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警察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周岩的手不自觉的开始发抖,耳边都是嗡名声,大脑一片空白。
警察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虞婉…跳楼了
他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喉咙也好似被什么堵住了,有些难以发声。
林婉柔见他神色不对,皱眉推了他一把,阿岩,怎么了谁的电话
周岩缓缓放下手机,眼神空洞地看向她,虞婉......跳楼了。
什么！
林婉柔猛地瞪大眼睛,随即冷笑一声,她怎么会跳楼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
周岩猛地抬头,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林婉柔脸上！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你竟然打我！
周岩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声音嘶哑,你他妈还是人吗！
虞婉她死了！
听到她死的消息,你不应该是震惊吗
你的善良都丢到哪里去了
如果不是为了替你顶罪,她会跳楼吗！
你竟然还在说这种风凉话。
林婉柔被他吼得一愣,随即尖声反驳,关我什么事！是她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差！再说了,不是你亲手把她推出去顶罪的吗！
周岩浑身一震,像是被戳中了最深的痛处。
是啊…是他亲手把虞婉送进了深渊。
他松开林婉柔,踉跄着后退两步,突然疯了一样往外冲。
林婉柔在后面急切的喊叫,阿岩！你去哪儿！
周岩好似没有听到一样,头都没回,就冲进了夜幕里。
青云大厦楼下,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
周岩跌跌撞撞地挤进人群,脸色惨白,让开！让我过去！
警察拦住他,你是什么人就往里闯你是家属吗
周岩颤声回答,我是她未婚夫！你让我看看她,她…她在哪儿
说到后面,他声音都有些发抖。
警察看了一眼,语气沉重,遗体已经送往殡仪馆了,现场只留下这个。
警察递过来一部手机。
屏幕碎裂,但是还能使用。
周岩看到手机的那刻呼吸几乎停滞,因为那正是虞婉的手机,屏保图片是他和虞婉的合照。
他颤抖着点开相册,里面有一段视频。
画面里,虞婉站在天台边缘,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对着镜头,眼神死寂,周岩,林婉柔,你们赢了。
说完,她向后一仰…
视频戛然而止。
周岩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周岩跌跌撞撞地冲进殡仪馆。
工作人员领着他来到停尸间,掀开白布的瞬间,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那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面部骨骼完全变形,皮肤呈现出可怕的青紫色。
但那只戴着订婚戒指的手,却清晰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不…不可能…
周岩颤抖着想去触碰那只手,却在即将接触到的瞬间猛地缩回。
戒指上的钻石闪烁着刺眼的光芒,那是他求婚时亲手为虞婉戴上的。
5
当时求婚的誓言还历历在目,我周岩发誓会一辈子对虞婉好！
多么讽刺啊！他不但没有做到,还亲手把她推进了地狱。
法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32层坠落,当场死亡,摔得…面目全非。
周岩突然发疯似的扑向尸体,婉婉！你看看我！你起来啊！
工作人员急忙将他拉开,他却像着了魔一样挣扎着,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真的没有想到…
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去死啊！
一阵天旋地转中,周岩突然想起那天他和虞婉争吵的场景。
当时虞婉分明说过,要道歉也让真正的肇事者林婉柔去道歉。
明明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了肇事者是林婉柔。
而他却硬要装聋作哑。
还在想着要如何替林婉柔遮掩。
他恐慌的怕虞婉说出实情,甚至动手打了虞婉,强硬的要求她必须出来道歉,承担责任。
还以视频威胁她。
他真是混蛋啊！
他疯狂的扇自己嘴巴！
一边扇,一边喊着对不起！
他真的没有想到虞婉会死,还是以这么惨烈的方式。
他一直以为虞婉是强大的,即便在孤儿院长大,依然活得独立自信。
自己当时就是被虞婉的这点特质深深吸引的。
在他心里虞婉无论经历什么样的风雨,都能挺过去。
不像林婉柔,柔弱的像花一样,时刻都需要保护。
所以虞婉哪怕被那么多人凌辱,却依然活了下来。
他想着,只要虞婉成了他的妻子,他一定会对虞婉负责一辈子。
哪怕将来虞婉生不出孩子,自己也不会抛弃她。
他承认他爱林婉柔,可不正是因为自己给不了林婉柔未来,才想着要补偿她的吗
他只想要平衡两个人之间的天平,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回荡在停尸间。
周岩跪在地上,用头狠狠撞击地面,鲜血顺着额头流下,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周先生！快拦住他！
当法医给他注射镇静剂时,周岩恍惚看见虞婉站在角落,眼神悲悯地望着他。
