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偏偏是我
奶酪海啸
穿越到我身上的女子回了她口中所说的现代。
可当我再睁眼时,只因开口叫了一声,
皇上。
眼前身着黄袍的男人便发狠似地扼住我的肩膀,神色冷得让人发寒。
她从不会这么叫朕。
你把她弄哪去了!
1
再次醒来后,我从待字闺中的府尹之女变为了宫中盛宠的贵妃娘娘。
三年时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苏醒那日——
满鼻扑进椒香,透过绡纱罗帐隐隐约约看见太医宫女跪了一地,床前立着一个明晃晃的身影。
不知谁惊呼了一声,
贵妃娘娘醒了!
床帐被掀开,照进一束明晃晃的光,还有一张硬朗凌厉的脸庞。
惊慌而喜悦。
纾儿,你醒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他便将温热地手掌覆上了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向后一缩。
我曾见过他,爹爹说他是九五之尊的天子。
皇上……
我怯生生开口,哪知他却神色一变,抬手便扼住了我的肩膀。
神色冷得让人发寒。
她从不会这么叫朕。
声音喑哑森寒,
你把她弄哪去了!
我不记得我回答了什么,只记得最后,他神情落寞地自言自语,
你还是抛下朕了是吗……
随后便拂袖而去。
人人都说,贵妃娘娘醒后言语不佳,冲撞了皇上,皇上这是怄气了。
毕竟,贵妃娘娘与皇上自相识便恩爱有加,如胶似漆。
娘娘病重时,皇上更是半步不离守了三日。
过不了多久,娘娘定会恩宠如旧。
可只有我知道,那个穿越女早告知了皇上真相,而她已经离开了。
2
穿越女从进入宫中后便盛宠不衰。
而皇上自那天踏出椒房殿后,便日日酗酒度日。
还总是盯着画像独自默泪。
首领太监不知背后缘由,私下请了我几次,暗示我与皇上道歉以解隔阂。
我心中无奈暗笑,便称病不出。
毕竟,除了皇上没人知道,这三年的我根本不是我呢。
更何况,我不心疼他,我心疼自己。
仍记得,那年及笄,我与闺中密友跪在满殿神佛前,心中暗自立誓。
此生必不入宫门半步。
一觉醒来,不仅莫名其妙入了宫,还成了贵妃。
……
宜妃听说我醒了,立马带了人来我宫里,她是我年少所爱之人的姐姐。
泓若姐姐。
见她进来,我轻唤出声。
她的神色微微愣了下,
你叫我什么
泓若姐姐。
我又叫了一声,一行热泪从她的脸上滑落。
你都想起来了
我都想起来了。
她一直以为这三年我只是失忆了。
她欣喜难持,说话都染了几分哽咽,抬手便拉着我的手坐在了软榻上。
听闻你大病初愈,就赶紧给你带了几样东西来。
她一样一样接过丫鬟手中的物件,尽是些珍奇异物,其中不少狐裘野味一看便知是小将军的手笔。
我早已定下终生的未婚夫君,忠侯府的小将军盛泓启。
泓若姐姐说,皇上如今封了他为骠骑将军,派他驻守边关,剿匪平叛。
这样,也好。
我垂下眸抚摸着上佳的黑狐裘,小将军,哦不,现在是大将军。
他知道我畏寒。
宜妃怜惜地看着,几度欲言又止,终是开口,
阿纾,如今你想起来了,能不能告诉姐姐当日为何执意取消与阿启的婚约,入宫为妃
她实在难解,明明当时他们就要成婚了……
姐姐,如果我说,这三年里,我不是我,你信吗
我将我所知的经历都告诉了宜妃,又听宜妃讲述了这三年的事。
七七八八凑出了事情的经过。
当日,我与闺中密友从寺庙出来后路遇马匪,不幸被人流冲散,以致落入马匪手中险些被玷污,幸亏小将军及时赶到方才救下我,可我却因此受惊昏睡了数日,醒来后便记忆全失,还总是说些奇怪的话,待在家里也嚷嚷着要回家。
她应该就是那时穿越到了我身上。
正当两家人遍寻名医无法可循之时,圣旨却降了下来,指名道姓召我入宫。
圣旨之仓促,连宫中的宜妃也是在见到我之后才知道。
入宫后,她多次前来看望我,我虽待她客气,但面对疑问总是一言不发。
唯一一次,我只说一句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便不再与她多说任何其他。
她一直以为是她的弟弟做错了事亦或是我变了心。
哪知竟是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缘故。
宜妃长叹一口气,才缓缓开口,
本宫以为,当下,还有更要紧的事。
原来,这三年,‘我’几乎将宫中嫔妃得罪了个遍。
家宴上,让太监宫女和辰妃共坐一席,说什么人人平等。
背地里,偷偷将良妃豢养的金丝雀放生,说人家不知爱护生灵。
更骇人的是,打碎了皇后娘娘的玉观音,却斥责人家糊涂迷信。
合宫说下来,没剩下几个人。
我听得脚底发凉,思忖再三,将泓若所说的名单一一列下来,逐个登门道歉。
