年少轻狂留下的是无尽的疲惫。
后来我的队友在一场战争中牺牲,只剩下我和队长。
那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永远留在了A国的战场上。
我确诊了抑郁症,伴随着躯体化,我拿不稳枪了。
于是我回了国。
也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段日子,多亏了友情,救我于水火。
后来我遇到了陆洲,他和赵霁长的很像。
所以我尽心尽力的照顾着他们一家,甚至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看着眼前仍旧年轻的赵霁,我泪如雨下。
「我是不是一个很坏的人,明知道他不是你,还一直赖在他身边。」眼泪控制不住的留下来。
「我们阿昭是最好的女孩。」他温柔的抱住我。
「我要怎么办才好」
「按照你的心意就好,然后做你想做的事。」他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背。
「你怎么不早点来看我」
「不是说好了吗第一场大雪,就是我来看你了。什么时候,我们阿昭也学会撒娇了呢」他一直坐在我身边,听我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
后来只听他的声音越来越远「阿昭,我不在的日子,要照顾好自己。」
后来,我又梦到一群人。
14
他们围在我身边笑着,跑着。
「副队,这段日子你过得怎么样」
我摇摇头「我过得很不好。」
他们笑着说「看来队里的训练又严苛了,加油啊林昭,你和队长是我们的希望,要继续为我们队争光,为我们的祖国争光啊！」
他们勾肩搭背的向远方走去,叽叽喳喳着说着什么,也随风飘远。
我清晰的听到了一句话「无论如何,要好好活着。」
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刚微微亮,我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枕头上湿了一大片。
他们放心不下我。
是啊,我应该去做我想做的事了。
自欺欺人了这么久,我也该做回林昭了。
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我奇迹般的痊愈了。
医生也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医生笑着「是啊,只是一场梦而已。」
这么多年,他们第一次出现在我的梦中,之前,不论我多么纠结,多么痛苦,多么想念他们,我一次也没有梦到他们。
我的心陷入沼泽中,尽管我苦苦挣扎,却越陷越深。
曾经的相伴化作无尽的思念,不舍和悲伤,难以消散。
如今经年,我终于放下了。
后来我在战场上碰到了陆洲和常清月,只是匆匆一眼,我就认出了他,他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战地记者。
他们的脸上增添了风霜,那是成长的痕迹。
「好久不见,林昭。」常清月向我打着招呼。
她说「我真心向你道歉,我收回曾经说过的那些伤害过你的话。」
良久,她的眼睛里泛出了泪花,「我现在才知道当初为什么你一眼就认出了我不是战地记者,经历了种种的真正的战地记者,眼神中不会显露我当初那般骄傲,目中无人的神色。」
她现在的眼睛中没了神采,但多了坚毅。
陆洲拿着摄像机,向我们展示了很多照片。
末了,他也向我郑重的道了歉。
我释然的笑了笑「当初,我也利用了你,现在我们是同伴了。」
我们三人手搭着手。
过往的那些勾心斗角,不堪往事随风散去。
现在,我们都为了和平奉献了自己渺小的力量。
虽然渺小,但无坚不摧。
和平之火,永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