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愣神之中夹杂着点点喜悦,但片刻之后更多的是怒不可言。
我不知道这个孩子对于贺衡来说是惊喜还是惊吓,因为对于我来说,亦是如此。
云瑾似乎受到了更大的打击,握着短刀的手开始颤抖,双腿接连后退。
在贺衡向我伸出手时,云瑾的泪恰到好处的落下。
美人落泪自当心疼。
贺衡,你不是说她是你的狗吗如今这个孩子算怎么回事啊。
伸向我的手转了方向将云瑾揽在了怀里。
一边轻柔擦去云瑾脸上的泪珠一边用凶狠的眼神看着我说,仿佛在说我不配。
孩子,这个世界没人希望你到来,你选错了,我保护不了你。
安抚好云瑾后,贺衡一把拽住我的头发,快速的拽着我上了天台。
不设防备的向前一甩时,我真感觉整个头皮都在剥离。
顾念,这个孩子是谁的
我努力的摆正身体,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反正不是你的不就好了。
贺衡脸上的怒火就差没有将我吞噬了。
顾念,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才让你如今敢为所欲为,不知廉耻。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不知廉耻’这四个字谁都可以说,唯独贺衡不配。
这些年他做的事哪一件是符合伦理道德的。
这个孩子不是你送给我的吗
明明知道我被对家下了迷情散,可贺衡还是把我丢在了对家夜总会,丝毫没有顾忌我的人身安危。
所以难道不是他的冷漠、狠心造就了这个孩子吗
顾念,这个孩子留不得。
就因为你不能生育,所以给你当了这么多年情人的我也不配有自己的孩子吗
就算他的生父不为人知,但这是我的孩子,除非我不想不然没有人能逼我放弃。
厚重的一巴掌再次落在我的脸上,嘴角不断的传来血腥味,脸颊一时也火辣辣的疼。
似乎是我戳到他的痛处了,贺衡发怒的脸都狰狞了。
再次拽着我的头发将我推往天台边。
看着几十米的高空,心脏一时突突跳个不停。
这么多年陪着贺衡走南闯北,我没有丝毫怕过,可今天,我怕了,我怕我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已经离去了。
三年前和北城的一场厮杀中,贺衡被偷袭,昏迷了好几个月,从此也伤了根本。
从那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原本就容易暴躁,现在更是杀人不眨眼,跟地狱恶魔没什么两样。
顾念,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你信不信我让你从这里跳下去。
信啊,我怎么不信,这么多年你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有什么危险的事都是我冲在前面,有什么气都往我身上撒。
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更多是贺衡的手笔。
贺衡见我不怕,抓住我的手腕就站上了最高点。
而后将我的身体往前倾,这一刻身体里的恐惧到达了极致。
贺哥,我错了,求你放过我,求求你。
几十米的高空摔下去我指定尸骨无存。
顾念,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可惜啊,你一次都没抓住。
贺哥,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你不想见到我,我愿意消失,你放我走,我一定不会再出现在你和云瑾面前。
就算我如此卑微祈求但依旧没有换来贺衡丝毫的怜惜,反而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死命的掐住了我的喉咙。
太阳的曙光照在脸上时,一瞬间我都觉得那是通往天庭的路。
贺衡,你不能杀我,我陪了你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贺衡咧嘴笑着,手中的力道慢慢散开了。
好啊,既然你拿这二十年做交易,那我再给你这最后一次机会。
我喘着粗气不断点着头。
我以为贺衡会让我把这个孩子打掉或者再替他谈一场危险的交易。
可我没想到......
跳下去......