他想伸手抓住那个幻影,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一天后,当周岩从医院醒来时,第一件事就是冲回他和虞婉的公寓。推开门的一瞬间,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虞婉的拖鞋还整齐地摆在门口,茶几上放着他们上周一起看的电影光盘。
周岩颤抖着打开衣柜,虞婉的衣服还整齐地挂着。
他抓起一件毛衣紧紧抱在怀里,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他抱着毛衣失声痛哭…
我在新闻上看到周岩在跳楼现场哭得撕心裂肺,觉得特别可笑。
他让我顶罪的时候怎么没有对我有一丝的怜悯。
甚至还将我的裸照宣扬的全网尽知,现在又哭给谁看
为了给林婉柔洗脱嫌疑,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想将我钉死在耻辱柱上。
现在的兔死狐悲未免演绎的太虚假了。
我找到了当初对我施暴的黑老大,也就是整起事件的受害者家属。
6
我向他提供了那份行车记录仪的录音,和他讲明了真相。
他知道被人耍了,报复错了人,也很愤怒。
对我的歉意,让他想对我做出一些补偿。
黑老大叫程勇,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负担得起的,我尽力补偿你。
我告诉他我想假死脱身,我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我的受辱照片在网上满天飞,我已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即便我尽力清洗,也洗不干净身上的脏污。
我请求他给我个新身份,就让真正的虞婉死掉吧！
本来他还在犹豫要怎么操作,不想就有手下告诉他,他产业下的一个姑娘遇到了负心汉,想不开自杀了。
正好可以做我的假死替身！
他沉吟了一会儿就答应了,你来的还真是时候！
就这样他们伪造了现场,给我办了新的身份。
我想脱离过去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没有周岩,没有那些恶心的欺骗和报复。
周岩兀自沉浸在失去虞婉的痛苦中。
他以为他没有那么爱虞婉,可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真正失去了他才知道,他对虞婉同样无法割舍。
电话铃声打破了周岩的沉湎,他失魂落魄的接起电话,就听到电话里传来林婉柔的叫喊声,阿岩,快救我！我好怕…啊…
林婉柔的哭喊声异常凄厉,还没等周岩开口询问,电话那头就换了个人。
一个粗噶的男音响起,不想你码子死,就来南安的码头,三号仓库。
不许报警,否则你就给她收尸吧！
周岩刚想问清楚,对方就挂了电话。
他一路飞驰到南安码头三号仓库,
废弃的仓库里,林婉柔被绑在椅子上,脸上全是泪痕,妆容早已哭花。
程勇坐在她对面,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眼神阴冷。
他慢条斯理地,犹如在戏耍自己的猎物,林婉柔,知道我为什么绑你吗
林婉柔浑身发抖,拼命摇头,不、不知道…大哥,你一定是绑错人了…
我们无冤无仇的,你绑我是为了钱吗
求您别伤害我,您要多少钱,只要您说个数,我男朋友都会给的…
程勇猛地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你的烂命能抵我老婆和孩子的命吗
你知道我老婆怀孕已经五个月了,砰！一尸两命！
林婉柔瞳孔骤缩,脸色惨白,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程勇一巴掌拍在林婉柔的脸上,林婉柔的脸瞬间肿得老高,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程勇冷笑,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隐瞒。
你是有几条命,这么硬气,到了我手里,有的是手段让你开口。
我这次是不想再搞错了,才这么有耐心陪你玩儿！
要不然早让弟兄们轮一圈了,你这细皮嫩肉的,玩起来一定很爽！
林婉柔吓得瑟瑟发抖,瞬间崩溃大哭,大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想让我说什么,我都说还不行吗
求求你别伤害我！
7
程勇呸了她一口,我问你,上个月4号的晚上,你在南郊路是不是撞了一个过马路的女人
林婉柔抖如筛糠,声音颤颤,大哥…我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不是我,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程勇呲了下牙花子,看来你还真是不老实,既然这样！那就让兄弟们好好陪你玩玩！
程勇一挥手,瞬间走过来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程勇指了指林婉柔,
赏给你们玩儿了,别玩儿死了…
林婉柔看着走近的男人,瞬间吓得惊恐喊叫,不要,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是我撞的,我承认,可我不是有意的…
程勇的声音像是淬了毒,怎么,现在记起来了可是晚了。
那群男人一边淫笑着撕扯着林婉柔的衣服,一边快速解着皮带…
林婉柔剧烈挣扎,可是在强壮的男人面前,她微弱的力气只是蚍蜉撼树。
衣服的撕烈声都被林婉柔的尖叫声淹没,男人尽情的在她身上释放着欲望。
林婉柔的哭喊渐渐变得无力,只剩空洞的眼神望着漆黑的夜幕。
在她被蹂躏的几乎晕厥时,周岩冲了进来。
