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6.
留下他愣在原地,我看着他错愕的神情,心中忽地生出一丝轻松。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每当我们争执不下,他便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让我仿佛在独演一出戏。
我曾试图通过争吵、怒斥来唤起他的在意。
可他总寻个借口离开,甚至懒得找借口,直接拂袖而去,留我独自消化情绪。
当我将院门轻轻合上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不去面对这些纷扰,反而让我心安。
难怪他从前总能轻易避开与我的冲突。
但这一次,我决定不再随他的意愿。
某日,顾星澜竟命人给村中每户送去一盒糕点,此举在邻里间掀起热议。
顾秀才可是中了举人怎如此大方
莫不是他又得了什么大笔润笔费
我笑了笑,他们的猜测都离真相甚远。
其实,今日是江若雪的生辰。
顾星澜想为她庆贺,却不愿过于张扬,便借赠糕之名,掩饰自己的心意。
或许,这也是他讨好江若雪的小小心思。
可这些,对我而言已不重要。
不料,午后,我收到顾星澜送来的短笺:
糕点可好吃你爱吃的桂花味。
我略感诧异,怀疑他是否送错了人。
我低头看向案几,是一块芝麻糕,糖霜已有些化开。
我认出这是我与顾星澜常去的那家铺子的招牌,价格不菲,常需排队。
顾星澜对江若雪的用心,确实不小。
我嗤笑一声,看着桌子上的糕点,心想他定是弄错了。
案几上的分明是芝麻糕。
其实,我方才确实收到一块桂花糕,可被江若雪拿走了。
她走到我身旁,笑着说:我就说我的桂花糕怎不见了,原来在这。
这是若雪特意为我挑的,这味道可是铺子的招牌。
说罢,她随手将一块芝麻糕丢在我案几上。
那块糕点搁了一整日,我未曾动过。
如今它已不新鲜,更何况我并不喜欢芝麻糕点。
于是,我将它丢进篓中。
抬头时,忽见顾星澜站在我面前,目光冷冷地盯着我。
他先看了我一眼,又瞥向篓子。
他好看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似乎在压抑情绪。
顾星澜平日都在书肆,极少来我绣坊。
他的突然出现让我疑惑:他为何在此
疑惑很快解开。
只见江若雪欢快地走到他身旁,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
她轻声道:星澜,不是让你在茶肆等我直接来绣坊找我,怕是不妥。
我还未开口,周围已响起窃窃私语。
她们都是我一手带出的绣娘,自然看不惯江若雪的亲昵举止。
顾星澜冷眼扫视一圈,声音顿时消失。
那晚,顾星澜离村后彻夜未归。
以往我会为此辗转反侧,甚至送信质问他的去向。
可这次,我选择平静如常,照旧歇息、劳作。
谁知次日,顾星澜与江若雪都未出现在村中。
这让我有些意外。
当晚,顾星澜归家。
我刚用完晚膳准备上楼,他忽地抓住我的手,语气带几分不满:你都不问我去了何处
我平静看他,反问:你想我如何问
他显然动怒:锦绣,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我回想片刻,淡淡点头:嗯,可你从前便是如此。
他垂下眼,语气稍缓:昨晚喝多了,便在茶肆歇了。我与若雪并无逾矩。
说罢,他脸上露出一丝委屈:我喝得那样醉,你都不曾送信问我。
看着他这副欲盖弥彰的模样,我只觉好笑。
从前他分明嫌我送信扰他。
7.
后来我听伙计们议论我才知晓。
原来顾星澜昨晚未归,是与江若雪共宿茶肆,还为她亲手烹茶。
他曾信誓旦旦说与江若雪并无私情,如今看来何其可笑。
我们订婚七年,我从未见他为我烹过一盏茶,这七年来,总是我在灶前忙碌。
我不忍他沾染烟火气。
可这一切,终究在我的意料之中。
他与江若雪久别重逢,怎会止于寒暄
勾肩搭背不过小节,亲密相依才是常理。
只是我未料到,他们重逢已久,竟是昨晚才如此亲近。
直到午后,江若雪独自闯入绣坊。
笑意盈盈地站在我面前,开口便道:
锦绣姐姐,昨晚星澜与我共宿茶肆,你可知他还为我烹了桂花茶,温柔得紧。
我手中绣针一顿,冷笑:既如此,你急着告诉我作甚
她故作惊讶,掩唇轻笑:
姐姐莫忘了昨天是何日子你与星澜的订婚周年。他却与我共赏月色,姐姐不觉得刺心吗
我握着绣针的手微微发颤。
我在家独守空房,他却悄悄去了江若雪身旁,为她烹茶,共宿一室。
他们的亲密,早已超出我的想象。
我是否该送上一句祝福,体面退出这段无望的感情
江若雪笑得更深:锦绣姐姐,你会祝福我们的,对吧
我未理她的挑衅,低头继续绣活。
就在这时,顾星澜赶到绣坊,怒气冲冲地将一卷布匹掷在我案上,大声质问:
林锦绣,村里的流言可是你散布的
我放下绣针,疑惑看他:与她共宿的又不是我,流言与我何干
顾星澜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刀:我是指你将我与若雪的亲近之事传遍村中,惹来闲话!