位阶低一些的嫔妃倒好说,左右打过的交道也不多,无非就是将主子的月例多分了一些给奴才,亦或是少给了几份点心送给了御花园太监这种小事,多赔些银两再诚心道个歉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可其余人都是宫中的老人了。
辰妃一听我在挨宫道歉,啪地合上宫门,还不忘留一个小宫女转告我,
不接受。
良妃好一些,至少她让我进去了,只是不咸不淡地告诉我:
那劳烦贵妃娘娘将臣妾的金丝雀捉回来。
……
至于皇后娘娘,我想了几日,还是没敢踏进景仁宫。
3
我还没找人打出满意的玉观音,便迎来了中秋佳节。
皇上郁郁寡欢了一月有余,不知怎的,却来了兴致大肆操办中秋宴会。
而我虽不是皇上喜爱的‘李今纾’,却还是宫中的贵妃,理应参加宴会。
宴上,我穿了一件最不起眼的衣衫准备溜到后面。
毕竟,不招人喜欢的人不惹人注目才是最好的保命办法。
可没想到,一踏进门就撞上一身黄袍。
参见陛下。
我规规矩矩地行礼,可半响,也不见对方有让我起身的意思。
冷厉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如芒在背。
快蹲不住了,头顶才传来一阵寒声。
你,以后不许行礼。
她从不会向朕行礼。
我颤颤巍巍直起身,蹲麻的腿差点又软下去。
臣妾遵旨。
冷厉的眉间瞬间又深拧了几分。
她从不说臣妾。
臣妾遵——
哦,不对,不能说。
皇上拂袖,神色微愠。
闭嘴。
见他走远了,我才忙寻了个离宜妃近的位置坐下,可屁股还没热,他的近身太监又俯首立在了我身旁。
贵妃娘娘,皇上邀您同坐。
我抬眼看向主位,一双锐目淡淡地扫过来,寒冷彻骨。
帝王掌握生杀大权就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根本原因。
我忙起身前去,太监在身后小声叮嘱,
娘娘若有要事如常直呼陛下名讳。
我停下脚步,回头。
啊
娘娘不必害怕,娘娘此前这么叫陛下,陛下私下开心得很。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叫什么来着
太监咂舌,随后找了根筷子在桌子上蘸水写下二字。
萧祈。
自我坐到萧祈旁边后,底下便开始窃窃私语。
我想,左不过就是些贵妃果然盛宠不衰的押注话。
而盛宠却是众矢之的。
果然眼睛稍一瞥,就看见辰妃、良妃面色铁青,那表情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这下倒好,罪加一等了。
倒是皇后始终笑眯眯的,大气有礼,还把自己碗里的蟹都命人剥给了我。
陛下曾说妹妹最爱食蟹。
语气温婉和善,颇具国母风范。
泓若曾说皇后是这宫里最大度宽容之人我还不以为意,如今倒是信了几分。
纾儿,在想什么
我正盯着碗里的蟹发呆,萧祈突然直勾勾望过来,他饮了几杯,谈吐间尽是酒气。
我该说话还是不该说话呢。
臣妾……
他眉毛一皱,我连忙改口,
我……
他眼神叫人心里直发毛,语调却是极尽的柔和。
纾儿不是最喜欢吃螃蟹了吗,怎么不吃。
我不喜欢……
还不等我说完,他便收起了嘴角的笑意,
吃。
他抱着臂倚在了龙椅上。
整整一盘蟹,我硬压着心中恶心尽数吃完。
可从小,我就最不喜虾蟹鱼一类。
总觉得即使一点腥味也惹得胃里犯怄,难以下咽。
见我吃完,萧祈满意地摸了摸我的头发,眼神玩味又宠溺。
无论任谁看来,都好不恩爱。
后半场,萧祈与众人寒暄对饮,我心下难受的厉害,只能一杯又一杯饮酒压下心中的恶心劲,防止当殿吐出来。
宴毕,早已醉的不省人事。
只记得迷迷糊糊里,我站在养心殿门口大吼一声,
狗皇帝!——
就被人捂住了嘴。
4
阳光将我照醒,
呀你醒了。
呦你醒了。
几乎同时,宜妃从床边爬起来,辰妃端着醒酒汤走进来。
就是那个被我要求和太监宫女挤一起坐的辰妃。
辰妃是这宫中唯一一个不会叫我贵妃娘娘的嫔妃。
我想,到底是蒙古部落公主的底气。
她将碗塞在我手里,
你昨天晚上骂皇上了。
我浑身激起一阵冷汗,简直明晃晃的威胁。
我没有。
我矢口否认。
辰妃却噗嗤一笑,
可是酒后吐真言。
随后对上我的眼睛,神色凝重又认真,
你喜欢皇上吗
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我有点发蒙,她做人真直接。
我不清楚她是何用意,但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不喜欢。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我回答的这么干脆,随即便爆发出一阵笑声。
一把握住我的双手,
那我们以后就是好姐妹了!