他站在仓库门口,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眼前的画面让他胃部一阵痉挛,林婉柔衣衫破碎地瘫在地上,白皙的皮肤上布满淤青,眼神空洞得像个破败的布娃娃。
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心痛。
也许他当初就不该让虞婉顶罪,毕竟林婉柔今天所遭受的凌辱,虞婉都曾经遭受过。
网上发的那些虞婉的照片,就是他从程勇小弟手下高价购买的,当时虞婉有多惨,他是从视频里亲眼看到的！
现在他无比后悔,如果当时就报警处理,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肯定是不一样的,至少虞婉不会死。
程勇叼着烟,一脚踩在林婉柔散落的长发上,哟,周总终于来了。正好赶上好戏。
林婉柔听到声音,涣散的眼神终于聚焦。
她颤抖着伸出手,阿岩…救我…
周岩的视线却落在墙角那台闪着红光的摄像机上。
一个月前,同样的事情,同样的画面,只不过主角是虞婉。
怎么心疼了
程勇踢了踢林婉柔,你女人叫你呢。
周岩看向林婉柔,艰涩的开口,那晚是林婉柔撞的人,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说人已经没了呼吸…
我想报警,可是林婉柔太害怕,她喝了酒,不想坐牢…是我帮她掩盖了真相,推虞婉出来顶罪。
有什么仇,什么怨,都可以冲我来…
程勇一脚将周岩踹翻在地,你知不知道,我老婆怀孕了,你个瘪三,医生说她当时还有呼吸,是失血过多死的,一尸两命。
周岩惊愕的看向林婉柔,林婉柔心虚的转过视线,没敢与周岩对视。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时林婉柔说人已经没有呼吸了。
程勇又给了周岩当胸一脚,如果你们及时把她送到医院,她就不会死,我他妈打死你们两个杂碎。
8
拳头雨点般落在周岩身上。
程勇抽出一根铁棍照着周岩的腿就砸了下去,老子他妈废了你！
竟然还敢愚弄老子,找个替罪羊出来骗我！
‘咔嚓’,骨头的断裂声响起,周岩痛苦的惨叫在仓库里回荡。
他的右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但他仍挣扎着抬起头,程勇…我错了…我当初是不该推虞婉出来…
程勇手中的铁棍咣当扔在地上。
他揪起周岩的衣领,当初你把她推出来顶罪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个觉悟。
害得老子报错了仇,伤害了无辜,我的道义都让你给毁了。
周岩的眼中有泪,视线开始模糊,他看见墙角摄像机闪烁的红点。
一个月前,也许就是这台机器记录下虞婉的惨状,而如今,它正忠实地记录着他们的报应。
我知道…我该死…
周岩咳出一口血沫,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虞婉…
林婉柔突然发出凄厉的笑声,她拖着破碎的衣衫爬过来,周岩…
虞婉已经死了,你忘记了,是你高价买的照片散布到网上让虞婉身败名裂的,你现在装什么深情。
周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林婉柔那张扭曲的脸越靠越近。
怎么不敢承认了
她突然抓住周岩的袖子,笑容越发狰狞,是你亲手把虞婉推上死路的！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闭嘴！
周岩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程勇的手下死死按住。
我让你闭嘴！
周岩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脱束缚扑向林婉柔,两人一起滚到了地上。
他死死掐住林婉柔的脖子,眼中布满血丝,都是你！要不是你撞死人,要不是你求我帮忙,虞婉怎么会…
场面一度混乱,就在这时,警察冲了进来。
程勇的那帮兄弟纷纷抱头蹲在地上,仿佛演练过无数遍。
林婉柔死里逃生,又哭又笑,状似疯癫。
只有周岩眼神空洞,眼里都是泪水…
三个月后,法院对他们进行了宣判：林婉柔因为醉酒驾驶致人死亡并肇事逃逸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周岩因为包庇罪,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程勇因为组织黑社会行为,并指使他人强女干妇女,数罪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
我坐在新家的阳台上,清晨的阳光洒在刚泡好的咖啡上。
手机屏幕亮起,弹出一条新闻推送：
周氏集团继承人周岩因包庇罪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名媛林婉柔交通肇事逃逸案终审维持原判
我划掉通知,锁上屏幕。
这些名字已经与我无关了。
楼下传来邻居家孩子的笑声,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这份平静来之不易,新的城市,新的工作,新的生活。
周末约了同事去爬山。
她是个活泼的姑娘,总说我看事情太过冷静。
我只是笑笑。
有些冷静是经过痛苦的淬炼才沉淀下来的。
偶尔深夜惊醒,还是会梦见那个午后。
但现在的我学会了开灯,给自己倒杯温水,等心跳平复。
第二天照常上班,没人知道我经历过什么。
那些恩怨情仇,都留在了另一个时空。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
朝九晚五,周末和朋友聚餐,计划着明年去北欧旅行。
平淡得有些乏味,却正是我想要的。
那些伤害过我的人,那些痛苦的回忆,都像上辈子的故事一样遥远。
阳光很好,今天也是崭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