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在响水村流传许久的故事,
没人知道这故事的真假。
只是祖祖辈辈都听过。
人们想或许这个故事是真的也说不定,毕竟响水村的北山坡上直到现在还有一大片忍冬开的极好。
即使没有人打理也依旧年年盛放、生生不息。
1
很久很久以前……
响水村的北山坡上有一大片金银花,又名忍冬,也叫鸳鸯藤。
村里人都喜欢叫它金银花或是忍冬,可它的主人任双却叫它鸳鸯藤。
一蒂两花,两条花蕊向外延伸,形似鸳鸯相依,任双说鸳鸯藤这个名字才更贴切。
每年五月鸳鸯藤开花时,整个北山坡上都是银白和金黄两种颜色,景色煞是好看。
距离这片鸳鸯藤不远处有一处农家小院,这处小院正是任双的住所。
任双不仅仅是这片鸳鸯藤的主人,十里八乡唯一一位女郎中。
任双的父亲是附近有名的医者,生前救治过许多人,他让许多看不起郎中的穷苦人都得到了救治。
尤其是他定居的响水村,不少人都受过他的救治与恩惠。
几年前他病逝,女承父业成了新的任郎中。
任双的医术与她父亲相比略逊一筹,但也只是略逊而已。
她像从前的父亲一样,平日里给附近几个村子的人看病。
掏不起诊费的村民会去上山帮她摘些简单的药材,或是砍柴抵诊费。
因为任双的善良,村民们都会亲切的称她为双双仙子。
2
任双在这里生活的很惬意,怡然自乐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只是这样的生活却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发生了改变。
响水村处在黎国边境,相邻褚国。
褚国为大国,黎国是依附褚国的一个小国家。
那时的褚国皇位争夺很是厉害,这样的皇位争夺一直持续了五年。
第五年,褚国皇帝病逝。
原本为太子的三皇子褚聂被大皇子褚英暗害,赶出褚国,丢回了黎国。
之所以说是丢回黎国,是因为在褚英心中,褚聂这个有一半黎国血脉的人不配做他的弟弟,也不配为褚国的君主。
还有他那个处处压自己母妃一头的和亲公主娘,那个死了许久却依旧在父皇心中有决定性地位的黎国女人。
丢他回黎国,是对他、还有那和亲公主的羞辱,也是对黎国的羞辱与蔑视。
被褚英下毒赶出褚国的褚聂就昏倒在距离响水村最近的边境线上,躺在枯草上的人生死未知。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是被迫害至此的褚聂,也还有两个贴心侍卫。
这两个侍卫没办法从褚英手下救下自己的主子,只能默默跟着,到这一刻才有机会上前去看褚聂的情况。
3
原本以为褚聂必死的褚英万万没有想到,因着他那点报复心理,他这个必死的弟弟有了一线生机。
再两个侍卫背着褚聂出现在任双的小院门口时,褚聂早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唇瓣上的乌黑像是死神敲响的丧钟。
两个侍卫跪求任双能救救他们的主子。
就这样,他们留在了任双的小院。
一个中毒许久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救活的,但做为医者,不管遇到怎么的病人都必须拼尽全力。
就这样,任双翻遍了父亲留下的所有医书,找到了解毒之法,这一刻任双庆幸的想,幸好下毒的人选择的是慢性毒药,不然这人怕是撑不了这么久。
因着中毒时间较长,解毒的时间也相应的漫长起来。
以毒攻毒,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
这期间,两个侍卫想办法联系上了黎国国君。
这座边关小村落迎来了国君的亲自到访。
当然村民们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后了。
看着屋里坐着的大老爷,任双也没有想过这会是他们国家的国君。
黎国国君离开时,留下了二十人,躲在暗处听褚聂差遣。
4
在任双精湛的医术下,一个多月后褚聂终于睁开了眼睛。
正是黎国国君离开的第五日。
褚聂听着两个侍卫的讲述,和任双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谢谢。
对于医者,这是本职,任双回他本分罢了。
褚聂身体内的毒素渐渐被清除,任双每日都会给他施针,再每日的相处中,两人渐渐熟悉起来。
