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着槐花香掠过青石板巷,霍成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掌心的天榜令牌烫金字体仿佛还带着擂台的余温。三天前的青铜擂台上,他以黑巾蒙面,破云手第十三次击中天榜第二
玉面修罗
的心口时,台下的惊呼声几乎掀翻顶棚。此刻夕阳将巷口老槐树的影子斜斜切在他后背,补丁摞补丁的青布练功服上,肩胛骨处新结的痂随着呼吸微微发紧
——
那是与天榜第三
铁臂熊
对掌时,对方臂骨上的铁环烙下的灼伤。
雕花木门的铜环叩响三次,门轴发出老旧的吱呀声,混着前厅瓷器碎裂的脆响,像冰锥扎进耳膜。霍成的心跳陡然加速,穿过挂满祖宗画像的长廊时,十二世祖霍元甲的佩剑在墙上投下冷冽的光,剑穗上的红缨仿佛凝固的血滴。他想起昨夜路过父亲书房时,曾见柳烟云握着他新打制的软剑演练霍家拳,剑招里的
白鹤亮翅
竟比他偷练时的架势还要纯正。
正厅里,檀木方桌翻倒在血泊中,父亲霍天青的白胡子浸在暗红里,像团被雨水打湿的棉絮。老人捂着胸口倒在碎瓷片间,嘴角挂着的血丝正顺着下颌滴在
忠孝传家
的匾额下。柳烟云的绣鞋尖碾着一片青花瓷残片,软剑剑尖抵在霍天青喉结上,红宝石坠子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摇晃
——
那是去年霍成用三个月俸禄在黑市换的玄铁剑,为给她作十六岁生辰礼。
柳烟云,你疯了!
霍成的瞳孔骤缩成针尖,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满地狼藉,破云手本能在掌心蓄力。少女转身时,李家绣袍的金线在暮色中刺目,腰间玉佩刻着的
李府
篆文清晰可见,正是三天前他在擂台下替她系上的
——
那时她还捧着金疮药,指尖沾着白芷与乳香的清香。
疯
柳烟云冷笑一声,侧身避开时,绣袍下摆扫过方桌上的烛台,火苗晃了晃,将她脸上的妆容照得棱角分明,霍成,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就是你们霍家的下场。
软剑轻颤,在霍天青咽喉处划出一道血珠,从今天起,我柳烟云与霍家恩断义绝,明日将代表李家参加升龙会!
霍天青挣扎着用八仙桌支撑身体,雕花桌沿硌进掌心,却比不过心口的钝痛。他看着眼前少女崭新的绣袍,想起十二年前那个暴雨夜,他在乱葬岗捡到的小女孩,浑身爬满蛆虫,却死死攥着半块硬饼。烟云,当年你饿昏在街头时,是我用参汤灌了三天才救回你……
够了!
柳烟云突然挥剑斩断廊下灯笼的穗子,火光溅在她脸上,映得眼尾的胭脂格外猩红,霍家就是个破落的垃圾堆!尤其是你霍成,身为嫡子却连马步都扎不稳,和你们待在一个屋檐下,我都嫌丢人!
她扬起手中的金色请柬,火漆封印的飞虎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想要升龙会的邀请函按规矩,打赢我再说。
霍成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小臂上的黑线突然发烫。十二岁那年的记忆如潮水漫过心口:暴雨夜的柴房漏着月光,他刚把《霍家拳谱》藏进稻草堆,父亲的藤条就劈头盖脸砸下来,竹刺扎进后腰时,老人喘着粗气说:记住,你没资格学武!