啊
……
辰妃说,她厌蠢,而她觉得这世上最蠢的人,就是喜欢皇上的人。
自古帝王最凉薄。
谁要将一颗真心交付给一个无情之人。
……
宜妃弱弱开口,
可是,我觉得陛下并非绝情之人,他以前对纾儿不就……
你也说了是以前,狗皇帝昨晚连小纾不喜欢吃螃蟹都看不出来……
辰妃提我打抱不平。
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我喝醉了酒,站在养心殿门口又吐又骂,是泓若姐姐捂住了我的嘴,辰妃姐姐拎着我的脖子将我拉到了离养心殿最近的寝宫——她的乐安居。
所谓有共同的敌人便是朋友。
几个人说了好一会,临走了,竟生出些相见恨晚依依不舍之情。
辰妃亲自将我们送出宫门,又邀请我们明天再来她的乐安居打叶子牌。
我苦着脸摆摆手,
不行啊,我明天要去给皇后娘娘送观音,赔礼谢罪。
辰妃灿烂一笑,明媚又张扬,
那咱们在皇后宫里玩。
……
果不其然,当我拿着玉观音踏入景仁宫的时候,辰妃已经布好了桌子。
宜妃说今日身子不爽利没来,我正愁三缺一呢,没想到桌旁还坐了一个人,是良妃娘娘。
她起身恭恭敬敬向我行了一礼,
贵妃娘娘万福。
我忙扶她起身。
良妃与辰妃都二十五岁之龄,比我大五岁,放在寻常人家,该规规矩矩唤一声姐姐,更何况金丝雀之事,我始终自知理亏。
据说,那只金丝雀是良妃父亲派人寻了数月,下了三趟扬州才寻得的极品。
用来给久居深宫的女儿解闷。
听说你不喜欢皇上
良妃先打破了沉默。
啊对。
我点点头。
哦,那金丝雀你不用还了。
她神色淡淡的,手里摆弄着叶子牌,眉眼间总是说不上的落寞。
还是辰妃窜了过来,
纾儿妹妹,你别介意,良妃一直都这样。
她将我拉到一旁,悄悄地俯在我的耳侧,
当年她与邻家哥哥都快成婚了,没想到碰上南巡微服私访的皇上,便被纳进了宫中。
哎,也是个苦命人。
我心下泛酸,望着她勾出一道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是啊,苦命人。
当年,我也差点就与泓启成婚了。
人人都说紫禁城风水养人,殊不知,这四方红墙内,不知有多少人从入宫起便成了无血无肉尸骨。
对了,皇后娘娘呢
我抱着怀里仔细包裹好的玉观音,一时不知该放在何处。
辰妃将玉观音接过去,绕进内室放进了皇后娘娘的佛龛上,又燃了三炷香。
才向我解释,
今日殿选秀女,皇后娘娘去前殿了。
估计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皇后娘娘便穿着一身素衣跨进了院子。
整个人端庄又典雅。
我这院子是越来越热闹了。
我微微福身行礼,
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笑容温柔,皎若明月,
进了院子便是姐妹,不必拘礼。
我也收了礼,落了坐。
皇后娘娘说她不喜欢别人私下叫她皇后娘娘,因为她自己有名字,她叫舒韫。
我们就叫她舒韫姐姐。
几圈牌下来,场子也热起来了。
舒韫便不再像平日那般母仪天下,说话间多了几分调皮,
今日殿选,有几家女儿真可惜啊……
辰妃接话,
是不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
良妃白了她一眼,
让你平日多读书,那叫德艺双馨。
我默默开口,
都落选了吗。
三双鄙夷地目光向我投射过来,
都选上了。
又打了几轮,皇后娘娘说要去看账目,我们便散了场,只是临走时,她眼眸微垂,倚在门框上自言自语,
我们日后怕是更多闲暇了。
末了,又叫住我。
纾儿,你真的不爱陛下吗
这些人真奇怪,每个人都要问一次。
我摇摇头不。
她突然笑了,
那就好,我只是怕你难过。
5
不过三日,我便明白了皇后娘娘何出此言。
皇上新封了一位嫔,是镇国公长子家的独女,将门之后,叫楚钰。
性格爽朗,不拘小节,没有一点萧祈讨厌的繁文缛节样。
更重要的是,与‘我’有五六分相似。