又一个月过去,他可以下地走动了,但能行走的时间很有限,两个贴心的侍卫找木匠定制了一辆榻车,有了榻车褚聂也能在天好的时候坐在院里透透气。
任双每日给褚聂施完针就会出门采药,有时有人找她看病,她就背着药箱出诊。
有时村民来找,任双不在时,褚聂也会和村民闲聊两句。
听到有村民唤她双双仙子。褚聂好奇询问他们缘由,听到村民的解释,褚聂对这位救了自己的姑娘越发欣赏。
在他看来世上之人,没有几人能像这位姑娘一样不计得失的救人,虽说医者仁心,但有些医者是没有仁心的。
就比如他身上的毒,就是一位医者所下。
5
因为多了褚聂的关系,任双比从前忙碌一些,家中有病人,任双即使外出给人看病也会尽量赶着饭点回来。
任双回来大多都会带些肉,有时是一只鸡,有时是一条鱼,有时会提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相处的久了,任双和褚聂身边的两个侍卫也熟悉了,他们是兄弟俩,哥哥叫石一,弟弟叫石二。
他们对这个救了自己主子的任姑娘也很感激,平时会帮着挑水,劈柴,打扫院子。
任双平日里提鸡和鱼回来时,褚聂就有鱼汤和鸡汤喝,若是提五花肉回来,那就是任双给石家俩兄弟改善伙食的。
病中的褚聂吃不了太油腻的,这五花肉做的红烧肉就没了褚聂的份,但每每到这个时候,褚聂一定有一碗鸡蛋羹。
每次看到那碗鸡蛋羹,他心中便生出欢喜,每一口都吃的格外认真,像是在吃什么珍馐美味。
任双看着他吃,唇角也会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不知不觉间,两人间好像形成了一种默契,像是鸳鸯藤里向外延生的两条花蕊,遥相呼应。
6
五月,正是金银花开花的好时节。
小院旁的那片金银花开的极好,成日没什么事做的褚聂,近日喜欢欣赏那些金银花。
看着在给金银花浇水的任双,褚聂问任姑娘喜欢金银花
任双看了眼坐在榻车上的褚聂,继续浇花我喜欢叫它鸳鸯藤。
褚聂问为何
我曾听人说起,一蒂双花,花蕊外延,如相依相偎的伴侣,似鸳鸯对舞,寓意坚贞相伴。任双答。
褚聂唇角上扬,眉眼间满是缱绻鸳鸯藤、甚好。
两人的眼神碰撞,空气中好似都带着丝丝甜味。
褚聂看着眼前的鸳鸯藤缓缓开口上次送你的那副鹊枝头画的不是很好,今日在送你一副鸳鸯藤如何
任双眉眼含笑自然是好,我去拿纸笔,让石家兄弟帮着搬桌椅。
蓝天纯粹,白云轻盈,北山坡上,一对璧人在一片金银花前,仿佛一幅绝美画卷。
任双磨墨,褚聂持笔,山风轻柔的吹过,不远处的水桶中掉入一片绿叶,平静的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久久无法平静。
7
时间从指缝中溜走,转眼时间入了六月。
褚聂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不用日日坐在榻车上。
当然,针灸和汤药,还是要继续。
他喜爱上了钓鱼,小院后面的树林里有一处池塘,是从山上留下的小溪汇聚形成,池塘里有鲤鱼、也有鲫鱼。
褚聂每日下午天气炎热的时候,就会带着一顶草帽到小池塘边钓鱼,林间有树荫、有微风,坐在小池塘边格外舒适。
褚聂神情专注的盯着水面,这样宁静舒适的生活让他的心前所未有的踏实。
没有争斗算计、没有尔虞我诈,每日粗茶淡饭、种菜浇花,这样的日子真好。
褚聂询问身后站着的石一让你们与我待在这里一辈子,你们可愿意
石一笑了自然是愿意的,不过主子,咱们一直住在任姑娘家怕是不好,属下想着还得在任姑娘隔壁修一处院子,主子觉得呢
褚聂眉眼带笑,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是。
五日后,一切都准备就绪,石家兄弟请了村里干过砖瓦
人来帮着盖房子、修院子。
8
任双看见隔壁空地上起来的院子惊讶的问褚聂褚公子这是要定居此处
褚聂笑任姑娘不喜欢吗
在任双半月前知道褚聂真实身份时,她就没想过褚聂会留下来。
任双看的出褚聂的欢喜,但还是不得不说一句你肩上还有责任。
褚聂唇角的笑容缓缓收起我早已没有什么责任,褚国已经有了新的君主,我不过是一介平民。
任双看着身边的男子响水村位于边关,曾有不少走商往来通商。商人言：邻国有太子,未满十岁就可作诗,十五岁代父剿匪与凌口山,能文能武,德才兼备,褚国陛下夸赞,寡人三子有大才。
褚聂看着任双,明亮深邃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任双这些日子看着他,任双并不相信这样的人能轻易放下天下、放下百姓。