后来他在父亲的医案里发现,那种每当动用内力就会蔓延的黑线,竟与书房暗格里《逆脉秘录》上的图示分毫不差。
成儿,退下。
霍天青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人撑着桌子缓缓起身,雪白的胡须上沾着血渍,每一道皱纹里都刻着岁月的重量,烟云,念在师徒一场,今日之事就此作罢。邀请函,我接了。
老东西,你这是想替废物儿子出气
柳烟云的软剑突然转向霍成,剑尖在他咽喉前三寸停住,听说你偷偷报名了天榜比武就凭你
——
手腕轻抖,剑身如灵蛇吐信,直奔他膻中穴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霍天青横身挡在儿子身前,剑刃在他左肩头划出半尺长的血口,暗红色的血迅速浸透青衫。霍成看着父亲颤抖的背影,突然想起十二岁那个黄昏,藤条抽在后背的疼痛里,混着老人压抑的哽咽:不是爹要打你,是你体质特殊……
此刻柳烟云的讥讽声如钢针入耳:霍家果然都是废物,老的护着小的,父子俩倒是情深。
她转身对李家护卫挥手时,霍成注意到她腰间玉佩的穗子,正是去年他用母亲留下的红丝线编的。那些被她嫌弃
土气
的穗子,此刻却乖乖垂在李家绣袍旁,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待众人脚步声消失在巷口,霍天青踉跄着扶住门框,咳嗽声像破风箱,震得墙皮簌簌掉落。霍成伸手去扶,却被父亲一把甩开,掌心触到的袖角下,分明是陈年旧伤的硬痂
——
那些他以为是练武留下的疤痕,原来都是为他承受的逆脉反噬。
祠堂跪三个时辰,没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霍天青的声音沙哑,却带着某种决绝。烛光在他鬓角的白发间跳跃,将背影拉得老长,比往日佝偻了许多。
为什么
霍成突然爆发,拳头砸在门框上,木屑飞溅间,小臂的黑线又蔓延了半寸,柳烟云都骑到头上了,你还要护着她当年你教她霍家拳毫不藏私,为什么我一练武你就打我
他撸起袖子,那些如蛛网般的黑线正顺着血管向掌心攀爬,你以为我不知道每次用内力,这些线就会变深!
霍天青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血色尽失,像被人突然抽走了所有气力。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数次,最终只吐出一句:这是为你好。
转身走向书房时,拐杖在方砖上敲出沉重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踏在霍成心上。
升龙会当日,九龙城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烫,上万双眼睛聚焦在高台上。霍成混在人群中,看着李家主事李宗雷走上擂台,金丝镶边的长袍扫过台阶,与他记忆中十年前那个夜袭霍家的黑衣人身影重叠。柳烟云站在擂台中央,金丝绣袍衬得她身姿婀娜,软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剑尖的红宝石坠子换成了李家的飞虎纹。
还有谁要挑战霍家没人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挑衅,扫过台下霍家弟子时,嘴角扬起讥讽的笑。霍林握紧拳头跃上擂台,这位霍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腰带上还系着霍成送的护心玉佩。三招过后,柳烟云的软剑刺穿他的肩胛,鲜血溅在青砖上,像朵迅速凋零的红梅。
霍家的废物,就该待在垃圾堆里。
她用剑尖挑起霍林的下巴,绣袍下摆扫过他胸前的霍家纹章,回去告诉霍天青,别以为躲在台下就能
——
住口!
大师兄霍风的怒吼盖过全场哗然,他踏碎前排座椅冲上台,腰间佩刀尚未出鞘,就被柳烟云反手一剑逼退。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掠过众人头顶,霍成凌空拍出一掌,掌心的破云劲带起破空声,将柳烟云震退三步。
霍成,谁让你上来的!
霍天青的声音突然从台下传来,龙头拐杖重重杵在青石板上,裂纹如蛛网般蔓延,滚下去!
霍成转身,看到父亲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格外刺目,比三个月前又多了几分。老人的胸膛剧烈起伏,左手藏在袖中,指缝间渗出的黑血滴在青石板上,像朵迅速枯萎的墨莲。
我要给霍林哥报仇!
霍成的声音里带着血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能打赢她,能打赢所有人!
因为你没有练武的资质!
霍天青的怒吼震得演武场檐角铜铃乱响,这句话像重锤砸在霍成心上,与十二年来无数次的呵斥重叠。老人环顾全场,声音突然低沉:从今天起,霍成被逐出霍家家门,不许参加升龙会!