家室甚至更优于‘我’一筹,我父亲虽是正三品,却终是个文官,而楚钰的爷爷是先皇亲封的镇国公,父亲则是平定西北战乱的大将军。
宫里上下都说,从来没有见过陛下这么宠幸过妃嫔,比往日对贵妃娘娘还要更上心些。
楚钰生辰时,皇上命人遍寻天下牡丹为楚钰办了一场牡丹宴。
娇艳鲜嫩的盛期牡丹各色尽有,团团簇簇塞了一整个院子,好不壮观。
只因她最喜一句诗。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可这天下谁人不知,牡丹是皇后才能用的花。
只是望着满园牡丹,无人敢言。
只见萧祈怀中的美人簪着牡丹花,笑得美艳动人。
等给朕诞下龙子,朕就封你为贵妃。
萧祈的眼神爱怜,连平日里生冷的音色都多了几分柔情。
眼看是动了情。
怀里的美人娇娇一笑,
臣妾不图名分。
郎才女貌,人比花娇。
我抬眼悄悄看向坐在一旁的皇后娘娘,她也笑着,依旧大方端庄,母仪天下。
我想,还是得皇后娘娘这样的人才配得上牡丹花。
可又觉得,萧祈把各式各样的牡丹毫无规律的摆放,虽雍容华贵,却着实品味艳俗。
配不上皇后娘娘。
想必皇后娘娘也这么觉得,所以眼睛才会有些盈盈的光。
趁着萧祈与美人调情,我偷偷溜到了皇后娘娘身边,俯在她的耳侧。
舒韫姐姐,陪我去更衣吧。
皇后娘娘笑着说好,但我却带她去了荷花池。
春日里的荷花池空空荡荡的。
舒韫姐姐,这场牡丹宴好好笑哦。
曾经,也有人许过我一场花宴,没有哗众取宠,没有盛气凌人。
有的只是一片真心。
他用了整整一年时间送了我一池荷花。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他以为我欣赏荷花这般品质,却不知,我是欣赏他这般品质,寓情于物。
……
那天,满塘荷香入鼻,清隽挺拔的少年勾着笑意为眼前矮了几分的女孩簪上玉簪,又捏了捏她的脸颊,
纾妹妹可知簪发为何意
她抬起头看向他,
何意
是谓结发。
少女红了脸颊,假意推开他,
谁说要嫁给你了。
少年也不恼,只是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温声细语,
等我成了大将军,就风风光光地娶你好不好。
清风拂荷,只觉脸上又烫了几分,少女的声音又细又软。
不是大将军也行……
只是无人看见,少年的耳尖早泛了红。
……
我摸了摸头上的玉簪。
苦笑如今大局已定的境遇。
我看向皇后娘娘,
舒韫姐姐,我不贪心的,我时常想,我只要再见他一面就好了。
说着说着身子就止不住颤抖,
我只是想看看他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变高,有没有变黑,边关苦寒,他会不会生病……
最终还是没忍住,躬下身来哭得一抽一抽。
其实我本意是想安慰皇后娘娘,因为这世上最有效的安慰人的方式,就是拍拍她,告诉她,喏,我过得比你还惨。
因为辰妃曾经说,她在这世上只能容忍一个蠢人,就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抱住我,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往她身上抹,上气不接下气,
我们都好惨啊……
永失所爱和爱而不得一样令人痛苦难过。
我们俩抱头痛哭。
6
牡丹宴一事传入前朝,掀起了一阵风波。
皇后娘娘的母家虽势力大不如前,但朝中总是有些许交好之辈与忠义之士直言上书此事荒唐,有损国母颜面,又提到皇上无所出,一大部分缘由便是皇上专宠妃嫔,不知广施雨露,不重子嗣。
皇上龙颜大怒,处理了好几个重臣,其中一个便是皇后娘娘的舅舅。
只是过了几日,皇上突然开始临幸妃嫔。
想想也是,宫中妃嫔众多,却只有一位答应所出的公主与一位婢女所出的皇子。
而婢女早亡,又因相貌丑陋地位低下,当时不过是萧祈喝酒误事,皇子便被寄养在蓬莱洲上。
至今不知是何样貌。
不过照萧祈心性,断然不会应允这样的人接手他的皇位。
皇上宠幸了不少人,楚钰在宫中大闹。
