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们扯平了
宋连筠宋连筠!
墙角相对稳定,孔苓并未受到波及。
此刻,她顾不上满身狼狈,正在一堆废墟中搜寻着宋连筠的身影。
她掉了只高跟鞋,赤脚踩在废墟渣土上,留下或轻或重的血色脚印。
雨水顺着塌陷的屋顶灌进来,在这样冰冷的环境里,要不了多久,人就会进入失温状态。
孔苓手腕抖得厉害,对死亡产生恐惧,是人的本性。
但她绝对不能死在这,她要还父亲一个真相,让安庆付出应有的代价。
看到渣土中下染血的手时,孔苓紧紧抓住,似要把仅剩的温度与坚定都传达给他。
宋连筠,不要死!
颤栗的声音出卖了孔苓,她用尽全力想扳开那块楼板,虽侥幸搭出一道空隙,没有直接压迫到宋连筠,但他的血还没有止住,将楼内积水染的越来越红。
坚持住,我能救你出来。
我可以……
大雨冲刷着孔苓惨白的面容,她红着眼尾,不知被带走多少泪水。
有好些年,孔苓都没这般绝望过了,上一次还是在父亲墓前。
她是不是做错了,不该执着于仇恨与利益,落得四面楚歌。
孔苓能信任的人不多,但宋连筠于她而言,是不同的。
宋连筠伤势恢复后,孔苓谨慎与他保持着距离,她知道,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欠宋连筠多些,亏欠的重量日渐沉重,让孔苓开始退缩,甚至放大宋连筠的背叛行为。
明知她动过杀心,让他伤痕累累,还去鬼门关走了一趟,宋连筠仍在危急关头舍命相救。
孔苓再也无法高站看台,正如此刻,被挣扎不脱的命运所困。
宋连筠,对不起……
孔苓力竭跌坐在地,她不再觉得寒冷,也感受不到疼痛,她尝试消化掉所有不甘,直面结局。
当掌心微动,孔苓感觉到宋连筠回握住她的手,随后听见了他的声音。
孔苓,别害怕。
宋连筠少有直呼其名,但这次让孔苓欣喜至极,有了配合,孔苓一鼓作气将宋连筠拖出来。
他失血不少,唇色极淡,一边任由孔苓帮他按住伤口近心端,一边冷静打量身侧的窗户。
楼体坍塌,窗框受力挤压变形,外应力会破坏防弹玻璃的稳定性,更易打破。
孔苓脚腕被抬起,宋连筠脱掉了她仅剩那只高跟鞋。他抬头看向孔苓时,浅褐色的眼眸在昏暗中,熠熠生光。
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
孔苓扶着宋连筠,看他用高跟鞋一下下砸在玻璃上,随着裂纹越来越多,楼体已坍塌大半,将他们的生存空间挤压到仅剩窗口前不足一平之处。
终于,伴随一声脆响,宋连筠砸碎玻璃,强行争出一丝生机。
他的动作越来越急,不计后果,直至将玻璃破开大半。
宋连筠的右手被碎玻璃磨得血肉模糊,只看不断掉落的碎石渣土间,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向孔苓伸手,毫不犹豫,你先走!
窗户有些高,孔苓一个人要爬出去有难度,宋连筠正要托举她时,忽觉唇上一热,孔苓踮脚吻上他。
如蜻蜓点水、浮光掠影,快到几乎抓不住,他就被推出了窗户。
残存的楼体再也承受不住滂沱大雨,下一秒轰然坍塌,宋连筠从地上爬起来,眼前只剩下废墟。
宋连筠脚步踉跄,扑在废墟上,不停往下挖。
他不确定到底失去了什么,心间忽然空荡荡的。
宋连筠眼前阵阵发黑,浮现出孔苓最后的模样。窗口内外,生死界限,孔苓第一次对他完全撤去戒备,如此刻穿透乌云的月色,皎洁温柔。
风停了,雨水沿着大地奔流而去,他耳边回响着孔苓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这次,我们扯平了。
宋连筠一拳砸在碎石上,低垂着头颅,有晶莹自碎发间掉落。
做梦!
安家大宅
孙平挂掉手下电话,立即到安庆面前请罪。
此时,李妈就坐在一旁,并无半点拘束,显然她在安家的身份,不只是帮佣这么简单。
安庆倒茶的动作微滞,冲李妈深深一笑。
没想到我这位夫人,命还挺大,那栋房子要说做成了天罗地网,也不为过,难道还真让他们钻地出来的
夫人身边那个男人,不简单,纵火一事已经怀疑到我身上了。董事长,他不是您安排的人吗
李妈的话让安庆笑容僵住,他做事一向谨慎,自然调查过宋连筠身份,却没查到太多东西,以至于除了钱财,找不到任何能控制到他的弱点。
而平安庄园那场火,确实是他安排李妈做的。
安庆本想假借昏迷,公司群龙无首之际,彻底掏空华建,却被孔苓搅合了。
孔家在风港影响力深,他们都愿意给孔苓面子,在项目上行便利。安庆看出这点,改变金蝉脱壳的计划,在董事会上支持孔苓,打算将她利用到底。
可惜,孔苓太不安分,非要深究她父亲的死因。
不能让她有机会再回来,想到这,安庆看向孙平。
他们现在人呢一不做二不休,彻底解决了吧。
附近一家听见动静,叫了救护车刚刚送进医院,我这就去安排。
哪知孙平去而复返,脸色难看至极。
董事长,下面人说……夫人和宋连筠在医院消失了。
安庆眼皮猛跳了两下,怒不可遏。
一个失血过多,另一个重伤昏迷,这都看不住废物!
找!掘地三尺!
我要他们的命,不惜一切代价。
距离风港70公里的云州人民医院。
护士正将女人从普通病房转移到走廊上的床位,有不少病人及家属在旁边围观。
呦,头上伤得挺重吧,不是才出ICU吗
这姑娘生得倒是漂亮,怎么没见家属呢
护士翻了个白眼,又气又无奈。
好看有啥用,摊上个没用的老公,医药费都交不起,医院这边还欠着钱呢,他人就消失了。
医院也是没办法了,总不能跟交钱排队的病人抢床位吧。
走廊上拥挤、吵闹,对于病人恢复那是极其不利。
现实如此残酷,引得周围一片唏嘘。
护士正要走,忽然被提醒,床上的女人醒了。
刺目的光线下,孔苓缓了缓,才慢慢睁开双眼。
护士看她生命体征还算平稳,也松了口气。
醒了就好,能联系上家属吗
医院不是做慈善的,都学你这样欠费,能行吗
孔苓感觉头疼的厉害。
她为什么在这还有……她是谁
护士咄咄逼人引起周围人群不满,他们有的关切询问孔苓是否需要帮助,有的跟护士吵起来。
就在孔苓试图捂住双耳时,走廊来了一行人。
最前方的年轻男人左肩打着石膏,双手缠满绷带,他披着件西装,走路带风。
跟在一旁的主任看见护士劈头就训。
你没接到通知吗马上把这位女士转移到VIP病房去!
人群一下安静了,只有某个反应慢半拍地,冷不丁开口。
莫非他就是护士说的没用老公,怎么派头比云州太子爷还大
很快人群被驱散,孔苓看着病床前的男人,虽叫不出身份名字,却唯独对他感到熟悉。
请问,你是
男人瞳孔微缩,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这位女士手术很成功,但因为脑部受创,记忆方面会有影响,有的短期就能恢复,有的……
主任还没解释完,男人已经坐在病床上,看着孔苓一字一字介绍着自己的身份。
我是宋连筠,你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