全场哗然。柳烟云笑得前仰后合,绣袍上的金线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早就说过,霍家有个废物嫡子,今日总算见识到了。
霍成只觉耳边嗡嗡作响,眼前闪过父亲书房暗格里的《逆脉秘录》,那页被翻烂的纸上写着:逆脉者,练武者百死无生,需以血脉至亲为引,代承受劫……
他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狰狞的伤疤
——
三年前独闯黑风寨时,为救霍家幼童被山贼砍伤,父亲却骂他
擅自行动,丢霍家脸面。
好!
他的声音冰冷如刀,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从今日起,我霍成与霍家再无瓜葛!
话音未落,擂台下突然传来惊呼,李宗雷带着三十名黑衣人围上来,判官笔在阳光下泛着幽蓝
——
那是淬了剧毒的征兆。
霍天青,十年前你设计害死我兄长,这笔账该清算了!
李宗雷的声音里带着刻骨恨意,笔尖直指老人咽喉。霍成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去,破云手裹挟着风雷之声击出,掌风所过之处,青砖纷纷龟裂。李宗雷瞳孔骤缩,仓促举笔格挡,两股力量相撞,掀起的气浪将擂台边缘的灯笼吹得东倒西歪。
霍成,住手!
霍天青的暴喝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像极了十二年前他偷练心法走火入魔时,老人的嘶吼。霍成这才注意到父亲苍白如纸的脸色,以及他藏在袖中的右手
——
那里的黑血已经浸透袖口,顺着拐杖滴在青石板上,画出蜿蜒的轨迹。
记忆如潮水涌来:每次他偷练武功被发现,父亲惩罚他后都会独自在书房咳血到天明;去年他在黑市买到珍贵的疗伤圣药,却被父亲偷偷转送给受伤的霍家弟子;还有昨夜在祠堂,他偶然翻开族谱残页,看到
逆脉者需以至亲之血为引,压制反噬
的记载……
李宗雷抓住破绽,判官笔如毒蛇吐信,直取霍成面门。千钧一发之际,霍天青再次挡在儿子身前,笔锋狠狠刺入他右肩,黑血混着鲜红的血珠飞溅出来,落在霍成手背上,烫得他浑身一颤。
爹!
霍成接住倒下的父亲,发现老人后颈的黑线已蔓延至耳际,和他小臂上的纹路一模一样。霍天青颤抖着抓住他的手腕,咳出的黑血滴在他衣襟上,气味里带着浓郁的药味
——
那是长期服用压制逆脉药物的味道。
别用……
内力……
你的体质……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弱,瞳孔逐渐涣散。柳烟云的笑声从身后传来:霍家完了!李宗雷前辈,今日就该将他们斩草除根!
霍成轻轻放下父亲,缓缓站起身。他扯开被鲜血浸透的衣襟,露出布满黑线的胸膛,当最后一丝黑线爬上掌心的瞬间,他突然笑了
——
笑得肆意,笑得癫狂,仿佛要将十二年的委屈与不甘都化作笑声震碎。
想要我父亲的命
他的声音低沉如雷,却带着某种破茧而出的畅快,问问我掌心的破云手答不答应!