我去帮皇后娘娘给她送赏赐,站在门口看着她将满宫的陶瓷玉器砸了一地,又提起剑搭在脖子上,满目泪水的望着萧祈。
那模样,着实不像个高门贵女。
你若是敢走我就以剑自尽。
龙袍之上,一双寒眸柔情不再,眸光中多了几分无情。
皇嗣要紧。
冰凉的龙袍掠过门槛,冷风灌进殿里。
第二天一大早,辰妃和良妃就来了我宫里投壶。
听说她俩昨晚都拒了凤鸾春恩车,将皇帝气个半死。
矢入壶中,辰妃双手一拍,
臭皇帝,还想翻老娘牌子。
我磕了一口瓜子,
那你怎么说的
月例来了。
啧,排除一个理由。
我又转头看向投了几次都不中的良妃,
你呢
她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月例来了。
那我说什么呀。
月例来了。
……
我不是她,我亦不爱皇帝,可事到如今,有些事总是不得不面对。
夜了,月挂梢头。
我以为接我入养心殿的公公来了,立马捂着肚子蜷在床上,没想到映入眼帘地却是一身黄袍。
自上次牡丹宴之后,我再没见过萧祈,他本就五官硬朗,如今,更消瘦了几分,竟有了几分力不从心之态。
只是威压依旧。
别装。
声音冷如寒玉。
朕躺躺就走。
他熄了灯,连袍子都没脱就躺在了我的榻上。
黑漆漆的,相顾无言。
许久,
你为什么不喜欢牡丹
我低低地回答,
臣妾喜欢荷花。
对方沉默良久,
可你说过要朕许你一院牡丹。
我抿了抿唇,不再言语,我知道他不是在跟我说。
又过了许久,黑暗中才压下一道声音。
睡吧。
……
7
一觉醒来,楚钰怀孕了。
萧祈喜不自胜,合宫庆祝了几天几夜。
可皇上恩宠无度,银子花得跟流水一样,皇后娘娘心里着急。
她不仅是宫里的娘娘,也是百姓的娘娘。
她拿着呈上来的账目,一声接着一声叹,
这些钱能买多少石粮食啊
……
皇后娘娘病倒了,她说我是文臣之女,又性情良善,便赋了我协理六宫之权。
拿到账本的第一件事,我便直奔养心殿。
掀帘正撞见楚钰坐在萧祈的腿上浓情蜜意。
这是我第一次正面碰上楚钰。
楚钰明显没有起身的意思,她挑着目看向我,不得不承认,楚钰真真是个美人,往日只是远远一看,只觉得赏心悦目,今日近看才发现,她虽与我五六分像,容貌却在我之上,娇而不媚,纯而不幼,欲而不俗。
这等家世相貌,才封个嫔位,确实屈居。
贵妃娘娘安,有什么事吗
她的嗓音不似宫中寻常女子的娇软,尽是清朗与肆意的婉转。
我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冷着脸将账本放在了萧祈面前。
气势还是要做足的。
萧祈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见我神色认真,又随手翻开账本的第一页。
神情由玩味到认真,再到蹙起眉头难以置信。
手里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等眉毛拧成一团,脸色青黑,将账本啪的一合。
皇后就是这么给朕管家的
我平静出声,
皇上难道没有看清楚最大的开销都花在哪里了吗
楚钰神色紧张地起了身,乖顺地立在一旁。
这些天,前朝水患,国库吃紧,哪里经得住宫里这等挥霍无度。
我顺势开腔,
皇上恩宠,启祥宫的花销谁敢说个不字
言下之意就是,你的锅别往别人身上乱甩。
萧祈的脸更黑了。
……
宫中吃穿用度开始一应缩减,皇帝亲自下的旨意。
昂贵的点心宫中不再采买,我们便叫来宜妃姐姐一起蒸糕点。
辰妃吃了一口,便嬉笑打趣,
怪不得宜妃是我们之中最早封妃的,俗话说抓住男人的心还得先抓住男人的胃啊。
自少时,宜妃做的点心在世家小姐之中便是远超第二名的水平,那时我还与泓启开玩笑,
若不是姐姐蒸糕点手艺一绝,我才不答应你呢!
没想到,如今再吃,已然是另一种身份。
我抢过宜妃手里的酸枣糕,
姐姐都吃第四块了!
这块给我吃!
宜妃浅笑着看向我,话音娓娓。
跟孩子也要抢吃食呀。
我疑惑地看向她,
什么孩子
良妃扫了我一眼,抬手扣了下我的脑袋,淡淡开口,
我们有孩子了。
我和辰妃一齐惊呼,
啊,我们有孩子了!