我只觉荒唐,怒道:你二人亲密无间,与我何干我传这些,脸面何存
不是你,还能是谁若雪只与你说过此事!他毫不退让。
我冷笑:那不还有你与你心爱的若雪
我据理力争,不愿背这莫名罪名。
除了你还有谁谁会如此毁我与若雪的名声他的指责让我怒火中烧。
证据何在我怒问,他的偏袒让我心寒。
他似乎无条件信任江若雪,而我,却成了他眼中的罪人。
若你二人不如此亲密,名声会受损我反问。
江若雪忽地插话:
锦绣姐姐,昨晚我只是偶感风寒,星澜担心我才来相陪。那些闲话,定是你误会了。
我冷笑:江若雪,你当我愚钝昨晚顾星澜彻夜未归,你说只是误会
江若雪脸色一白,低声道:姐姐,我真心将你当亲人。
我冷然回应:亲人如你与顾星澜那般亲密无间的亲人
江若雪被我说得无言,躲到顾星澜身后,眼眶泛红。
顾星澜怒喝:够了,林锦绣!你不知村人如何议论若雪,还如此待她!你怎能如此狠心
狠心
我反问,我们订婚七年,你就这样看我
他的语气更冷:今日你必须澄清流言,否则,你就别在绣坊待了。
8.
他们离去后,我无力地靠在椅上,仿若全身力气被抽空。
心中一阵阵酸涩涌上。
我喃喃自语:这流言分明不是我散布的,顾星澜怎能如此,逼我离开绣坊
这绣坊不仅是顾星澜的心血,也是我七年的付出。
自他开办书肆,我便与他一同操持绣坊,从一个小摊到如今的规模,我们曾一起熬夜赶工,一同吃苦。
我从学徒做起,步步用心,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可顾星澜却让江若雪骤然成为管事,仿若一夜间,她便走完了我数年的路。
我终于明白,这一切早有预谋。
他们想将我逐出绣坊,让江若雪取而代之。
周围的绣娘围过来,七嘴八舌,有的斥责顾星澜与江若雪,有的安慰我。
若雪恬不知耻,顾秀才怎如此糊涂
锦绣姐,顾秀才怎比得上你的好
我感激她们的心意,轻轻点头,示意她们继续干活。
我未沉浸在悲伤太久,生活还得继续。
我收拾心情,投入手中绣活,直到日落。
明日是我休息,我终于有空筹备迁居之事。
这几日,我忙里偷闲,已在邻村觅得一处小院。
与房东谈妥,明日便可入住。
我的行囊已收拾妥当,除日常衣物,其余一概不带。
既然决定断情,便要干脆,不留牵绊。
今晚,顾星澜又未归,这已是我们争吵后的常态。
他名下田宅颇多,总有去处。
而我,守着这空荡的宅院,如今已决心不再留恋。
9.
休息后的清晨,我刚踏入绣坊,便收到顾星澜下人送来的短笺。
若雪与我的流言,你怎还不澄清
若我出手,你该知后果不会简单。
我冷笑一声,顾星澜对江若雪的情也不过如此,任流言在村中传了两日。
听说此事已在邻村传开,议论江若雪的声浪不断。
我近日忙碌,无暇细看。
最终,我提笔回笺:不是我传的,我如何澄清
对了,我还未与你说分开吧
顾星澜,我们散了吧。
本想昨晚当面与他谈,可等了一夜,他未归。
如今这样也好,算是有了了结。
还未走到绣架前,便听见顾星澜的怒喝:
林锦绣怎还不来!她真不想干了
我推门而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脚步不稳,险些摔倒。
幸好身旁的柳凌川及时扶住我。
你没事吧脸色怎如此苍白,若不适便先回去歇息。柳凌川关切道。
我摇摇头,谢绝她的好意。
顾星澜见我们一同进来,目光骤冷,紧盯着柳凌川扶着我的手。
你们怎会一起他冷声道,林锦绣,过来!