笑声震得演武场檐角铜铃乱响,柳烟云的笑陡然卡住。只见霍成胸前的黑线如活物般游走,最终在心脏位置汇聚成狰狞的蛛网,掌心赫然浮现出一枚暗金色的龙形胎记
——
正是霍家族谱中记载的
逆脉龙纹。
你……
你是逆脉体质
李宗雷的判官笔哐当落地,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江湖传闻,逆脉者天生经脉逆转,修炼时需承受万蚁噬心之痛,每用一次内力便缩短十日寿命,但若能突破极限,便能获得毁天灭地的力量。
霍成活动手腕,骨骼发出一连串爆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热身。他看着掌心逐渐蔓延的金光,想起昨夜在祠堂的发现:父亲并非厌恶他练武,而是一直在用霍家禁忌秘法
换血术
替他压制逆脉反噬。那些藤条抽打、厉声呵斥,不过是为了让他误以为自己
没有资质,从而远离江湖纷争。
李宗雷,你说我父亲害死你兄长
霍成向前踏出一步,地面青砖应声龟裂,十年前,是你兄长勾结外敌屠戮霍家旁支,我父亲为护族人被迫出手。
他突然抬手虚握,李宗雷腰间的玉佩竟直接炸裂成齑粉,现在,该算算你冒犯霍家的账了。
李宗雷脸色骤变,挥手示意身后黑衣人动手。十二柄淬毒短刀同时出鞘,刀刃在阳光下泛着青芒,如十二道毒蛇破空而来,直奔霍成咽喉、心口、丹田等要害而去。霍成不闪不避,静静看着刀刃逼近,直到寒芒刺痛皮肤的瞬间,掌心金光骤然爆发
——
正是他自创的
破云十三式
终章
拨云见日!
气浪以霍成为中心呈环形炸开,青石板上的裂纹如蛛网般蔓延至擂台边缘。十二名黑衣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后背撞在演武场石墙上发出沉闷的骨裂声,淬毒短刀在半空中就被震成碎片,毒雾尚未散开就被掌风卷成齑粉。李宗雷瞪大双眼,只见霍成周身萦绕着金色罡气,脚下竟踏出一个丈许直径的圆形浅坑,坑底的青砖被震成齑粉,露出底下的黄土。
不可能……
你明明只是个废物!
柳烟云踉跄着后退,软剑在颤抖中发出嗡鸣,剑尖的飞虎纹坠子突然脱落,滚落在霍成脚边。
霍成转头看向她,眼神冷如冰窖,仿佛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柳烟云,你以为霍家拳只有你学全了
他屈指一弹,擂台中央的青铜鼎竟被震得离地三尺,鼎身的饕餮纹在金光中若隐若现,看好了,这才是霍家拳的真髓
——
降龙式!
金色拳影裹挟着风雷之声砸向柳烟云,少女拼尽全力挥剑格挡,却见软剑如纸片般寸寸碎裂,剑刃碎片在气劲中化为齑粉。强大的冲击力将她整个人钉在擂台后方的石柱上,胸前的李家纹章被气劲震得粉碎,绣袍裂开数道口子,露出里面霍家旧年送她的肚兜
——
那抹淡青色的布料上,还绣着她初入霍家时,霍成母亲亲手绣的并蒂莲。
霍天青在霍风的搀扶下勉强起身,袖口的黑血已经凝固,却仍在不断渗出新的血迹。他看着儿子周身流转的金光,眼中既有欣慰又有担忧,咳嗽着说:成儿,逆脉觉醒后每用一次内力,就会缩短十日寿命……
为父这些年,一直在用‘换血术’替你压制反噬……
父亲,您早就知道我的体质,对吗
霍成单膝跪地,声音哽咽,指尖抚过老人后颈的黑线,那些年您替我承受的反噬之痛,儿子今日才懂。
他抬头看向天空,晚霞如血,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但有些债,必须今天清算。
李宗雷趁众人分神之际,突然掏出一枚烟雾弹掷向霍成。紫色烟雾中,数十枚透骨钉破空而来,钉头泛着幽蓝
——
正是十年前他兄长用来暗算霍天青的剧毒暗器。霍成冷笑一声,双掌合十推出
——破云手云开月明!
金色气墙如潮水般涌去,透骨钉在半空中熔成铁水,紫色烟雾更是被震得消散无踪。李宗雷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脚已陷入地面尺许,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霍成缓步走近,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深深的脚印,像死神的倒计时。
霍成掌心的金光如活物般攀爬上臂,在夕阳下勾勒出逆脉龙纹的轮廓。李宗雷瞳孔里映着那团金色火焰,喉结滚动着挤出破碎的求饶:霍家主……
当年是我兄长猪油蒙心……
十年前的暴雨夜,你兄长用‘三阴透骨钉’暗算我父亲时,可曾想过求饶
霍成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抬脚踩碎对方掉落的判官笔,现在,让你尝尝百倍的痛苦。
他五指虚握,李宗雷突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
藏在袖中的透骨钉竟逆射而出,钉尖从他掌心穿透,黑血顺着钉身蜿蜒而下。这是逆脉之力特有的
以血还血,将对方暗器上的剧毒原封不动逼回经脉。
啊!我的手!