没听到吗我让你从这里跳下去。
6
在我还没缓过神来,就被贺衡的一双大手推下了天台。
几十米的高空却让二十年的记忆全部浮现在了脑海里。
三岁那年贺爷爷从乞丐堆里将我捡回了家,从此贺爷爷是恩人,也是对我最好的人。
可后来爷爷病逝,我便跟了贺衡,这么多年走下来,我以为我和贺衡是彼此最重要的人,是不用多说就能知道的关系。
可我错了,贺衡从来只当我是一条忠心的狗,从前我以为是玩笑是应付外人的话,可如今想来那才是他的真心。
我的孩子,没关系,黄泉路上妈妈一样陪伴着你,地狱可能比人间更值得。
我以为我会像从前背叛贺衡的人一个下场,可贺衡还是心软了,在我即将坠地时,及时铺上了充气垫。
可尽管如此,强大的冲击力还是没能保住我的孩子。
病房外面,贺衡布满了人手,不管我怎么哀求,贺衡始终不出现。
可当晚云瑾却突然出现在我的床边。
拿着短刀不断摩挲细看。
顾念,你还真是命大啊,这么高都摔不死你。贺衡会心软,我可不会。
云瑾,我求你再让我见贺衡一面吧。
只要让我见到他,我一定会杀了他。
怎么,让你再用二十年的情分威胁他留下你吗别想了,我是来通知你的,下个月我们就要订婚了,你去边境线上守着吧。
深藏已久的情绪还是没能控制住,一时间笑出了声。
顾念,这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要是你再不知足,我不介意这里再多一个亡灵。
放心,贺太太的位置我从来都不想要,恶心的很。
可笑吧,所有的人都觉得我爱贺衡爱的要死,可没有人知道每一个躺在他身边的夜晚,我都恶心的控制住没杀了他。
从始至终我都不爱贺衡,只是想要报贺爷爷的恩。
从那之后我再没见过贺衡,只是有时候会接到从前手下的信件。
说贺衡的脾气越发的暴躁,无缘无故便会责罚弟兄,弄的人心涣散。
甚至从我走后的每一个深夜都在酗酒,进了好几次急救。
还说再这样下去,贺衡的身体就要垮了。
可是这又关我什么事,我希望他死。
7
边境线的业务还未展开,日子也比从前细水流长的多,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难熬。
姐姐,今天的天气明媚的不像话,宜出游宜约会~姐姐要不要试一试呀。
萧远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
贺衡,我终于认识了一个和你完全不一样的人,我也能够开始放下对你的所有感情。
好啊。
阳光下的萧远是那么耀眼,耀眼到暗无天日的我都开始恍惚拥有的一丝阳光。
最近的边境线很不太平,时常有人闹事,头破血流好像成了常事。
这里的每一帧画面都让我想起和贺衡刚开始闯荡的时候,那时候的我们孤立无援,只有彼此相依为命。
硬是靠不要命才博的现在的地位。
开始的相依为命到现在还是成了相看两厌。
姐姐,小心......
恍惚间一伙殴打的人已经缓慢靠近,为了护住我萧远的胳膊被划出好长一条口子。
一般闹事的人见到血只会更兴奋,可这一伙人一见我们受伤便急着跑路。
我没功夫追究也不想费心思去想。
还好吗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明明自己受伤了,可脸上的笑意却越发明显。
如果是姐姐受伤,那我宁愿是我,姐姐不哭,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不知道为何,自从来了边境线,就变得时常爱哭,脑海里反反复复播放着从前的记忆。
像是有一双大手死命拉扯着我,硬是要让我困在深不见底的泥潭里。
可是面对于萧远的触碰我还是下意识的闪躲。
姐姐,从你来这里一直不开心,失恋了吗
我苦笑着摇头,和贺衡之间从来没有恋,所以怎么会有失恋这回事。
回去的一路上萧远给我讲了很多笑话,见我笑不出来还扮鬼脸逗我开心。
我知道他是好意,所以我也想尽可能的拥抱这份美好。
想放下过去的所有想重新认识自己。
此后的好多天里,萧远都会趴在我的窗边等我醒来,带我去各个地方,每一处角落都是不一样的风景。
我也开始越来越期待日出,期待和萧远每一个漫无目的的游荡。
我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细水流长下去,也以为我终于找到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也以为这辈子终于不用和贺衡有任何牵扯了。
可是,天总是不随人意。
......
