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等我回来
是孙平。
孔苓第一时间辨认出死者的身份。
警方通过对现场的调查,没有发现暴力闯入的痕迹,判断是内斗,并将安庆列为第一嫌疑人。
因他手持枪械,危险程度极高,警方当即呼叫支援。
风港各处都已设卡,安庆要想逃出风港除非长出翅膀。
孔苓更像是在安慰自己,直觉告诉她,安庆已经跑了。
就在这时,宋连筠再次接到李枝的电话。
她应该已经带着孩子离开了,可听筒里巨大的噪声中却传来安庆的声音。
是海浪。细听之下孔苓面色微凝,转身向车子走去,安庆有私人码头,他要走海路出港。
从孩子的哭声看,李枝恐怕也受到挟制,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向他们求救。
我这就追踪信号位置。宋连筠坐进副驾,很快便将李枝的位置同步到汽车屏幕上。
就像孔苓所说,他们果然在码头！
必须要在他们进入公海前将人拦下,否则信号丢失,犹如鱼入大海,再想找到安庆难上加难。
孔苓直接提速,在巨大的声浪中向码头赶去。
宋连筠一边联系警方请求海警协助拦截,一边让顾乔通过卫星定位锁定安庆的船只。
当海平线出现在视野中,天边那轮红日正摇摇欲坠。
浪潮卷着夕阳余晖不断拍打岸边,码头停泊的最后一只快艇正不安摇曳着。
宋连筠没有丝毫犹豫跳上一条快艇,并示意孔苓去解下固定用的缆绳。
但在绳索松开的瞬间,船艇离岸而去,发动机卷起的水浪打湿了孔苓的鞋子。
她以为二人在车上已经达成默契,最后关头却被留在岸上。
宋连筠,我说过要共同面对。
孔苓,听我说。
我从没奢望过老天帮我实现任何愿望,这辈子我赢过太多,唯独怕输这一次。
我不敢再赌运气,我只要你平安。
快艇停在几米开外的海面上,宋连筠收起船尾缆绳,逆光站在落日中。
此刻这个男人的样子并不帅气,头发被海风吹得乱糟糟,可他的身形却在孔苓瞳底留下不可磨灭的剪影。
孔苓摸到口袋里的东西时,忽然沿着码头快步向前,直至大海拦住她的脚步。
你的东西,还给你！
随着一道闪亮划过半黑的夜空,像是在回应他的愿望一般,曾被宋连筠丢掉的婚戒像颗流星坠入他的掌心。
宋连筠将戒指带好,在快艇发动机的轰鸣中笑着朝孔苓挥手。
等我回来。
直到他离开许久,那声音仍伴随着层层海浪堆叠在孔苓耳边,像爱人的亲吻,缠绵不舍。
夜幕仿佛在一瞬间降临。
宋连筠追着李枝的定位而去,海风咸湿冷得刺骨,吹麻了他大半张脸。
再有不到50海里,就进入公海了。
就在此时,他发现李枝的定位停在原地。
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当宋连筠全速赶去,探照灯中,前方不远处李枝抱着孩子在礁石上冻得瑟瑟发抖,却不见安庆身影。
李枝很快注意到来人,让她在濒死的绝望中抓住一线生机。
救命！救救我儿子！救命！
在看清来人是宋连筠后,李枝又惊又喜,宋先生宋先生！
但宋连筠却将快艇停在礁石五米外,他并没忘记此行目的是什么。
安庆在哪儿
那个天杀的抛下了我们母子！一提起安庆,李枝恨得牙痒痒,连方言都飚出来了,他发现我的手机,故意开船触礁,我们、我们差点没命！
宋先生,我帮过你不是吗
你救救我们,我儿子还小,就算看在我姐的面子上,这是他外甥……
闭嘴！你没资格提李叶！宋连筠怒斥,打断李枝的话。
他正盯着顾乔同步过来的卫星地图,有个反方向快速移动,且已经靠近公海的红点,不出意外,安庆就在那艘船上。
安庆一定联系了人来接应,在发现李枝母子可能会泄露他行踪后果断抛弃,还想利用他们的安危牵制追查的人。
宋连筠不能在李枝母子身上浪费时间。