他是高悬于天穹的银月,现在不过是暂时被阴霾所掩盖,早晚有一日他还是会重新高悬于天穹,熠熠生辉。
褚聂怔愣着直视前方,任双的话回响在他的耳边迟早有一日你会回到你原本的位置上。
他真的就想这样放弃吗他也在心里问自己。
9
旁边院子起的很快,不过十几日的功夫,就起好了三间房屋。
今日是个阴雨天,停在鸳鸯藤上的雨滴澄澈透亮,任双撑着油纸伞站在鸳鸯藤旁。
屋里,黎国国君派来的信使正在与褚聂说着什么。
任双对鸳鸯藤小声说道若是他要离开,我多半也是要离开的,你们可要好好生长,等着我回来。
任双转头看向修了一半的屋子,这几日黎国国君频繁派人来此,任双知道褚聂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
若是褚聂离开,她也会跟着离开,原因有三：
第一,褚聂还需要针灸治疗,从之前的每日,变成了现在的五日一次,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第二,她要完成父亲的遗志,父亲曾不止一次说过,若有一日他的医术可以用在战场上,救治那些将士,他会很开心。
第三,她想,褚聂若选择离开,定然是要去夺回属于他的一切,她想陪着他,帮助他,也算是成全自己那份女儿家的心思。
渐渐的雨势小了,天空中黑压压的乌云渐渐散开一些,屋子里的谈话也再此时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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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任双看见走出房门的褚聂,撑着伞回了院子,厨房里,有她温这的糯米红枣粥。
走进厨房她给自己盛了一碗,小口小口吃着。
因为天阴沉沉的原因,原本就不太亮的厨房,被门口的人一挡,光线更暗了。
任双抬头问吃粥吗
褚聂回我自己盛。
一人一碗粥,一人一个小凳,一口一口吃着。
一碗粥吃完,褚聂开了口我该离开了,修了一半的屋子,怕是建不完整了。
任双看着褚聂,那张俊朗英气的面庞上多了份冷冽。
褚英登基了,他对黎国去往褚国经商的商人动手了,那些商人的首级此时就挂在褚国边城姚城的城楼下,一共三十人,还有四十人的尸骨就摆在姚城城门外的空地上,这算是褚国对黎国下的战书,舅舅已经派兵上了边防线,接下来要起战事了。
任双不由瞳孔一紧,没有想到褚英如此残暴。
莫名的她想起从前问父亲的话。
11
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问爹,你为什么学医术
孩子,因为爹想多救一些人,十几岁时爹也上过战场,那时爹是一个喂马的小兵,国家动荡,战场上埋下了无数人的尸骨。
爹的好多战友都死在了战场,那时候战场上的死人就像地上的石子,人命最是不值钱,除了兵士还有百姓,为了逼对手就范,百姓的命更是可以随时丢弃。
那时候最缺的就是医者,若那时多一些医者,说不上活下来的人就会多一些,后来不打仗了,我就想着拜师学医。
说来也好笑,我一方面想着学会了医术,以后我再上战场就可以救治更多的人,让那些在战场上受伤的战士得到及时救治,另一方面,我又希望我永远不要遇上这一天！永远都不要再上战场。
任双没有亲眼看见过战场是多么惨烈,也没有见过尸首分家是多么残忍血腥,她只是想起父亲说话时眼中流露出的哀伤与无奈。
她好似懂了父亲要做一位医者的初心。
作为一个百姓,她希望国家安宁,作为一个医者她希望世间人人都能健康平安,这是她的想法,应该也是父亲的想法。
两人看着外面阴沉的天气,心中都做下一个自己认为正确的决定。
12
明日,我就会离开。良久褚聂开口了。
任双看向他能否带上我
褚聂眼中有一瞬的惊喜,他是想让她跟他一起走的,但又怕太过唐突。
不过这会他的眼中多了份担忧你要与我一同去战场战场凶险,你一位弱女子,恐怕多有不便。
我是一位医者,战场上最缺的就是医者,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作为医者的仁心。任双眼中满是坚定。