我朝他颔首致意,径直走到柳氏绣肆的席位坐下。
顾星澜瞪大眼:那是柳氏的位置!
我淡淡点头:没错。
你要帮柳凌川,与我作对他的声音满是不可置信。
柳凌川是顾星澜的商对手,两人在市场上常争高下。
我站到柳凌川这边,他的震惊在我意料之中。
你忘了我已离开你的绣坊。我平静提醒。
前几日,我已交接完绣坊事务。
他说若我不澄清流言便离开,如今算是被他逐出,他还该给我些补偿。
顾星澜一时语塞,叹道:你澄清流言不就好了那些话是我气头上说的。
我未将这话当真,选择了沉默,不再与他争辩。
柳凌川端来一盏茶,关切问:好些了吗若不适,我可不希望你刚来就病倒。
我笑了笑,示意无碍。
可柳凌川皱眉道:还说无碍,你脸色白得像纸。
我接过茶盏,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顾星澜坐在对面,目光紧盯着我与柳凌川,脸色阴沉。
比试开始,江若雪代表顾氏绣坊,携新绣样与柳氏竞艺,而我代表柳氏。
以往这些活计皆由我操持,江若雪刚入绣坊,经验甚少。
她在比试中应对生涩,频频出错。
最终,柳氏绣肆毫无悬念地胜出。
比试后,江若雪拦住我,质问:林锦绣,你怎去了柳氏
我双手拢在袖中,淡然看她:这还多亏你的‘成全’。
江若雪一脸正色:可你也太过分,明知柳氏是顾氏对头,还帮他们!你还是星澜的未婚妻!
我微微一笑:这不都是拜你们所赐
还有,我与顾星澜已散,我不再是他的未婚妻。
顾星澜闻言,上前一步。
柳凌川警觉地站在我身旁。
顾星澜咬牙,怒道:好!好!好!
拉着江若雪愤然离去。
林锦绣,你别后悔!
他丢下这话,带着江若雪离开。
10.
未曾想,在集市上又与他们狭路相逢。
我腹痛难忍,额头冷汗直冒,柳凌川扶着我上了马车,执意要送我去医肆。
我邀你来是帮我的,可不是让你硬撑的。他皱眉催我上车。
他绕到车另一侧时,顾星澜怒气冲冲地走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臂。
他眉眼染上怒意:林锦绣,你早就与他暗中勾结了吧否则怎会一离开就投他门下!还反过来指责我与若雪!
我抬头看他,冷笑一声:随你怎么想,我无话可说。
顾星澜被我这淡漠的态度激怒,眼中的火气更盛。
我只觉好笑,我不过以他从前待我的方式回敬他,他有何可恼
一旁的江若雪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双手抱臂站在顾星澜身旁,煽风点火:
星澜,我早提醒过你,林锦绣哪是什么好人,面上端庄,背地里谁知她干了什么。
够了!
顾星澜忽地转向江若雪,语气生硬,林锦绣是我的未婚妻,轮不到你来指摘!
这话倒是稀奇,顾星澜竟会对江若雪发火。
江若雪脸色一白,喃喃道:星澜,你......
她显然未料到顾星澜会如此待她。
我不再看他们,甩开顾星澜的手,登上马车。
柳凌川冷眼看向顾星澜,平静道:
顾秀才,别以小人之心度人。我确曾私下邀过锦绣,许她优厚报酬,可她都拒绝了。
她顿了顿,笑意更深:若非你与若雪姑娘给了我这机会,我怎能请到锦绣这样的好手多谢你们了。
柳凌川说完,利落上车。
我瞥见顾星澜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如墨。
马车缓缓驶离,我从车帘缝隙中看到顾星澜依旧僵立,似失了魂。
柳凌川关切地看我:你还好吗我们这就去医肆。
我捂着腹部,疼痛如潮水涌来,眼前一阵发黑。
11.