李宗雷跪倒在地,看着自己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筋骨,你……
你不是人!
我是不是人,你说了不算。
霍成反手一挥,李宗雷如断线木偶般飞向柳烟云,两人撞在
公平
匾额下,溅起一片尘埃。他转身走向父亲,却见霍天青的脸色比宣纸还白,后颈的黑线已爬至眉心。
成儿……
别再用内力了……
老人颤抖着摸向怀中的玉瓶,却被霍成轻轻按住手腕。
父亲,您用了十二年‘换血术’,以自身血脉替我承担反噬。
霍成解开父亲的衣领,露出同样布满黑线的胸膛,如今逆脉觉醒,该由我来守护霍家了。
他转头看向擂台入口,那里站着李家主事李千军,三十名死士的锁脉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李千军看着擂台中央的狼藉,金丝长袍下的脊背沁出冷汗。他挥手示意死士包围霍成,锁脉刀组成的刀阵如乌云压顶,刀刃上的符文正是为克制逆脉体质特制。
霍成,你以为觉醒逆脉就能对抗百年世家
他强作镇定,我李家的‘困龙阵’,专治你这种旁门左道!
霍成不答话,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演武场四周的石狮子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在众人惊呼声中缓缓离地,碎石簌簌掉落。
这是……
吸星大法
有人惊呼。
不,是破云手的最高境界
——
吞天噬地!
霍天青眼中泛起泪光,当年先祖霍元甲曾用此招镇住黄河水患,没想到今日竟在我儿手中重现!
十二尊石狮子在霍成掌心凝聚成直径丈许的石球,表面的饕餮纹竟隐隐发出龙吟。他随手一掷,石球如陨石般砸向李千军,地面裂开的缝隙中渗出缕缕金光。
快挡!
李千军话音未落,锁脉刀阵便被砸得粉碎。三十名死士连人带刀被钉进地下,只露出半截刀柄,石球余势不减,竟在演武场后方砸出深达丈许的巨坑。
柳烟云从尘埃中爬出,绣袍已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上布满血痕。她看着霍成周身的金色罡气,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这个总被父亲斥为
废物
的少年,曾在她被山贼劫持时,用柴刀砍断匪首的手臂,自己却被砍得遍体鳞伤。
为什么……
你一直瞒着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明明有这样的实力,为什么要装成废物
霍成俯视着她,眼神中没有愤怒,只有怜悯:因为父亲知道,逆脉体质是双刃剑。若我早早显露实力,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顿了顿,指向她胸前的淡青色肚兜,就像你明明穿着霍家送的衣物,却急着用李家绣袍掩盖。
柳烟云脸色剧变,慌忙用破碎的绣袍遮住肚兜,却不小心扯断了系带。那件承载着霍家温暖的衣物飘落在地,被鲜血浸透的
李
字纹章与它形成刺眼对比。
少家主,霍家弟子听令!
大师兄霍风突然带着众人单膝跪地,恳请少家主主持大局!
李千军看着满地狼藉,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少年早已不是任人欺凌的
废物。他悄悄向身后的暗卫使眼色,却见霍成指尖轻弹,一枚石子破空而来,精准点中他的哑穴。
想叫援兵
霍成缓步走近,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莲花状的金色印记,李家在九龙城的根基,今日便要连根拔起。
他抬手虚握,远处的李家府邸突然传来接连爆炸声,冲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那是他用逆脉之力震碎了府邸下的火药库,百年世家的亭台楼阁在火海中轰然倒塌。
你……
你竟敢毁我李家祖业!