褚聂看着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褚聂这一次没有回避自己对她的情感,拉起她的手若有一日,我回到了我原本的位置,我想迎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任双笑着反握住他的手我愿意。
褚聂笑了,笑容像夏日的微风,温暖和煦。
褚聂轻轻环抱住她,在她手中塞入一块小小的玉葫芦吊坠若有一日我战败了,你就带着这枚吊坠回来,像从前一样过日子,你可明白。
任双的小手缓缓抚上他的后背好。
下午雨停了,太阳渐渐探出头来,任双去村里和村民们告别,村民们都很舍不得她,自告奋勇的说要帮她照看房屋和忍冬花田。
13
次日清晨,第一束阳光洒落响水村。
褚聂、任双该出发了,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都来了响水村,大家站在出村的必经之路上。
没有人说话,但任双知道这都是来送她的村民,不爱流泪的她,此时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的好,这些村民都记得,并且会记一辈子。
任双跟着褚聂来到两军即将交战的地方,黎国的塔城。
站在城墙上,看着不远处安营扎寨的褚国军队,就知道这场战争会持续很久。
原本在褚国看来,收复黎国不过是小事,战争不会太久,却是谁都没有想到,那位被皇帝赶出褚国的前太子殿下还活着。
褚聂,一个在褚国生活长大的太子,他了解褚国的兵力、布防、还有褚国的将军。
原本以为的小事,现在变成了大事,攻下黎国成了短时间无法做到的事情。
因为主帅是褚聂的原因,接下来的两年里,褚国大小战争打了几次,褚国都没有讨到好。
14
这两年里,没有战争的时候褚聂也没有闲着,加固城墙,督促黎国匠人建造兵器,和黎国国君商议,与梁国交涉,争取梁国的援助。
任双这两年也一样忙碌,塔城里有不少妇人都是兵士家眷,任双组织起她们,成立了女子织工坊、女子救治队。
女工好的就在织工坊帮兵士做衣裳、鞋子。
剩下的女子就负责在战后给伤员包扎,其中有三位女子学的很快,或是有学医的底子,或是有学医的天赋,任双也算带出了几个徒弟。
女子救治队对于兵士的帮助是极大的,有了救治队就不用多的兵士下战场来照顾伤兵,伤兵有专业的人照顾,伤势恶化的也少了许多。
除了任双,也有许多城中的郎中自发加入女子救治队,女子都有此大义之举,作为男子,他们更不能退缩。
两年里,塔城军民相处更像一家,凝聚力比起褚国军队更强。
黎国国君两年期间也微服来过塔城两次,任双救褚聂有功,两人又有情谊,黎国国君封了任双安和郡主的封号,以表谢意与重视。
15
褚国在褚英上位后,乱了。
一个没有大才,以吃喝玩乐为主的皇帝,两年的时间让整个褚国的百姓怨声载道,一些官员也有了别样的心思。
塔城将军府里,任双和褚聂在一起吃饭,从来到塔城,他们很少有能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今日难得有时间。
两年了,黎国即使倾举国之力也无法与褚国的二十万大军抗衡。褚聂眉眼间满是忧愁。
黎国其实只有六万军力,之所以褚国这两年没有占到上风。
是褚聂对褚国将军与布防的熟悉,再就是那位只会吃喝玩乐的君王太自负。
任双放下手中的碗,看向褚聂梁国出兵的条件,你该同意的,这样拖下去,苦的只有两国百姓。
褚聂蹙眉这件事情,你不必在劝。说完就要离开。
任双拉住褚聂比起百姓的安危,国家的安稳,我们的儿女私情都不算什么不是吗
看着任双,褚聂想要反驳,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反驳的话。
16
半年前,在黎国国君和褚聂第三次去与梁国国君交涉,想要梁国出兵帮褚聂夺回皇位的时候,梁国国君就同意出兵了。
只是梁国出兵是有条件的,除了答应梁国的城池和金银,还有就是褚聂要娶梁国公主梁暖柔为后。
褚聂不愿,事情就僵持了,后来梁国国君知道任双的存在,选择了让步,那就是梁暖柔愿与任双共侍一夫,平起平坐。
褚聂还是不愿,他不喜被人威胁强迫,也不愿委屈任双,到今日褚聂还是没有松口。
任双明白,这事情不能再拖着了,褚国近来对边关的骚扰越发频繁,若不先发制人,就会错过良机。
在任双的分析和劝说下,他同意了。
但他想在迎娶梁国公主前先与她成亲,原本他想等夺回褚国再成亲,现在只能提前了。
半月后,到了成亲的日子,时间仓促,婚礼却很盛大。
整个塔城能帮上忙的百姓都尽力帮忙,任双一身凤冠霞帔,白皙精致的脸庞上带着淡淡笑意,凤冠上流苏轻摇,好一位清丽美人。