你别走！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们死在这吗
李枝急得脚下打滑,险些跌入深海。
就算她死一万次,宋连筠都不会眨下眼,但他知道孩子无辜。
海警会在五分钟内赶到。
宋连筠给海警发了李枝母子的坐标,他留下这句话后便将船速拉到最快,头也不回地撞入夜色。
距离公海还有不到10海里时,一艘渔船终于出现在宋连筠视野之中。
甲板上,有多位外籍渔民打扮的人手持枪械严阵以待,安庆的身影就在其中。
为了顺利跑路,他不得不动用从前道上的人脉。
眼看着就要进入公海,一步之遥的距离,没想到还是被人追了上来。
竟然是他不自量力！
看清快艇上只有宋连筠一人,安庆笑声轻蔑,一边吩咐船老大加速前进,一边拿出手枪。
他嘴角叼着雪茄,第一枪瞄准宋连筠的心脏,因海浪颠簸,未能打中。
第二枪则瞄准了快艇的油箱。
这一枪中了！月光下能清晰看到快艇周遭蔓延出一层黄色的油液。
面对快艇随时都可能爆炸的危险,宋连筠非但没有减速,甚至还沉下双眸加大马力,一度将双方距离缩减到两个船身。
这下不只是安庆,就连船老大等人都被惊到直爆粗口。
这他妈的根本就是疯子一个,他不要命了！
眼看又有手下举枪瞄准,船老大一巴掌甩在他脸上,蠢货,你要把我们都害死吗
快艇油箱泄露,加之两船之间距离极近,一旦起火爆炸,他们今天全都要交代在这！
别管他！安庆低吼着：海警马上就来了！
此时他们距离公海仅剩下最后3海里。
宋连筠的快艇因为油箱泄露,注定追不了多远,他顶着海风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中闪烁的警灯。
被海浪搅乱的月光中,是他斑驳的过去。
有孔叔叔手把手教他下棋时的谆谆教诲。
落子无悔,记住了,始终要把人生攥在自己手中。
有被撞破报复行为时李叶的宽容与开导。
院长说过,这个世间有人会伤害你,就会有人将更多的爱给你。
最后是码头上孔苓的身影,她在等他回去。
宋连筠抬起手,轻轻吻在无名指的戒指上。
他的世界没有神,这是宋连筠对自己许下的愿望。
任何事都无法阻止他回到孔苓的身边。
宋连筠用脚边的渔具压死油门,使快艇保持着最快的速度冲向前。
安庆原本发现宋连筠的快艇落后,再有几个呼吸间就能进入公海,他脸上不免露出得意。
他还没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迟早他会让孔苓和宋连筠为此付出代价。
但下一秒,他的得意在眼中碎裂紧接着又被恐惧迅速撑满。
安庆看到宋连筠开着快艇扯碎了夜色,拖着燃烧的海浪径直撞上来。
火光中,连带着宋连筠眼中疯狂变得滚烫,他提前了享受这场游戏的胜利。
安庆,抓到你了！
轰隆隆！
码头一辆车子敞着门,驾驶座上的女人抬头看了眼岸边燃放的烟火。
年关已至,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萦绕在孔苓耳边。
待绚烂归于寂静,她伸出手似想接下星星点点飘落的幸福的灰烬。
直至掌心传来冰凉,孔苓后知后觉,下雪了。
大海与天空好像在此刻达成某种约定,浪花平息,风也停了,舞台留给这漫天飞雪,像一场华丽的谢幕。
孔苓看着宋连筠的信号消失在屏幕之中,呆坐了许久。
直至刺耳的铃声响起,顾乔打来的。
知道了。
孔苓只听了一句便挂断电话。
当雪花坠入大海,化作无数泪水,谁还会在意她脸庞上无足轻重的那滴。
宋连筠,我会一直等下去。
你最好快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