顾星澜是在我养病的第五日发现我已迁居的。
即便我未与他联络,他要寻我,凭他的能耐也不难。
他推开医肆的房门,步履匆匆,险些绊倒。
他朝我走来,脸上带着担忧与慌乱:你病了怎不告诉我
他手中握着一张药方,那是我塞在榻边的。
庙会前一日,我因腹痛去家里附近的医肆瞧过,郎中说不甚乐观,建议我带家人再细查。
我本想告诉他,可那日他与江若雪在庙会上亲密赠物,哪有心思管我
于是,我便不再提。
比试那日,我腹痛难忍,柳凌川送我找到了镇上最好的郎中,再次做了详查。
好在郎中说我这不过小疾,前些天其他郎中可能是误判了,服药休养便可。
我为何要告诉你
我看向他,语气平静,毫无波澜。
我与顾星澜订婚七年,我掏心掏肺待他,甚至想过,若他知我病了,会否对我好些。
可事实证明,我多想了。
在他眼中,江若雪受点小伤便是天塌了。
而我,哪怕病死在榻上,他怕也只会皱眉嫌晦气,然后携江若雪离去。
无谓再纠缠。
你与江若雪亲密无间时,可有空管我的死活我淡淡道。
我与她并无不妥!顾星澜急忙否认,眼神一阵恍惚。
哦,无所谓了。我看向窗外,枝头新芽初绽。
怎会无所谓
顾星澜上前握住我的手,眼眶泛红,泪水滑落,我真的与若雪无关,我只愿与你共结连理。
我从他手中抽出手,一字一句:你是否与江若雪亲近,你对我,皆不再重要。
他闻言,泪水如断线之珠,滴落在我的被褥上。
我皱眉,稍稍挪开些距离。
怎会不重要他声音带了哭腔,我与若雪真的清白,我只想与你白头到老。
我有些不耐:顾星澜,我不过小病,你不必以终身大事来哄我。
我递给他一块帕子:我已不在乎你是否愿与我成亲,因为我也不想与你成亲了。
他未接帕子,固执道:还是因为若雪我说了,我与她无私情。
那你为何不在村中澄清你与她的流言舍不得我嗤笑。
我只是觉得......事关名声,暂且冷处理为好。他低声道。
冷处理分明是默认他与江若雪的亲密。
我取出江若雪的书信,摆在他面前:
十月初八,我们订婚周年那晚,你究竟去了何处
顾星澜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我。
你就如此认定,是我散布了你与她的流言我怒问。
他反驳:若雪绝不会自己传这些,你不知她受了多少委屈!
他声音陡然提高:
我告诉你,那晚我去了何处!若雪送信给我,说她被歹人欺负,伤了手臂。若非你缠着我,她不会独自出门,也不会受伤!
我愣在原地,震惊不已。
这也能怪我我难以置信。
为何他要如此无理,将一切推到我身上
她不会报官,你不会都是二十多岁的成人,这点道理都不懂我怒道。
顾星澜,她半夜出门被歹人伤了,也要赖我
真相揭开,他的谎言无处遁形。
他愤怒却无力地辩解:我们并未真怪你!
我被气笑,这是什么逻辑
我仿佛第一次看清,这个我爱了七年的人,他的真面目。
我们的争执以不欢而散告终。
12.
后来,经过村中长者的查探,那流言的源头被揭开,竟是江若雪亲手散布。
此消息一出,村里哗然,议论纷纷。
原来家里的小跑腿,查出了江若雪曾在镇上多加酒肆,自豪的宣传她与顾星澜彻夜未归的事情。
他后来自愿来投奔我,求我在柳氏绣坊给他一份差事。
锦绣姐,你可愿收留我他带着几分恳求问道。
我略皱眉,稍感无奈,但终是点了点头:行吧,多你一个也不多。
近日,投奔我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顾氏绣坊初创时的老绣娘。
她们亲眼见证了顾星澜这些年的变化。
随着绣坊日渐兴盛,顾星澜愈发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自己是绣坊的主宰。
而我,始终留在底层,带着绣娘们默默劳作,渐渐赢得了她们的敬重。
因此,当我离开顾氏绣坊时,许多绣娘选择随我而去。
最后,顾氏绣坊只剩江若雪一人,孤立无援。
我在新居养病一段时日,身体渐好。
这处小院的守卫甚严,我料想顾星澜难以寻到此处。
不料,他竟守在柳氏绣坊门前。
我走出绣坊,一眼便见他向我走来。
锦绣,我真不知那流言是若雪散布的,你原谅我好吗
他红着眼眶,伸手欲拉我,却被我避开。
我双手拢在袖中,冷冷看他:不知还是不愿去查
我心知,他是怕查出江若雪与他心中的旧人判若两人,故宁愿蒙在鼓里。
以他的能耐,在村中查清这等事,不过一句话的工夫。
我皱眉,不愿与他多纠缠,绕过他欲走,他却一把抓住我的衣袖。
你呢,锦绣那晚我真未与若雪亲近,她故意说那些话给你,你为何信了他急切问道。
我甩开他的手:是,我轻易信了你们有私情。
可顾星澜,若非你平日与她举止无度,闹得村人皆知,我会信
我信你们有私情,就像你认定是我散布流言。
顾星澜身子微颤,眼泪如珠滑落。
锦绣,你为何这样对我他低声问。
我轻笑,双手拢袖,淡然看他:熟悉吗你从前不也这样对我
如今风水轮流转,他却觉得不公,觉得难过了。
顾星澜红着眼,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可这模样,已无法让我心动。
锦绣,我错了,我保证今后不再与若雪往来。他哽咽道,我真心爱你。
真可笑,在我不爱他之后,我终于听他说爱我。
我与顾星澜订婚七年,这七年,我全心全意,将我的情感尽数捧到他面前。
他却从未说过爱我,甚至连喜欢也未提过。
我并非不知,他与我订婚,不过因我不像江若雪那般,追逐权势富贵。
他曾与友人说,他不甘心,欲向江若雪证明,他也能成为让人仰望之人。
我陪他从一无所有走到今日,他却将果实拱手让给他人。
无妨,今后与他共赏果实的,是江若雪也好,旁人也好,皆与我无关。
我推开他的手,径直向前。
我不爱你了。我平静道。
13.