17
铜锣声响,乐班皆着绛红短打,吹拉弹唱,整个塔城都在为这场婚事喜悦。
夜幕降临,婚房中龙凤红烛摇曳,褚聂揭开盖头,佳人略施粉黛,一张俏脸明媚动人。
他发誓,这是他今生最欢喜的时刻。
褚聂轻柔的抚摸任双的耳垂,任双起身到桌前端起合卺酒轻声道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这晚后,他们的心更近了,同时也更加忙碌了。
一月后,褚聂迎娶梁国公主梁暖柔入将军府,梁国派十万将士支援褚聂。
黎国和褚国的战事也一触即发。
梁暖柔是位温柔娴静的女子,她没有任何皇室公主的娇纵之气,性子温婉随和。
任双和她相处起来也还算融洽,知道任双成立了女子救治队,她也跟任双学习医术,加入了女子救治队。
开始大家都有些怕这位梁国公主,后来相处的久了,大家发现这位公主不像她们想的那样不好相处,渐渐的也喜欢上这位梁国公主。
18
褚聂开始对梁暖柔是厌恶的,毕竟要不是因为这位公主看上了他,也不会有梁国国君逼婚一事。
但之后的相处中,他对这位梁国公主也有了改观,他不喜欢她,但却不再厌恶她。
梁暖柔有主见,有能力,还有善心,她拿出自己的体己银子建了一所孤幼院,收留因战争而走失的或者被遗弃的孩子。
梁暖柔,在褚聂第一次去找她父皇的时候她就喜欢上这个俊逸非凡的男子,这和她幻想中夫君如出一辙。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时的他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没有见到任双时想过只要她嫁给褚聂,时间长了褚聂就会发现自己好,她不相信自己这位公主比不过一个普通女子。
但等她见到任双,她发现她的确比不过任双,任双是一位很优秀的女子,她所说的比不过不是因为她比任双差,而是她出现的太晚,这辈子她都无法比得过任双在褚聂心中的地位。
不过现在也很好,现在她也很是知足了,褚聂对她没有开始的冷漠,比不上他和任双的琴瑟和鸣,她和褚聂也算的上相敬如宾,这样也很好。
19
近一年的时间,褚聂率领的大军已经与褚国大军发生了两次大规模的战役了,褚国那边伤亡比褚聂这边大的多。
褚军的伤亡有一半原因是军心不稳。
褚英近来做了一个大的决定,那就是为他新封的爱妃大兴土木修行宫,军队的军饷少了一半,褚国军队里早有不满的声音,主帅周将军尽力压制那些声音,可还是隐隐有压不住的趋势。
两次战役下来,伤兵的人数增加,任双和梁暖柔商量着在塔城外修建了一处伤兵村,让那些无家可归的伤兵有安身之所。
周围有庄子和农田,这些伤兵大多都是伤好后或多或少带了些残疾的人,他们相互帮助倒也可以种田养些牲畜,黎国国君每年还会给他们拨一笔款做为他们的养老钱。
这些将士为国而战,众人都想着,不管如何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很快到了年关,寒冬腊月飞雪不停,两国之间的战争暂时停歇。
褚聂终于有了些空闲时间留在府里。
难得的时光,褚聂看着坐在靠窗软榻上剪窗花的任双,提议许久没有画画了,今日邀你入画如何
任双看向他眉眼含笑,转头看向桌上插瓶里的几株腊梅你定是看中这几株腊梅了,你若想画就画吧。
20
再另一边坐着一同剪窗花的梁暖柔笑着问殿下应该不会忘了我吧,我也想入画不知可有这样的荣幸。
褚聂淡笑自然可以,今日我就为你们一人画一幅。
梁暖柔甜甜的笑了,她问任双双儿,你和我说说殿下画技如何
任双想了想这画景我见过,画人我还真没见过。
任双和梁暖柔聊的开心,梁暖柔身后站着的丫鬟、嬷嬷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在她们看来作为一国公主的梁暖柔受了很大的委屈。
自从嫁过来,吃穿用度都从简了不说,现下想让自己丈夫给自己画幅画,都还要开口央求才能有,这是什么道理。
黎国不知有多少好儿郎都想娶公主,公主却这样想不开,要来和一乡下丫头平起平坐,伏低做小,她们替自家公主不平。
这一下午的休闲时光过的很快,任双和梁暖柔每人都得了一幅画,二人都很高兴。
用过晚膳后,褚聂跟着任双回了她的院子,梁暖柔心中多了份失落。
21
平静的时光短暂,大年初一,雪刚融化的差不多,褚聂就带兵对褚国边城姚城发起攻击。
这次开战,目标就是直逼褚国都城阳都,周将军的大军早已军心涣散,此时就是拿下姚城的最好时机。