姐姐,今天打扮的好看一点,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萧远边说还边将手里的花环戴在我的头上。
在边境线要找到一朵花真的太难了,能找到还编成一个花环不知要费多少的时间。
怎么这么傻
看着萧远憨笑摸头的样子,眼眶一下就湿润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为我做到如此,仅仅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花环都是我从未拥有的温暖。
可肮脏的我怎么值得他如此明媚的爱意。
只要是给姐姐的,就要最好的。
可是......可是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萧远将满脸泪痕的我拥在怀里,轻声的说：不,姐姐值得全世界最好的,是我没有能力,只能给姐姐编一个野花环,姐姐等我,我一定把全世界都送给你。
可是我不要全世界,我只想要有一个温暖的爱人,平平淡淡的过四季。
或许是太过于感动萧远的行为了也太急切的想要抓住难得的一束光了。
所以在萧远轻声的告白下我还是无脑的点头了。
要不是远处的掌声不适宜的响起,我真的要觉得我脱离的泥潭,重新站在了阳光下。
可是我错了,贺衡不会放过我,而我只配站在腐烂发臭的水沟里。
8
不错,做的真不错。
贺衡笑着向我走来,心慌乱的不像话,或许是知道好日子到头了。
可我还是下意识的将萧远拉至身后,想要保护好唯一的美好。
顾念,不错啊,短短几个月就又勾搭上了,你就这么缺男人啊,他知道你从前做的那些事吗
紧握的双手几乎都要将指甲盖嵌进肉里。
我不敢抬头看萧远,因为我什么也不敢说,不敢让那些肮脏的事玷污了萧远的无暇。
看来没说啊,要不然我帮你说呗,怎么样
小伙子,二十出头吧,还真是年轻的不像话,你知道你身边的......
一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也能将贺衡推倒。
转身将双手捂上萧远的耳朵。
别听,不要从别人的嘴里认识我,你要是想知道日后我都说给你听好吗
萧远没有回答,贺衡却将我一把拉扯走。
顾念,我的耐心不多,只要你认错,我可以让你重新回去。
那些肮脏的地方我从来都不屑于回去,你要是宝贝,你就自己守着吧。
怎么,就为了这么一个小白脸就要和我分割啊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我是让你来想清楚的,不是让你谈恋爱的。
贺衡,他跟你不一样,他......
贺衡叫停了我,朝萧远招了招手。
我不明白为什么贺衡一招手,萧远就听话的从我的身边离开了。
这一刻我真的害怕了,害怕仅剩的阳光再次离我而去。
顾念,他跟你我都是一类人。
我假意听不到贺衡的话,拼命拉住萧远的手,祈求他不要离开。
阿远,不要怕他,我会护住你的,不要离开我,好吗
萧远的手停顿了一秒可还是毫不留情的将我的手掰开丢下。
对不起,贺哥才是我老板。
尽管四周吵闹,但我依旧听见了心脏碎裂的声音。
贺衡就那么嚣张的笑着看着我,再一次观看我的狼狈至极。
目光所见的下一秒,贺衡拍了拍萧远的肩膀,手里拿着好几沓的钞票递给萧远。
做的不错,走吧。
我没有想到我和萧远之间所有的温暖都只是一场交易,是贺衡为我量身定制的陷阱。
而我毫无防备的再次跌进了贺衡为我准备的深渊里。
阿远,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给你,我能给你更多......
萧远没有再回头甚至没有跟我说一句告别的话,就那样让我瘫软在地上。
......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萧远,贺衡每天都像看管犯人一样看着我。
而我再次失去了属于我的阳光,再次日夜与黑暗作伴。
离开边境线的前一天,我想最后跟萧远道个别,毕竟这一别就真的是永远了。
也想告诉他我不怪他,这几个月我很开心,跟他在一起的时光是顾念这辈子过得最开心最自由的日子。
就算接近我是利益驱使,也没关系了......
可是任凭我怎么找,都始终找不到,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那些日子就像是梦。
梦醒了,只有贺衡。
别找了,他只是我找来接近你的人,他不属于这里,拿了钱早就离开了。
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明明我这么难过,为什么一滴泪水都流不出来了......
为什么我都开始准备迎接新生活了,为什么要把我拉回地狱
对贺衡的恨意在这一刻到达了巅峰。
9
黄昏里,贺衡将蜷缩一团的我拥在怀里,用只跟云瑾说话的语气对着我说。
顾念,我还在,以后让我照顾你好吗我带你回人间仙境,以后你就是那里的女主人。
我笑了,怎么有人能这么无耻。
尽管我拒绝了,可贺衡还是将我越抱越紧,就算我的牙印将他的手臂划破,也没有让他放开紧抱我的双手。
跟我回湘城好吗
贺衡,你现在不杀我,回去我一定杀了你。
......