七年的情缘,终如云烟散去。
少了顾星澜,离开顾氏绣坊,我的生活似乎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不过是换了居所,换了营生,继续前行。
生活的车轮滚滚向前,少了谁,都能转动。
当初察觉顾星澜与江若雪的亲密时,我曾愤怒,争吵,甚至怀疑自己。
我问过自己,是否是我不够好,才让他七年未曾爱我。
可后来我明白,不是我不值得,而是他从未真心爱我。
这段感情,始终是我一人的独角戏。
恨吗我曾自问。
最初,确有一丝怨愤,不解他们为何如此待我。
但时日渐长,我也慢慢释然。
毕竟,是我选择了此人,是我决意去爱他。
爱,是一场旅程,是感受,而非强求结果。
我勇敢爱过,也坦然面对失去。
况且,与顾星澜共创绣坊的岁月,我收获颇丰。
若无那段经历,我怎能有今日的自己
柳凌川走至我身旁,与我并肩站在窗前,俯瞰村中热闹的集市。
看什么呢锦绣姐又拿下一桩大生意,歇息时我们去茶肆小酌如何他轻松笑道。
这桩生意,还是从顾氏绣坊手中抢来的。
如今,顾星澜的绣坊已接不住大单,内部人心涣散。
自我离开后,许多老绣娘对绣坊失望,担心顾星澜过河拆桥,纷纷随我投奔柳氏。
包括不少骨干,顾氏如今如一盘散沙,多桩生意违约,赔了不少银子。
听说如今连筹银都成难题,若渡不过此关,怕只能关门了事。
顾星澜曾试图挽回我,许诺逐走江若雪,邀我回绣坊,还愿分我利钱。
可无论他开出何种条件,我已决意不回头。
正如当初与他共创绣坊,我并非为名利,而是真心为他。
如今他的绣坊危机四伏,他自顾不暇,自然无心再纠缠我。
至于江若雪,被逐出绣坊后,她在村中的流言被传得更广,惹来一片骂声。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村人皆知她惯会挑拨他人情谊。
听说她不止一次离间他人,还常攀附富户,骗了不少银子。
她去外地,也是因骗了富户一笔巨款,怕被追责,才远走避祸。
至于我与顾星澜订婚周年那晚,她并非被歹人伤,而是被从前骗过的富户寻到,讨回了公道。
如今的江若雪,已是人人喊打的过街鼠。
无奈之下,她只得向顾星澜求助。
可这一刻,顾星澜才如梦初醒,明白他心中的旧人不过一场虚幻。
二人争执愈烈,最终顾星澜一怒之下,将江若雪推下台阶。
江若雪因此伤了腿,行走不便,而顾星澜被江氏族人告到官府,判了三年劳役。
官司那日,我未去现场。
路过顾氏绣坊旧址时,见招牌正被拆下,心中不免生出唏嘘。
柳凌川站在我身旁,揶揄道:旧东家倒了,是不是有些不舍
我微微一笑:旧东家既已不在,柳东家总能安心了吧我可得为柳氏效力多年呢。
柳凌川也笑了:说得好!为庆祝,去酒肆喝一杯如何
我挑眉,欣然应道:好啊。
虽曾为情所伤,但我并不畏惧。
我有奔向广阔天地的能力,也有迎接下一场情缘的勇气。
无论前路如何,我都将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