李千军瞪大双眼,喷出一口黑血
——
哑穴被点前,他刚服下的续命丸竟被逆脉之力震成齑粉。
十年前,你们灭我霍家旁支时,可曾想过祖业
霍成的声音如洪钟大吕,从今日起,九龙城再无李家,只有霍家武馆的朗朗书声。
霍天青在霍风的搀扶下走到儿子身边,终于说出埋藏十二年的秘密:成儿,你的母亲……
是天榜第一高手‘云无心’。当年她为救我,耗尽内力镇压逆脉,才导致你一出生就带有逆脉体质。
话音未落,演武场入口突然刮起一阵清风,一位白衣女子踏风而来,衣袂上绣着的云纹与霍成掌心的龙纹遥相呼应。
无心
霍天青颤抖着伸出手,却在触到她衣角前咳出黑血。
天青,让我来。
云无心轻抚霍成胸口的逆脉龙纹,掌心溢出的青色真气如春水般滋润着他的经脉,成儿,用破云手接住为娘这招‘云生结海’。
霍成依言出手,金色掌影与青色云气在空中相撞,竟凝结成一枚阴阳鱼图案。当阴阳鱼融入他的眉心时,小臂的黑线竟开始缓缓消退。
这是……
先天阴阳功
李宗雷发出绝望的呢喃,传说中只有逆脉体质者才能修炼的上古武学……
主持人颤抖着走上擂台,声音因激动而破音:我宣布,本届升龙会的魁首是
——
霍家霍成!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霍成掏出父亲珍藏的《霍家拳谱》,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抛向空中。拳谱突然自燃,化作万千金色光点融入他的体内,丹田处传来暖流涌动,逆脉的灼烧感竟减轻了七分。
霍家拳,不该成为家族私藏。
他的声音传遍整个九龙城,从今日起,凡有心向武者,无论贵贱,皆可入霍家武馆学习!
话音未落,演武场四周的槐树枝条突然无风自动,纷纷扬扬的槐花落在霍成肩头,宛如上天降下的礼赞。柳烟云看着这一幕,终于明白自己错过的不仅是霍家的庇护,更是武道的真义。
三个月后,霍家武馆门前车水马龙。霍成站在演武场中央,指导弟子们练习破云手的基础招式。阳光穿过廊下的风铃,在他掌心的逆脉龙纹上投下斑驳光影。
少家主,有位前辈求见。
弟子的通报声打断了教学。
霍成转身,看到一位身着灰袍的老者站在门口,腰间挂着的正是当年他在黑市卖掉的玄铁剑。老者摘下面罩,露出一道从眉心直至下颌的伤疤
——
那是黑风寨寨主的独门兵器所伤。
在下黑风寨前寨主之子,特来领教破云手。
老者抱拳行礼,眼中没有仇恨,只有敬仰。
霍成微笑着抬手,掌心金光流转却收敛锋芒:请赐教。
两人的对掌掀起微风,却未震碎一片花瓣
——
这是他新创的
行云流水
招式,刚柔并济,正合霍家拳的真谛。
五年后,南疆边境的月光如霜似雪。霍成趴在狙击位上,瞄准镜里映着敌方首领的身影。耳边传来战友的低语:苍鹰,总部传来消息,霍家武馆已在三十六国设立分馆,弟子超过百万。
是吗
他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想起临行前母亲教他的最后一式
拨云见月,掌心不禁泛起微光。调整呼吸时,他注意到瞄准镜里自己的倒影,后颈的黑线已退至发间,那里藏着父亲用毕生内力刻下的护心符。
准备射击。
子弹划破夜空的瞬间,霍成的思绪飘回九龙城。此刻的演武场上,父亲正手把手教孙子扎马步,母亲在藏书阁批注新的武学心得,而他的逆脉,早已成为江湖中守护正义的象征。月光洒在他肩头的霍家纹章上,那抹金色比当年的天榜令牌更加璀璨。
这一枪,为霍家,也为天下。
他轻声说,目送子弹精准命中目标。远处的篝火映红天际,如同当年升龙会上那团燃烧的拳谱,照亮了新的江湖路。