这一仗打了半个多月,姚城被破,褚聂的十五万大军进入了姚城。
敌军主帅周将军死在褚聂剑下,褚军中有投降的,也有宁死不降的,褚聂下令,宁死不降者,成全他们的忠心,就地斩杀。
拿下姚城后褚聂一路势如破竹,半年的时间连续收复六座城池,这其中有三座没有费一兵一卒,城中守将直接开门迎入褚聂。
对于这位前太子,还有许多人都没有忘记他,对于褚英当政早有官员和百姓对他不满,对于褚国来说,被逐出的前太子归来未尝不是好事。
在怀城休整半月,梁暖柔带着人在城中照顾伤员,任双带人在附近山上采收止血草药。
其它草药还好,沿途从各个药铺搜集了不少,只有这止血草药用量太大,已经没有了存货,任双不得不带人上山现采。
半月后,大军继续向前,很快到了启城,启城收复后就是平城,再下一座城池便是洛城,过了洛城,就是褚国的都城阳城。
22
许是离阳城越来越近,平城比之前任何一座城池都难攻破,褚聂更是在此战中受了伤,伤在手臂见了骨。
大军退回了启城,重新休整。
褚聂失血过多,回到启城的时候还在昏迷中,梁暖柔守在褚聂的身边,任双则是给他包扎好后去挖草药。
比起见骨的刀伤,刀上抹的毒才是最要紧的,因为褚聂之前中过毒,加上任双以毒攻毒治好了他的缘故,他的身体对毒有了一定的抗性,这毒一时半会儿不会要他的性命,给了任双给他找配解药的时间。
就这样解毒加上褚聂养伤,又一个月过去了。
这些日子,任双日日往山上跑,整个人都消瘦许多,梁暖柔也从任双口中得知褚聂之前就中过毒,身子再好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中毒解毒,也是吃不消的。
任双日日去山上,想找那一些年份久稀缺的草药,配起来给褚聂补养身体。
23
褚聂在休养,大军却没有停下进攻的脚步,褚聂从昏迷中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是做出部署,强攻平城。
此时褚聂的身体也休养的差不多了,攻下平城的好消息也传回来了,同时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平城守将宁鹏带着残部逃去了洛城。
大军继续前进,洛城一过,阳城唾手可得。
任双的主要任务还是带人沿途寻找药材。
很快又到了深冬,任双披着白色的兔毛大氅,陪褚聂站在洛城城楼上眺望阳城的方向。
褚聂拉着任双的手你定然是没去过阳城的,也不知你会不会喜欢阳城,我的母妃原本是不喜欢阳城的,不过她喜欢父皇,她说爱屋及乌,时间长了自己就有点没出息,也有那么些喜欢阳城了。
任双握紧褚聂的手,温柔如水的声音响起我想我大约也会有点没出息。
褚聂笑了,笑的很是不值钱。
站在后面拐角处的梁暖柔看着并肩站在前方有说有笑的两人,苦笑着默默退了回去。
24
战鼓敲响,号角声起。
褚聂带领的大军就站在阳城城楼下。
褚英此时站在城楼上,看着比从前丰腴一圈的褚英,褚聂的脸上满是不屑。
褚英大笑是孤自负了,当初就该斩杀与你。
褚聂剑指褚英当日你给我的,现下我也该还与你。
褚英状似疯魔,面上带着瘆人的笑意我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把人带上来。
一袭藤黄衣裙的任双被押上了城墙。
褚聂瞳孔猛地放大,褚英夸赞站在他身边的宁鹏这还要多谢我的这位宁将军,要不是他埋伏在山林之内,也抓不到这个让你死而复生之人。
褚聂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他的心像是漏跳了一拍。
褚英却是笑的更加放肆褚聂,这城你今日破不了。
褚聂咬牙剑指褚英你这个无耻小人,你最好不要伤她分毫。
褚英笑得更加癫狂你现在可威胁不到我,还是乖乖撤军的好。
大军僵持下来,不管是褚聂,还是那些得到过任双救治的军士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任双去死。
25
而此时的梁暖柔也听到了前线传来的消息,任双被抓,两军正在对峙。
梁暖柔正在营地翻晒药材的手一抖,怔愣一瞬,梁暖柔朝着马厩冲去。
身后的奶嬷嬷和两个贴身丫鬟急忙追上去。
奶嬷嬷曲氏看梁暖柔跑了起来吓得大惊失色我的公主啊,你还怀着身孕呢,你可不能跑啊。
曲嬷嬷快跑两步拉着梁暖柔公主,你这是干什么啊那任氏死了,对你只有好处,老奴看的出来,主君对你不是全无情谊,任氏一死主君就是你一个人的,你这会跑去做什么