车子发动时,我还是舍不得,可是我再也找不到萧远了,就算是利益驱使,可那也是我这辈子遇到的唯一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人。
可四周一片荒芜,再没有明媚的少年出现。
再也不会有人日日纠缠着我,甜甜的喊我‘姐姐’。
在我放弃之余,车子的后视镜里突然出现了半张身影在对着远去的车辆挥手。
可等我疯了一般的跑下车,却什么也没有。
只有晚风在肆意吹打我的满身伤痕。
阿远,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们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这次真的是再也不见了......
回湘城的路上,贺衡就像变了一个人,对我百般温柔,还说会像对云瑾一般对我。
在他这里我永远只是他欲望过满要泄欲的工具人。
看着他满脸的笑意我只想现在就杀了他。
老天终于帮了我一次,一回到人间仙境,四周就被对家控制了。
肉眼所见之处全是埋伏,此刻我们就像是笼中之鸟,任凭贺衡有多大的能力也施展不出了。
北城的老大周清则押着云瑾从大门走出,抵在云瑾脖子上的短刀像极了她曾经威胁我的那一把。
贺衡,没想到吧,有一天我也能玩弄你的女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你。
阿衡,救我,我害怕,你不是让我等你吗救救我
看着贺衡手足无措的样子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顾小姐,你不愧是最有能力的合作伙伴,拿下湘城,你功不可没,放心,我不会像贺衡这么无情,我身边的位置任你挑选。
看着贺衡吃瘪的样子,心里痛快极了。
要不是我的里应外合,就凭北城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将湘城整个占据。
10
你背叛我
怎么,只许你设计我,不许我动别样的心思。
满脸怒火的贺衡将我抵在墙边,用尽力气掐住我的脖子。
我拒绝了北城的救援,我就是想看看贺衡对我到底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可他竟然放下了手,还求我不要离开他。
念念,我们相依为命二十年,我不信你会做出这些事,人间仙境是你的心血,我不信你甘愿拱手让人
是啊,就算你对我如此绝期,我也断不会做出这些事来,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拿萧远玩弄我的感情。
他怎么敢的,不念二十年旧情的从来都是他。
如果你拿二十年的情谊说事,那我愿意帮你最后一次,这次之后,我们恩怨两清,我再也不欠你的,不欠贺家的。
贺衡的眼里闪出了一丝希望,妄图我能帮他夺回湘城,他此刻的样子就像我当初妄图他能放过我一样。
在他的注视下我走向周清则。
放了她,我做你的人质,你的第一发子弹该射向我,毕竟从前的那些交易是我让你损失惨重。
看着云瑾奔向贺衡的一刻里,我却再次想起萧远,如果我能再次奔向他就好了
可惜他不会再站在阳光里等我。
贺衡,你说过我最大的用处就是危害之时能给云瑾挡子弹,最后一次,我帮你。
从前听贺衡如此说,心痛的碎了一地,可如今再次提起,我只觉得是解脱。
我夺过周清则手里的枪,对着自己的身体,在满身伤痕上增添了一个黑洞。
可我没想到贺衡这次竟甩开了云瑾,满目深情的抱着我求我不要离开。
可贺衡,一切太晚了,我们回不去了。
冷漠过后的甜蜜最伤人心,射出的子弹也回不了头。
念念,我错了,是我不好,你不要离开我,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
不好,贺衡,这一次是我不要你了。
用最后的力气摩梭着手里的扳指,随着一记响声之后,又有一个灵魂葬身于此。
贺衡,想不到吧,我射出的最后一枪会在你的身上。
我死了你怎么能安然的活着,我不配拥有的美好,你更不配。
下地狱我也要拉你作陪。
你不是说现在才发现爱我吗那就在最爱我的时候见证我的死亡吧。
我就是这么恶毒,想要你万劫不复,想要你失去所有。
余光里,我好像再次看见了日日趴在我窗边等我的少年。
明明那么近在咫尺,可为什么我一伸手就随着云烟消失不见了。
我们没有说再见所以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再见了,也是再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