宜妃姐姐怀孕一月有余。
8
辰妃的世界只能容忍皇后娘娘一个蠢人。
我的世界能够容忍皇后娘娘和泓若姐姐两个蠢人。
所以当泓若姐姐因为萧祈的不冷不淡而难过时,我一点也不惊讶。
我拍着她的肩膀,感受着她轻声地啜泣。
有个孩子总是好的。
宫中长夜难熬,无边无际。
有个孩子,总是好的。
泓若轻轻地点点头,声音小的不能再小。
他真的好没有眼光,连我也不喜欢。
……
姐姐是顶好的人。
可帝王的真心,本就是奢求。
宫中盛传,楚钰找民间有名的术士测了自己腹中是个男孩。
皇上欣喜万分,孩子还未落地,就特赐了楚钰封号。
为茹嫔。
皇上很少来看望宜妃,倒是皇后娘娘病许多时日了,稍稍转好,便拿着银锁璎珞来我宫中看望孩子。
宜妃姐姐自从怀孕后,我就将她接来了我宫里。
皇后娘娘摸着宜妃圆滚滚的肚皮,
小娃娃有名字了吗
还没有呢。
皇后娘娘又问,
我可以给小娃娃起个乳名吗
宜妃眼神清亮,那最好不过了。
叫小葫芦好不好
宜妃想也没想,
好。
但我想了,小葫芦,小福禄。
有福有禄,小满即安。
皇后娘娘说,她还要去看看楚钰的孩子,等会再回来找我们玩。
我们笑着应好。
可她再也没回来。
9
楚钰的启祥宫闹翻了天,皇后娘娘跪坐在冰凉的地上,嘴角渗着血,脸上是未消的巴掌印。
楚钰还要作势去揪皇后娘娘的头发,被旁边的宫女拦了下来。
让一个楚楚美人变成市井泼妇就是如此简单。
可细看就会发现,楚钰的身下见了红。
皇后,就你向来与世无争,所以我才信你……
楚钰指着皇后娘娘的鼻尖,哑着嗓子奋力嘶鸣。
萧祈搂着楚钰抚慰她,脸色寒得吓人。
他将手侧的茶盏重重的砸下去,破碎的瓷片溅在皇后娘娘的脸上,凝出血珠。
萧祈松开手迈步前去一把扼住了皇后娘娘的下巴。
为什么
他咬牙切齿,那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孩子。
他将楚钰保护得完完全全,唯独对他贤良淑德的皇后没有起过半分疑心。
可太医说,皇后娘娘亲自送来的汤里放了十足的堕胎药。
他想不通什么原因让她对他的孩子痛下杀手。
她明明没有孩子。
可就是因为,她没有孩子。
皇后娘娘冷笑,
萧祈,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吗
萧祈怔愣。
他都成型了,可你没有能力要他,你畏惧我的母族,你怕这个孩子威胁你的地位,所以你逼迫我身边最信赖的婢女下药毒害我的孩子……
皇后娘娘的声音哑得不像话,但字字清晰。
如今你地位稳固,江山安稳,你想要个地位尊贵的太子了
我偏不让你得偿所愿。
我偏让你尝尝丧子之痛!
她一字一句剖开自己的心,
在你心里,我是贤良淑德的女子,是温婉大方皇后,是母仪天下的国母,可我,唯独不是我。
萧祈,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时你唤我什么吗
是阿韫啊。
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直到最后落在地上的尘土里,她爬起身,狠狠撞在了眼前的柱上。
那个一生端庄贤淑的皇后在生命的尽头,血渍遍布,衣衫不整。
血静静地流了好久,好像流不完一样,就像她这一生无法言说的痛苦。
10
皇后娘娘走后,我们四个整日失魂落魄。
没有人大哭,也没有人大笑。
终日死气沉沉。
好在,为保全皇家颜面,舒韫还是入了皇陵。
我们长舒一口气,舒韫最在乎仪表了。
夜了,萧祈宿在我宫中,烛火照的宫中通亮。
你一点也不像她。
我看着那双消寂的眼睛。
我本就不是她。
我知道。
可是,就算我像她呢
第二日,皇帝说是给死去的孩子积德,大封六宫。
我知道,是因为自楚钰失去孩子后,她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差了。
若说皇上还剩几分真心,那便全然给了楚钰。
我已至贵妃,自知大封六宫与我无关。
只是没想到,下旨那日。
首领太监将我从菜园子里叫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妃李氏,庄静聪慧,敬慎贤德,久侍宫闱,率礼不越,即册封为皇后。钦此。
如雷辟地,我怔怔接过圣旨。
宜妃说,这宫里找不出比我更适合当皇后的人。