向来温柔宽和的梁暖柔当即变了脸色曲嬷嬷,你放肆！
曲嬷嬷被梁暖柔的眼神吓到,接着不服气的跪在地上,眼前之人是她看着长大的,比自己的女儿还亲,少有被这样训斥的时候,心中气恼起来。
梁暖柔继续往后院去,可走了没两步,曲嬷嬷却是给了她一道晴天霹雳公主不必去,今日这任氏必死无疑。
26
梁暖柔不可置信的看着曲嬷嬷老奴也不怕告诉公主,公主派出去保护任氏的侍卫发现了宁鹏余党,是老奴让他们引着任氏去宁鹏躲藏的山林深处。
梁暖柔不可置信的看着曲嬷嬷,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好似要把她淹没。
梁暖柔想起褚聂本来是安排了石一石二还有几个人保护任双的,可她觉得人少又主动派了几个她身边的侍卫。
梁暖柔双眼含泪所以,石一他们也没有回来
除了我们的人回来了两个,剩下的人都没有回来。曲嬷嬷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带着骄傲之色。
梁暖柔这会没有时间管曲嬷嬷,去马厩牵了她惯用的马冲出了营地。
梁暖柔的丫鬟看着四处无人,心中一松,今日所有大军都跟着主君去了战场,只有少数人在外围巡视,刚才的话要是让人听去,她们公主就完了。
梁暖柔骑马狂奔,怀着两个月身孕的她很快就感受到小腹隐隐有些不适,可此时的她却顾不得这些,她想去看任双,想她活下来。
27
任双看着城楼下威风俊逸的男子,一身寒铁铠甲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凛冽的寒光。
任双看像天空中的太阳,这样的阳光真好,北山坡上的那片鸳鸯藤不知是不是还长的那般好。
褚英的笑声回荡在耳边,这笑声是那么的刺耳,任双想,这声音大约是世上最难听的声音了。
双儿。一声女子的喊声在这个战场尤为明显。
任双低头看向声音的方向,一抹天青色的身影出现在大军的旁侧。
任双笑着看了她一眼,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她看向褚聂,露出了她此生最美的笑容,一个旋身趁抓她的人不备跳下了城墙。
这一瞬间,褚聂下意识的伸出双手。
砰。的一声,那抹鲜艳的红刺痛了所有人的双眼,腰间吊着的小小玉葫芦碎在一边。
褚聂一声响彻天际的驾。
褚聂所率的大军也全部动作,攻城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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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上的人也都没有想到,一个弱女子敢跳下去,褚英这会吓得开始往回逃,命令兵士给他争取逃跑的时间。
褚聂在距离任双十米的位置停下来,他跌跌撞撞的下马,跑上前抱起任双,泣不成声双、双儿,双儿,呜呜呜呜呜……
任双艰难的抬了抬眼皮,想要说什么,嘴里却不断往外吐血,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褚聂看着她闭上的眼睛,心像是被搅碎了般撕裂的痛。
双儿,别走,别走,我的错,是我的错,双儿,我不该让你同我一起……
梁暖柔的马停在距离他们二十米的位置,她下了马,泪水早已模糊了眼眶,不过走了两步,她就跌坐在地,小腹传来的痛楚都不及她心里的痛。
她还记得半月前,任双给她把脉时满眼欣喜的表情阿柔,你有孕了,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她们还坐在一起商量给孩子绣衣服,给孩子起名字。
梁暖柔的贴身侍卫此时追上来,看到跌倒在地的公主,扶她上马带她返回营地。
褚聂一双眼猩红我要把褚英和宁鹏挫骨扬灰。
身后的两个侍卫上马去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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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聂大军大获全胜,褚英被活捉,褚国连续几年的战乱终于得以停息。
阳城城门大开,褚聂抱着任双却没有进阳城,而是往洛城方向走去。