对啊,我出身正三品文臣之家,地位尊贵,更重要的是,家世清白。
当上皇后之后,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稍稍徇些私情,所以我迅速的安排了宜妃的家人来探望。
宜妃有孕在身,见到父母总是欢喜,可唯独缺了一样。
他的弟弟还没有回来。
宜妃躺在我的身侧。
纾儿,我是个坏母亲。
我看向泪眼婆娑的她,听她声音轻如蚊蝇,
我不想要女儿了,我想要个男孩,这样我是不是就有资格求皇上让我弟弟回京了……
我抚摸着她日渐稀疏的青丝,一声又一声,
总会回来的。
……
听说楚钰失了孩子后难再有孕,整日抱着空被子在院子里疯疯癫癫。
皇帝刚开始还规束劝诱,只是时日多了,也不再理睬。
倒是时常往我宫中过来。
宜妃姐姐高兴,我自然也高兴。
孩子快临产时,宜妃偎在萧祈身侧,
孩子若是能见到舅舅就好了。
萧祈微眯着眼,
咱们的孩子想见,那定是要见的。
真的
朕的话还能有假。
不久,泓启书信一封,说皇帝已经下诏,他不日就能归家。
我与宜妃姐姐相拥而泣。
回来就好。
11
宜妃生了个小皇子。
我拉着她的双手,
一家人要团聚了。
可是皇子诞下五日,泓启仍旧没有回来。
第六日,前线来报。
盛将军归途路遇敌军埋伏,命丧当场。
只带回一封血书,一只银镯。
宜妃当场哭晕过去,我接过血书银镯。
指甲掐入了血肉。
银镯曾是我亲手赠予他。
那日,漫天飞雪,他捧着我的脸颊。
阿纾,爹爹同意我跟随他进军营了。
一瞬灼热落下。
我终于可以保家卫国,守护疆土了!
少年意气风发的脸上满是梦想成真的喜悦。
我轻轻拉过他整日练武已有些粗糙的手。
将一枚银镯安安静静放在他的掌心。
阿启,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只希望你平安回来。
可惜,平安镯还是没能保住他的平安。
我不记得我在原地呆了多久,只觉得浑身灌了冰似的抬不动脚。
我看见身着黄袍的男人轻轻搂住刚生产不久的女人,轻声低语了几句节哀。
……
其余便模模糊糊消失在我的记忆里。
直到晚上,塌边多了一道身影。
依旧是寒冷入骨的音色。
一个将军死了,竟能引得举国悲痛。
皇上的声音不重,却压得我喘不过气。
泓启这些年,从来都不曾变过,他完成了他少时的梦想。成为将军的这几年,他四处征战,为百姓守护平安,所到之处,军民和睦,百姓爱戴。
可这样好的将军,怎么会回不了家呢
我没有说话,不知何时,皇上已然睡下。
是啊,皇上并不知道,我本该是他的妻。
12
宜妃终是快我一步。
自泓启离开后,她消沉了一段时间,之后便性情大变,渐渐也学了些争宠的手段,满心满眼只想着让皇上多在她宫中多留些时日。
我知她不是那样的人,
姐姐,你有什么苦衷告诉我好不好
泓若冷冷地看着我,甩开我的手。
没有。
她刻意疏离我冷淡我。
我怕她做傻事,便日日派人暗自盯着她。
可我还是低估了他,她行刺了皇上。
皇帝提着剑斥她毒妇。
血染红了衣衫。
地上落下冷冷四字。
凌迟处死。
宫中多了一封信,宜妃说,让我原谅她对我的隐瞒。
她说,非要了结也不应当脏了我的手,她说,泓启并非死于敌军之手,而是死于帝王猜忌。
阿纾,我没办法好好养育小葫芦了,你知道吗,小葫芦的命是用阿启换的。
自古帝王多凉薄。
他决不允许将门之女诞下皇子。
可若,将门无将,皇子可留。
行刑那日,宫中静的可怕。
头顶的乌鸦吱呀吱呀不停地叫。
我只觉得身上每一处都痛得钻心裂肺。
世间,没有忠侯府了。
……
13
砰砰砰——
紧合的宫门突然响了。
宫中上下都说,楚钰早就疯了,可我眼前的美人,神色如常。
她轻声开口,
我能帮你。
……
楚钰复了宠,不久,便成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
风光无限。
可她时常从太医院取朱砂硫磺。
我叮嘱太医院心腹,
她要多少你只管给就是了。
皇上的身子愈发一天不如一天,朝政上的事我不得不插手。
当然,其中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对皇上已从无任何感情转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恨。
我握不住命运,也握不住我爱的人。