褚聂唇角噙着笑双儿,你不必为了我没出息了,阳城这破地方我也不喜欢。
褚聂不大不小的声音传出传我令,三日内迁出阳城所有的百姓,把阳城给我夷为平地,若是有人不愿离开以谋逆论处,就地斩杀。
褚聂就这样一步步走,直到走不动,直到他抱着任双昏倒在地。
褚聂醒后成了褚国名正言顺的皇帝,任双的棺椁停在洛城,褚聂封她为昭德皇后,以皇后之礼下葬,举国哀悼。
梁暖柔的孩子勉强保住了,需要卧床保胎至少三月。
曲嬷嬷跪在梁暖柔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梁暖柔满是心疼公主,老奴都是为你好啊,老奴也是心疼你的一片痴心。
梁暖柔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她将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这个孩子是任双期待过的孩子,她要保住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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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嬷嬷,你是我的奶嬷嬷,你我胜似母女的情谊,我对你的确下不去手,但你也不能再留在我身边,我会给你一笔养老银子,差人送你回黎国安度晚年,从此后,你我再无相见之日。梁暖柔闭上了眼,不再看曲嬷嬷。
曲嬷嬷这时才知她是真的惹怒了公主,哭着对梁暖柔道公主,你怎能如此狠心,老奴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啊,若是以后再也不能陪着你,你还不如让老奴死了算了。
梁暖柔睁开眼,眼中最后一丝对曲嬷嬷的不舍也消失不见若是可以,我宁可死的人是我,从那日任双跳下城楼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后悔执意要嫁给褚聂,若不是我非要插着一脚,你就不会和我来这里,任双就不会死,该死的是我。
曲嬷嬷看着这样的梁暖柔心中第一次升起惧意,这还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孩子吗
梁暖柔开口来人,送曲嬷嬷回黎国。
曲嬷嬷被人带走了。
任双下葬那日不少百姓和兵士自发的去送葬,街道两旁的跪满了百姓和将士。
之后褚聂正式举行登基大典,国都定在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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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国和梁国对褚聂有恩,褚聂分别送上两座城池做为答谢,还有金银器具,都是之前就说好的。
陪他一路征战而来的将士将军都得了封赏。
梁暖柔也被封为皇后,褚聂上位颁布了许多旨意,其中一个就是此生不纳妾,在他当政期间废除选秀。
褚聂站在书房里看着那三幅画,所有陪他一路走来的人都得了利,唯有她,那个从开始就陪着他的人,‘身魂无处见。’
她成了他一生的痛,还有石家兄弟,褚聂给他们的亲人都给了封赏。
六个月后,梁暖柔生了一个男婴,褚聂和梁暖柔商议后确定起名褚永念,褚聂封他为太子。
五年后,梁暖柔又生下一子,起名任无忧,过继在任双名下,褚聂和梁暖柔希望他无忧无虑生活下去,也算是有那么点聊胜于无的寄托。
许多年后,褚国国泰民安,褚聂拖着因早年中毒,早早就破败下来的身子去了响水村,北山坡上的鸳鸯藤开的格外好,任家大门上的锁早已斑驳。
他仿佛又看到那位俏丽的女子和他说我喜欢叫它鸳鸯藤。
梁暖柔站在皇宫的城墙上,看着褚聂微服的马车出了宫墙。
她这一生都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之事,唯有一件却让她愧疚一生。
她眼角有泪珠滚落,恍惚间,她好似看到任双跳下城楼时看她的那一眼,那时的她是恨我的吧梁暖柔这样想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