这一生,我所在乎的人尽数死在了他的的手里,而原因,尽是些可笑的猜疑。
政事处理的多了,也就得心应手起来。
所以,当我拿到那些残害忠良的证据时,我平静得出奇。
而许多证据,总是一串一串的。
除了泓启的,我还看到了一个人。
仁德良善一生的皇后娘娘。
我想,她最终定是痛苦不堪吧。
因为皇上从未想过留下楚钰的孩子。
楚钰的爷爷是先皇亲封的镇国公,父亲则是平定西北战乱的大将军。
所以他需要一把刀,一把刺向楚钰腹中孩子的刀。
这把刀就是皇后娘娘,他以皇后母族性命交换。
换他安稳的江山。
是他威胁皇后娘娘杀了楚钰的孩子。
……
楚钰面色平淡地翻着眼前的罪证,她的眸子暗暗的,却也谈不上难过。
皇后娘娘。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叫我。
我停下批奏折的手,
什么。
其实我知道的,可是我不信。
轻飘飘的声音浮在空气上。
楚钰将脖子上的金锁解下来,打开一层暗扣。
她说,这里曾经装了十足十提纯过后的麝香。
她说,她还记得皇上亲手给她戴上,
钰儿,朕要同你一同长命百岁。
她还同我说了许多她与皇上的恩恩爱爱。
泪水糊花了脸。
我以为,在他心里,我和别的女子不一样的。
我以为,他会改的。
最后,她将哭花的脸重新上了妆。
她说想再看他一眼。
我敛了敛眉,
我陪你吧。
美艳的脸上是似有若无的笑意,音色婉转,
不了,别脏了皇后娘娘的手。
罗裙扫至门前,比瑶光还要夺目上两分的脸侧了侧,留下半面淑丽的轮廓,
娘娘,对不起。
三年的光阴一定对您很重要吧。
14
皇上驾崩前,我曾见了他最后一面。
我冷着目看向眼前早已威风不再的帝王,
你最不该动的就是泓启和舒韫。
他让这个国家失去的,是一位衷心报国,骁勇善战的大将军,是一位德冠后庭,母仪天下的皇后。
榻上的人冷笑,似是根本不在意我说的话。
朕早该发现你的野心。
我不禁可笑,
野心
臣妾对陛下的皇权从无野心。
他显然不信,只是睨着眸看我。
我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真心才是臣妾心中最重要的。
泓启的真心、皇后娘娘的真心、宜妃姐姐的真心……
只听鼻腔一阵冷哼,声音冷漠嘶哑,
真心真心是最不要紧的。
我也不恼,
皇上此生可有过一丝真情
或是自知气数已尽,他顿了顿,长呼一口气,眸光微烁。
才开口,
有过。
他说,他曾在山间小寺见过一女子,双目清澈,笑容温暖,宛若天地间一抹至纯。
柔柔弱弱的女子在面对马匪时,将微服私访与随从走散的他藏于自己身后。
他说那是他不曾见过的身影,嫩气未消却又坚韧勇敢。
她有普天下最纯真的眼睛……
我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皇上莫要自欺欺人。
我盯着他的眼睛,半晌,
你谁都不爱,你只爱自己。
一字比一字重。
恐怕无人如此忤逆,萧祈的脸色立刻青下来,只是未等再次开口,搭在榻上的手便缓缓垂了下来。
我看着眼前瘦骨憔悴的病骨,想起那年,我于寺中祈福,路遇马匪,曾搭救过一个紫衫披风的少年。
少年一言不发,之后暗自逃脱,而我落入马匪手中,差点将清白与性命丧于那帮穷凶极恶之徒手中……
直至泓启策马赶到。
15
皇上驾崩后,我将罪证昭告天下,扶了蓬莱洲那位小皇子做皇帝。
因为宜妃姐姐曾在和煦的阳光下抱着小葫芦,笑意盈盈地望向我,
生在帝王多无情,我不希望小葫芦成为那样的人。
所以我将小葫芦过继到了亲王名下,又接来身边亲自抚育。
当然,一同抚育的还有辰太妃、良太妃。
初春日光温和,我们一同在御花园玩闹,彼时,小葫芦已年岁过八。
你知道她为什么最看不上喜欢先帝的人吗
良太妃嗤笑着看向辰太妃,自从先帝过世后,良太妃显然看着开心了不少。
我挑着眼好奇看向她,只听噗嗤一笑,
你猜她的初恋是谁
……
蒙古部落的小公主少年时对中原皇子一见钟情,非他不嫁。
……
辰太妃恼羞成怒后又不好意思,
别说那档子破事了,不是说好来赏牡丹花吗
小葫芦闻言扑倒我的身上,
赏牡丹,赏牡丹!
好好好……
今年的花房太监审美甚有造诣,园子里的牡丹开得雍容华贵,摆的也恰合心意。
只是,终是不如那满池清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